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再生之瓷[古穿今] 作者:南瓜老妖   文案:   明代御窑厂窑师徐久照含冤枉死,   却借尸还阳于现代。   身无分文,还欠了一身的债,   徐久照只能想方设法的重操旧业。   却在不知不觉当中声名鹊起,   重成一代大师!   古代制瓷大师魂穿到现代窑工学徒的身上,吸收学习现代新知识重新成为知名制瓷大师并顺便成为业界著名古瓷器鉴赏家的故事。   ①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作者并不是专业人士,些许BUG,考据党请勿深究。   ⑤和谐看文,友爱留评,拒绝人身攻击。   ⑥本文主受,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   内容标签:古穿今 灵魂转换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主角:徐久照,蒋忻 ┃ 配角: ┃ 其它: 晋江金牌编辑推荐:   明代御窑师徐久照不幸枉死却侥幸借尸还阳。他身无分文又负债累累,无奈之下只能重操旧业,做了瓷器厂的一名学徒工。幸好徐久照本领出众,烧出的瓷器引人惊叹。现代社会各种晃花人眼,还好有老师的带领。古代陶瓷大师闯入了现代艺术圈,掀起新潮流。又有贴心周到的蒋忻处处周到,还阳的日子不要太幸福。 徐久照还阳原身死因蹊跷,是意外还是人为?扑朔迷离的剧情,紧张刺激的气氛。随着徐久照的声名鹊起,危险也一步步逼近。蒋忻家里复杂的家庭关系也一度给两人的感情带来了考验。面对不孝顺爷爷的二伯,蒋忻是忍耐还是反击?完美主义倾向的大男子主义小受,再加上一个霸气体贴却人妻的小攻,各种让人捧腹的生活开始了。   ☆、第 1 章   天空中飘着零星的小雪花,一群衣衫染血的人被押到午门。   曾经这些人身着官服,充满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此时所有的体面都荡然无存,脸上满是惶恐和绝望。其中不甘的人还犹自喊叫,被身边的锦衣侍卫一棍子拍到在地,滚地葫芦一般的翻滚,更加的狼狈。   徐久照目光冷然的看着浑身血污,再滚上一身土更显的脏污的犯官爬起身,被狠狠的抽着鞭子驱赶。身上受刑的地方传来的抽痛,已经丝毫不能让他动容,只是默然的走在赴死的道路上。   徐久照并不是一个文人,自认没有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身上的气节,可是就算在这会要被枉死,他也是不会向这些刽子手求饶一声。他知道,这会儿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改变不了命运。倒还不如省些力气,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徐久照是御窑厂的一名窑师,善文画,烧造的瓷器技艺精湛,华贵非常。正是因为有这门出众的手艺,徐久照被督陶官大太监陶金青睐有加,再加上授业恩师的从旁说项,才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离开景德镇,远赴河南开炉烧窑。   徐久照烧出了他生涯当中最为巅峰的一窑瓷器,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就被锦衣卫闯入把在场的所有人拿下。   事后,徐久照才知道他竟然不知不觉当中卷入了朝前幕后的阴谋当中。不巧的是,这帮人事败,还把毫不知情的徐久照拖下了水。   昏天暗日严刑拷打的日子让徐久照吃尽了苦头,连一双手都被废掉。曾经能够制造出精美瓷器的手,现在连一双筷子都拿不住。   此案有关联者系数被羁押镇抚司,面对恩师愧疚的脸,徐久照不敢相信的闭上了眼睛。竟是为了恩师的儿子谋一份前程,就把他这个弟子推进了深渊当中。   面对着恩师,徐久照虽愤怒却吐不出一点责怨。事到如今,再来怨怼还有什么用?   然而真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脑袋上蒙上布罩,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徐久照到底无法坦然赴死,在他的内心深处终究是怨恨这命运的不公。   也许就是这份怨气让他灵魂不灭。   等他再次恢复神智清醒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再是红墙金瓦、建筑精致的北京城,反而是一处荒凉的矿坑。   徐久照垂眼看着坑底一人仰面朝天的躺着,在他的脑袋底下,一大滩血迹深深的渗入地下。天色微亮,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在他的身上。昏暗的天光,再加上他身上的积雪,让徐久照没有发觉此人更多的异常——除了那一头短短的头发。   这人已经彻底的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徐久照飘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却发觉在血迹的下方有莫名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徐久照探出手去,却惊讶而欣喜的发现他的双手竟然已经恢复了原状。反复的看了又看,他才继续伸手去碰触被血渗透的土地。   可是他只是灵魂,接触到土地并没有任何的触感。   徐久照刚刚生出遗憾的情绪,就突然被从土地当中冒出来的一团光芒笼罩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直接把他塞进了那已经死亡的人的身体里。   轻飘飘的灵魂被沉重的躯壳牢牢的套住,沉重麻木的感觉让徐久照微弱的呻|吟出声。   一声尖叫响起,终于有人发现躺在坑底的人。   徐久照昏昏沉沉,挣扎着掀开眼皮,就见一阵又红又紫的光芒闪烁。那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徐久照闭上眼睛,随后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中途他几次恢复意识,时间都不长,人更是不太清醒。身边的人来了又去,耳边吵杂着他听不懂的话。   等他彻底的清醒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徐久照目光呆滞看着身边摆着的,比镇抚司最恐怖的刑具还要复杂诡秘的东西,身体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他大概知道自己是借尸还魂了,所以这是镇压他的法器?   这个时候病房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堪称彪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子。看见他睁着眼睛的盯着他,那男子兴奋的大叫一声。   他扑过来嘴里快速的吐出一连串的话语,手指在旁边一个手指宽的小匣子上按了一下。这话语听着耳熟,似乎是徐久照在河南烧窑的时候听习惯了的河南方言。只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徐久照吃力的听着,只能支离破碎的听到几个熟悉字眼,根本连贯不成语义。   徐久照的眼睛在那男人的奇装异服还有他短短的毛刺头上看了几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削发?难不成这个男人跟他还魂的这个身体都是还俗的和尚?   这人的态度,好似没有发现他乃是借尸还魂。不想被当成妖邪烧掉,徐久照谨慎的闭着嘴巴不说话。   这沉默不语的状态终于引得对方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那人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担心他变得痴傻了,发觉他的眼珠跟着转动,才放心的舒口气。   这时徐久照脑顶上突然发出了一阵刺啦的声音,让徐久照更僵硬了。这地方尽是怪事!   模糊的女人声音响起,那人的语速放慢,徐久照终于能听懂了:“我兄弟他醒了。”   所以这人是他还魂这人的兄弟?!   徐久照不着痕迹的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对方高大强壮的身体,还有蒲扇般的手掌。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人知道他其实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高大男子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心思,只是对他说道:“一会儿大夫就来看你,别担心。你一定会好的。”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高大男子自己却忧心的皱着眉毛,看起来并不像他外表那般粗莽,反而透着细致。   大夫?   徐久照不动声色的微动眼珠看着周围的白墙。大夫能够迅速赶来,莫不是这里是医馆?   等了没有一会儿,一个大夫就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进来了。徐久照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这人的头发居然也是短的。看来此地人的头发都不尊世俗古礼。   那大夫拿起床头上挂着的一个板子看了看,对着他说道:“徐久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叫的名字竟然是“徐久照”!跟他是一个名字。   这大夫说话更接近北京城的官话,发音有些习惯更是跟他家乡有些相近。   虽然听懂了,但是徐久照这个时候却知道他不能开口说话。如果他回答,那么引来的提问也越来越多,多说多错,迟早让人生疑。   但是不说话,目前的这一关难以度过。   徐久照干脆装作说话有障碍的样子,嘴巴张了张,短促的发了两个音,就为难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高大男子立马急了,几乎是叫嚷的喊道:“大夫,怎么回事?!我兄弟刚才就一句话都没说,他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高大男子的外貌实在具有威胁性,原本神态轻松的医生出了一脑门的汗,赶忙说道:“你先别着急!他应该没有伤到声带,先让我给他检查一下。”   医生忙前忙后的一番检查拍片,被摆弄来去的徐久照强忍着夺路而逃的冲动,硬是以非人的意志力接受了重重考验。   以不变应万变,徐久照以这句话激励着自己熬到了回到病房。   这被古怪的东西加持的房间竟然成了让他安心的所在,世事真是变幻无常。   高大男子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大夫,抹抹汗水,大夫说道:“他这是脑外伤引起的失语症!”他说的斩钉截铁,由不得人不信服。   高大男子眨眨不大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失语症?”医生点头,然后他又说道:“那是什么毛病?”   医生汗了一下解释道:“是由于脑外伤引起的对语言认知的一种障碍。”   高大男子不耐烦的说道:“别给我说术语!听不懂,来简单的。”   医生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发作,但是他看了看对方强壮的身材,还是忍耐住说道:“就是暂时他不会说话了,别人说话他虽然能听见,可是却理解不了。”   高大男子顿时大惊:“这不是傻了吗?”   医生赶紧说道:“不是傻了。他的失语症并不严重,经过一番康复训练还是能够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高大男子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徐久照误打误撞化解了露出马脚的危机,更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接受到了粉碎他世界观的现实冲击。   徐久照醒过来的那个房间是加护病房,等他病情好转就转到了普通的三人间病房里。得知他不幸得了失语症,病友们都很通情达理。对他偶尔出现的异常表现,也包容性的理解成他生病的原因。   失语症的康复训练对徐久照的帮助是巨大的,它迅速的帮徐久照融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   康复科的医生经验丰富,非常耐心的从发音教起,不仅教他识文断字,更是看着图片和实物,告知给他所能见到的每一样东西的名称。   徐久照马上意识到了这个训练的重要性,无比的配合,康复训练的进度飞快。   徐久照拼命的记忆着对方教授的一切,有的东西和名字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却硬是死记硬背下来。   ☆、第 2 章   高大男子在纸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吴久利”。   看着这三个字,一直认为这是投身之体亲兄弟的徐久照忍不住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吴久利却以为徐久照是认不出而显得沮丧为难,耐心的说道:“这是我的名字,吴久利。”然后他又写下了徐久照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认得吗?”   吴久利这些天的细心和耐心,徐久照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他打定主意不会让对方知道内在的灵魂其实已经换了一个,可是对方施予他的恩情,却是不折不扣的,需要他将来回报的。   经过几天的康复训练,徐久照已经能够发出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于是开口说道:“认得。”   “嘿嘿。”吴久利好像自己取得巨大进步一样,露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憨直的笑容。   徐久照微笑一下算作回应,垂眼看着纸板上歪斜的字体。眼前这人似乎并不好学啊,至少书法字体上毫无章程。   康复训练除了发音训练,识文断字,还包括口语训练,词语朗读,文章诵读等等。口音的变化,可以通过改说普通话而遮掩,但是字体的改变却不能蒙混过去。然而这一点,徐久照也已经有了打算。   三人间病房里,徐久照住在靠门的那一床,中间住的是一个手臂骨折的中年男子。这家人来看他的时候,他的小女儿曾经趴在病床上写作业,徐久照曾经亲眼看见这女孩拿出一本描红字帖临摹练习。   字体是可以通过习字而彻底改变的。   徐久照别扭的用三根手指的指尖捏住圆珠笔,故意抖着手写下了两个字。   吴久利跟着念出声:“字帖?”然后他抬眼看着徐久照说道:“你想要字帖?练字吗?”   徐久照表现出认真好学的样子点点头。   吴久利颇觉怪异的骚骚头,嘿笑一声:“你竟然也会有主动要求练字的一天。”   徐久照暗自叫了一声苦也,难不成原身竟然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他的表现是否又显得异常?   幸好吴久利很快便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脱口说道:“是医生要求的吧。”然后他便越想越有道理一般,自言自语的说道:“对对,应该多描描字。这样你的额失语症也好得快一些。”   徐久照见他自己找好了理由,不由的露出一个笑来。   这让吴久利说了一句:“可算是看见你笑一笑了,自从你进了医院,整天也不见你笑一下。当然,我不是说你这次进医院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更是因为这次受伤,连你学徒工的身份也丢掉了。虽然……”吴久利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生硬的转移说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半夜三更的跑到窑厂的废弃窑坑里啊?不会真的想他们说的那样是跑去半夜挖东西吧?”   徐久照当然不知道原来的那个徐久照到底是为什么在黑灯瞎火,飘着小雪的天里,跑到人烟罕至的废弃窑坑。   他只能皱着眉头,苦着脸。   反正他现在说话有障碍,就算是想表达也困难的很。   果然吴久利不再追问,反而是张罗起来让他外出的事情。这让徐久照意外惊喜,他还以为吴久利会给他带回来,没想到这时他竟然可以离开这座医馆。   这医馆大的很,内里的结构又非常的复杂,新楼套旧楼,走廊通道别说他这个住院的病人,就是新来的护士没有几个月也别想弄清楚。   所以徐久照基本上不轻易出去活动,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去走廊那头的水房还有公共卫生间方便。   他敢独自去灌水,还是因为吴久利领着他过去认了认地方,当时正好看见人打水。   徐久照身上除了脑袋上的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只因当时天气寒冷身上穿的厚实。   医生也说他运气好,不知道摔下去躺了多久,竟然挺到了被人发现——当然事实怎么样,只有徐久照知道。   除了医生推断的失语症,还有一些脑震荡的迹象。不过徐久照并没有他们说的恶心、呕吐、头晕等感受。   医生也说过因为遭受撞击,很有可能会短暂的出现近期事情遗忘的情况,所以他身边的事情几乎全都是吴久利一手包办。徐久照尽管疑问重重,在还不知道什么可以算是在遗忘的范围,那些又是不应该遗忘的事情,干脆把所有的问题都闷在肚子里,暂时先忍着。   徐久照所在的医院管理严格,如果要外出,必须要请假。   在单子上歪歪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他们离开了护士站。   时间刚刚过了正月,算算日子,原来的徐久照死亡的时间竟然跟他被斩首的日期相差无几。   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天意。只不过既然已经得了这次重返阳间得机会,徐久照是倍加珍惜的,不会容许任何破绽出现。   裹着暖暖的羽绒服,徐久照吐着白色的气息,呼吸带着一种怪味空气。   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徐久照拉起领子遮挡住口鼻,站在他旁边的吴久利把他的兜帽拉上,说道:“戴上帽子,你脑袋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   徐久照应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医院大门。   这些天他的活动不离病房的楼层,一方面是因为医院复杂的结构,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外边川流不息的车流。   多方收集信息,徐久照已经知道现在距离他所在的朝代已经过去了三四百年的时间,早就更朝换代。明朝的覆灭,让最后枉死的徐久照并不是多么的伤心。那般乱象丛生的前庭后朝,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朝取代,脱逃不了往代朝廷的下场。   紧紧的跟在吴久利的身后,徐久照躲着车辆走在人行道的里边。尽管已经在心里做了很久的建设,也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种名叫汽车大铁盒子呼啸着从身边而过,卷起的气流冲击着他的身体,还是让他惊的脸色发白,心头大跳。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吴久利转身对着徐久照叮嘱。   徐久照看着吴久利走进了一个狭小的格子间,那格子间的玻璃上有隔断挡着,吴久利的身材高大挡了一个严实,徐久照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吴久利出来了,手里边拿着几张纸钞塞进了口袋里:“走吧。”   徐久照目光闪了一下,那种彩色的纸钞就是现在的钱。徐久照回头在格子间看了看,暗暗的记住这种可以取出钱的地方。   “我这次看病,到底花了多少钱?”徐久照问道。   吴久利扭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道:“别操心,总归是够的。”   徐久照眉毛皱了起来,执着的想要知道:“到底多少?你总该让我有个底。”   吴久利无奈,只得说道:“花了几万。因为一开始你进的是重症监护,做手术还有用的进口药……这些都是大头。不过是窑厂那边给付的,另外你有保险,也能报销七成。”   徐久照一听几万就愣住了。   无论在他那个时候还是在现代这个时候,上万的数目听起来就是一个沉重的数字。   更何况根据徐久照这段时间的了解,原身还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未成年,当得学徒工也没有多久。之前更是住在福利院里无父无母的孤儿,更别说能积攒下钱财了。   “那剩下的三成?”徐久照看着吴久利。   吴久利搔搔头说道:“我帮你掏了,别担心!”   徐久照站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会还你的。”   吴久利嗤笑一声,想要拍他的脑袋,手抬起来才想起他脑袋上的伤口,改为拍肩膀:“……哥不着急。”   身无分文还背着一身债务,让徐久照心头有些沉重。他欠吴久利的不光是这些钱,更是人情。   进了书店的大门,入目巨大的空间还有成排成列的书架让徐久照看直了眼。   这可都是书啊,多少巨大的一笔财富!   他们那个时候书籍可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消费的起的。纸很贵,再加上刊印不易。每册书籍价值可以顶一般家庭一个月的开销,寒门为了供养一位学子,甚至要节衣缩食的为他购买书籍和纸笔。学子为了买齐四书五经,往往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   吴久利头疼的看着陈列架,自言自语:“字帖在那里?”然后他随身抓过一个胸前别着铭牌的工作人员,劈头就问:“描字的字帖在哪里?!”   那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也不敢为他的动作粗鲁而生气,战战兢兢地说道:“在二楼东北角。”   吴久利满意的放开,工作人员如蒙大赦小跑着赶紧离开。   二楼东北角是文化用品区,有各种学习工具售卖,订书器原子笔水性笔圆规角尺等等东西相当齐全。   吴久利看见这些东西就露出一个头痛的表情,冲着徐久照把下巴一歪:“你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东北角的文具区旁边是一个书吧,吴久利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往座位上一座。正在那里读书的人忙不迭的端起茶杯和书本悄悄的移到更远的地方。   吴久利丝毫不以为意,似乎还很乐,他冲着徐久照摆摆手,催促他快些去。   ☆、第 3 章   徐久照只得自己走进了文化用品区。   幸好那字帖就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徐久照拿起一一翻看。时不时的眉头皱一下,显然是对摹本不满意。   看了又看,才勉强挑出一本的描红字帖,又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只几块钱的钢笔和蓝色的钢笔墨水。   “寻常的字帖哪里有?”徐久照最后忍不住问店员。店员压根没理解,徐久照只得又说:“用毛笔写的临摹字帖。”   店员这才恍然,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徐久照去找吴久利,吴久利显然不愿意跟他走进那书山书海当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你在这等我。”徐久照说道。   吴久利却觉得他就跟害怕被大人丢下的小孩一般,嘿嘿一乐说道:“放心,不会把你丢了,我就在这里等。”然后他又添了一句:“你可快点啊!”   要是有时间和闲钱,徐久照真的挺愿意在这里耗上一天的时间,把自己看中的书全都买下。   只可惜他现在不只是囊中羞涩,偏偏还背着债务。就算吴久利进来之前跟他说了让他看中什么尽管拿,他一并都会给买下,徐久照也不会那么不识时务的真的挑选。   相比较他所生存的那个朝代,这里的拓本又多又齐全,让徐久照非常想要收藏一份。恋恋不舍的把拓本字帖放下,徐久照抬眼就看见了他现在正是用的着的东西。   正对面是一大排工具书,徐久照的眼神非常好,一下子就看见中间书架上摆放着的《常用字的八种字体》。   徐久照跟医生进行康复训练,曾经试探的写下过繁体字,却被告知他只要重新学习简体字就可以,繁体字这会儿已经不怎么使用了。   简繁两种字体的对照认识,正是他现在需要的。虽然医生教授的确实是他现在正所急需的,可是那医生却把他当做幼儿一般,每日所教新字远远跟不上徐久照所需要的。   徐久照把这本《常用字的八种字体》拿下来打开,里边的每一种字都写了八种字体,包括甲骨文、大篆、小篆、宋体、行书、楷书、草书、简体字。   这正是徐久照现在用得到的。   抱着这本书还有一本字帖外加钢笔墨水,徐久照就打算去结账了。还是吴久利看不下去,给他拿了几本练字本。   “连本都不打算买?那你上哪里练字?”吴久利数落道:“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丢三落四。”   徐久照闭着嘴不说话,他当然不会说他打算拿人家不要的报纸练字。有的时候他认为的节俭不会得到他人的赞叹,在这里只会被吴久利认为他瞧不起自己,连个练字本也买不起,忒看不起人。   徐久照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对方起争执,从善如流的拿着东西结账离开。   自从知道背着债务,徐久照连医院也住着不舒坦了,在他的极力要求之下,提前出院。   吴久利无奈的挠头:“真不知道你这么坚持干什么?又不差那些钱。”   解释不清的东西,徐久照这会干脆就不说话,吴久利又不会追问。很容易的打发了这个话题,徐久照顶着脑袋上的纱布跟在吴久利的身后返回了原身的住处。   徐久照一直以为原身的住所距离医院不远,却没想到跟着吴久利倒了两次车,坐了很久。久到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渐渐荒僻。   如果不是知道吴久利不会害他,徐久照都要觉得有危险了。   下了车,徐久照盯着挂着福利院牌子的建筑大门看了看,扭头疑惑的看着吴久利。   吴久利抬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里独立。明年你成年,你就是想回来住都不会让你回来了。”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成年想回来住都不可以,徐久照却没有发问,只是暗暗的记挂在心中。这个住处也只是临时的居处,待到明年,他必须想方设法找到新的地方住。   “久利回来了啊。”一个略带老年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吴久利放下手,扭头冲着说话的人恭恭敬敬的喊道:“吴院长。”   被喊作“吴院长”的老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她的个头很是娇小,站在身材高大彪悍的吴久利跟前更是衬得她显得很弱小。可是这位老太太却丝毫不害怕对方的人高马大,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   等到注意到在一旁的徐久照,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一下:“久照也回来了?怎么这会就出院了,不是说还要再住一个礼拜?”   徐久照跟着吴久利的叫法,喊了一声:“吴院长。”   “哎~让我看看,这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院了?”吴院长走过来仰头看着徐久照。   被她那关爱的眼神看的有点招架不住,徐久照别扭的别开眼睛,说道:“花钱,太多。”   吴院长顿了顿,随后说道:“回来了也好,医院里吃不好也睡不好,让食堂的李师傅给你炖点汤好好的补补。”   吴久利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纸钞,塞进吴院长的手里边:“院里现在负担也重,不能叫你们花销这钱。吴院长,您拿着。”   吴院长倒是没坚持,捏着钱说道:“你也不容易,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吴久利点头一个劲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话题一转说道:“我这小兄弟还有伤不说,现在说话也不利索,您看是不是给他调个房间?”   吴院长说道:“应该的,员工宿舍那边还有一间空屋。先让他在那里住下。”   吴久利喜形于色,咧嘴笑笑:“这个好!”   徐久照也上前说道:“多谢您,吴院长。”   吴院长看着他怔了怔,抿了一下嘴角乐了:“嗳,这说话的口音都变了。感觉怪怪的。”   徐久照心里一紧,吴久利大笑道:“跟着医生新学的,现在讲普通话比谁都标准。”   俩人都笑起来,徐久照也赔着笑了一下。   吴院长笑完说道:“久利,你去帮久照收拾一下东西,趁着现在都在上学,把东西搬过去。”   “好!”   等到了原身所住的房间,徐久照才庆幸吴久利想的周到,给他调了一个单间。   徐久照出身匠户之家,从小就聪敏好学,早早的进入御窑厂做工。从一路从学徒工做到御谣师倍受大太监陶金亲睐,再到后来进了镇抚司的监牢,从来也没有居住过空间这般狭小的房间。   一个二十多平的房间里边摆着四张上下床,屋子里还摆着桌子柜子,各种杂物塞了一个满满当当。房间内虽然暖和,可是气味却说不出的古怪,这让爱洁的徐久照眉毛狠狠的一跳。   “别发愣了,趁着这会没人,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了。省得人多手忙脚乱,还问东问西的。”吴久利对着站在屋中头脑发胀的徐久照说道。   徐久照倒是也想收拾呢,他这不是压根不知道那个是他的位置吗!   幸好吴久利直接帮他确认了,弯腰在一个乱糟糟的床铺上开始收拾。   徐久照看着上边摆满了杂物的床铺,不敢置信:“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吴久利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还不是看你不在,把你的床铺当成放东西的地方。指望那帮小子帮你维持整齐?别做梦了。”   显然原来的徐久照也是一个爱干净的,划拉走那些不属于徐久照的东西,底下露出的床铺还算是干净能看。   吴久利也嘀咕道:“这屋里也就你一个人的床换的单子勤快。”   吴久利动作利索的打包好东西,也不让徐久照动手,自己搬着东西来回几趟,把徐久照的东西都搬到了新房间里边。   这个房间空置了很久,单人床床板上落满了尘土,徐久照趁着吴久利来回倒腾的时候,拿着脸盆去水房打水,找了一块抹布全都擦了一遍。   “不是不让你动吗?”吴久利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看见他弯着腰擦桌子,张嘴就吼。   “这事我能干。”徐久照笑笑:“没那么金贵。”   吴久利无奈的说道:“当心头疼。”   收拾好了东西,吴久利坐在床铺上,徐久照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箱子里。吴久利说道:“那些东西先别动呢,等你头上的绷带拆了再收拾。”   徐久照只好说好。   吴久利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都弄清楚了,你回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徐久照愣了:“走去哪?”   吴久利诧异的看他说道:“你还真是摔的有点傻了,当然是回工地。”   工地?   徐久照忍不住脱口说道:“上工?”他顿了顿改口说道:“工作?”   吴久利嗯了一声说道:“我在工地上开挖掘机挖槽。工期挺紧,老板打电话催我回去。”   徐久照默然了一下,垂下眼睛说:“耽误你了。”   吴久利摆手说道:“见外了吧!咱们谁跟谁啊,兄弟。”   徐久照没说话,只是承下了这份情。   ☆、第 4 章   吴久利决定了要走,他性格利落做事也不拖拉。只是因为不放心徐久照才拖到现在,给徐久照留下了一千块钱——徐久照实在推脱不掉只得收下,还把一个旧手机留下给他。   徐久照小心的找了一个月饼盒子把吴久利给他的一千块钱还有留下的那个旧诺基亚手机放好,藏在了床底下诸多箱子的夹缝当中。   吴久利给他手机是为了方便联系,可惜徐久照辜负了他的心意,只把这手机当做收藏品给放好,压根不了解这玩意的用途。   原来的徐久照的旧衣物都被他整理的整整齐齐,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枕巾全都被徐久照洗干净。   等傍晚吴院长给他送饭过来,看着他拉着绳子凉被套,责怪的说道:“你身体还没有养好,这些活就不能推后再干?”   徐久照没说话,只是笑。   吴院长无奈的摇头,手里边的饭盆抬了抬说道:“李师傅给你炖了补汤,赶紧趁热喝。”   徐久照跟在吴院长的身后走回了房间,吴院长把饭盆一一打开。   三层饭盆底层是飘着油花香喷喷的红枣鸡汤,中间一层则是一碟炒菜,最上面的是米饭。   徐久照找出刚才被他重新清洗干净的碗筷,把米饭扒进碗里,抬头对吴院长说道:“您吃了吗?”   吴院长坐到他对面,说道:“我已经吃了,这些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以后的几天晚上饭会专门给你盛在这个三层饭盒里,要么你到李师傅那里取,要么就等我给你送来。”   徐久照赶忙说道:“哪里敢劳烦……不用您送来,我自己去取就是。”   吴院长奇怪的眨眨眼,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客气?这是你哥给你出的钱,单独给你开的小灶。虽说是久利给掏的钱,你吃的也理直气壮。但是毕竟现在这个条件,让院里的孩子们看见,心里边难免该多想了。”   徐久照吃饭的手顿了顿,问道:“现在院里很困难?”   吴院长可能向来面对院里的孩子们报喜不报忧,像这种情况未成年独立的孩子们都不会告诉。可是看着徐久照清明的眼睛,想想他明年也就成年了,干脆也不隐瞒的说道:“咱们这院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上边的拨款也总是杯水车薪。咱们福利院正好处于郊区,福利赞助没咱们的份,可是周围的派出所村镇卫生院捡到的小孩流浪儿童一直往咱们这边送。其实早就超出了可以接纳的极限了。哎~这也多亏了早些年成年离开的那些孩子们不忘本,每年都会往回寄钱,这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徐久照默默的吃着,他只是知道福利院就是善堂,主要就是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纯粹是行善积德的地方。吴院长说的这些话,大部分他根本就理解不了,只能知道现在院里确实是困难。   投身这人只有十七岁,古时二十岁方弱冠成年,在这里十八岁就成年。   身体变的年轻了,可是徐久照本人的灵魂却是成年久矣,当然不会心安理得的吃住在这收养孩童的善堂里。更别说现在这个福利院还有困难。   在这里暂时落脚,只能是权宜之计。   徐久照心中早有计较,放下筷子说道:“吴院长,我想回窑厂去。”   吴院长吃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想回去?”   徐久照郑重的点头:“对,回去继续做学徒工。”   这是他在知道他身无分文,又毫无根基,还身负债务之后想出来的解决方法。他身无长物,唯有一技之长,只能去重操旧业,继续烧制瓷器。   虽说是回去做学徒工,可是他毕竟是一个真正的御窑师,不必再蹉跎岁月重新学艺,只要给他机会证明自己,想必可以很快出人头地。   吴院长失笑说道:“你知道上进是好事。但是你可是被窑厂开除了的,不可能你想回去就让你回去上班。”   徐久照眼珠闪动了一下,垂眼问道:“开除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半夜去那个废弃的窑坑吗?”   吴院长嗯了一声说道:“他们说是你违反了工厂的规定,非工作时间在场区逗留。”吴院长叹了一下说道:“当时接到电话,可把我急坏了。我一个老婆子,什么也不懂,又是伤的脑子,院里还拿不出手术钱来。虽说你违反了厂子的规定,厂长还是出了赔偿金,我这才放下心。当时我不能长时间的离开院里,别的阿姨师傅也走不开,只能把久利赶紧叫回来守着你。”   徐久照疑惑的抬眼:“久利哥说这是工伤范围,该他们赔的。”   吴院长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在工作时间在工作场合受伤,赔的是天经地义。可是你在非工作时间跑到场区去,那个地方还是一个废弃的窑坑,也不算是工作场合。是厂长仁义,才出的医疗费给你。你说你做的这事儿!让人怎么能心无芥蒂的再让你回去继续工作啊?”   徐久照默然,最后说道:“我知道这终归是我的过错引起的,可是我还是想要回去做工。我再想想办法吧。”   吴院长叹息一声,感慨的说道:“咱们院里的孩子们受教育程度都差不多,附近的学校也没有什么名师,师资力量也跟不上。大部分的孩子们上到高中就辍学了,你跟久利也是一样。不到十八就开始去打工。”   现实不尽人意,徐久照的第一步打算就没能如意。   吃完饭,没让徐久照动手收拾,吴院长就拎着饭盆走了。   院里的孩子们都放学回来了,原本有几分清冷的福利院里充斥着孩子们笑闹的声音。   徐久照站在房间的窗户往下看,福利院里不大的小操场,孩子们玩闹嬉笑,热闹非凡。   徐久照发现有人向上看,未免认识原身的人找上来叙旧或者探望,只得拉上窗帘。   端坐在桌子跟前,徐久照摊开描红字帖照着练字。钢笔的硬度让习惯了软毛笔的他非常的不习惯,更别说毛笔字是悬腕的,钢笔字却要把手臂放在桌子上才能写好。   徐久照自己都不知道他有着现代被称为完美主义的倾向,他只是知道既然不想让人看出破绽,那么就只能努力到最佳程度。   口音,笔迹,记忆都可以遮掩,性格也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历的事情而自然的发生改变。   徐久照还算是年轻青涩的脸庞认真的盯着字帖,一笔一划的在练字本上写着。   第二天,孩子们都去上学,徐久照才从房间里边出来。来到食堂吃了简单的早餐,徐久照就向着福利院的外边走去。   他要去附近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还要去社区卫生服务站去换药。   郊区的环境并不繁华,建筑不高,地形也不复杂。徐久照转了两圈就基本不会再迷路。   他也打听了窑厂的位置,只可惜那窑厂离福利院还挺远,属于下边的镇子,跟福利院并不隶属与同一行政区。这让他试图借助吴院长的人脉走上层路线的打算也落了空。   徐久照失望并不失落,站在那里抱着胳膊静静的思索。   吴院长看见有人站在福利院门口,走过来发现是他,奇怪的说道:“久照?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多冷啊,快回去。”   “这就回去。”徐久照放下胳膊,朝着吴院长说道:“我只是有点记不清去窑厂的路,正在试着回想。”   吴院长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哎,到底是伤了脑袋,我就说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好利索。”她拍拍徐久照的胳膊,亲切的说道:“你这孩子,有问题也不能自己苦恼啊。来来,跟我来。”   吴院长说完就走在前边带路,徐久照不解的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了福利院一进门的车棚里。   吴院长指着一个略显陈旧的电动车说道:“以前你每天都是骑电动车去窑厂的,就算想不来路,你总不能走着去吧。那么远的距离。”   徐久照没忍住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情,幸亏吴院长没看见。“他”竟然还有电动车这么大的一个大件!   徐久照转念一想,就知道了,这大概也是吴久利留给他的。   他开口说道:“因为记不得位置,所以我以为走过去就能到。”   吴院长叹了一声:“你这是执拗,窑厂的学徒工做不成了,还可以试试别的。要不然也去学开挖掘机?虽然挣得都是辛苦钱,好歹能养活自己,以后也好置办个家。”   吴院长虽然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小老太太一般,却掌握着不俗的人脉,至少福利院这些上进的孩子们,不继续上学的都能让她凭借各种关系户塞到工厂或者是技校里边学习一技之长。   徐久照认真的说道:“谢谢您,吴院长。我还是想回去试试,在哪里跌了,就要在哪里爬起。”   吴院长见徐久照这般执着窑厂,心中也是一动。难得孩子有这个心,她也是想着帮一把。   之前,她是拐着弯的把徐久照送进了窑厂,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私人的工厂,如果是公家的,凭借她的老脸还能让徐久照回去。   怎么才能让徐久照重回窑厂?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个问题。   ☆、第 5 章   然而徐久照很快的就发现,当务之急解决的却是学习骑电动车。他可以借口摔坏了脑子,忘记怎么骑了,要重新学习。   听到他这么说吴院长困惑不已,这种已经算是身体本能了,这还能忘?   吴久利留下的二手电动车是一辆体积中等的电摩,并没有电动自行车那种脚蹬和车轴。但是这并不代表,驾驭它就不需要掌握骑自行车那样的平衡技巧了。   吴院长觉得直接让徐久照骑电摩试试看有点危险,于是就让徐久照先骑一下李师傅那辆26的自行车。   自行车,他是认得的。康复科的医生让他看过图片,也练习过“自行车”这三个字。他更是知道这东西非常的方便,堪比以前出门骑着的驴子,甚至还不用喂食。   徐久照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学骑电动车,吴院长却让他骑李师傅的那辆自行车。   徐久照的不解并没有摆在脸上,他一副理所当然就应该这样的姿态捉住车把,把一只脚跨过了V型的车梁。   一看他上车的样子,吴院长就知道他确实是忘记了。   吴院长叫道:“行了,不用试了。”   徐久照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唇,吴院长扭头对着车的主人李师傅说道:“小李,你教久照怎么骑自行车。”   李师傅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倒是没有一般食堂大师傅那般五大三粗的样子,反而带着点文气。   李师傅笑道:“好,交给我。保证久照一会儿就回想起来。他现在只是一时想不起,只要上了车子蹬两下,马上就会想起来。”   只可惜,这个马上意外的让人觉得长了一点。   说实话,只要不是人体的平衡器官出什么问题,很快就会学会骑车子,更别说徐久照这个以前根本就会骑的。李师傅一开始觉得徐久照很轻松就会学会。   李师傅在后边捉着,让坐在车座子上的徐久照蹬车子。徐久照不放心的回头看,李师傅朝他笑道:“看前边别看我,你就一直蹬就可以。”   徐久照扭回头,做了做心理建设,手用力的捉着车把,脚下使劲一蹬。   会骑自行车的人都知道,掌把的时候手是不能不均匀的使力,要不然车把会摇晃的很厉害。越不均匀越摇晃,还不如轻轻的捉着,当然摇晃不摇晃,这也取决于平衡和速度。   平衡速度都没有,再加上用力,不出意外的徐久照摔了。幸亏李师傅稳当的捉着车后座,才没让他一头栽到地上。   徐久照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很快他就顾不上再遮掩自己一点也不会骑车子的样子,一次次的尝试。   发觉他确实是一点也不会骑车子了,李师傅也惊奇的厉害。但是毕竟徐久照伤到脑子住医院甚至还做手术都不是假的,李师傅也没往这人是借尸还阳上边想。只能是觉得摔坏脑子造成的。脑子那么精密的东西,磕一下磕不对了还很可能死掉,忘记本来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学骑自行车也没什么难的,练习了几十分钟,李师傅在徐久照终于能掌握力度掌好车把之后,悄然的松了手,徐久照不知不觉的就骑出去十几米。   学骑自行车除了练习之外还要一个胆子大,不怕摔。为了克服掉这个破绽,徐久照下了苦功夫狠狠的练习了一番。   除了院里的孩子们上下学的时间之外,他甚至还在晚上宿舍熄灯之后,就着外边的路灯光芒练习。   如此刻苦努力,没有两三天的时间,徐久照就敢开着电摩上路了。   脑袋里边过着吴院长给画的路线图,徐久照来到了距离福利院三十多公里的封窑镇。   徐久照之前工作的窑厂属于私人,总共就只有几十个人。别看人不多,可是这个工厂的效益很不错。不同于一般的瓷器厂生产一些盆碗碟等日用品,这个场子主要是生产仿古瓷,专门卖给工艺品店,被买家买回去当做摆件的。   虽然现在的瓷器之都在景德镇,但是河南的著名窑口也是非常之多的。时代变迁,有的窑口已经完全的消失,可是这个地方烧制瓷器的行业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之前并不知道这个窑厂是制作仿古瓷的,等来到这边一打听,就更坚定了徐久照的决心。   仿古瓷他并不陌生,从宋时仿古瓷就开始流传,甚至明朝更是兴旺发达,御窑厂就有专门仿宋瓷的窑口,甚至徐久照被抓之前烧的也是一窑仿古瓷。   徐久照并没有贸然的进入窑厂,反而是守在窑厂对面的水果小摊子上,一边和摊主闲聊,一边不着痕迹的打听情况。   待了有半天多,再待下去就惹人怀疑了,徐久照提着买了的水果,离开了封窑镇。   徐久照的性格并不迂腐,相反还有着堪称灵通的心思。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匠门小户出身,又是如何在倾轧严重的御窑厂里边争得上游,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一名御窑师呢。   晚上,徐久照直接从员工宿舍楼里边去拜访吴院长。   吴院长的房间相当的简单朴素,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性的物品,家具也全都是普通木料的,只是在外边刷了一层底漆而已。   “久照?有什么事情吗?”吴院长惊讶的看着他说道。   “吴院长,我买了一些水果回来,请您尝尝。”徐久照提着水果进了房间。   吴院长不悦的说道:“浪费这些钱干什么?何况你现在正在养身体,比我更需要补充营养。拿回去!”   徐久照露出一个特别腼腆诚恳的表情说道:“院长,我这次出事住院给您和院里都添麻烦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能力,只能用这些水果表达感谢了。请您就收下吧。”   吴院长表情缓和了下来,露出和蔼的笑说道:“你是我们院里的孩子,我就是你们的监护人,做这些还不都是应该的。”她把干燥粗糙的掌心按在徐久照的手上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还不行?院长不吃,你拿回去吃吧。啊~”   徐久照稍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我这是有事想求,您要是不收着,我可不敢开口了。”   吴院长露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随后看了看徐久照略带忐忑不安的样子,了然的拍拍他的手:“还是为了回窑厂的事情?”   徐久照垂下眼睛,点点头说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虽然有了点头绪,可是我人小力微,还是比不得您德高望重。”   吴院长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孩子~~行啦,我收下就是。你的事情我不会不管的。”吴院长扭身进了屋子里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拿了几个掏出来,又塞给徐久照。   徐久照这下是真意外了。   吴院长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的心意,你也收下吧。”   徐久照默了一下,缓缓的露出一个笑:“长者赐不敢辞。”   吴院长一乐,点头说道:“行~那么些天的康复训练没白学。”   吴院长让徐久照坐下:“说说,你有什么头绪了?”   徐久照抬起脑袋,语气自信的说道:“投其所好。”   徐久照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韵文瓷器厂的老板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平日里没有什么喜好,除了喜欢收藏瓷器之外就喜欢喝两口小酒。   瓷器他现在没办法,对方还好酒,那就只能选择送酒了。可是现在跟古的时候不一样了,遍地的酒厂名酒。这位又有钱,什么酒没有喝过?   那么送什么酒就成问题了。   徐久照从封窑镇回来,又坐车去了市区的那家书店,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当地的文献记录。   河南地区有名酒有很多,仰韶、杜康、宋河、宝丰、赊店……好几十种品牌,其中甚至有闻名全国的牌子。   可是徐久照找的不是这些,而是被这些大酒品牌已经挤得生存空间很小的一种酒,尧酒。   徐久照在几百年前河南烧窑的时候曾经喝过这种酒,非常的美味。   尧酒,其实也就是窑酒。河南曾经也是有官窑的,烧窑的时候少不得一个步骤,那就是祀神酬愿。而这种酒就是祈愿的祭酒。   随着景德镇的崛起,尧酒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众,时至今天,甚至到了几乎失传的地步,也有更多窑厂已经不再讲究良辰吉日、祀神酬愿。   对于用这种酒打动韵文瓷器厂的老板,徐久照也只有六分把握,而剩下的不足则靠吴院长和现场应变了。   “投其所好?”吴院长不解的看着他。   徐久照点点头说道:“张文钊厂长喜欢喝酒,我打算送他酒。”   吴院长眉毛皱了一下,她也是老于世故了,经历的多了,并不觉得送礼这种事情有什么:“只是送酒……名酒可不便宜……”   真不是她拆台,现在的名酒大多数不值那个价,都是炒起来的。真正的好酒,就更贵了。这么一大笔开销,该上哪里找?   徐久照微微一笑,说道:“酒,我会准备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如今还会制作尧酒的只有偏远的村落了。徐久照取出吴久利给的那一千块钱在李师傅的陪伴之下去把酒买了回来。   吴院长实在不放心徐久照一个人去,这才顶替了李师傅的职位,让李师傅专门陪着去了一趟。   徐久照对吴院长的照顾心有感触,他来到这边不过一月时间,就接连遇见了两位对他照顾有加的好人。   虽然这两人照顾他是因为原身的情分所在,可是承受的却是徐久照本人。徐久照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他好的,他都会一一记在心里。   感念于这俩人对他的好,徐久照更不想露出破绽,把他借尸还阳的事情暴|露。一旦暴|露,除了让这俩人生气他的占据和悲伤原身的逝世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尧酒虽然几乎断绝,可是购买它,却并没有花费多少钱。甚至只用了一张红色的纸钞而已。   李师傅尝了之后也说好,随后自己也打了几斤,把酿酒的那个老汉乐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酒虽然好,只可惜装它的酒坛并不入眼。徐久照也没有办法,这坛子酒是封好口的,专门为了换坛子挥发一部分实在不是他的作风。最后徐久照也只能找来了一块方形的红绸扎在坛口,剪裁了一块红纸用买来的毛笔蘸着墨汁写了“尧酒”二字。   徐久照皱着眉,眼睛盯着红纸上的字,很不满意。   毛笔的毛不是很好,说是狼毫,却压根不是。墨汁更是现成的,并不是用墨块研磨,尽管他已经摇了摇,却还是不匀。更说他写的这俩字,虽然看起来笔力矫健、沉着浑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离他巅峰的时候写的字差多了。   没办法,谁让他在牢里关了有多半年,再加上之前烧窑也忙,许久不曾练字了。   徐久照叹了一声,把桌子收拾干净,等墨迹干透之后,把红纸规整的贴了上去。   有红绸跟红纸黑字一衬,这坛子酒立刻显得高端了起来。   第二天,徐久照拎着酒跟吴院长一起拜访了张文钊。   张文钊那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见到是这俩人来了,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态度不咸不淡。   这也难怪,吴院长虽然人脉广,可也跟张文钊隔着一层,再加上徐久照之前出的事故,怎么可能见了这俩人还热情的了。   吴院长一直帮着徐久照除了照顾自己院里的孩子之外,也是看徐久照这次糟了这么大的罪的份上。   她嘴上没说,却从徐久照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有明显比以前懂事上看出,经过这件事情,这个孩子是真的成长了。想必他一定能够吸取经验教训,好好工作。   任何一个肯上进走上正道的孩子,吴院长都不愿意放弃。他们院里也有出去一事无成成了混混的不良分子。吴院长看到那些堕落的孩子们走上歧途,是又心痛又无奈。   “吴院长有何贵干呐?”张文钊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微笑。   吴院长视而不见他的冷淡,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主要是带着孩子来给你赔罪来了。”   张文钊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我可当不起,毕竟是我们管理上出现了问题,才导致徐久照出了事故。”   这时徐久照小步的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桌子上。除了一酒坛子尧酒之外,吴院长还是让徐久照买了一些别的礼盒,未免单单一个酒坛干巴巴的不好看。   “张厂长,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特地来道歉的。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太贪玩。才会破坏厂里边的规矩,给您造成了麻烦和损失,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过失吧。”徐久照低头说道。   张文钊抬手说道:“这些就不必了,我……”话没说完,他的目光一凝,落在了酒坛上的红纸上,“……尧酒?”   顾不得在装腔作势,张文钊伸出手把酒坛子捧过来:“这就是已经失传的那种祭酒吗?”   徐久照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他笑道:“知道您喜欢喝酒,所以特意去寻来的。这酒如今在河南会酿的人已经很少了,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酿造这种尧酒的村子。”   “对对对!这酒少见了,我还以为这种酒已经失传了!”张文钊见猎心喜,几乎毫不怀疑的就相信了徐久照。一是他是真的相信徐久照费了很大功夫的去寻找这种酒,就连他这种好酒之人曾经打听过,也没有找到这种酒。   第二因为他爱酒的厉害,对于这种虽然不是名酒,却在他们这个行当里边十分著名的祭酒垂涎已久,如今既然见到了,主观意愿上强烈的愿意相信这就是真正的尧酒。   然而徐久照找来的这确实就是真正的尧酒,当然不会是假冒名目来讨好他的。   张文钊不假思索的抽掉红绸,把里边的泥封打开,一股子醇香的味道悠然的飘了出来,嘴巴里边的唾液顿时疯狂的分泌起来。   等到他来回的找盛酒的器皿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呵、呵呵……”张文钊干笑两声,恋恋不舍的又瞅了两眼,用红绸裹上泥封,把酒坛子的盖上了。   吴院长跟看稀罕一般的看着他这不由自主的动作,真想不到这酒竟然能把这人迷成这样。虽然心中诧异,可是还是放松了许多,这态度至少降低了一大半的难度。   她笑眯眯的样子,让张文钊讪讪的,但是手还是流连不去的放在酒坛子边上。   徐久照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恭敬的说道:“这酒能得您喜欢,也就没白费功夫。”   张文钊眼见他的失态,没有惹得人笑话,神情也就自然了起来。当然,比起吴院长他们刚进门,看起来要亲切多了。   “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张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古瓷收藏也就只有好酒了。”张文钊自嘲的说完,正色的说道:“行了,这礼物我收下了。那件事也就揭过去,以后不提了。”   这酒也许在别的人眼里不值什么,可是在喜爱古瓷的人眼里,自然会对这种近乎失传的祭酒感兴趣。更别说这除了张文钊是个好酒的老餮,还是个烧仿古瓷的,这酒还有历史传统的意味存在,就显得倍加珍贵起来。   徐久照的投其所好,在这个“好”上,正好是搔到了张文钊的痒处。   吴院长见他态度转变,立刻说道:“张厂长,久照这孩子对于烧窑非常的感兴趣,你看能不能让他回来继续做学徒工?”   张文钊愣了一下。见到尧酒的激动喜悦还在胸口,让他情绪高涨又愉悦的说道:“这有什么,那就回来嘛。只是……做学徒工?”张文钊眨眨眼:“小徐,你做了多久学徒工了?”   徐久照听到终于可以回去的消息还没来的及高兴,就僵住了。   谁知道原身做了多久的学徒工了?!   幸好吴院长见他一脸的踌躇说不出话来,担心他因为失语症发作不能及时回答弄出异常情况,影响这次的工作机会,就代替他回答说道:“之前做了4个月。”   “4个月……”张文钊念了念,点头说道:“那行吧,你还回来继续做学徒工。”   学徒工包吃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800块。   倒不是张文钊苛刻,而是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学徒工什么也不会,要从头教起,管吃管住,一个月800的基本工资,已经非常的仁义。   如果徐久照做学徒工超过一年以上,刚才张文钊一张嘴就能给他转成正式的窑工。   正式的窑工条件自然比学徒工要好很多,不仅仅有基本工资,甚至还有提成和奖金拿。   徐久照对于回来继续做学徒工并不在意,他笑意盈然的对着张文钊道谢。双方对此次的会面,都非常的满意。   心情雀跃的和吴院长一起离开张文钊的韵文瓷器厂,站在大门口,徐久照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平静的窑厂,掀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重回窑厂,能解决不仅仅是他安身立业的问题,在他看了当地文献之后,又具有了更加特殊的理由,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此地。   当地县志上显示,封窑镇之所以叫做封窑镇,是因为明朝的时候有罪官在这里烧窑,然后被锦衣卫查封了。   徐久照转过头跟吴院长一起向着长途公交站点走去,眼中燃起明亮的火焰。   很可能,那个被封的窑址,就在韵文瓷器厂的下面!   而且……他深思,那个把他送进气绝身亡的“徐久照”的身体的光芒到底是什么,他也想要弄个清楚。   这一切的答案,就在那个被废弃的窑坑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回去的路上,吴院长长的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久照,经历过这次的事情,本来我不该再说你。但是我还是要多嘴的给你提个忠告:机会来之不易,要珍惜。知道吗?”   徐久照自然是点头答应,说道:“我会的,院长。”他顿了顿说道:“今天的事情还要谢谢您了。”   吴院长略带疲惫的一笑:“其实没有我,你自己也能办成。你这投其所好,很奏效。”   徐久照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却肯定会受到更多的刁难和为难。”   今天这是因为有吴院长在,张文钊才给面子一见。如果就是徐久照自己出现,指不定张文钊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心中感觉到不快,连面都不可能见到。这倒不是气量的问题,任谁见到害的自己平白无故损失了几万块钱的人也不会高兴。   俩人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院里的孩子们放学回来,一时之间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成群结伴三三两两的走回来。   “久照!等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着徐久照的名字。   徐久照顿住脚,回头看去。进入福利院的人有十好几个,他只能听出这是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在喊他,他分辨不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旁边的吴院长开口说道:“有人找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吴院长转身就走,徐久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能辨识人脸的队友走掉了。   徐久照只好强自镇定的站在原地等,看哪个会走到他的跟前。   结果一个跟他不相上下的青涩少年走到他的跟前,对他说道:“听说你回来了,一直也没见到你人影,要不是看到你的东西都没了,我还以为是谣传呢。”   徐久照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听着他说话。看来这人是原身同一个宿舍的人。   徐久照开口说道:“因为我脑袋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好,宿舍里边人多,对恢复伤口不好,也怕打搅我休息,院长这才同意我搬去单间。”   那少年羡慕的看着他说道:“住单间,那肯定特别爽。”   徐久照说道:“你喊我有什么事情?”   那少年这才回过神来,说正事:“你这几天有没有见到久洋?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徐久照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眨眼,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更别说这个“久洋”了!   “我没有看见。”   那人一脸奇怪:“是吗?你不是跟他一向挺要好的嘛?自从久利哥离开院里去打工之后,你俩经常一块行动的。”   徐久照默默的把“久洋跟原身很要好,经常一起活动”写进脑子里的备忘录。   那人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没有?”   徐久照这会觉得奇怪了起来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伤到的脑袋,所以连最近的有些事情都想不起来。可能‘我’知道,也可能‘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是真不清楚。”   那人嘴巴一下子张成了一个o型,吃惊的问道:“有那么严重?”   徐久照郑重的说道:“严重到我甚至想不起你的名字怎么说。”   那人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看他就跟看到濒死的病患一般小心:“失忆了?”   徐久照后来也知道了还有失忆这种情况,颇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弄成这种情况。   “那到不是,只是最近的事情忘了,还有就是得了失语症。”解释了一番什么是失语症,那人新鲜的追问了一些细节,彻底的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宿舍里的其他人,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会重新教你怎么叫我们的名字。”   然后那人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郑久成。咱们院里的名字男孩都是名字中间带个久字,女孩中间带个涵字。姓氏则是随机选,也有的时候是跟院里的员工随便哪个。”   随便哪个?!   徐久照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姓名是这么随便决定的,在他这个重视姓氏传承和后继的古代人简直难以想象,顿时感觉三观又被冲击了一番。   郑久成哈哈一笑:“你还真信啊,说是这么说,不过其实是咱们院长按照百家姓的常用姓氏轮着起的。”   徐久照觉得这才对嘛,姓名乃是用一辈子的,怎么能那么随随便便的。   郑久成似乎是看他不敢置信的样子感到很有趣,接着又说道:“不过以前真是随便起,后来吴院长当了院长之后才改成按照百家姓常用姓氏轮着起。”   徐久照这下好奇了,问道:“以前的院长是谁?”   郑久成惊奇道:“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徐久照立刻怅然的说道:“是啊,你不说,我是真不知道这回事了。”   郑久成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说道:“看来确实是摔的不轻。咱们以前的老院长是常久,常院长。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带个久,所以咱们的名字中间都有个久字。常院长还在的时候,吴院长是副手。常院长几年前突发脑淤血去世后,吴院长才做了院长。”   徐久照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话题才绕回到最初:“你说的那个久洋,全名是什么?”   郑久成说道:“杨久洋,他是咱们隔壁宿舍的。”   徐久照成说道:“不见了多长时间了?院里边没去找吗?”   郑久成摇头说道:“谁顾得上功夫去找他。更何况他也是不上高中,开始外出打工的人之一,也没有明确是失踪了。现在说不定跑到那里去打工了。不过根据他们宿舍的人说,你出事之前的一天还见你俩人说话,然后你进了医院,他人也不见了。”   徐久照确实是不知道杨久洋在哪里,郑久成只得作罢。   回到徐久照的单人间,徐久照越想越蹊跷。原身出事之前杨久洋还在,而他一出事,这人就不见了,要说俩件事没有关联,徐久照不相信。   别人没有往这方面想,那是因为看到徐久照只是受了个伤,现在人没事出院了。出事的徐久照也没说跟杨久洋怎么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徐久照可是死了的。一个人死了,第二天另外那个人就不见了,就算是现在的警察来看,也会觉得这人应该知道什么,或者根本就跟死者的身亡有什么瓜葛。   也许他看见了徐久照摔到了坑底,见到出事,害怕才跑了?也或者根本就是这人把徐久照给害死?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结论,徐久照头疼的暂时放弃了。现在一没线索,二没证据,只能等这人露面再说。   第二天,徐久照回到了韵文瓷器厂上班。   张文钊回去之后就尝了那酒,非常的满意。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尧酒是什么味道,只是听说过,徐久照给他送的这酒符合了他对这酒的印象。他对这份礼物就更加的满意了。   徐久照来了之后张文钊亲自带着他往窑厂的工作区走。   张文钊说道:“昨天我了解了一下,之前你一直跟着下边的老窑工学了淘炼瓷泥、制作匣钵、圆器拉坯也算是有一定的基础了。虽然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是个人的努力。这前提也要有一个好的师傅才行,高师傅是一个有三十多年经验的老师傅了,制作仿古瓷非常的有一手,我今天就带你过去做他的学徒工,至于他会不会收你做入门弟子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徐久照心中惊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张文钊这次竟然会带他跟一个真正的制瓷师傅学习。跟窑工学和窑师学,这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概念。   虽然以他前御窑师的身份并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可是这份厚待却出乎他的意料太多。   徐久照说道:“多谢厂长。”   张文钊原本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说完这些之后,脸色就变的不好意思起来:“小徐啊,你昨天送我的尧酒是在哪里买的?昨天得了那酒我一时太高兴,叫了几个人一起,结果全给我喝光了。我压根就没品出什么味来。”   没品出味这完全就是夸张的说辞,张文钊得了尧酒一时得意,就在他的朋友圈子里边夸耀起来,结果临近的朋友当天就赶来给打劫了个干净,另外外地的朋友也嚷嚷着尝味道,结果这酒没了,人家不干。张文钊也是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回头又找徐久照打听起来。   徐久照惊讶,那坛子酒可有不少,竟然一天就给喝完了。   徐久照说道:“既然厂长您喜欢,我再为您送来就是,这有什么为难的。”   张文钊露出一个笑来说道:“我那些朋友们有的也是爱酒,有的根本就是凑热闹,怎么能让你破费。你就告诉我到底是在哪里买到的,我直接带他们去就是了。”   徐久照想了想,他现在也没什么钱,确实负担不起,于是就把那村落的名字告诉了张文钊。   那村子基本上就属于穷乡僻壤的地方了,生僻的张文钊这个本地人都没听说过。   ☆、第 8 章   张文钊感叹这么难找的地方竟然也能被徐久照找到。后来他领人去了村子里,包圆了老汉当年酿的所有存酒。   虽然总共没花费多少,比起他掏出的医疗费不过是几分之一,张文钊也没有觉得他因为这酒让徐久照回来窑厂有什么不值。   这地方太难找了,也不知道徐久照到底花费了多少的功夫才找到的。   张文钊当初找人打听没找到,徐久照却直接在书店的当地文献县志当中顺藤摸瓜的找到,这完全就是思维方式不一样造成的。   现在信息大爆炸,获得的信息途径大大的增加了,网络几乎成了包打听,有事情第一时间求助网上,反而忽略了传统记录的力量。   高师傅是一位六十来岁的精瘦小老头,黑瘦黑瘦,头发长得挺黑,如果不是粗糙的皮肤和脸上的皱纹,单看这头黑发他可一点也不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高师傅,我带徐久照来了。”张文钊用尊敬的口吻对着高师傅说道。   高师傅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老花镜。他背着手,弯着腰正在低头看人做工。听到张文钊的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他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反而示意张文钊稍等。   张文钊到没有觉得受到了怠慢,反而是一副理应如此的站在一旁等着。   他正在教授眼前的窑师给瓷胎做装饰,窑师手悬在瓷胎的上边,动作慢慢的在瓷胎上做了一副刻花的图案。   徐久照站在张文钊身后一步的位置,他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窑师刻画在瓷胎上的图案。也看出来对方现在正在制作的瓷器应该是仿明作品。   他根据高师傅的指点还有那窑师的手艺,基本上就能推断出来韵文瓷器厂的水平如何。虽然比不上御窑厂的御窑师的水平,但是以民间的水平来看,还算是不错。   高师傅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龄特有的干哑,他说话声音并不高,说起话来言简意赅,字字都说在要点上。   徐久照听了暗暗点头,有的人技艺娴熟精湛却不适合为人师,而有的人虽然动手能力不强,可是理论知识丰富,更合适作为教导师。这高师傅的手艺怎么样他还不知道,至少在传到授业解惑上,这水平已经足够。   在技艺上来说,制造工艺又有了一大步的发展,徐久照的心态摆的很正,他就是来学习和吸收这几百年来去芜存菁流传先来的新技艺的。   徐久照虽然善于做面上的功夫,可是对于有真才实学的高师傅心里边这时自然生出了尊敬。   过了半个小时,那窑师终于完成了刻花图案,高师傅也拿起一边的毛巾擦擦手,转过了身来。   “耐性不错。”高师傅张口说道。   张文钊意外的回头,徐久照跟着他站了半个小时,就这么干等,脸上一点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很平静的样子。   高师傅点头说道:“想学任何技术,就要耐得住寂寞。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真正的踏实下来学东西。”   张文钊心里一喜,高师傅这是对徐久照没有显出排斥之意。虽然这个厂子里他是老板,可是这位高师傅却是他们厂子的镇厂之宝,张文钊几乎是把这老爷子供起来一般。这次把徐久照介绍给他做学徒,如果对方不喜欢,他也没办法勉强,也不敢勉强。   张文钊笑道:“这孩子别的不说,至少是对烧瓷非常的喜欢。”   高师傅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就让他留在我这里。从淘瓷泥先开始学起吧。”   张文钊立刻说道:“他之前已经在厂里做了4个月的学徒工了。”   徐久照心里一顿,一听这话就知道张文钊会触霉头。   果然高师傅眉毛竖起来,疾言厉色的说道:“我不管他之前学了多久,就是学了一年的窑工,到我这里也要从淘瓷泥开始!”   张文钊被喷的灰头土脸,不敢再说话,诺诺的点点头,麻溜的告退了。   这老头,他惹不起,骂不得打不得。对方骂他,他还只能听着,就差练出唾面自干的技能了。   高师傅脸带寒霜,脑袋刚转过来,徐久照就利索的说道:“淘炼瓷泥,乃是根本,内里的门道颇多,多谢高师傅愿意提点。”   高师傅见他这般通灵乖巧,被张文钊惹的那点不快就散去了。   高师傅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不像那个榆木疙瘩,白白做了瓷厂的老板多少年,却连这点东西都弄不清楚。”   高师傅来了兴致,亲自把徐久照领到场地的一角,这边有几个大盆,里边沉淀着瓷泥,对徐久照说道:“你之前不是已经学过了吗?做给我看。”   徐久照答应一声,就弯下腰,不停的淘炼着瓷泥。   瓷器可以说是水、火、土三种物质完美的结合,才能诞生的艺术品。   决定瓷器品质最重要的三个分别是原材料、釉料、窑火。最早的陶器原材料其实是瓷石质粘土,后来的高品质材质全都是瓷石或者高岭土粉碎成为瓷粉,和一定比例的草木灰、釉料混合之后才出现的。   瓷石粉碎之后有不少的杂质还有颗粒等等,需要经过细细的筛选,过滤掉颗粒和石子,留下最细腻的部分。   经过一定比例的配方调和之后,还需要不停的踩踏、揉搓,才能够制作出最终用来成器的坯料。   这个过程徐久照一点也不陌生,正相反,他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当初进了御窑厂,他就是从淘炼瓷泥开始干起,到最后做到窑师的时候,追求完美的他有的时候根本就不放心小工做活,非要亲自动手淘炼不可。   现在让他干这活,徐久照怀念及了。   高师傅是烧仿古瓷的好手,对于古代烧瓷的程序近乎是吹毛求疵般的讲究。其实现在这些淘炼的工序早就有机器代替人工,韵文这么个小厂子也就罢了,那些动辄产量成千上万的瓷器厂窑师也还坚持人工淘炼,累死也弄不出来多少坯料。   也就只有高师傅还近乎固执的讲究完全按照现代的程序,他坚持认为只有完全还原,才能够制作出高度逼真的仿古瓷来。   其实厂子里边的窑工是没有几个喜欢亲自下手淘炼的,又冷还又脏,弄得浑身泥泞,谁也不乐意。   但是徐久照不一样,他几乎说是欣喜的快乐的把手伸进寒冷的水中,不停的重复着筛选的过程,一遍遍的把颗粒杂质过滤出来。   他认真欢喜的样子,让高师傅大为意外,甚至为这个孩子的虔诚而感动了。   他哪里知道,徐久照甘愿如此不过是重温过去罢了。   高师傅专门拽过来一把椅子,就在那里看着徐久照不停的淘炼,他发现他几乎没有开口指点的余地,徐久照的动作娴熟,没有一点错漏。   高师傅坐在一边,半天不说话觉得颇没面子,只好开口给徐久照介绍起南北两地瓷泥的不同,所含不同氧化成分的区别,对于瓷器成色的影响。   “氧化铁、氧化铝?”徐久照这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一听到这些现代化学元素就彻底的晕菜了。   高师傅见他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传道授业的属性终于得到了满足,他摇头晃脑的说道:“现在知道不好好学习的坏处了吧?以为烧个瓷器跟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不沾边,想逃避学习多会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可是冤枉徐久照了,铁他知道,铝也听说过。氧化铁、氧化铝是什么东西,就完全听不懂了。   高师傅这才给他解释一番,原来这些东西就是细微的颗粒物质,就存在在瓷粉当中。   “不同的氧化金属含量不同,烧制出来的瓷器颜色也就不同。像是金属元素含量最少的瓷泥,烧出来的就是最纯净的白瓷。而含有适当量的氧化铁烧出来的就是青瓷,再多点烧出来的就是黑瓷。”   这是徐久照从来都不知道的道理,顿时他大感兴趣,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高师傅眼露满意的神色,故意板着脸说道:“手上的动作别停。你接着筛,听我说就是。”   徐久照这才继续手里边的动作,耳朵里边认真听着高师傅给他讲这些现代科技手段进步之后,解析的瓷器釉色的秘密。   徐久照听的几乎如痴如醉,就好比武痴忽然获得了武功秘籍,饥饿很久的人突然面前摆满了大餐。徐久照恨不得能把高师傅所讲的这些知识一瞬间的塞进自己的脑子里,只可惜因为只是生硬的死记硬背,他还不能融会贯通。   高师傅甭管动手能力怎么样,至少这些先进的理论知识就完败徐久照。让他真心实意的跟他学习。   而高师傅也对这个一点就透,聪明非常的学徒非常的满意,觉得孺子非常的可教。   ☆、第 9 章   淘炼瓷泥上徐久照已经合格了,高师傅也没有故意为难,很快的就考察了徐久照对于其他工序的熟练程度。他惊奇的发现,徐久照对于瓷器烧制过程当中的其他后续程序都熟练的不行。   对此,不想故意遮掩浪费时间重头学习的徐久照只好故作腼腆的承认,他平日里经常观察,私底下也常常看些相关的书籍。   高师傅半信半疑,就算是这样,对于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烧制工艺,而就学了4个月的学徒工来说,这进步也太过神速了。   徐久照却认认真真的给他背了几本书名,都是跟制造瓷器有关的,高师傅这才打消怀疑,只能归根为徐久照聪明好学,是个天才了。   徐久照这倒也不是蒙人,发觉不明白现代词汇之后,徐久照就又跑到书店去白看书了。   得益于郑州当地的陶瓷工业曾经的兴旺发达,对于这方面的相关书籍,本地书店比起外地的书店要丰富的多。   徐久照这些天跑书店不再是坐公交车,反而改骑电动车。   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外一方面则是避免跟那么多的陌生人拥挤。   上下班高峰时期人多车多,路上常常堵车,让徐久照这个以前从来没有把时间大把的花在堵车上的古代人难以忍受。   对于传统工艺高师傅只要教,徐久照就像是海绵吸水一般快速的掌握,那速度快的高师傅甚至都觉得可怕。   一开始高师傅对于徐久照的学习态度还有速度都非常的满意,甚至已经动心要把徐久照收为入门弟子。可是后来等到真的让他上手在瓷胎上动手画刻画装饰图案的时候,才发觉他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灵性。   这个时候,高师傅才发觉以自己的本事,做个启蒙可以,要是真的做对方的老师反而会耽误了他的才华和天赋。可是要是放弃这个徒弟,又让他觉得很可惜和遗憾。   高师傅的想法,徐久照是不知道的。   只是跟随对方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看高师傅对他也还算满意,却迟迟等不到对方收他做弟子。这让徐久照不解和不安。   在他所生存的年代,没有真的被收入门墙,一般人是不会把自己的手艺教出来的。更有就算是收了徒弟的师傅,甚至还会留下压箱底的技艺,就害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徐久照担心,高师傅不收他做徒弟,就不会真正的把自己的所学所会都教给他。   这天下了班,徐久照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跑到市区的书店里蹭书直到关门才离开。   本来徐久照是应该搬到韵文瓷器厂的,但是为了免费蹭书看,徐久照每天不辞辛苦的来回跑。   徐久照现在为了省钱可谓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徐久照记了一本帐,他现在总共欠吴久利两万七千块钱。而以他现在每个月800块来偿还,总共要还三年的时间才能还清。这还要是在他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原身的衣服老实说都很旧了,有的甚至小了,可是为了节省,只要不是破的不能穿了,徐久照一件也没有扔。   吃饭在瓷器厂,住在福利院,来回充电也都是用的公电,就这样竭尽全力的省钱,这段时间他也只存下了一千五百块(包含之前吴久利给的他没花完的算一起)。   徐久照也是有点着急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尽力的表现,高师傅却还是没有收徒弟的打算。他什么时候才能转正成为正式的窑工,涨工资啊?   他要不要更努力一点?   可是现在高师傅已经直呼他天才了,再努力一点被人当成妖孽烧掉怎么办?   徐久照这个愁啊。   电摩的电量不太足了,为了保证有充足的电量骑回去,徐久照推着电摩打算徒步走一截。因为心情沉重,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也没有分神注意周边的环境。   这段时间这段路,他走了很多遍,就算是一边发呆一边走也没问题。于是等到他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跑的飞快的人哒哒哒的从他的身边卷了过去。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快要十点半,路上的人不是很多。看见这亡命奔逃的俩人,害怕惹祸上身,忙不迭的往两边闪避躲开,就只有徐久照傻傻的走在路边。徐久照见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于是跨上车想要骑着电动车快速离去。   “站住!!”一声大喝追着俩人的身影传来,一个大高个迈着大长腿跑的飞快的逼近徐久照。   徐久照扭过头,不经意的就看见了这人的脸。那男人长得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只不过现在目露寒光,满脸的厉色。他跑的很快,眨眼间就跑到了徐久照的旁边。   前边的俩人早跑远了,拐个弯看不见。大高个跑到徐久照的身边,,一眼看到他跨坐在电动车上,伸手就把他给拉了下来。   “借你的电动车急用!”大高个比徐久照高出一个头,手长脚长,力气也大,徐久照冷不防的被拽下来,原地转了一圈,蒙了。   大高个撒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小纸片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会赔偿你的车钱!”   话音刚落,男人转动车把嗖的一下蹿了出去,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   事情发生的太快,徐久照手里边捏着纸片,傻眼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大件被抢走了。   “我的电动车!!”徐久照拔腿就追。   之前那俩人犯了什么事被追,不知道。但是眼前却是发生了一桩抢劫案,躲在路两边的人更是不敢凑近了。   徐久照使劲的跑,跟着前边的两拨人身后,好歹他这原身的身体底子还算是可以,才没有被彻底的甩掉。   跟着两拨人跑过了好几个路口,徐久照也累的气喘吁吁,胸口火辣辣的难受,腿也开始发沉。但是为了保卫自己唯一的一件大件,徐久照拼命的去追。   等跑到了一片结构复杂的城中村地带,徐久照终于跑不动了。   他拖着脚步慢慢的走,那两拨人早就已经没有影了。   徐久照绝望了,他觉得他追不回他的电动车了。   这一路奔跑徐久照出了满身的大汗,他抬手擦汗,才发觉自己手里边还捏着一个小纸片。   就着灯光,徐久照看清了上边的三行字:“博古轩,蒋忻。”第三行是一串数字,当然至今仍然不知道手机怎么用的徐久照是不会知道那是一串手机号码的。他只能知道那是阿拉伯数字。   这纸片是硬质的,做工不错,看起来也有一丝古韵在其中,可是再怎么显得有档次,这纸片也代替不了钱的。   徐久照满腹怨气:“拿这破纸片就想换我的车?当我傻吗?!”   那纸片他到底没扔,而是当成罪证恨恨的塞进了衣兜里。   腿发酸,没力气,还站在一片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徐久照一时之间觉得悲从心中而起。   城中村当中都是小巷子,有的甚至根本就只是房子和房子中间的夹缝,很快徐久照就迷了路。   转来转去,徐久照突然在一个狭窄的巷子口发现了自己的电摩!   “大件!!”是的,这电摩就是在他心中这么有地位,甚至有了专属的爱称。   徐久照眼睛一亮,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几个大跨步飞奔了过去。把横躺在地的电摩给扶了起来。   徐久照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电动车,后边用来放东西的置物箱摔的四分五裂,电摩一侧的外壳也裂开了一个大裂缝,车把更是秃了握手不翼而飞,看起来凄惨的要命。   “尢那小贼!别让我再看见!!”徐久照气疯了。   时间已经迈过十一点,福利院可是有门禁的。徐久照扶正了车头,把摔歪的车把扭了扭,推着电车找了一个方向接着走,从这个方向总算走到了大路上,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上。不敢再耽搁,徐久照赶紧回了福利院。   而那个劫车贼,正把之前跑的欢的两个人堵在了一个死巷里,揍的俩人鼻青脸肿、涕泪横流。   俩人蜷缩在地上,哀哀的求饶,蒋忻踹了一脚,嘴里讥讽的说道:“跑了好条街,不是挺有力气的?怎么这就不行了?来,站起来,接着打。我陪你们。”   大爷你是把我们当免费沙包吗?俩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死活不敢在露头。   蒋忻冷哼一声,寒声说道:“到底是谁让你们给我下的套?竟然敢骗到我的头上来,胆子真是不小。”   挨揍的其中一个人抱着脑袋,闷声闷气的说:“大哥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讲究一个眼力,吃亏上当那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你看你也没有吃亏不是,干嘛揪着我们不放呢。”   “真当我瞎子吗?东西跟原来的不对。真要是一样的东西,打眼了我只能自认倒霉,当然不会找到你们头上。”蒋忻又踹了一脚,吓的那说话的人一抖,“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的?”   这次蒋忻来郑州收货,完全就是中间人牵线。交易差点就成了,要不是他多了一个心眼,几百万就打了水漂。   作者有话要说:  徐久照:赔我修车钱!   蒋忻:打电话   徐久照:电话是啥?   蒋忻:……   ☆、第 10 章   “大哥,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那人是谁我真不知道。”另外一个更没骨气一些,几乎是用哭腔说道。   “他不知道,你知道吗?”蒋忻用靴子尖踢踢最先服软的人。   “我也不知道,见面的时候他都是蒙着脸,听声音好像是个南方人。我们其实就见过几次面。”   “电话号码给我。”   要来了电话号码,蒋忻也没再难为这俩,扭身走了。   等蒋忻走回把电车扔下的地方发现空无一物,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后他就镇定了下来,丢了就丢了,等那人打电话过来,他直接赔偿一辆新车算了。   按理说古玩这一行其实陷阱和赝品多的很,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次之所以揪着不放,追了好几条街,完全是事情太蹊跷,由不得他不深究。   蒋忻拉拉领子,吐着白色的雾气,深思着。他大概能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追究不追究,这件事情总要弄清楚。   一想起老家那边的事情,蒋忻就一阵心烦意乱。这次本来是奔着名瓷而来,结果却发现是个骗局,那根本就只是一个诱饵。   第一次见东西其实是对的,第二次看也是对的,等到交易第三次看的时候偏偏古玩阁里的顾问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要不是他觉得不对劲,把交易往后推了一天找人调查,还不知道这个顾问暗地里竟然被人收买了。   比起古玩生意,蒋忻其实更喜欢投资,他有自己的风投公司。要不是为了年迈的爷爷,他也不会接手博古轩的生意。   到底他的本事还是差点,蒋忻懊恼的暗叹一声。   博古轩的那个顾问已经不能用了,还要重新无色人选。现在这个世道,找一个真正靠谱又有本事的古瓷鉴定专家太难了。   怀着重重的心事,蒋忻走进了夜幕当中。   大件坏了,徐久照没敢耽搁上班去修,只得坐着长途公交赶去封窑镇上班。   上班的时候因为惦记损坏的电动车,徐久照难得的心不在焉,连高师傅的侧目注视都没有发现,下意识的按照前生的习惯流畅的在一只观赏瓶上画出了复杂华丽的缠枝莲花图案。   “好厉害啊~”一声惊叹让徐久照回过了神,眨眨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徐久照懊恼的咬了下唇,如果不是有人盯着,恨不得立刻毁尸灭迹。   那声惊叹自然不是高师傅发出的,而是跟他同在一个工作区边工作边跟高师傅学习的窑师。徐久照第一天来高师傅正在指导的人就是他。   这人倒也不算是高师傅的弟子,算是高师傅给韵文瓷器厂培养的接班技师,毕竟高师傅已经上了年岁,不能再高强度的工作了。   “高师傅,这件作品可以直接入窑了吧?”名字叫做冯忠宝,年纪还不到三十岁的窑师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徐久照身前的工作台。   “嗯。”高师傅看似勉强的点点头,其实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心里的复杂难以言说,当初为了画出线条流畅的刻花,他不知道练习了多少年。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又练习了多少次,也就几十次吧?   高师傅心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感慨之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妒意,这天赋……   高师傅心中的复杂没人能看的出来,但是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徐久照猜不出来。   他也是从学徒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当然知道练出这一手刻花的精湛技艺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当初他也是练习了好几年才画的这般流畅秀美。代入思考,就是他自己当初要是看见有人花几个月的时间就画的比他练习了十几年还要好,心中不生出涩意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一时走神露出了马脚,徐久照颇有点无措。这个时候再做谦虚,无疑是拉仇恨,可是直接坦诚接受惊叹,又怎么想怎么不对。   都是那个劫车贼害的!徐久照迁怒的想到。   高师傅到底久经风浪,人品心性也经受的住考验,很快就化去了那丝妒意,转为后继有人的高兴。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徐久照这样天赋的孩子,不能耽误在他的手里了。   冯忠宝却还是年轻些,羡慕嫉妒恨都摆在脸上了:“你这也太打击人了!嗷嗷嗷!!你才学了多久多久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高师傅皱着眉头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一记说道:“早就叫你回去之后也不要懈怠,勤于练习!你说说你,离开场区就跟撒了欢一样,没人押着你就不练。看看人家小徐,一刻不放松的练习。”完后又扭头对着徐久照自认为很了解的说道:“晚上回去没少练习吧?”   徐久照还能说什么?晚上的时间一部分用来蹭书,不蹭书就是写字帖,压根就没有练习过。   无奈之下,徐久照只能点头。   高师傅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缓了缓语气说道:“前边的这些基本工序你都已经掌握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开窑入坯,进行下一步的操作。现代科技发达,除了以前的柴窑和煤窑之外,现在还有了电炉窑。比起前两种烧柴或者是烧煤,电炉窑的温度更高,烧出来的瓷器更加的紧致,釉面气泡少,但是与此同时往往带有很亮的釉面光,不如柴窑和煤窑烧出来的釉面柔和温润。”   徐久照认真仔细的听着,因为发掘了蹭书神技,这些内容他也在书籍上看到过。可是书本上的东西到底不如言传身教来的印象深刻,便于理解。   韵文瓷器厂是有电炉窑的,不仅是如此,小型的电拉坯机也有,徐久照还专门跑过去看了看。   除了电炉窑,还有一个专门用来烧柴的蛋形窑。   这种蛋形窑是瓷都景德镇最普遍的一种窑,徐久照太熟悉它了。   高师傅制作的这一批仿古瓷烧制的温度在1200-1600度左右,把坯料送进去之后,还需要点火升温到最佳温度,整个过程因为坯料的大小和釉色的不同要求3-7天不等。   入窑之后开烧,高师傅打发了徐久照,窑炉升温到最佳需要一天的时间,并不需要守在跟前。   徐久照趁机去修自己的电动车,推着电动车来到了维修的地方,修车的伙计开出了500的高价。徐久照简直心如刀割,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还价到380元。   徐久照磨着牙,蒋忻的名字几乎被他磨碎了。   蒋忻也是冤枉,他并没有赖账不赔的意思。谁让直到现在徐久照都没有明白手机通讯的重要性呢。   也怪他现在所处的环境,让他对这个不太敏感。   一开始在加护病房,医生不让吴久利用手机,于是吴久利真的老老实实地没有在病房里边用过一次手机。   而回到福利院里,吴院长也是不用手机的,人家用固定电话,福利院里边的孩子们更是没这个条件了。   等到了瓷器厂,高师傅对于手机这种高端产品虽然也说不上抵触,却也不喜欢老年机这种明显显老的玩意。于是明令禁止在工作场合使用手机,他自己更是不带,要找他就只能打厂子里边的电话,人力传话。   如此这般的,徐久照就错过了理解手机通讯便利之处的时机。   虽然他在马路上、在书店里蹭书也看见人自言自语或者是耳朵边上比着一个东西说话,只可惜他看图识物的时候认识的是老版本的图像,而现在人们用的偏偏都是智能机了。   更坑的是,当时康复科的医生让他认识的手机的时候是跟MP4和遥控器之类的电子产品放在一起的!只知其名,不解其意的徐久照当然不知道那压箱底的二手诺基亚的重要性了。   ☆、第 11 章   开炉烧窑从来都是投入大收获少的事情。   每次烧窑要烧掉大约70公斤木柴,这还是小窑,如果是那种大窑,烧掉的木柴就要成百公斤以上。   现在这个世道,要煤容易,要这种烧窑的松木柴,就非常的难了。   但是松木柴却是烧出精品瓷器必要的,只有真正的木柴才会在燃烧的过程当中跟胎体表面的釉面发生反应,造就出件件精美的传世之作。   一个窑炉里边的空间并不是很大,瓷器的胎体并不能够跟火焰直接接触,而是要放在用耐高温的粘土材料制成的匣钵里。这些匣钵有方有圆,一般是根据烧制的瓷器大小来决定外形规格。   为了节省空间,所有的瓷器都是叠在一起被放在匣钵里边烧。匣钵的内部还要撒上灰,垫上垫圈,一方面用来平衡水平,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发生粘连。   一个窑炉里边,一排排的匣钵排列的整整齐齐,只有处于中心位置的那些才有可能出精品,而周围那些则要看运气了。基本上一批瓷胎放进去,只有六到七成的成品率,其中能有十件以上精品,就算是成功。   高师傅非常给面子,徐久照的这一件大作就被放在中心的位置当中。   再一次站在柴窑的跟前,徐久照站在高师傅的身后,看着熊熊燃烧着火焰的蛋形窑。高师傅则指点的说道:“看见那人了没有,他就是这一次的把桩师傅,姓邵。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是他的儿子,其他的几个有的是他的徒弟,也有的是学徒工。”   把桩师傅俗称火头,是烧窑能不能够成功的关键人物。   窑师们制作完瓷胎,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而烧窑指望的就是这些把玩火的艺术掌握的炉火纯青的人们。   邵师傅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话不多,偶尔几句也只是指点一下跟在身后的儿子。   徐久照看着邵师傅手里拿着一个测温计在火口测温,不由得感叹高科技的先进。   他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测温计,直接就是有经验的师傅往火口吐一口唾沫,看挥发程度来判断温度的。   窑炉里边除了装着瓷胎的匣钵之外,还有一排离火口最近的瓷胎垫圈,这是专门用来观察里边瓷胎燃烧情况的,叫做照子。   12个小时之后,邵师傅就开始每隔2小时勾出里边的一个照子,查看胎体还有釉面的情况,来判断炉火内部的情况。   38个小时过去了,把桩师傅停止烧炉,开始降温,等待自然冷却。   这个过程是最不能着急的,冷却不好,釉面就彻底的完蛋,一批瓷器也就完全白瞎了。   冷却过程是最看天气的,好在这几天一直都是大晴天,虽然干冷干冷,却比阴雨刮风要给力多了。   其实一年当中最好的是七八、九这三个月份烧窑最佳,而其中又以九月份最好。历史上的名瓷,大部分都是在黄金九月诞生。   然而一年里边就一个九月,剩下的十一个月就什么也不干了?   当然不会什么也不干,平常的月份里,天气好的时段也会开窑烧瓷,当然大多数会烧一些低端产品,或者用来探索试验。   毕竟一个瓷器的烧成,是要经过多次失败尝试的。釉面、器型、大小这些都是平日里烧窑总结出来的经验。   而现在,高师傅正把这些告诉给徐久照。   从古到今,高仿瓷的烧制技艺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这些东西徐久照早就烂熟于心,甚至在听到错漏的时候,徐久照都想要去纠正高师傅。   徐久照抿着嘴唇,忍住了。   张文钊来溜达过几次,多数都是问问话,知道情况正常就走。   这次的仿古瓷是要卖到上海去的,来自上海的古玩卖家专门慕名定制的。   等了一天,经历了三天三夜,窑门终于打开了。   邵师傅跟他的助手们把匣钵搬出来,放置在空地上,二百来个匣钵一眼看上去还挺壮观。   冯忠宝兴奋难耐的晃来晃去,他时不时的碰碰徐久照:“紧不紧张?”   徐久照无奈,怎么他这个旁人比起当事人还要积极?   冯忠宝却是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眼睛一眼一眼的瞄着徐久照的表情。   “……”徐久照默然了一会儿,只得说:“紧张。”   冯忠宝立刻就露出过来人的表情,手拍着他的胳膊说道:“都一样,我第一次的作品被放进柴窑里烧的时候也可紧张了。可惜那次没烧成,失败了。现在虽然烧过很多次了,却因为成功率依然心里边忐忑啊。”   徐久照手往身后一背,下巴抬起,斜睨了他一眼。忐忑算个啥?!他那个时候,烧不好是要吃挂落的,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掉脑袋。   最轻都是扣薪俸,挨板子。徐久照早就练出来了,说实话没有这压力,他真的一点也不紧张。就是好奇这无心之作会被烧成什么样。   匣钵被摆了出来,邵师傅领着助手们功成身退,高师傅大手一挥,窑师窑工们一一上前,把成品瓷器从匣钵当中取出来。   “这个烧的还不错。”“这个也还行。”“这个釉面花了。”“完蛋,这个面裂了。“这个怎么都烧塌了,谁的作品?!”   窑师窑工显然都很喜欢这个过程,跟开彩票一样,指不定自己手里边就开出来一个精品。   高师傅没叫他,显然怕他没轻没重弄坏了瓷器。而徐久照也很自觉的站在一旁把拆下来的匣钵整理整齐,没有主动凑过去。   中心位置窑师窑工主动的留给高师傅自己开,这次烧出来的精品也有几件,高师傅低着头,他不是在看自己的作品而是在找徐久照的。   一只四十厘米长的梅瓶被他拿在手里边细细的观看,这只梅瓶小口短颈,宽肩瘦腰,器型优美,线条流畅,浑身是一种青色釉面。   釉面泛光柔和而温润,带有玉质的特点。   高师傅暗暗点头,这釉料是徐久照自己调的,虽然不是天青蓝,却也只是比那绿一点,不错。   再看梅瓶身上华丽复杂的缠枝莲花图案,线条流畅自然婉转,没有一点生涩之处。   徐久照用的是半刀法,画出来的线条一面深一面浅,说是线条其实是一个浅浅的斜面。这种线条的图案上了釉色烧出来深的那一面就会因为釉料的自然聚集变成浓郁的绿色,而浅的那一面就会因为釉料减少带着浅浅的粉白,非常的具有立体装饰效果。   青色的梅瓶上边浑然天成般的美丽图案,再加上线条流畅的瓶身,痴迷者光是看这造型就能无可自拔。   “完美。”高师傅神情复杂。   “什么完美?高师傅,烧出什么精品了?”冯忠宝好奇的凑过来,一眼看过去目瞪口呆,“这是、这是?!!这不就是小徐子的那只梅瓶吗?烧的好漂亮!!”   “什么什么?谁?小徐子是哪个?”周围被惊动的窑师窑工也纷纷围拢了过来,一边惊叹一边八卦。   小徐子是什么称呼?   站在外圈的徐久照一脸黑线。   这称呼跟督陶官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般不招待见。要知道徐久照自从被太监坑的把命都没了之后,别提多讨厌太监这种生物了。   冯忠宝尽职尽责的八卦完,围拢在一起的人纷纷让开位置给徐久照,有惊叹的、自然也有羡慕、妒忌的。   这不就是那个掉坑里的,竟然转眼间就成了高师傅的学徒工,跟着也没学几个月吧?竟然就能制作出来品相这般上乘的高仿瓷,可以说是精品当中的极品也不为过。   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人群里气量不高的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没心没肺懒懒散散的冯忠宝一样豁达的。   徐久照无视那些红眼病发作的窑师窑工们,他从来都喜欢走上层路线,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他也不会去主动结交。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他。以前御窑厂的时候,被他挡了路的人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脸上还不得不做出谄媚的样子,巴结奉承。   这里也是一样,他只要张文钊、高师傅、冯忠宝对他没有恶感就足够。哦,之后还要再加上一个邵师傅。   ☆、第 12 章   徐久照毫不畏惧的走进尽显人生百态的人群里,站在高师傅的跟前。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青白瓷缠枝莲花梅瓶。   这在诸人眼中惊叹羡慕嫉妒的作品,在高师傅眼中堪称杰作的瓷器,在他眼里却那那都是毛病。   胎体太厚,釉面不透,整体显得笨大不灵巧。最为让徐久照接受不了的就是那缠枝莲花刻花了。画的太飘了!   因为当时他在走神,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之下画的,手上的线条根本就没有点力度,笔随心走,太不用心。   徐久照简直不忍直视,恨不得把这梅瓶夺过来跟那些残次品一起砸碎了回填到土里,眼不见为好。   徐久照脸上的表情僵硬,就连高师傅都以为他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高师傅尽管心里边为这梅瓶赞誉不绝,嘴上却不直白的说出夸奖的话来。为了不让年轻人骄傲,只是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一次烧成了。你可不能满足于此,止步不前。听见了没有?”   徐久照松口气,要是高师傅真当面夸赞,他真摆不出相应的表情来。心情太复杂,太诡异了。   徐久照嗯了一声,恭敬的说道:“是。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徐久照略带崇敬的看着高师傅,心想这下该收我为徒了吧?   哪知高师傅的眼神跟他碰了一下之后,反而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徐久照不解的看着高师傅让人收好那只梅瓶,继续清点成品瓷器,把他晾在一旁不管了。   徐久照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尴尬的站在原地,转身去继续收敛拆开的匣钵。   不过他手上动作着,心里边忍不住的迟疑,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人多眼杂么?   他哪知道高师傅心中的纠结痛苦,多好的苗子啊!他怎么就不能黑黑心肠,把徐久照收入门下呢。   清点完毕,这一次开窑总共烧出精品高仿瓷器十三件,中档仿古瓷五十六件,低档仿古瓷六十七件,余下则多是不入流和有残次的。   除了实在不能看的残次品被砸碎了回收原料之外,这次共计一百三十六件,将近七成的成品率让张文钊乐的合不拢嘴。   站在库房里,张文钊一个一个的仔细看,虽然这批是上海的古玩店老板定的,最终的售价是要根据成品的成色和数目而另外算的。   包括徐久照那件青白瓷梅瓶在内的十三件精品高仿,每一件都能卖出2~3万的批发价来——没错,这就是批、发、价!而那些中档则能卖出8000~1万的价格,就那些低挡的最次也往800块往上走。   也许有人要说了,高仿瓷的价格怎么可能这么贵。古玩店里的高仿瓷也不过几千块钱,最低的甚至一百多就能买个高仿的碗。   那些“高”仿瓷怎么能跟韵文瓷器厂的这一批柴窑高仿比!只不过是挂着个好听的名称而已。   柴窑烧造本来成本就高,比起那些用电炉窑烧出来的要更加贴近真实的古瓷,程序上来看几乎相差无几,光是人工费就比现代流水线自动生产的高仿瓷要高。   “这一批的仿瓷真是不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张文钊捧着青白瓷缠枝莲花刻花梅瓶惊叹不已,“这要是碰见一个新入行不懂装懂的,能让人当真品买回去啊。”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一批仿古瓷上并没有铭记,如果订货的古玩店老板心黑一点,把高仿瓷当做真正的古董给卖掉,经验不足的人很容易打眼上当。   高师傅坐在一边眼皮子一撩说道:“这么明显的新仿痕迹都看不出来,吃药了活该。”   吃药是古玩行话,意思其实就是吃亏上当,跟“交学费”“买教训”一样。都是指眼力不行的人,把错误的东西当做真正的古董给买了回去,结果却是赔了个血本无归。   高师傅做这个行当很久了。最近几年收藏市场大热,连带着他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现在的市场上边鱼龙混杂的很,20年前还可以说真货百里存一。而现在一千件一万件里边能有一件是真东西就不错了,其余全都是假货。   很多妄想捡漏发大财的人做着美梦加入了这个收藏的行列里,却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稍微学点皮毛就敢下手。这样的棒槌,不挨宰才怪。   高师傅还算是有良心的人,但是他也管不到别人的事情。有人愿意挨打上当的时候,拦也是拦不住的。   “那件梅瓶你先给我留下。”高师傅对着爱不释手的张文钊说道。   张文钊意外的看他:“为什么?”   高师傅脸一虎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张文钊见他这般凶巴巴的,苦着脸说道:“高师傅,你要留下也行,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高师傅脸色稍缓,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要带它给一个老友看看。”   张文钊恍然,自以为理解的说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炫耀嘛,谁有了好东西都会忍不住向朋友夸耀来着。就像是他得了那尧酒一样。一想起尧酒,张文钊的口水就开始自动分泌。   比尧酒好的酒他也不是没喝过,但是像尧酒这般立竿见影,喝了就烧出好瓷器的酒,还就这一种。   张文钊颇有点迷信色彩,总觉得这酒会被选为祭酒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老汉的下一批酒什么时候酿好来着?张文钊一个不小心思绪就跑走了,连高师傅把梅瓶从手里拿走都没回过神来。   瓷器出窑之后,韵文瓷器厂这些连轴转了好几天的员工们也可以放假了。   徐久照骑回自己修好了的电动车,没有回福利院,反而是趁着人少的时候又返回了瓷器厂。他光明正大的走在瓷器厂的场区里边,朝着后边的废弃窑坑走去。   窑厂工人只休息一天时间,不趁着这个人少的时候,下次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废弃窑坑的边缘。   此时已经开春,老树又发新绿,遍地都是吐露嫩叶的小草。   这个坑不是很深,只有一个人高,坑口很大,边缘是很缓的坡,不至于人猛然摔下去。   原身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而徐久照也是在这个地方还阳的。   徐久照绕着窑坑走了一圈。   很普通的窑坑,这其实就是把烧废了的残次品回填的地方而已,几乎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原先染了鲜血的地方,张文钊嫌弃晦气早就叫人填了土盖住了。不过徐久照还是能记得当初的位置。   下到坑底,徐久照顿在地上,从随身带的塑料袋里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铲子。在吸引他注意,并且发出光芒的地方开始挖。   高师傅请假离开了,张文钊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上海的古玩店老板,让他来收货。上海老板得知瓷器烧制成功很高兴,当即赶了最近的飞机过来。   那老板见了这批仿古瓷很是欣喜,只不过心中发苦的是成品比他预想的要多,吃不下。   思来想去,老板也只能打电话给朋友,联系另外一家店的主人来,俩人联合一起把这批货给吃下。   等人的时候,那老板蹲在那里挨个看瓷器,张文钊则把冯忠宝给拉到一边。   “你知不知道高师傅这次拿着梅瓶去拜访谁了?”张文钊悄声的问道。   冯忠宝摇头:“我不知道啊,他把梅瓶拿走了?为什么拿走?”   冯忠宝其实是张文钊的外甥,要不是因为这样,冯忠宝也不可能整天懒懒散散没人管。   人都说外甥像舅,张文钊也是有点八卦因子的,当然他只对他感兴趣的人好奇。   “说是给朋友看看。”张文钊说道:“他这个人,这么些年来,没听说有什么朋友啊。”   冯忠宝意外极了:“他拿小徐子的作品给朋友看?什么意思??”   “什么?!”张文钊忍不住大吼一声,差点把冯忠宝的耳朵都给喊聋了。“那不是高师傅的作品?”   冯忠宝捂着耳朵,躲的远远的,张文钊气急,拉着他的耳朵喊道:“你给我说清楚,那梅瓶是谁做的?”   他怎么不知道瓷器厂里还有一个高仿高手呢?   冯忠宝可怜巴巴的伸着脖子,以减轻耳朵上的痛苦:“舅啊~你松手!疼死我了。”   到底是亲外甥,张文钊见他表情夸张的叫疼,赶紧送了手不说,还给揉了揉。   “快说。”   冯忠宝不敢再耽搁,赶紧把梅瓶是徐久照的作品的事情说了。   “这不可能吧?”张文钊不可思议。   冯忠宝立刻来了精神,与有荣焉的挺着胸膛:“没有不可能,当时我就在他身边,亲眼看见他画的图案!”   张文钊怔然失神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接受了这个冲击。回过神来看冯忠宝那副以徐久照为荣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混蛋小子!你都跟高师傅学了几年了,怎么水平还比不上一个才学了几个月的学徒工?!说,平时不是是都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光溜号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徐久照之前的4个月学徒时间也给算了进去,就算是这样也够难以接受的。   ☆、第 13 章   张文钊气愤难平,冯忠宝是他外甥,将来是要顶起高师傅的空缺做瓷器厂的技术主管的。可是他学了这些年,时间跟用在狗身上一样,丝毫没有长进,怎么不让张文钊生气。   冯忠宝喊冤:“我才没有偷懒!每天上班都认认真真的跟着高师傅学,我学得也不差,高师傅也没有对我不满。只不过我是凡人,徐久照是天才啊!”   天才。是啊,只有天才一说才能解释的清楚这奇异的事情发展。   张文钊默然呆立一旁,反而是冯忠宝说道:“舅啊,这么一个人才你可不能放过了。赶紧把他留在咱们厂里。”这样他就再也不用那么苦逼的被人逼着学习了。   张文钊转眼看他,冯忠宝又说道:“我看那高师傅,说不定就是拿他的作品跑到别的厂子那里去了,小徐子的水平这么高,直接做技术主管也不是不可以。”   张文钊如遭重击,越想这事越有可能是真的。   高师傅为人虽然不错,可是一厂容不下两个高仿高手,很有可能想办法把徐久照给支走。   高师傅有两个徒弟一个儿子,儿子在事业单位上班,倒是跟陶瓷业不沾边。而他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陶瓷学院的老师,另外一个却是一家大陶瓷厂的技术主任。说不定高师傅会把徐久照给支到那里去。   冯忠宝虽然尽力跟高师傅学习了,可是天分上总是差那么一点,要是徐久照能在高师傅走后顶替他坐镇陶瓷厂,他们陶瓷厂的生产就不会出现技术断层了。还可以继续的声生产精品高仿瓷。   韵文的口碑已经被打了出去,张文钊并不想几年后从高端市场流落到中低端市场。   张文钊赶忙问道:“你有没有小徐的联系方式?赶紧把他叫来一趟。”   冯忠宝说道:“他在厂子里,我刚才还看见他。”   张文钊也没多想本来应该休息的日子,徐久照怎么会来工厂,只是让冯忠宝赶紧去找人。   冯忠宝领命而去,开始满工厂的找徐久照。而这个时候徐久照正蹲在坑底下挖东西呢。   他挖了半天,把张文钊让人填埋回去的部分清理到一边。地下露出渗了血发黑的泥土,徐久照面不改色的带着手套继续往下深挖。   徐久照虽然没有发掘考古现场的经验,可是凭借着他小心谨慎的性格,动作也是很轻的。没有使用蛮力大动作的掘土,反而是小动作一点一点的把凝结成硬块的土块扒拉开。   冯忠宝:“小徐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冯忠宝绕了一圈都没找见,总算是在这个荒僻的地方找到了徐久照。   徐久照眉毛挑了一下,扭头往着站在坑边上的冯忠宝。   徐久照:“你找我有事?”   冯忠宝小心的从坑边下到坑底,低头看着被徐久照挖得露出深色土壤的土地。他一时好奇,倒是把张文钊叫他来叫人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   冯忠宝不解:“你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了?之前才摔过。”   徐久照看了看他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因为他在假日跑到工厂里而不悦。于是就说道:“我来找东西。”   “找东西?”冯忠宝来了精神,凑到他的身边,彻底把等着他带人回去的舅舅给忘记到天边去了,“你找什么东西,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冯忠宝没有一点自觉的硬是往他跟前凑,徐久照无奈,毕竟这位跟此地主人还是亲戚关系,徐久照也不好赶人。   只得说道:“我掉了东西,大概是在那天晚上落下的。”   冯忠宝失望:“不是找宝贝啊。你丢了什么了,我帮你找吧。”   面对热心肠冯忠宝,徐久照头疼的想要揉眉心。   犹豫了一下,徐久照说道:“我在找瓷片。”   “瓷片?”冯忠宝意外了。   这个地方是废弃的窑坑啊,要说找别的东西不好找,里边可全都是瓷片。   这个却是徐久照经过考虑之后,才直白的说的。他知道这坑里都是瓷片,说找瓷片最是合理不过了。   冯忠宝一下子没了兴趣:“这坑里都是以前窑厂扔掉不要的废弃瓷器碎片,那些东西也不怎么好,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徐久照摇头说道:“我找的不是以前瓷器厂埋进来的瓷片,而是以前遗址留下的瓷片。”   “哦?!”冯忠宝眼睛亮了起来,“你在这里边发现过窑厂遗址的瓷片?”   河南曾经是好几个著名窑口的所在地,考察出来的窑址不知凡几,经常有人来这些窑址淘宝。   那些不构成国家管控规格的窑址所在的村镇,甚至明目张胆的出租窑址所在地,按天租,让淘宝者去地里边去挖瓷片。   这些淘宝者挖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成色不怎么样的碎瓷片,也有那运气好的,挖出了完整的瓷器,转手就卖了大价钱,小发一笔。   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当然有的根本就是当地村委会为了提升本地人收入而故意放出的。那样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少到千分比,万分比的地步。   而那些热火朝天的淘宝者是看不到这其中的艰辛不易的,前仆后继的跑到这个地方来挖地。反正挖一天也不贵,也就100块钱,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所以徐久照在这个地方说发现了前朝窑厂遗址的瓷片,虽然让人觉得意外,可也却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个地方以前也是有过窑厂的。   其实徐久照可以隐瞒这个自己偷偷的挖,但是想要避人耳目实在太难了。他还不知道这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规模有多大。与其到时候真的发现了什么说不清楚,还不如一开始就直说。   他所好奇的也不过是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他觉得再怎么宝贵,也比不上他重返人间的机缘来的贵重。   “应该是在这里的。我之前不是在这里摔过吗,当时就是来找瓷片的。”徐久照含糊的说道,也没向冯忠宝保证真的有古瓷片。反倒是冯忠宝一心认定这个地方真的有古瓷片,二话不说的跟着一起开始挖了起来。   冯忠宝兴致勃勃的跟徐久照挖了两个多小时。瓷片都是很小的东西,大开大合的动作固然爽快,却很有可能损伤或者是忽略掉瓷片。冯忠宝的耐心不足,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等热情消退,冯忠宝想起张文钊吩咐他的事情了。   “坏了!我舅还在等你呢!”冯忠宝扔下手里边的工具,站了起来。   徐久照一脸默然的看他,这种事情不是一开始就应该说嘛!   冯忠宝看他没反应,一下子急了:“他肯定会骂死我,赶紧走。”冯忠宝忠实的贯彻高师傅的要求,在工作场合从来都不带手机。所以他的手机现在被锁在更衣柜里。   张文钊又不能打手机找他,这么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冯忠宝想象了一下盛怒的张文钊,打了一个哆嗦。   徐久照跟在冯忠宝的身后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张文钊的办公室里。   张文钊之前久等不到俩人很是生气,出来一圈没找到人,只能坐在屋子里边生闷气。幸好这个时候上海那个老板终于看完所有的成品瓷器,对着这批瓷器满意不已的赞叹,让张文钊暂时忘记了这回事。   张文钊跟上海老板相谈正欢,恰好在这个时候俩人进来了。   张文钊一肚子火,可惜这会有顾客在又不能骂人,忍得胸闷不已。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孩子!   冯忠宝呵呵笑,领着徐久照进了办公室就乖觉的不说话了。徐久照更是精怪的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   上海老板眼睛瞥了俩人一眼,一口浓浓乡音的普通话听得徐久照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上海老板身上一阵铃声响起,他告罪一声,拿着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这下屋子里边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冯忠宝还没得及想怎么搪塞过去,张文钊就跳了起来冲过来给了冯忠宝一下:“这么半天干什么去了?!我叫你叫个人,你是走到美国找人啦?!”   冯忠宝赶忙讨好求饶,好话说尽,才终于打消了张文钊的怒火。   徐久照傻站在一边,俩人闹的最厉害的时候还悄悄的躲了躲。清官难断家务事,管这种闲事最容易两面不落好,还是躲为上策。   张文钊摸了摸乱了的头发,冲着徐久照露出自认为亲切的微笑来:“小徐啊,这次烧窑你有功。经过我慎重的考虑,决定提前半年的时间把你转为正式的员工。”   徐久照惊喜不已,他一直希望成为高师傅的弟子,为的就是想要转正。没想到张文钊这么上道,竟然因为这次他的作品烧成了精品就提前给他转正了!   “转成窑工嘛?谢谢厂长的提拔,我一定会好好干!”徐久照眼睛闪亮亮,精神抖擞的说道。   如今以转正成为窑工,想必他很快就可以胜任窑师,出任窑厂的主要负责人。烧造的瓷器卖出大价钱,还清吴久利的欠债,再找个地方从福利院搬出去住。当然以后最好还能有点存款,置办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畅想着有了钱之后的样子,以徐久照的心性都有点小激动了呢。   ☆、第 14 章   张文钊大手一挥:“怎么会是转成窑工。你这水平做窑工也太屈才,你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胜任窑师了。”   直接被提拔成了窑师?   这让徐久照感到意外,虽然他的真实水平,直接上来就做主管也是可以胜任。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就算是他烧制出来一只精品青白瓷的梅瓶才得以重用,也太快了。爬的太快,根基不稳,只怕会摔的更狠更疼!   徐久照眉毛一皱,说道:“张厂长,这会不会太突然?毕竟我跟高师傅学习的时间还太短,才疏学浅,恐怕不够资历,难以服众。做窑工就足够了。”   徐久照还是很谦虚谨慎的,至少也要等个一年的时间再升到窑师——虽然这样也是很快了。   张文钊对徐久照还能冷静的考虑这些细枝末节感到意外,他以为这个年龄的男孩对于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忙不迭的就接受了。   张文钊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会呢?现在是讲究能力至上的社会。你有能力自然就往上走,而那些尸位素餐的则自然被淘汰。”   尸位素餐说的也太过夸张。找到合意的工作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很多人为了生活和家庭并不敢任性。毕竟这是私人所有的工厂,老板可是拥有绝对权力的,偷奸耍滑、偷懒不好好干活自然会被辞退。   这跟徐久照生前所在的御窑厂可是有很大不同的。他生前的短暂生涯可以说是励志片也不为过,就算是那样也是要在一个位置打熬上几年,打点上峰,安抚下峰,收拢心腹属下。   徐久照开口说道:“虽然承蒙张厂长看得起,但是这次烧窑出的梅瓶也有一定的侥幸。单是因为这个就让我直接转为窑师,恐怕厂里边的其他窑工心思浮动。这对您管理窑厂不利。”   徐久照又推心置腹的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张文钊一心要用高职来绑死徐久照的想法动摇了。   张文钊稍稍想了一下,高仿师傅固然重要,可是其他的那些窑师的心情也不能不考虑。而且就因为这么一次烧出精品,就决定徐久照担任窑师。万一真是运气好呢?   张文钊想明白之后,点头说道:“小徐考虑的周到,是我心急了。那这样吧,你就先做窑工,等一年过去了,厂里边的师傅们充分了解了你的实力,到时候再提升窑师就没人敢再有意见。”   徐久照掀了一下唇角,貌似赞同的笑了一下,心里边的想法却并不相同。有意见的人多会儿都会有意见,并不会因为时间多少而改变。只不过到时候,他大概就不会势单力薄,有意见的人也只能闭嘴。   张文钊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边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徐久照,笑容满面的说道:“这是你这次的奖金。刚我去问了一下财务,发现你并没有办理银行卡,我就直接让会计给的现金。”   每次烧窑结束,相应的都会给窑师窑工们发提成和奖金。中档低档的作品都会按照成品率的百分比给予提成,出作品多的自然就得的多,作品少的也就得的少。   而烧出精品瓷的窑师们除了提成之外还有一笔奖金,这是为了鼓励他们多出精品,更加用心。提成会算在那个月的工资里边发下去,而奖金则会在开窑清点完毕本次成品的第二天发放。   张文钊专门去给徐久照拿过来,这个时候给他,当然是有在笼络人心的成分在。   徐久照又惊又喜,没想到竟然还有奖金!   捏着信封,徐久照忍住当场打开数一下的冲动。   冯忠宝羡慕的看着徐久照说道:“真好啊,每次烧出精品瓷都可以得到售价10%的奖金呢。”   张文钊也抿着唇角,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意:“这里边是2000块,你可以点点。”   2000?!徐久照惊讶的瞪大眼睛,这可是他做学徒工三个月的工资了。   张文钊好心的说道:“工资奖金还是直接打到卡上比较安全。我知道一下子拿到一叠钱是挺震撼挺高兴,偶尔一次可以,时间长了难免出现疏漏。丢了或者被偷了,一个月或者好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当然财务上直接给你们转账,操作也方便。你最好还是去办理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   徐久照根据张文钊的话意推测,应该是用来在钱庄存钱用的吧。银行应该就是钱庄,卡大概就是票据。跟钱有关的地方,徐久照回想起来吴久利进去的狭小格子间。   冯忠宝是热心肠,直接说道:“你还没成年,以前没有办过银行卡吧?反正一会儿没事,我就带你去一趟银行。有身份证了没有?”   徐久照从善如流的答应:“有,我带在身上。那先谢谢你了。”   现在16岁就可以办理身份证了,徐久照自然是有身份证的。而徐久照更是知道这张身份证直接跟户籍路引挂钩,是当朝最重要的证件。自然是看的仔细,随身携带。   冯忠宝嘿嘿笑:“不用谢,只要到时候你真的发现了什么给我看看就行。”他是没那个耐心继续去挖了。   张文钊听的奇怪,正要追问,这个时候去了外边接电话的上海老板回来了,他是去接人去了。   等到俩人进来,看见那个站在上海老板身边的男人,徐久照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劫车贼!   “贼子!!”徐久照脱口而出,几个大步气势汹汹的走到蒋忻的面前。   蒋忻也是措手不及,错愕的张大眼睛。   那上海老板还挺警惕,立刻做出戒备的样子,嘴里边一秃噜徐久照听不懂的话。   徐久照本来一时气血上涌,就想要把这个害他修车的坏蛋教训一顿,结果这上海老板这么一拦,徐久照站住脚冷静了下来。   他冷笑了一下,反正这人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算是吧),量他也跑不掉。   一个错眼的时间,这边就起了冲突。张文钊看见上海老板跟徐久照对上了,赶紧上来吧徐久照拉住:“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小徐,你不要着急。”   上海老板不悦的说了几句话,徐久照虎视眈眈的瞪视着蒋忻,依旧是有听没有懂。   张文钊上前一步走到徐久照的身前,隐隐的护住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员工也不是鲁莽的性子,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是,郑老板何必动气呢。”   张文钊护短之意明显,郑老板也不好态度过硬,此消彼长之下,气势弱了下来。   蒋忻这时在他身后一笑说道:“好了,郑叔。这真是误会,我来说吧。”   张文钊这才松口气,笑道:“对嘛,就算是有矛盾,咱们也可以说开了解决。来来来,屋里坐。忠宝,去倒水来。”   冯忠宝经常来张文钊的办公室,很快协助秘书端上了茶水,因为担心徐久照,就站在了一边。   “小徐,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张文钊开口说道。   “还是我来说吧,前因后果,您的这位员工也并不清楚。”蒋忻说。   蒋忻自然知道以徐久照的角度来讲述,他的形象必然是往抢劫犯的角度去了,就算是事后挽回,还要费一番口舌。   于是,蒋忻就把他经过中间人拉纤,到郑州这边来收货,结果却差点被人用掉包的赝品给坑了。后来他去追人,眼见追不上,无奈之下,“借”了碰巧遇到的徐久照的电动车。   事情这么一解释,徐久照才知道前因后果。   蒋忻看着徐久照说道:“抱歉啊,小兄弟。本来我是打算等你打电话赔偿你的,结果第二天你也没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徐久照没那么生气了,淡淡的说道:“则其不如撞日,你现在赔也来得及。”   蒋忻倒是没有嫌弃对方态度不好,毕竟他有错在先,把人家的车也弄丢了,他点头说道:“那行,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我直接用手机银行给你转过去。”   徐久照根本没听懂,银行卡他知道了,但是他没有。   “不用了,你直接给现钱吧,380元。”   “多少?”其余人没他那么淡定,吃惊的异口同声。就算是二手的380也只能买俩旧电池。   “380元。”徐久照眼睛定定的看着蒋忻,“那车没丢,你扔的地方后来我找到了,就推走了。你不用整车陪我,直接给我修理费就可以。”   蒋忻看着徐久照清亮黝黑的眼睛,缓缓的笑了,这个小兄弟,很有意思。   最终蒋忻赔偿给徐久照500,除了修理费,多的算是压惊费。徐久照也没推拒,眉毛都没皱一下的收下了。   他的事情办完了,就不耽误他们谈生意。徐久照站起身就走,蒋忻抬着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说道:“我叫蒋忻,你叫什么名字?”   “徐久照。”徐久照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说道。   这第二次见面,他们终于互通了姓名。   ☆、第 15 章   冯忠宝直接带着徐久照去了封窑镇上唯一的银行——邮政银行储蓄所,办理了银行开户手续。不仅给徐久照办理了存折银行卡,还非常热心的教给他怎么在柜员机上取款。   等到他俩办完了这件事情,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徐久照没让冯忠宝走,反而是拉着他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可以的饭店请他大吃了一顿。   冯忠宝不像是他舅那样好酒,却是一个地道的吃货。席间他吃的高兴开心,徐久照就问了他很多银行卡的使用方法,例如:电话银行、手机银行、网上银行。冯忠宝还告诉他,现在出门身上不必带太多现金,直接刷卡消费就可以。   而银行也有很多家,但是如果要论使用方便,还是要数在全国各个城县乡镇都有营业点的邮政储蓄卡。   当然,如果是在大城市里消费,还是要办理工商建设这种大银行的卡,营业点多,非常便捷。   在徐久照的询问下,他终于知道了手机通讯和使用的便利。吃完晚饭,冯忠宝就拉着他去了镇上的移动营业厅看手机。   营业员极力给他推荐一款高端智能机。只可惜徐久照想起自己放在月饼盒子里边的二手诺基亚,俩人看了半天最后顶着营业员不快的目光离去了。   俩人在厂子门口分道扬镳,徐久照骑着电摩回到了福利院的单间里。   从箱子的夹缝里边拿出月饼盒子,徐久照把十几张绯红色的纸钞塞进了衣服内兜里,等明天去了镇上存起来。   徐久照拿起那个手机,左看右看,凭借着在移动营业厅的观察把手机给开机了。   他放了那么长时间不管,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开机之后提示充电的系统铃声和滞后的短信消息铃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徐久照又找出吴久利给的充电器,插上电源冲上电。   他坐在床上,好奇的摆弄着手机。   吴久利把手机给他的时候,手机早就被恢复了出厂设置,卡也是一张新卡,联系人里边就只有吴久利给存进去的他自己的电话号码。   短信箱里躺着十几条信息,有移动商发来的系统消息、也有几条垃圾广告,除此之外就是吴久利发来的。   一开始是问候他身体情况的,到后来就是问他怎么不接电话,到最后则是无奈的让他开机回电话的。   徐久照看到这里,心下感动,赶紧笨拙的操纵着手机给吴久利打了过去。   “喂?久照,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吴久利接起电话,不等徐久照出声一连串的抱怨就从手机里边传出来。   徐久照把手机贴在耳朵边上大声的朝着手机说道:“让你担心了,我这边没什么事情,就是之前刚回了窑厂工作,把手机的事情给忘记了。”   “……”吴久利那边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声音无力的说道:“你声音小点,你哥我的耳朵还不聋呢。”   徐久照顿时臊成了一个大红脸,轻咳两声,声音压低了一些,不自在的说道:“这样行不行?”   “可以,你说吧。”   “你在那边工作怎么样,回去之后工头没有难为你吧?”   对于这个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徐久照自然而然的有一份亲切感。   “我挺好的,这边的工头哪敢为难我,借他俩胆也不敢!”吴久利豪气的说道,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那就好。”徐久照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了,我重新回窑厂了,现在已经成了正式工。这次烧窑我得了2000块钱的奖金,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我给你打过去。”   那边吴久利不悦的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说过钱不着急还吗?你伤才刚刚好,多养养身体才是重要的。再说明年你就成年了,也该准备准备搬出来住的东西。房子家具电器,哪样不要钱?!你还是个小年轻,电脑什么的你也该买一台吧?我给你那手机也是个旧货,攒钱了你也换一个智能机。”   徐久照却说道:“换什么智能机,这手机能接能打,挺好的。这个就够使了。家具我找老木匠到时候打个床打个柜子书桌也就够用,电脑电器我基本上也用不着,屋里边有个点灯照亮就行。”   吴久利无语半晌,然后说道:“你这会摔了一下真是摔坏脑袋了,怎么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了呢?跟个老古董小老头一样。久照啊,咱可是生活在现代新社会的人了,不享受电器电力的便捷,不白生在现代了?听话,钱你不必急着还我。你自己留着到时候买点家具电器,置办家当用。”   徐久照让吴久利说的一番汗颜,他本质上来讲还真就是个老古董。   吴久利在电话那边接着说道:“你心理负担也不要太大,左右我这边也不着急用钱,等真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张口要。”   徐久照点点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说:“我知道了久利哥。”   “嗯,这才对。”   接着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徐久照拿着发烫的手机开始反省,他不能因为现在的经济状况就这么节省。套句今天刚从冯忠宝那听来的话,太不接地气了。   跟常人不一样,对徐久照来说那就意味着破绽。   徐久照抬着脑袋想了想,家具还是找人打,但是真的搬家之后也不能一件电器也不买,至少……也要买台大脑袋的电视机。   做了这个愉快的决定,徐久照又写了几篇字帖,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瓷器厂里,远远的徐久照就看见郑老板跟蒋忻俩人跟张文钊站在库房门口说话。   徐久照没有多看,直接走去了高师傅的工作间。   因为高师傅不在,冯忠宝就跟放了羊一样,人直接不来,不知道跑哪里撒欢去了。   徐久照独自在工作间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拿起工具铲奔到废弃窑坑继续挖。   他这样偷懒,倒是也没人管。往常这个时候,窑师窑工们就要开始准备下一批次瓷泥了。   这批是上海老板的订单,韵文也不是总有订单的。平常没订单的时候都是厂长指定要仿的款式,这次张文钊还没有说,窑师窑工们自己先开始了准备工作。   大批的瓷石被塞进了粉碎机里粉碎成粉末,平静了一天的厂区又开始轰隆轰隆的响起机器开工的声音。   那声音传到废弃的窑坑,动静已经很小了。徐久照伸头看了看工作区的员工们,发觉没有人来叫他,干脆继续挖。   他已经挖了很深的距离,本身原来坑最深的地方,就有将近2米,他昨天又挖了好几个小时,再怎么动作小心,也延伸下去了1米。   深入到了3米的距离,徐久照终于看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一块瓷片。   徐久照精神一震,摘下手套小心的把土拨开。   那瓷片不同于以往韵文填埋的瓷片,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正经八百的老东西。   因为被长时间的掩埋,瓷片表面沾满了泥土,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徐久照用手捏住瓷片,手指捻了捻土渣纷纷掉了下来。   徐久照目光一凝,原本因为找到目标而露出喜悦表情的脸僵住了。   瓷片不大,长约3厘米,宽1.5厘米,高大约2.5厘米。   这块瓷片断面露出细腻的胎质,面上一层透明的琉璃釉质。抹去泥土后,瓷面蹭在手指上显得很温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久照感觉一股暖意从手指传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块瓷片的颜色是天青色的,就好像是雨后初晴那般的美丽。虽然在土里埋藏了几百年,但是普一出土,瓷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自然而然的晕出一层如玉般晶莹剔透的光芒来。   “雨过天晴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徐久照神色复杂的看着手指间的碎片,有悲有喜,心中酸涩却又有种恍然。   这瓷片如果还在它的整体上,一定更加的美丽如幻。徐久照根本不用想象就知道那般景色是多么叫人迷醉。   因为他手中的瓷片正是通过他的这双手亲手烧造而成。   而这窑坑底下也果然如他所预料,就是几百年前他被陶金和恩师所骗,来到河南烧窑所在的遗址!   一时之间徐久照悲从心起,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滑落了下来。   他一生酷爱天青瓷系,对柴窑和汝窑仿作的研究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然而也就是他这爱好,才让他身陷牢狱最后死于非命不说,还连累了家人老小发配苦役。   柴窑珍贵,举世难见。人常说柴窑出品“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多的宝物。只是一片瓷片,也价值千金。   徐久照完全是通过汝窑仿柴窑的作品上来逆推柴窑的珍品是如何烧造的。陶金使人带他去河南就是为了造出仿柴窑的作品,而替换出宫内真正的柴窑珍品。   陶金为了让他仿造出没有丝毫破绽的柴窑瓷器,甚至想方设法给他找来了真正的柴窑瓷器。   正是因为有这件柴窑作品作样,徐久照烧出了和真正柴窑别无二致的瓷器。   那个时候徐久照意气风发,多么的骄傲自豪。他那个时候有多么的得意,进了镇抚司之后就有多么的悔痛。   作者有话要说:  徐久照最后悔的是连累家人。   提前排雷:徐久照前生不是太监,所以他是有家庭的。   ☆、第 16 章   哭了一阵,徐久照发泄了一直压在心底憾恨,慢慢的收拾了情绪。   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下边发光的就是那些废弃掩埋的瓷器碎片。也许是因为这些他生前烧造的瓷器,他才会获得重返阳间的机会。   徐久照不知道这些瓷器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异的现象,因为这批瓷器带给他的伤痛,他也不想再去探究。   知道了这地下到底掩埋着的东西,徐久照就打算回填不管了。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预想的发展,冯忠宝被张文钊发现他溜号,打电话叫他来厂子。冯忠宝又觉得无聊,找过来正好发现徐久照似乎挖出了什么东西。   “那就是之前你发现的那种瓷片?”冯忠宝兴奋不已,一下子直接从坑边跳了下来。   徐久照赶紧揉了揉眼角,掩饰他哭过的痕迹。   冯忠宝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块完美的瓷片所吸引。   “能给我看一下吗?”冯忠宝巴巴的看着他说道。   “可以。”徐久照点头,直接把瓷片放在了他的手里。   “哎~东西可不能这么直接递给我。”冯忠宝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片,“古玩界的规矩,像这种递交古董的时候,不能直接递给别人。你要放在地上或者是桌子上,让别人自己去拿。要不然万一出现磕碰了,算谁的?”   徐久照抬眼看了看他,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移交重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办的,只不过这瓷片是出自徐久照自己之手,又只是碎片,他才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这瓷片好薄啊~釉面很润,像玉一样柔和。胎质也很细腻,釉面没有有出现开片的痕迹。”冯忠宝左看右看,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不会是汝窑的瓷片吧?”   汝窑的旧址也是在河南,所以当地多有汝窑瓷器存在。况且汝窑在宋代的时候也仿制了不少的柴窑作品,仿的很相似,冯忠宝一时错认也就不奇怪了。   古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是觉得过去的珍品最好,不停的追寻着祖先的技艺。从唐代就开始出现仿器,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仿青铜器。而之后的朝代更是出现了宋仿后周柴窑,明仿宋,清又仿明,民国仿清朝的现象。   “这不可能是汝窑瓷片,是明代仿宋或者是仿柴窑作品。”徐久照站在一边平静的说道。   “什么?”冯忠宝惊讶的回头看他,“为什么?看这瓷片的表现,很明显就是汝窑作品。”   徐久照无奈,这就是他自己烧的,什么时候他能不清楚吗?   冯忠宝执拗劲上来了,他坚持认为这瓷片是宋朝汝窑瓷片。于是冯忠宝拿着瓷片就跑去找张文钊了。   徐久照看他跑走了,并没有起身,反而蹲在那里回填。在他眼里,那瓷片就跟韵文瓷器厂填埋的废弃瓷器一样没什么价值——虽然那瓷片在现在能卖个几百块钱。   这片瓷片拿到张文钊跟前,马上就引起了在场三个人的注意。   张文钊是收藏陶瓷的爱好者,而郑老板跟蒋忻两个是古玩阁的老板,更是对此非常的敏感。   “忠宝,这瓷片是那来的?”张文钊兴奋的拿着放大镜对着瓷片细细的观看。   “就是咱们废弃窑坑里发现的。小徐子刚挖出来的,你没看还带着点土么?”冯忠宝说道。   “是吗?”张文钊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明显想要立刻去窑坑看看,不过手上的这枚瓷片他还没有看够。   郑老板按耐不住的说道:“张厂长,我能不能过过手?”   张文钊抬起身体,让开位置说道:“你来看看。”   郑老板看完之后,蒋忻也看了看。   冯忠宝期待的看着他们:“怎么样?是不是汝窑的碎片?”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谦虚的互相推让了一番之后,作为地主的张文钊首先开口说道:“以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枚柴窑瓷片!”   郑老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说道:“品相完好,整片瓷片带有鲜明的柴窑特点。鲜、嫩、翠!天青的色彩让人看之心旷神怡,沉稳宁静,幽艳静润。在光照下瓷片颜色随着角度的不同由浅至深,从灰白过渡淡兰最后变幻成浓郁的翠青色。这是非常明显的柴窑特征。真真正正的大开门无疑!”   开门也是古玩里的术语,指的是无可争议的真品。也就是俗语说的“一眼真”,大开门这种说法就更加确凿无疑了。   听到郑老板和张文钊都这么说,冯忠宝虽然对于自己判断错误有点小失望,可是随即就更加的兴奋了。   汝窑虽然是稀世珍品,可是柴窑更是举世罕见!可以这么说,汝窑是有价无市,而柴窑则是无价之宝。   郑老板对着蒋忻示意:“阿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蒋忻抱着胳膊稳稳的站在一边,他笑了一下说道:“我入行还不久,这次就是学习长见识了。”   蒋忻家里边虽然经营着古玩阁,可是他自己对此并不精专,况且比起陶瓷来说他对于玉器和杂项收藏更加了解一下。这也就是为什么陶瓷鉴定一定要找顾问的原因。   郑老板点了下头,扭头对着张文钊说道:“张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这片柴窑能不能匀给我?”古董行当里边的交易那不能叫买,只能说匀。   张文钊当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平就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另外一个就是收藏陶瓷。这柴窑瓷片,我就打算当做我的镇宅之宝,家传下去。”   郑老板遗憾不已,知道是从这位手里弄不过来了。   冯忠宝这个时候插嘴说道:“舅啊,你可自觉点。这东西还不是你的呢!这是人家小徐子辛苦挖了两天才从窑坑里挖出来的。”   窑坑!   一听这个郑老板眼睛亮了,连蒋忻也专注了起来。既然那窑坑能挖出来一片,说不定还能再挖出来三四五六片!   放好瓷片,四个人立刻去了窑坑。而这个时候,徐久照已经把那坑给填好了。   “小徐,你就是在这发现的那柴窑瓷片吗?”张文钊动作灵活的从坑边上下到坑底。   “柴窑?”徐久照顿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只不过这瓷片并不是柴窑,而是明代时的仿品。”   “仿品?你有什么依据吗?”郑老板挤了过来。   蒋忻没有下来,那坑底的空间不大,站三个人正好,如果他再下去就会显得局促了。他站在坑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把徐久照沉稳坚定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徐久照:我亲手烧的算不算依据?   可惜这话不能说,徐久照想了想说道:“之前我为了找尧酒的线索查看过当地县志,得知在三百多年前,此地曾经有过一个窑场专门烧仿青瓷。后来因为被牵连到朝廷斗争当中,这个窑场被封掉了。而这就是封窑镇得名的由来。由此可见,这个地方发现的应该就是当初的那个窑场遗址。”   徐久照说话有理有据,显得从容自信,非常的具有说服力。   “这不可能吧?”张文钊不敢置信,如果真是这样,那瓷片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可是从那瓷片的表现来看,那就是柴窑瓷片真品无疑。那县志上只说此地有封窑遗址,可是并不代表这块瓷片是出自那个被封的窑口遗址。”郑老板辩道。   徐久照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件事情光说是说不清楚的,这样吧,继续挖。如果再挖出来瓷片,或者更干脆直接挖出来其他窑具,是不是就能证明我说的没错呢?”   郑老板眉毛皱了起来,他是满心的期盼这片瓷片是真真正正的柴窑瓷片,这瓷片他买不回去,见过了,也是一项资历。在他们这个古玩圈子里,有句话常说:“看过即拥有。”并不说古董一定要自己拥有,而是真正亲眼见过,这就是一种满足。毕竟古董这玩意数量没那么多,收藏者众多,也不可能人手一件。   如果真如这个少年所说是出自明代老仿——虽然老仿,但是凭借那老仿的水平,瓷片也具有不低的价值——那么该多么遗憾。   蒋忻摸着下巴说道:“既然这样,就挖吧。但是挖,也不能就这么挖,而是要请专业的考古人员来挖。”   张文钊和郑老板都回头看他,连徐久照也不解的看他,谁挖不都是一样?   蒋忻洒然的一笑,单手插兜说道:“这还不明白,就算这窑场是明代的仿青瓷。也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窑址!就依着那瓷片的水准,比起汝窑丝毫不差。根据统计,汝窑如今在全世界范围的存量不会超过200。而这未知名的窑场作品又有多少?汝窑为什么价值那么高?除了釉色器型之外,更是因为稀少。这下边要是有完整的整器固然好,要是没有就更好了!你说到时候是不是就需要考古修复专家来进行修复了?与其到时候再找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专业人员。”   郑老板眼睛都直了,他喃喃的说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让你这么一说,这窑场的出品,很可能会成为传说当中的瓷器啊!”   ☆、第 17 章   传说当中的瓷器是什么玩意?徐久照不明其意的看着蒋忻。   蒋忻一笑,那笑带着十足十的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人们为什么会那么追捧柴窑,正是因为举世难见。而这品质不下汝窑跟柴窑特征一样的陶瓷一出现,肯定会引起世人的注意。而到时候,这窑场遗址和它所生产的瓷器必然会改写陶瓷历史,增加一个新的种类。”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热血沸腾,蒋忻描述的盛大场景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到时候,他们可就是改写历史的参与者了。   徐久照更是听得心头火热。谁不渴望名留青史呢?即使到时候没有人会知道这窑瓷器是他烧制,只是他烧造的瓷器重见天日,历史留名也好。   徐久照一下子积极了起来。然而徐久照再积极,也是用不着他亲手挖掘了。作为地头蛇的张文钊立刻打电话找人。   这两年来爱好收藏的人越来越多,却是称不上真正的古玩界的人。古玩圈子里的人很排外,如果没有人带进圈子,就算是再摸爬滚打也只是在外围晃荡。而真正的进入到这个圈子里边,各行各业的人应有尽有。   张文钊联系的是本地的一个考古协会的教授。那教授听到这件事情立马兴奋了起来,当即联系了自己任教的具有考古挖掘资格的高校,当天就组织了一队20人的队伍来到了封窑镇。   张文钊既然敢把这件事情直接报上去,自然有办法有名目把挖掘出来的出土物截留一部分。而恰逢其会参与这件事情的郑老板和蒋忻则打包好所购买的瓷器,用物流送回了上海的店铺,本人却留在了这里,关注着后续的发展,并且寻找着机会。   对于古玩商来说,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自然是没有新确立出处的东西有价值。虽然他们可以假冒汝窑作品卖出去,但是买家也不是傻子,拿去做一下碳14年代鉴定立马就戳穿了,砸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招牌。   到时候真的确立了新窑种,把修复好的瓷器往店里一摆。涨得不只是面子,还有名声。   郑老板这个时候还心存着侥幸,期盼这底下干脆就是柴窑的遗址,或者是留存了部分柴窑的作品。   废弃窑坑周围十米的范围设立了围栏,禁止无关人员进去。   废弃窑坑在韵文瓷器厂场区距离二十多米远的地方,而根据填埋窑坑的位置来判断窑址的走向,正好是向着韵文瓷器厂相反的方向而去。这让韵文瓷器厂并没有收到多么大的影响,还可以正常进行生产工作。   省电视台还有市电视台鼻子非常的灵敏,几乎是在围栏刚刚立起来,他们就开着采访车赶了过来,当天封窑镇发现窑场遗址的事情就上了新闻报道。   因为还没有确定的考古结论,位于新闻界顶端的央视倒是没有动静,他们要等到真正的结论出来之后才会开始报道。   带队的那位张文钊老熟人姓胡,头顶中央的头发都掉光,余下的一圈也全都变白。胡教授见多识广,嘴上也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事情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时候不说。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胡教授穿着一件风衣,手里拿着瓷片对张文钊说道:“根据降沉情况初步判断,窑场属于明代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况且我刚才也让人调阅了本地的历史资料,窑址的来历也很清晰。”   郑老板失望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不过,根据目前发现的瓷片来看,这个窑厂出产的瓷器很有可能是官窑!”胡教授举着瓷片,激动而肯定的说道。   “什么?!”张文钊克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郑老板的眼睛也意外的要瞪出眼眶,只有蒋忻眼睛眯了眯,紧紧的抿了一下唇。   官窑是什么概念?那是提供给宫廷皇室和赏赐给官员大臣们使用的!一旦被确定为官窑作品,陶瓷的价值顿时就会成倍的增加。   胡教授却是有充分的依据的:“你们也看到了瓷片的品相非常的完美,即使有一点瑕疵也不会影响流通售卖。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瓷器却还是被砸碎了回填。会这样不计成本而追求陶瓷品相完美的,也只有官窑才能做得到。所以说,这个窑场的瓷器,还不是广义上的官窑,而是狭义上的官窑作品!”   狭义官窑指得是专窑专烧,只为皇室提供瓷器的窑场。而广义上的官窑则是指皇家制定标准,民窑烧造之后,朝廷采购其中合格的,不合格的则退反,一般是供给大臣们使用的。而这些民窑生产的瓷器在“供御捡退”之后,剩余的则会流向民间。   作为第一发现者有幸站在一旁旁听的徐久照听了胡教授的分析,眼睛黯了黯。   也正是因为这严苛的标准,徐久照当时才没有丝毫的怀疑,认为自己是真的为皇室烧造一批高仿瓷。从这批瓷器原本烧成之后应该的去向,说是官窑一点也不错。   官窑,还是新发现的窑场!除了徐久照之外,所有的人心脏嘭嘭的激烈跳动着。   20个考古系高年级学生组成的队伍,让现场挖掘的速度非常的快,废窑坑里大量的瓷器碎片还有匣钵模具垫圈支钉被清理了出来。   令人遗憾的是,现场挖掘出来的全部都是碎片,没有一件完整的瓷器。   整个窑场的大致范围也浮出了水面,主窑是一个规模不大的蛋形窑,整个窑址包括废窑坑、蛋形窑、工作间、库房、生活区等,总共有大约三百多平米大小。   人们为这个窑场的发现而惊叹不已,徐久照却是一阵疑惑,虽然运走了一批成色最完美的瓷器,可是剩下一些稍逊一点的却被留在了库房里。徐久照记得清楚,在被抓捕的那一天,那些被放置在库房里的瓷器都是完好的。   那些瓷器去哪里了?   接下来对于窑场细致的挖掘工作是非常枯燥而无味的,几个人没什么看的兴趣,他们把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于瓷片的拣选上。   这就跟几十副拼图碎片被倒在一起一样,要把同一副的拣选出来,然后进行修复。   徐久照对这些不感兴趣,直接返回了工作间。   而这个时候离开四天的高师傅回来了!   “怎么这么闹腾!”高师傅不悦的说道:“小冯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这几天我不在他又偷懒不来?小徐,你跟说,这几天小冯是不是一天都没来?”   徐久照站起身,对着他说道:“冯窑师这些天都有来。”   高师傅立着眉毛看他:“你别给他打掩护。”   徐久照好脾气的说道:“绝对不是给他打掩护,这些天他真的都有来。外边废弃窑坑那边发现了大明时期的窑场遗址,这些天正在进行发掘,他每天来了之后都是到挖掘现场观看去了。”   高师傅这两天在外地,没有关注本地新闻,闻言吃了一惊。   高师傅很想要立刻去了解一下情况,他走了两步,看到站在工作台旁边的徐久照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小徐,你选一些已经粉碎好的料淘洗。这一次从头到尾你自己独立完成,让我看看你现在对于制瓷技术的掌握。”   徐久照意外,却答应了下来。徐久照跟在高师傅身后走出了工作间向着粉碎区走去。   高师傅望着他的背影,回想起这次他去拜访老友的情景来。   当时他故意卖关子把徐久照烧制的梅瓶给居住在河北邯郸的陶艺名家邹衡新观赏。   当时邹衡新几乎是用挑剔的目光来观赏,还以为是他自己的作品,等他挑出几个微不足道的毛病之后,高师傅才揭开谜底,告诉他这是一个学习陶瓷制造只有半年时间的少年制造的。   那老头下巴都差点惊掉的样子,足够高师傅回味下半生的了。   “高大全!你这个老瘟蛋,你就是故意找我来炫耀?”邹衡新让他这一出弄的眼睛都气红了。   本名叫做高大全的高师傅难掩得意,端着茶杯吹着茶末,滋溜滋溜喝着茶水。   “我这上好的碧螺春不给你这个瘟蛋喝。”邹衡新老来小劲头上来了,站起身就去按住茶碗。   “你这老头真没意思!”高大全翻着白眼,顺着他的手放下了茶碗。他才不跟他挣,这老头比他大,都70了。真把他闪到了,高大全可赔不起。   “哼!”邹衡新把茶碗往自己跟前拉了过来。   高大全看笑话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哎~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来我是想给你送徒弟来的,结果人不领情。连碗茶都不给喝,真是伤自尊,走了。”   高大全立马站起来,转身。邹衡新傻眼的抬头看他,旁边站着照顾他的保姆捂着嘴笑个不停。   这俩人说来一个六十,一个七十,虽然差了10岁交情却是非常的好。高大全想要找一个不耽误徐久照才华的人来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位。   作者有话要说:  高大全跟高大上就差一个字……   冯忠宝:高师傅,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做高大上?   高师傅:……[抬手打飞]   另外,现在还不到小攻小受正式建立联系的时候,所以小攻现在这会儿还属于打酱油状态。   ☆、第 18 章   邹衡新是何许人也?   乃是现今在世的当代陶瓷艺术大家之一,国内陶瓷艺术协会名誉会长。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众多的头衔,包括工艺美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技师、国家一级技师等等,光某某美术学校陶瓷系客座教授的头衔就N个,并兼任一所著名艺术高校的陶瓷研究院的院长。   邹衡新脸皱了一下,随后松开茶碗,身子向着后边一靠:“感情你是给我推荐徒弟来了?”   高大全耍够了老友,又转身坐下了:“总算你还没有老年痴呆。”   邹衡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痴呆了我都不会痴呆。”   高大全十分坦然的把茶碗又拉了回来,端起来喝了一口:“你不痴呆就行,说吧,这个徒弟你觉得怎么样?收不收?”   邹衡新没有痛快的答应,反而是充满顾虑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很多年没有带过徒弟了,毕竟年岁大了。况且一旦我收了这个徒弟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不论他成就怎么样,凭借这个身份就能混吃等死一辈子。我不可能在没有了解之前凭借你一句话就便宜了一个不知道根底的人。”   高大全嗤笑了一下:“你还真服老,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服老呢。”   邹衡新感慨的叹息一声:“岁月不饶人,我最近的精力却是大不如以前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已经3年没有出过作品了。”   高大全放下茶碗说道:“我跟你说,你是没有亲眼看到那孩子,真是跟一块海绵一样,教什么学什么,吸收起来快的很。不仅学习的快,上手还快!我就教过一次刻花,看着他画了一次,当时还不太像样。等过了两天再一看,嘿~~那画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手,相当的稳,性子也沉着的很。人更是踏实,不骄不躁。”   邹衡新心中一动,眼睛闪动了一下。   他人老了,并不像精力旺盛的时候,调皮活泼的能够镇得住,管得住。这十来年没收徒弟,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年年轻人的性子越来越浮躁,脾气也越来越急躁,跟本就没有心思踏踏实实的静下来学东西的可能。而另外一方面则是没有遇见合适的,他也不想教那些不合心意的徒弟。   高大全这人他认识几十年了,彼此都十分的了解,如果不是天分特高,品性不错的人,他也不会往自己这里推荐。   邹衡新心里边几个念头过了过,虽然他老了之后脾气有点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严谨,然而在有关陶瓷艺术这个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他的要求还是非常严厉的。   人他不想错过,却也不能这么草率。   邹衡新的眼睛在放在茶几上的青白瓷缠枝莲花梅瓶上看了又看,最终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准备几天,到时候过去亲眼看上一眼。”   高大全意外的说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瞎跑什么?你这相徒弟的怎么也应该让小徐上你这里来,也不能让你亲自跑一趟啊。”   邹衡新皱了一下鼻子说道:“算了吧,还是我自己亲自去看一眼妥当。你先别跟人孩子说,万一到时候我没相上,不是让人家失望么。我去看他还不着痕迹一点,你把人叫过来也太刻意了,看的也不真。”   高大全见他态度这么认真,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这才放松身体的靠在沙发上:“行,后天我就动身回去。等我回去之后这次让他从头到尾都自己动手的烧一件作品,也好让你看看他现在的真实水平怎么样。”   邹衡新挺性急的说道:“干嘛后天,你明天就走吧。”   高大全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我坐了一天的火车不累么?你这么这么狠?连一天休息时间都不给我?”   邹衡新颇为不屑的说道:“得了吧,少来骗人,以为我都不看新闻?现在郑州到邯郸有高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哪来那么累,说你懒你就是懒。”   高大全辩驳的说道:“你光坐高铁到的了吗?不用倒车么?坐车不累?我还带那么大一只梅瓶你怎么不说呢?!”   “反正你就是要赖一天……”   “我就赖你怎么着吧?”   “……”   忽略最后没营养的对话,高大全的举荐还算是挺成功圆满的,他知道邹衡新只要见到了徐久照,十有八|九能成。   高大全叹息一声,要不是他自己只专注在高仿方面,对于创造属于自己的艺术作品并不擅长,害怕耽误了徐久照的灵气,他才不会把徐久照拱手相让。   “你们两个可都得谢谢我!”高大全吃味的想到。   高大全去看热闹了,徐久照浑然不知道他的用意,却有自己的思量。   徐久照垂着眼睛不停的筛选着瓷泥里边的颗粒杂质,这一次高师傅让他全程自己动手,莫非是什么考验?   徐久照抿着嘴唇深思着,这高师傅的要求也太过严格了,之前那只梅瓶虽然是一个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的造物,可是却可以比的上此地窑师的水准。都这样了还不能入高师傅的眼么?   虽然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正式的窑工,没有必要再上赶着非要做高师傅的徒弟,然而从人堆里混出来的经历告诉他,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切不可自毁城墙。   高师傅是一个很好的靠山,徐久照只可能去想方设法的合他的意,不可能在明了之后故意反着来。   那么这一次,他是不是要表现的更好一点?   韵文瓷器厂烧的大多数都是单色瓷,很少会烧彩绘瓷跟颜色釉瓷。   陶瓷的分类总共可以分为青瓷、白瓷、彩绘瓷和颜色釉瓷。单色瓷最主要的是指青瓷跟白瓷,而彩绘瓷最为出名的代表就是青花瓷,颜色釉瓷则包括黑釉、花釉、蓝釉、红釉、酱釉等。   徐久照在御窑厂的时候其实主要负责的是彩绘瓷,他会烧青花瓷,烧的还很不错。而青瓷则是因为个人爱好。宋朝之后的朝代,每一代都会有高仿青瓷的窑场,徐久照学会烧青瓷除了跟专门负责青瓷的窑师偷师之外就是自己的刻苦钻研。   徐久照搭手跟青瓷窑场的窑师合作,烧出了成色不错的天青色瓷器,这才被恩师举荐给了到处物色人选的督陶官大太监陶金。   也怪他当时得意忘形,拿着烧出来的成品跑到恩师跟前请他品鉴!   虽然这次徐久照十分想要展现一下他烧青花瓷的手艺,可惜高师傅之前压根没有教他这方面的知识。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夸张,这可不能用看书学习就蒙混过去。   所以,还是烧青瓷吧。   徐久照想了想,之前的梅瓶因为是练习之作,胎质有点厚,刻花图案勉强入眼。高师傅已经看过他在刻花上的表现,那么这一次就在器型和胎质上下下功夫。   打定了主意,徐久照就开始认认真真的做起了准备工作。   高师傅看完热闹,一脸喜气。他人老见识多,本地发现新窑场,对于当地经济建设和发展都会有一定的刺激影响。自己的家乡有此机遇,怎么不让人高兴,更何况这也是韵文一次腾飞的机会。   高师傅见张文钊这么积极的忙前忙后,就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了。别的不说,建立本地的遗址陈列馆是一定要插一手的。   虽然这算是大发现,但是对于国家文物局来说也没那么快和那么多的资金来专项管理,这就给了张文钊机会。   个人企业投资兴办展现本地文化的陈列馆,怎么想政府都不太可能拒绝。双方合作,文物和遗址还属于国家,而陈列馆的主体建筑和管理就归个人了。   而到时候张文钊就可以以交流文物的名义把修复好的瓷器交换出去,收集到足够多的品种,陈列馆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博物馆了!文物交流是正常现象,连违规操作都算不上。   而这其中,因为交换而产生的私下交易就足够张文钊赚的满盆满钵了。   奸商,真是奸商。高大全哼哼着。   挖掘现场干的热火朝天,就连晚上也开着大射灯,夜如白昼的工作着。徐久照走的时候还能听见那边喧嚣的动静。   等回到福利院,徐久照吃过晚饭,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块瓷片。这块瓷片原本在张文钊那里,后来被作为纪念品还给了他。   张文钊对他说过,等这个不知名的窑场历史地位确定之后,这片瓷片可以以极高的价格卖出去了。   徐久照心情复杂的捏着瓷片看了一会儿,就弯腰把床底下夹缝当中的月饼盒子掏了出来,然后把这片瓷片放了进去。   天气渐渐的转暖,徐久照把装着衣服的箱子打开拿出春天穿的长袖衣物,然后把穿不到的厚衣服整理整齐放进箱子里边。   把箱子推进去的时候,徐久照看到了其他几个没有打开过的箱子。   这些箱子是吴久利给他收拾的,当时吴久利不让他收拾,只是给推进了床底里边,而装着衣服的那个箱子则被他放在了靠外的位置。   今天徐久照看见了,顺手拉了出来。箱子很沉,徐久照打开一看,惊讶了。   这里边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   ☆、第 19 章   徐久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想到原身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书。   虽然现在的书籍没有古的时候那么贵,但是如此之多的书籍,对于一个才工作四个月的人来说也是负担不起的。   徐久照伸手把书从箱子里边拿出来,书是彩页的,一本的定价有几十元。   这是一本跟陶瓷有关的书籍,名叫《古瓷鉴宝百例》。徐久照翻开看了看,里边图文并茂详细的介绍了上百例的陶瓷鉴定实例。   书并不是崭新的,边角有磨损的痕迹,书页也因为多次阅读而翘了起来。   徐久照垂眼低头,伸手把箱子里边的书一一拿了出来,发觉里边的书大部分都是跟陶瓷收藏还有鉴定有关的。   一时之间徐久照心情复杂,他自己一生酷爱烧制瓷器,而那原身的爱好竟然是收藏瓷器吗?   徐久照蹲的时间有点久,腿开始发麻,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拿着最上边的那一本坐在床上打开细细的看。   这本鉴定书籍从四个方面介绍了陶瓷鉴定的方法,目测法,微观法,比色法,容重法。   容重法直接就是数学公式,徐久照压根看不懂。除了这容重法之外,其他的三种方法对比他自己对陶瓷的理解,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讲解了关于陶瓷的知识。   徐久照顿时很感兴趣的翻看这本书。   原身看的出来很认真的看了这本书,这上边有很多地方都被细心的做了记号。   徐久照看的很入迷,也看的很仔细。   过了一会儿,徐久照翻书的手顿住了。书籍三分之一的部分正好介绍到了柴窑实例讲解,被放大下的图片当中柴窑底色那天青色又艳又美跟他放进月饼盒子里边的那片瓷片相差无几。   而这一页,也被原身用一个涂成实心的三角记号标示了起来。   徐久照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剩余的箱子都拉了出来开始翻找,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终于他从一个放置杂物的箱子里边找到了一本厚厚的黑皮笔记本。   这笔记本的主人并不是原身,而是前任福利院的院长常久。这本笔记本里边记叙了他对于陶瓷研究的喜爱和心得体会,重点记述了郑州附近有名的几个窑口,还有多年来他的考察和发现,其中正包括柴窑位置的推断。在笔记本的这一页上,一个明显不同于常久的青涩笔迹的写道:“我找到了!!”   徐久照的心沉了一下,他缓缓的合上黑皮笔记本,脑袋歪了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收拾好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徐久照坐在桌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想他大概能还原事情的原委了。   前任福利院长常久老先生是一位喜爱研究陶瓷历史的类似学者的人,他生前或许曾经教授过徐久照什么。而在他死后,常久遗留下来的书籍和笔记本就被交给了徐久照继承。   “徐久照”很可能喜欢陶瓷的鉴定和收藏,经过学习之后开始尝试自己寻找收藏品。他不知道怎么的找到韵文瓷器厂的废弃窑坑里,误认为那里是柴窑的遗址,甚至还可能发掘了跟徐久照找到的一样的瓷片。   徐久照烧制的高仿瓷跟真正的柴窑太相似了,如果原身真的得到了这么一片瓷片并且认为它是柴窑瓷片,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引火烧身!   柴窑实在太珍贵了,就只是瓷片也价值百万。   联系到之前杨久洋在原身出事第二天就失踪不见的事,徐久照猜测是不是原身不小心露白了?   徐久照想了想,觉得他不能被动等杨久洋出现了。   如果杨久洋真的跟原身摔下窑坑有关,说不定还牵涉到见财起意的事情。这就不只是简单的争执冲突问题,是谋财害命!   徐久照借尸还阳,使得这件事没有发展成为命案,但是身为凶手的杨久洋却并不会因此而安心,反而可能会害怕被揭发坐牢而惴惴不安反过来再次加害徐久照。   就算对方没有这种意图,徐久照也不会逾越的代替死于非命的原身宽赦对方的罪孽!   如此一来,徐久照必然会和杨久洋对上。   徐久照想清楚之后就拿出手机给吴久利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明天还要上班,不要休息的太晚。”吴久利不等他开口,就一连串的说道。   徐久照沉重的心思因为他的关切而一暖,脸上也不禁露出微笑:“就准备睡了。”   “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你这个小抠门,肯定不会没事给我打电话,你可舍不得那电话费钱。”吴久利打趣的说道。   徐久照无奈,他给人的印象就这般不堪?哪里有那么吝啬抠门?   “你这是污蔑。”徐久照哼哼着说道,说起来吴久利比起徐久照实际年龄要小,可是他这个兄长太称职了,连徐久照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接受了这个兄长的角色定位,“我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打听,杨久洋最近在哪里?你知道么?”   “杨久洋?不知道。”吴久利不解的说道:“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他怎么了?”   徐久照就把他在自己出事第二天不见了的事情说了一下,他说:“因为那一摔,我有点记不得这个人了。但是我想,平常我跟他那么要好,我摔了他怎么也该来看我。偏偏第二天人不见了。”   “你是怀疑他跟你摔进窑坑的事情有关系?”那边吴久利的声音立马严肃了起来。   “我不敢肯定,只不过当时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也害怕冤枉好人。”徐久照没把话说死。   吴久利那边哗啦啦的一阵响动,似乎是在翻什么东西:“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别管了,我在外边认识的人比你多,咱们福利院出来的人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和圈子,我会想方设法去找的。你就等信吧。”   徐久照心里一松,诚心诚意的说:“久利哥,谢谢你。”   “客气什么?你是我兄弟,照顾你都是应该的。”吴久利不甚在意的说道:“有事别自己担着,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徐久照低低的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徐久照又写了一篇字才去睡觉。   能尽力的他都做了,就希望将来不要陷入被动当中。   第二天去了瓷器厂,徐久照沉心静气的投入自己的工作当中,充耳不闻外边的热闹。   他这里能沉得住气,瓷器厂的其他窑师窑工和学徒们反倒是心情浮躁了起来。徐久照屋子里边除了电灯和手机之外没有其他的用电器具,也就不知道昨天央视新闻正式播出了封窑镇发现新窑场的新闻。   这个不知名的窑口根据来历和历史事件、还有所在的位置,被命名为封窑。而这个封窑所挖掘出来的瓷器也一并有了明确的种类名称,被称为封窑瓷器,业内人士简称封器。   这一发现被认为是改写陶瓷历史的重大发现,不仅仅是考古历史学界的盛事,同时也是古玩收藏界的盛事。   徐久照一不看电视电脑,二手机还是个不能上网的二手货。自然就不会知道因为新闻播出而引起的轰动了。   在央视新闻的播出远远不是事情的终点,反而是一场持续数年系列报道的开端。而这其中慢慢发酵酝酿的深远影响,直到很久以后徐久照才能体味明白。   窑师窑工和学徒热烈而热闹的讨论直接影响到了工作效率,张文钊人逢喜事精神爽,呵斥了几遍不管用之后反而是放了他们的大假。   只有单独待在工作间的徐久照不为所动,手里边根据自己搭配的配方调制着瓷泥。   这次他不单单只是使用了窑厂提供的瓷泥,还根据自己的经验往里边添加了石灰釉。   他本来还想按照在明朝的时候往里边添加一种草木灰,却发觉那种植物已经在周围绝迹看不见了。   徐久照不知道是只在这里看不见,还是在当今完全绝种。   从古到今,为什么有些瓷器的种类没有办法完全再现?除了烧制方法失传也跟矿物植物的绝迹有很大的关系。   徐久照对此种情况心知肚明,虽然对植物的缺失而感到遗憾,徐久照却并没有觉得气馁。   他觉得他既然重返阳间,就不能只满足于过去的成绩,就算没有了又怎么样。他一样可以跟从前一样,不停的学习尝试,推陈出新,重新创造出来。烧制釉色更加完美、器行更加出色、技艺更加精湛瓷器来!   徐久照内心满怀雄心壮志,脸上却还是平平静静不动声色的做事。   他这般沉稳冷静,让高师傅更加的满意,恨不得邹衡新飞一般的立刻过来,好好看看他发现的这块宝石。   邹衡新不用他催促,也是雷厉风行的很,再加上现在封窑镇发现了新的窑口,邹衡新已经迫不及待的启程往这边赶来。   与此同时,另有一位也同样白发苍苍的人登上了飞机,不日即将抵达郑州。   在徐久照不知不觉当中,他现在这一生当中,对他影响重大的老人们终于到全了。   ☆、第 20 章   徐久照完成了瓷泥的调配,开始进行揉搓、踩踏,把瓷泥揉制成坯料。   这个工序他制作的相当的精细,等他坯料制作完成,邹衡新也赶到了封窑镇并安顿了下来。   封窑镇上虽然有旅馆,但是居住条件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七旬老人。再说高师傅也不可能冷淡到好友来到他的地盘让人没地方住。   高大全的家在封窑镇外围,是一个二层小楼,邹衡新和他的保姆就住进了高大全的家里边。   等他休息够了,邹衡新就跟着高大全溜溜达达的往韵文瓷器厂走去。   这几天封窑镇人来车往,住宿的人暴增,可把封窑镇有数的几个小旅馆给高兴坏了。   除了天南地北的古董商之外、还有走街串巷专业拉纤的掮客、外加空有眼力却没钱开店到处搂货再转手卖掉的包袱斋、根本不开店只是到处上山下乡收货的游击队——也叫铲地皮的,除了这些专业混古玩圈的人来寻找机会之外,还有就是那些游离在外围对古董收藏一知半解,却热情高涨的新手们。   这些人鱼龙混杂,什么成分都有。因为挖掘现场被封锁着,他们只能在外观望或者是别辟蹊径,导致挨着封窑遗址的韵文瓷器厂跟城门楼一样被穿成了筛子。   都跑到这边来打听消息了。   徐久照这边都来过好几拨人,烦的他直接把门从里边锁上,连高师傅进来都只能叫门。   “小徐,开门。”高师傅顶着邹衡新揶揄的目光,敲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工作间房门。   过了一会儿,徐久照打开了房门:“高师傅。”   “嗯。”高师傅端着架子威严的迈步走进工作间,对徐久照说道:“这位是我的老朋友,邹衡新,你直接称呼他为邹老就行。”   徐久照转眼看向邹衡新,不同于高大全长得黑瘦又满脸不好相处的样子,邹衡新心宽体胖,他保养的相当好,脸上带着健康红润的光泽。邹衡新头发花白,上了岁数的老年人头发都很稀疏了,他也不例外。只不过不同于其他老年人不怎么细心打理自己的发型,邹衡新的头发修剪的很有派。   邹衡新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男子,老了胖了那也是一代帅老头。   徐久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看了一眼,自带美人尖的帅老头的时髦发型显然让徐久照HOLD不住了。   “邹老,您好。”徐久照喉咙滑动了一下,润了润嗓子。   邹衡新对徐久照第一印象相当的满意,这孩子长的眉目周正,浓眉大眼高鼻梁,还是一个双眼皮。那一双眼睛被双眼皮一衬,别提多清亮了。   眼神清澈,态度沉稳,目光也正直,说话不卑不亢。是个难得稳得住的年轻人,果然如高大全所说是个稳重的。   邹衡新笑眯眯的说道:“你也好,你自己忙自己的去吧,我们老俩在这边说说话。”   徐久照应了一声是,却没有真的就此走开,反而是忙前忙后的给两个老人端茶送水递水果,直到确定这俩人真的不需要他才走开坐到工作台跟前继续自己的工作。   “怎么样?人品不错吧?”高大全悄然的、得意的说道。   “还算是可以。”邹衡新并不想让高大全更得意,佯装不甚在意的说道。   “哼。”你就装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老偷偷往人那看!   徐久照一开始的时候还分心注意着两个低语的人的动静,后来倒是专心的沉浸到了手上的工作当中。他倒是没多想,毕竟这两天来人太多了,没准这位也是来看热闹。   高师傅所追求的是完全还原古代时候的制瓷过程,争取没有任何现代工业的痕迹,理所当然的,在这间工作室当中拉坯完全就是手工进行。   现代批量生产的瓷器全都是注浆完成,而市场上所谓的高档瓷器也同样是注浆产品,只不过是原材料更好一些。   注浆的成本非常的低廉,只要使用模具,就能够生产出来一模一样的产品,根本就不需要拉坯师傅用眼力来判断是否一致。   而真正的陶瓷艺术品则都是拉坯师傅们和陶艺家用手拉出来的。只不过人家用的是电拉坯机,而徐久照好不容易还阳来到了现代,还得使用纯人力的方式来驱动拉胚机。   他面前的转盘下有一个转轴,转轴上边有一个小孔,孔里插|着一个摇杆,需要人时不时的摇动,这边的转盘才会转动。   手工拉坯本来就是劳动强度非常大的活,再加上还需要自己转动摇杆,没一会儿徐久照就出了一身的汗。   往常的时候屋子里边都会有一个学徒工在这边专门负责摇杆,而徐久照来了之后,高师傅直接就把那个学徒工给调走了,平常拉坯的时候就让徐久照和冯忠宝俩人互相给对方摇摇杆。美其名曰:加深体会。   本来今天徐久照也是跟冯忠宝说好了的,不过回了家的高师傅突然带着朋友又来了,徐久照手机又放在更衣间里,他也只能替跑到考古工作场地那边去看稀罕的冯忠宝说一句自求多福了。   高师傅眉毛拧着,看他实在辛苦,干脆就坐在那里替他摇摇杆。   徐久照急忙说道:“高师傅,这可是使不得!”他一着急就往外蹦古话,幸亏现在的人只觉得他咬文嚼字,颇有古风,并不会认为这人灵魂不对。   高师傅抬抬眼皮子,说道:“我还没老到干不动的程度呢!”   邹衡新嘿笑了一声,高大全这不是也不服老么。   不过高大全身子骨硬朗,没什么大毛病,摇摇杆短时间也没什么问题。人工摇杆总是比不上电动的快,而且也有转速不匀的问题存在,可正是这些小问题,造就了它跟现代电动拉坯不同的艺术魅力。   徐久照见他坚持,只好紧绷着精神的坐在辘盘跟前,边从旁边的水桶里边沾水,边在不停转动的坯料上操作。   只见他先是用双手抱住柱体,往中间不停的推挤,坯料被他挤压,迅速的往中央高高的升起,然后徐久照用拇指扣在上部的中央扣出一个窝来,慢慢的下压。   从坯料的大小和此时的形状,邹衡新一眼就能看出,徐久照是在拉一个圆碗。陶瓷的圆器虽然没有标准的规格和大小,但是从制作的几大分类当中,只有碗符合徐久照手中的坯料。虽然从现在的坯料上看跟一个盆一样。   但是要考虑烧的时候坯料是会变小的,往往坯料要比成品大,如何把握烧成之后的大小,这些都是需要通过学习和经验累积的。   邹衡新并不知道徐久照经验丰富,只能认为他这是通过学习自学成才。就为这惊叹了起来,一般来说光拉坯需要2、3年才能出师,但是这孩子才学了半年、半年啊!   徐久照把窝提高,左手深入窝内,右手在外边。两只手四指相对挤拉泥窝,时不时的向上或者是向外扩展,使得泥窝外延变薄。   徐久照的手指动作轻盈的在坯料上抹动着,手中的坯料随着他的动作越变越薄,碗体也越变越大,碗边也越来越低。   高师傅意外的一挑眉,他以为徐久照会制作一只小口碗,结果居然是一个浅底敞口碗么?   这种碗可比小口碗对技术要求高多了。   碗体在徐久照手中渐渐成型,显得浑圆矮胖可爱,碗口被压出向外翻起的唇口带出一点精致。高师傅看的暗暗点头,基本上碗差不多完成了。   摇了半天,高师傅嘴上虽然嘴硬,但是其实已经觉得累了。   在他觉得可以结束的时候,没想到徐久照又沾了沾水,只用两双手的四个指尖相对,继续对着碗体挤压。   这是?!   两个老人大吃一惊。   高师傅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惯性过去之后,转盘慢慢的停了下来,而完全专注在拉坯当中的徐久照这才回过神来。   “……”徐久照抬起头茫然的看人,怎么停了,他正拉坯拉的过瘾呢。完全没想过他这回专注之下又暴露出来了什么的东西。   邹衡新跟高师傅对视了一眼,都对徐久照的企图感到震惊,刚才的动作俩人绝对没有看错。徐久照是要继续把碗壁变的更薄!   现在的碗体烧出来,碗壁大概只有2.5-3毫米薄厚,而再薄下去就要进入超薄的范围了。完全手工拉坯的超薄碗,可不是只有短短半年学习就能够拉出来的,甚至也不是学习2、3年能够做到,这需要手上淫浸十来年以上的功夫!   邹衡新捅了捅高师傅,这话不该他开口问。   高师傅被他捅的瞪了他一眼,带着一点不可思议和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徐,你还要继续拉坯啊?”   徐久照不明所以的点头:“是啊。”   这回他是打算要表现胎体的,之前的梅瓶厚了,这会儿就让他表现一下做薄的技艺吧。   “呵、呵。”高师傅干笑一下说道:“我看你这碗拉的挺顺畅,接下来有个什么思路没有?”高师傅这意思就是问他打算拉多薄的,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再被这妖孽惊吓到老、人、家!   但是徐久照却理解错误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是不是表现得过头了。他是不是不应该表现的会这种技术?还是其实只拉到现在的程度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说不拉了,更让人奇怪了。他话都说出去了。   “……”抿抿唇,徐久照只好含糊的说道:“我都是凭感觉拉的,我感觉还差一点。”   这答案却炸的两个老头眼冒金星彻底晕菜了,凭感觉拉坯拉成这样,还打算继续凭感觉拉个超薄的出来。   这妖孽难道是要逆天?!   ☆、第 21 章   别的职业说凭感觉,只能让人呵呵一脸。   但是在凭借着吐口唾沫来测试掌握温度的传统技艺行当当中,感觉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指标!   经验,正是凭借感觉和记忆积累而成的。而创新,也正是凭借感觉来探索和尝试而来。在两个老人看来,徐久照正是迈出了正确而重要的一步。   高师傅觉得自己嗓子发干,邹衡新却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如果不是为了在将来的徒弟面前保持形象,他真的特别想要大声的咳嗽。   高师傅清清嗓子,偷偷的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肩膀还有腰部。   他不是觉得自己不行了,而是真的怕耽误徐久照拉坯。高师傅好面子的想到。   偏巧在这个时候冯忠宝回来了,他自然知道徐久照把门锁上了,这会儿跟耗子一样鬼祟的敲门——只是高师傅这么认为,还小声的叫道:“小徐子,给我开开门。”   高师傅眼睛一亮,冷笑一声,大步走过去拉开门锁,唰的一下打开门。   看见来开门的是黑着脸的高师傅,冯忠宝被吓的魂飞魄散:“高高高师傅,我我我……”   “你什么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这才离开一会儿你竟敢明目张胆的旷工!”高师傅积怒已久,这下一起爆发了出来,劈头盖脸的给了冯忠宝一顿骂:“你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清楚!是不是觉得小徐来了,他用功你就可以偷懒了,将来有他在也不用你自己辛苦,直接混吃等死了是不是?!”   冯忠宝被高师傅喝破了心思,低眉臊眼的垂下脑袋,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那出息!真是气死我了你!”高师傅大喘口气,直接把冯忠宝提溜了进来,虽然这不是他的入门弟子,可是时间待久了,高师傅对于冯忠宝的不上进终于也是看不过眼了,“你说你要不是张厂长的外甥,我早把你开除了!”   冯忠宝也委屈啊,他要不是他舅舅的外甥,他用得着被迫承担着重任吗?冯忠宝性格懒散,得过且过,自觉做一个窑师就可以养活自己一辈子了,不一定非要去做技术主管,坐镇瓷器厂。现在有徐久照来了,让他去做主管不也挺好吗。   “趁早给我收拾干净你那小心思,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别想躲一天懒!”高师傅中气十足的厉喝:“过来给小徐拉坯帮忙!”   冯忠宝沮丧的走过去坐下,手里握住摇杆开始摇动。   其实冯忠宝也不是那么罪无可恕,平常的日子里,他虽然懒散,可是上班时间,让他练习他还是有认认真真。只不过这些天热闹太大了冯忠宝的好奇心又太强,厂子里边的氛围也松快,他舅舅管理的也不严格,这才造成冯忠宝在高师傅走了之后,跑出去看热闹。   虽然冯忠宝去看热闹,但是知道徐久照今天要拉坯,俩人其实是约定好了时间,冯忠宝说好了要给他帮忙的。   只不过高师傅带着朋友进来了,徐久照也不能无所事事干坐着发呆等冯忠宝回来吧。那给人的印象也太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偷听人家谈话呢。所以徐久照只能自己一边摇杆一边拉坯了。   徐久照同情的给冯忠宝递了一个眼神,这倒霉孩子也算是被他不小心坑了。可惜冯忠宝太过沮丧的沉浸在自怜当中,没有接收到。   冯忠宝正内心嘤嘤婴呢,他要是干脆不回来,至少今天就不会挨骂了。   “……别走神,注意力集中!”高师傅跟瘟神一样站在冯忠宝身后,声音严厉的说道。   冯忠宝赶紧集中精神,匀速的摇动摇杆。   可惜高师傅今天的要求格外的严格,一会“速度快了!”,一会儿“速度慢了!”把冯忠宝鞭笞的几乎崩溃大哭。   徐久照早在转盘转动起来之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碗体的瓷胎在他的手中越变越薄。   超薄胎质是柴窑的特征,徐久照对于拉薄胎游刃有余,只不过因为被关押的时间和之后颇长时间没有动手,此时也很紧张。   徐久照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邹衡新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观看。在他的角度,他能感觉到徐久照的吃力,同时因为转盘转速的不匀,也影响到了胎体的表面。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瓷胎还处于水坯状态,等完成之后还要进行晾晒。多余的水分晾干之后,就成了干坯。到时候干坯还要被放置在转盘上,进行旋修,把坯体上多余的部分修掉。有句话“三分拉七分旋”,可见后期修整对于胎体的重要性了。   徐久照终于完成了大致的碗体,抬起手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而被高师傅训斥的委屈的不行的冯忠宝也在看到在他的努力之下,一只超薄浅底敞口碗完成了,心情也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小徐子,这碗拉的真是漂亮!”冯忠宝毫无阴霾的衷心赞叹。在他看来,这碗已经完美的不行,根本就不需要修整。可以直接入窑烧了。   徐久照活动了一下脖子,冲着他一笑:“还多亏冯窑师你摇杆摇的好。”   冯忠宝顿时把刚才的苦逼忘记得一干二净,有点小羞涩的笑了起来。   徐久照用一根细线沿着坯体的边沿慢慢的拉,把粘在转盘上的底部分离。   高师傅朝着邹衡新一抬下巴,用眼神询问:“怎么样?”   邹衡新明明心里边早就已经满意的不行,可是偏偏不愿意让老友笑话,做了一个勉强尚可的表情。   高师傅嗤笑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口是心非的老东西。   徐久照把分离下来的胚体放在工作台上,用工具在碗边沿上掐出几个圆弧形状,他准备的器型才最终完成了。   “葵口碗?”冯忠宝惊讶的说道。   “嗯,就是葵口碗。”徐久照用挑剔的目光在碗体上看着,盘算着晾干之后怎么修整。   高大全和邹衡新总算不再用目光和表情较劲,俩人端正表情走过来看这葵口碗。   这碗胎体很薄,线条弧度非常的优美,外翻的唇口透着精致,而被掐成圆瓣形状好似花瓣一般的碗口,就让整个碗更显的精美清贵了。   高大全心中暗暗点头,只要釉色不算差,这碗的价值就低不了。   邹衡新开口说道:“这碗的釉色你打算怎么上?”   徐久照抬头看着一脸肃然表情的邹衡新,恭敬的说道:“我打算用蘸釉法。”   “蘸釉。”邹衡新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肯定而赞赏的神色:“不错,蘸釉可以使得整个碗体上下内外浑然一色,也算是凸显了釉色之美。”   “呵呵。”高师傅忍不住笑了一下。   邹衡新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行吧,今天下午就这样。”   高大全意外的看他一样,邹衡新白了他一眼说道:“等回头再说。”   这个徒弟他是认下了,可是收徒不能在他这个工作室里,徐久照穿着一身沾满泥巴的工装,满手泥水的完成吧?!   那也太不讲究,太草率了,太不符合他老人家的格调了。   高大全嘘了他一下,邹衡新气哼哼的走开了,高大全转而对徐久照和颜悦色的说道:“晚上到我家去吃晚饭,小冯知道我家在哪,到时候让他领你过去。”   冯忠宝被抓了壮丁,瞪圆了眼睛说道:“我也在那里吃饭吗?”   高师傅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你也可以不吃直接就走!”   冯忠宝是额外的,他非要好好调|教这懒蛋不可。   徐久照心里一喜,看来高师傅终于是被他打动了。   徐久照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显露出来异色,平静的说道:“好的,高师傅。”   而在这时,舟车劳顿却顾不得休息,非要到发掘现场去看的另外一个老人家正满心满口惊叹不已的称赞着封窑瓷器的精美。   这个时候考古系高校生们已经拣选出来了一部分,但是还构不成完整的瓷器,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瓷器完整的时候精美的样子。   “爷爷,这些东西就在这里跑不掉的。您没必要下了车就直接奔这里跑,先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也是一样。”蒋忻无奈的跟在老人身后劝着。   “我等不了那么久,早一点看到早一点化解我心里边的疑惑。”蒋卫国目不转睛的盯着放大镜,边还说道:“阿忻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没问题。”   蒋忻无可奈何,这位现在完全是凭借精神支撑着才感觉不到疲惫,他老人家不当回事,蒋忻却不可能由着他去。   蒋忻持续努力的劝说,蒋卫国看了这些不成形的碎片反而更是惦念了。   蒋忻只好打电话给张文钊,跟他商量能不能暂时先借出一片让蒋卫国带回住处观看。   张文钊听了这件事情,打听了蒋忻的爷爷竟然是蒋卫国之后,立马赶了过来。   蒋卫国在古玩界可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他这一生命运多舛,经历颇具传奇色彩,是张文钊这等小辈们争相想要结交认识却求而不得的老前辈。   张文钊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第 22 章   虽然现在考古现场的负责人是由文物局下派的一位官员在担当,可是考古的主要项目全部由胡教授负责,临时商借出来一片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胡教授甚至跟张文钊亲自来见这位老人家。   蒋卫国颇显老态,满脸生着皱纹,眉心更有深深的刻痕一般的川字纹。他的鬓发之间染满白霜,一脸严肃刻板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胡教授跟张文钊简直跟膜拜一样用崇敬的眼神看着这位老人家,蒋卫国虽然面向看起来严肃不好接近,但是态度却不拒人于外,言谈之间很是客气,令俩人受宠若惊。   在蒋忻不着痕迹的话题带动之下,胡教授和张文钊才在兴奋当中醒悟,赶紧告辞走了。   这封窑镇距离城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蒋卫国并不像年轻人那样可以来来回回,只能选择住在当地。但是这会儿旅馆都已经爆满了,再说那吵闹复杂的环境也不适合上了岁数觉轻的老人家。   蒋忻此前一晚知道蒋卫国要赶来,立刻亲自着手安排住的地方。马上找到了一家居住条件还算是不错的家庭跟人家商请,出了大笔的资金请这家人临时腾出房屋来借住。   一晚上腾出了屋子,天亮蒋忻就去市区的家具城按照老人家的喜好和习惯拉来了几件家具还有日常用品。   他的爷爷要来这里,不管是待几天,就算是待一天,蒋忻都不可能让这位他世间最亲的亲人受任何委屈。   吃完晚上饭,蒋卫国带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瓷片,就着放在木质沙发椅旁边的落地式台灯的灯光欣赏着。灯光的折射下,天青色的瓷片颜色更加的鲜翠欲滴,可爱惹人。   “爷爷,您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天晚上早点休息。”蒋忻语气轻柔但是态度强硬的说完,手就伸到蒋卫国的跟前。   蒋卫国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捏着把瓷片反射性的手收到胸前。他抬眼看着长得高高大大的孙子弯着腰,笔直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坚定的看着他。   蒋卫国嘴巴动了一下,蒋忻不等他说话就摇了摇头:“不行,瓷片必须放在保险箱里,不能让你带回房间。”   蒋卫国遗憾的摘下老花镜捏捏鼻梁,蒋忻伸手轻轻的把那瓷片拿走,放进了专门买来的带着保险装置的箱子里。   蒋卫国这个时候浑身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蒋忻知道他累了,可是却还是催促着他去洗一个热水澡,泡一泡,解解乏。   这家的卫生间挺大,里边放着新买来的木质浴桶,蒋忻扶着蒋卫国进去,泡在42度的热水里边,蒋卫国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抬手指了指蒋忻说道:“你这败家孩子,这屋子里的家具是你置办的吧?乱花钱。”   蒋忻浑不在意的说道:“怎么叫乱花钱,我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净是歪理。”蒋卫国没好气的说道:“我在这里又呆不了几天,你这不是浪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你专门给我准备的。”   别看蒋卫国刻板,但是对于这个孙子却是打心眼里疼爱和在乎。孙子为他费尽心力,蒋卫国嘴上不说,心里边却是慰贴的不行。   “怎么就是浪费了?”蒋忻抬抬眼,手里边拿着水瓢往蒋卫国肩膀上淋水,“我之后会托运回咱们家里的。”   蒋卫国这才没有言语,安静的享受蒋忻的孝顺。   蒋忻平日里也没做到伺候洗澡这么夸张的地步,这完全是因为这边的卫生间不比自己家里边有老人专用的防滑扶手,蒋忻这是以防蒋卫国意外跌倒。   没敢让蒋卫国泡太久,一刻钟之后,蒋卫国就擦干净,换上了睡衣。   让爷爷吃完了晚上的药,送他去了房间睡下。蒋忻正打算打开电视看一会儿,突然就接到了郑老板的电话。郑老板是来告诉他有一个新鲜事,问他要不要去看一看,机会很难的。   蒋忻听了以后,二话不说的站起身拿起外套就走出了这栋临时的居住地。   郑老板晚上是跟张文钊还有胡教授一起吃的,谈论的是瓷器修复的进度问题。   这三人边吃边说,冯忠宝突然带着哭腔给张文钊打了一个电话,张嘴就喊道:“舅啊!舅啊!你快来吧!咱们家的小徐子马上就要被抢走了,被抢走了!敌方太过强大,我军太过无能,我实在无能为力。阻挡不了啊!“张文钊猛一听,压根没听懂,冯忠宝的喊叫透过听筒传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引得郑老板跟胡教授好奇的目光。   张文钊尴尬的侧了侧身,带着愠怒的说道:“你好好说话,天还没塌下来呢!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   这句高个顶着立马让冯忠宝冷静了下来,他吸吸鼻子,快速的把事情经过给他说了一下。   这天下班,冯忠宝就把徐久照带去了高大全家里,晚餐相当的丰盛,冯忠宝吃的眉开眼笑。   吃完晚饭,高大全邹衡新还有徐久照冯忠宝坐在客厅里,高大全就把他的打算对徐久照说了。   “你这段日子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天分出众,人也勤奋。”高大全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的好苗子,照理来说我就应该收入门墙之下,却一直没有表态,你也一定很疑惑吧。”   徐久照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连说没有没有。   高大全看了一边故作平静的老友一眼说道:“我这手艺我自己清楚,我做一个匠人还行,却称不上是一个艺术家。”   这个时候邹衡新开口说道:“大全你妄自菲薄了,现在谁不认为你是咱们北边的柴窑高仿艺术大师啊。”   高大全自嘲的一笑:“你也知道这里边是带着高仿俩字的。高仿,仿的再怎么像,那也是仿的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徐久照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高大全接着说道:“小徐,你有才华,还有灵气,我教你启蒙还行,再让你跟我学下去,只能是耽误了你的才气。”   徐久照满脸肃然,不自觉的端正了坐姿。   “所以经过我的考虑,还是要给你介绍一个正经的陶艺大家做老师才不能算耽误了你。”   冯忠宝心中大惊,他之前猜测高师傅要把徐久照支走,也是带着危言耸听的成分给张文钊扇耳旁风,可是却没想到高师傅竟然还真的这么做了不说,还这么雷厉风行的。   徐久照心中受到的震撼不比冯忠宝小。   他这盘算着做高师傅的徒弟未免没有功利的成分,却完全没有想到高师傅却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他打算。   这让徐久照心中惭愧不已,那一直以来因为陷害出卖而对着世人总抱持警惕和距离的心,终于被还阳之后接连不断遇见好人好待而感化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徐久照都觉得苍白,于是他站起身来,郑重的对着高师傅深深的作揖鞠躬:“高师傅,之前我对您多有误解,请您原谅。”   在现代来说,人们很少低头弯腰了。这个礼节太过郑重,让高大全和邹衡新惊讶。   高大全站起身来说:“你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起来。”   邹衡新羡慕的看了看受到如此尊敬的高大全,但是随后想到这个人品出众,才华不低的少年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学生了,又觉得心里开心。   徐久照抬起头之后,高大全对他说道:“这位邹衡新、邹老,乃是当世陶瓷工艺美术大师之一,有他来教你,绝对可以使得你走很多弯路,让你更快更好的掌握现代陶瓷艺术美术的元素。”   徐久照本来到了嘴边的推却话语,顿了一顿,默默的咽了回去。他把目光移动到邹衡新的身上,邹衡新挺着有点圆的肚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自卖自夸的话,邹衡新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只能说道:“你放心,你来到门下,就是我关门弟子,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全心全意的教导你。”   徐久照原来的打算里,就只是借助高师傅做一个挡箭牌、靠山、大腿,只需要他这么一个师傅的名头。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技术突飞猛进,心底却难免带着前大师的心高气傲。   自认为凭借他自己,就算是自学也是可以。   但是高师傅刚才的那句话触动了他,仿的再像,那也只是仿而已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他前生已经仿制出了最接近柴窑的瓷器,他已经可以说是完成了他当时的愿望。   然而,就这样他就甘心了吗?   不。   徐久照是喜欢天青色系的,但是他未必就不能够超越前作,明明他都已经借尸还阳,老天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不是应该创造属于自己的,超越柴窑的瓷器来回报?   徐久照的目光坚定了起来,灼灼的注视着邹衡新。   “承蒙二位的厚爱,如果我还推三阻四,也太令人寒心。”徐久照微微一笑,“我徐久照愿意拜在邹老门下学艺。”   双方皆大欢喜,只有冯忠宝欲哭无泪,他赶紧跑到卫生间里给张文钊拨打了求救电话。   这才发生了蒋忻接到了郑老板看热闹电话的事情。   蒋忻来到高师傅家里的时候,高大全家的客厅多余的家具已经被拉到了一边,只在中间摆放了一张单人沙发。   而徐久照正满脸恭敬,端着茶杯端端正正的跪在邹衡新的跟前给他奉茶。   ☆、第 23 章   蒋忻的拜访让高师傅诧异,但是蒋忻却随后说道:“家祖蒋卫国与邹老乃是老交情,听闻邹老新收学生,作为晚辈理当祝贺一番。只可惜听到消息的时候家祖已经睡下,晚辈不便叫醒,明日必当过来祝贺。”   高大全倒是不知道蒋卫国跟邹衡新还有交情的事,但是蒋卫国的大名,他却也是知道的。于是蒋忻就这么上了门,正好看到了重要的部分。   在现代,拜师所行的古礼已经不多见了。也就在还讲究师徒传承的一些行当里边还存在着。   然而就算是存在着,经受现代教育的青年们,就算是跪在地上遵循古礼的奉茶,姿态上总是透着别扭,眼神里也满是局促不自在、生怕哪里做的不好。   但是徐久照不那样,他好像骨子里就透露出那种翩然的古风,动作流畅自然,眼神平和恭顺。一霎那间,蒋忻看到的不再是现代化的客厅,仿佛是古装片一般。   邹衡新一脸肃然的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徐久照双手端着茶杯举过头顶,邹衡新伸手取茶,押着茶碗的边沿抿了一口,随后绷着的脸突然就露出了笑模样:“好啦,快起来吧,地上凉的很。”   “是,师父。”拜了师之后,徐久照的态度更加的恭敬。   “现在不流行叫师父啦,你称我老师就行。”邹衡新笑眯眯道。   邹衡新本来的八分满意,早就让徐久照这番恭敬的拜师礼弄得变成了十二分满意。现在还去刻意记忆古礼的孩子可不多见了,一想到徐久照这番原来准备给高大全的拜师礼便宜了他自己,邹衡新心里甭提多美了。   邹衡新嘴角咧的控制不住,高大全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说道:“今天就只是你们师徒俩的拜师礼,一个简单的仪式。等过一阵子,大家都得空了,在专门给你摆一宴。”   徐久照说道:“不用那么麻烦。”   邹衡新说道:“要的要的。这不仅仅是把你正是介绍给你的师兄们,还要跟圈子里的人打声招呼,算是你正式的露面宴,不能省。”   邹衡新扭头冲保姆示意,保姆上前一步递给他一个扁扁的布包。   邹衡新把布包递给徐久照说道:“工欲善必先利器。这套雕刻刀老师我就作为见面礼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发挥它的作用。”   徐久照略带诧异的抬眼,接过布包之后道了声谢。   徐久照诧异倒不是邹衡新见面礼,而是这礼竟然是雕刻刀。虽然在塑造器型的时候,窑师们也是会动用刻刀的,但是成套的刻刀倒是没有人去专门准备。毕竟他们不是木雕石雕的师傅们,有的刀根本就用不到。   邹衡新显然看出了他的表情,对他说道:“现代美术元素当中,是少不了雕刻修饰这一环节的,当然这不是说圆器就不流行了。而是受到西方美术的影响,现代陶瓷艺术更多的融合了西方美学,表现思想和形体的地方变多。一套道具是必要的,说必不可少也不为过。”   徐久照听了之后,这才恍然。   高大全带着点酸味说道:“行啦,知道你迫不及待,但是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传道授业解惑。没见来了客人?”   陆陆续续的郑老板、张文钊、蒋忻几个都来了。邹衡新也不好冷落他们,光和徐久照说话。   因为蒋卫国的这一层关系,蒋忻先上前说话:“恭喜邹老收得佳徒。”   “好好,谢谢了,蒋忻。怎么你爷爷也来郑州啦?”邹衡新见到蒋忻笑了笑,问道。   “是啊,听到这里发现了明代官窑窑场,他老人家怎么劝也劝不住,非要过来亲自看个究竟。”蒋忻颇为无奈的说道。   “哈哈,他那个倔脾气。”邹衡新哈哈一笑,“正好他也来这里了,明天就见个面一起吃个饭,好长时间也没见到他了。哎~我们这些老朋友是越来越少了。”   “邹老您可还是老当益壮呢。”蒋忻说道。   “我也就是身体比他强一点,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也是老了,跑不动了。”邹衡新唏嘘。   郑老板随后也上来表示了恭喜之意,然后张文钊走上来嘴上虽然道着恭喜,却是一脸的强颜欢笑。   高师傅顿时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你这会哭不哭笑不笑的什么意思?”   张文钊当即一抹脸,强笑道:“怎么会,我这是高兴!高兴!”   冯忠宝可没有张文钊的城府,直接伸手去拽张文钊的衣服,高师傅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看见他的小动作。   高师傅冷笑一声说道:“小冯,你过来。”   他今天让冯忠宝看现场本身就是想要有刺激教育的想法,这会自然是要敲打他一番。   冯忠宝笑的比哭还难看,高师傅终于没能忍住使用暴力,呵斥道:“今天是小徐高兴的日子,干什么死了爹妈的德行!”   这话说得现场好几个人暗自翻白眼,人家爹妈可还在呢,这老家伙一贯的口上不留德。   高师傅继续训斥道:“看见没有,平日里叫你好好学,你不好好学,要不然你也能早日拜到名师之下。”   冯忠宝嘴巴动了动,要是让他拜高师傅这个凶巴巴的老头,他几乎都可以预想到之后的水深火热的日子,那他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呢。   高师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冯忠宝却硬着头皮说道:“小徐子拜了老师,我当然是挺高兴的。可是问题是小徐子还有2年合同呢,之后怎么办?”不在韵文瓷器厂了?   白白流失了一个人才,不只是张文钊心痛,冯忠宝更是失望不已。主要是没顶缸的人在了啊!   高师傅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张文钊的脸色会那么不好看。确实从天赋才华上讲徐久照要比冯忠宝出色的多,如果将来留在韵文瓷器厂,比起高师傅来讲丝毫不差。   可是高师傅私心认为,韵文瓷器厂将来是容不下徐久照这尊池中非鱼的。徐久照的前途广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一飞冲天了。   可是……徐久照是被张文钊亲自领着过来做了他的学徒工的,貌似有点交情……他这么一声不吭就给人挖了墙角,也不太厚道。高大全迟疑的扭头看了看冯忠宝,要不然他……真的收下冯忠宝做个入门弟子?   但是看着冯忠宝那样子,高大全就一股不顺眼涌起来,这孩子实在不符合他的脾气!而且,好处都叫邹衡新拿了,凭什么他要受这个罪。   高大全若无其事,满脸不相干的说道:“这有什么,反正一时半会邹衡新也走不了,就叫小徐在这边边学边做嘛,顺带脚的让老邹给小冯也教两手。不能白叫他凭白得人家这么一个徒弟对吧,而且他在这边呆着,怎么也得用人家的工作间吧,这边也就韵文瓷器厂有这个场地了,就当是交租费。”   这话说的简直可以说是蛮横了。   邹衡新吹胡子瞪眼,真特么的是一个损友!怎么全都赖他身上了,他高大全不就是牵了一个线么!这点手尾都收拾不清楚,真是……   与他相反,张文钊却是喜大于惊。   冯忠宝能跟着邹衡新学学,就算是做为一个普通的学生,资历上来讲也算是增光添彩。   ☆、第 24 章   私心里讲,徐久照还是愿意在这个小镇的窑场里度过还阳最初的两年时间的。时移世易,几百多年过去,不仅仅是改朝换代,甚至礼教法度也有所不同,更别说那日新月异所谓的科技飞跃。   他再是好学,每日的接收能力是有限的。   徐久照所恐的就是露出破绽被当做妖邪烧死,就算现在好似没有烧死的刑法,面对他这种灵异异端,想来也有别样的手段对付。   所以,对于暂时留在封窑镇边做工边学习,他自然是千肯万肯,嘴上恭顺的说着:“自然是听从老师的吩咐。”   邹衡新被高大全硬赖上,也是无奈的很。不过没办法,拐走了人家的人才,他也没得推脱,只好让冯忠宝跟在一边学习,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   邹衡新是学院派出身,讲课的方式跟注重言传身教的高大全不太一样。   他一上来就是系统的理论梳理,把陶瓷在中国的历史起源、发展、巅峰,直到现代全都系统的讲了一遍。更是把历史上那些派系分类讲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冯忠宝抓耳挠腮,这种枯燥的东西,他听不进去,还不如被高师傅鞭笞着学技艺呢。   但是对于徐久照来说,他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些系统理论的知识梳理。   邹衡新新收了徒弟,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讲起课来滔滔不绝。他知识渊博,底蕴深厚,各种事例信手拈来,让徐久照获益匪浅,暗呼过瘾。   一对师徒俩学习的是如痴如醉,只有冯忠宝坐立难安。   “老邹,恭喜你收了新徒弟。”蒋卫国推开门进来了,未语先笑的说道。   “哈哈!蒋老弟!来来来!快进来!”邹衡新高兴的站了起来。   “我来打扰你上课了。”蒋卫国身后跟着蒋忻,俩人一起走进了高家的客厅。   邹衡新的保姆很有眼力的给俩人端上了热茶,主宾分座之后俩人一番寒暄。   “真没想到会在封窑镇这个地方遇见你。”邹衡新感慨的说了一句。   蒋卫国说道:“都是因缘际会。要不是因为这新窑场的发现,我也不会过来看个究竟。被惊动的可不只是你我,不知道有多少老家伙们都盯着这边呢。”   “哦?”邹衡新身子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说道:“我倒是没顾上去看现场,你给我说说情况。”   蒋卫国了解的也不多,但是他十分有谈性,对于昨天的现场观看和瓷片研究有自己的心得,正好想要跟人交流交流。   俩人这边说的热烈,三个小辈的就觉得无聊的很了。   蒋忻冲徐久照、冯忠宝笑笑:“怎么样?学习了一天了,累不累?”   徐久照和冯忠宝俩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表现了截然相反的两种反应。让蒋忻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这俩人那个的感觉是准确的。   蒋卫国端起茶杯押口茶水,撩起眼皮子对着三个小辈说道:“我知道你们不耐烦听这些,反正也上了小一天的课了,你们休息去吧。阿忻,带这位……小徐,去周围转转玩玩。换换脑子也好,刚才我也听了一耳朵,老邹你这课讲的也太细致了,没必要把你自己累到。”   邹衡新笑眯眯的摸摸下巴说道:“我这只是系统的给久照先梳理一遍,剩下的自然是让他自己看书,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就可以。反正这些理论了解一下就行,具体的实践倒时候再细说。”   蒋卫国点头说道:“就应该是这样。”   邹衡新抬眼看了看时间,对着三个小辈说道:“行啦,我们两个老头子说说话,你们散了吧。久照,明天你早上8点再过来,我倒时候会给你准备一些书籍,你看看。小冯,倒是你,愿意看看,你就跟着一起看看。”   徐久照意外,他点头应是。   原来这边的师父都是流行送书的么?常久也给了原身好多的书。   当初徐久照的授业恩师只是把自己的书房开放给他看,就足以让徐久照感激不尽了。   三个人跟两个老人道了一个别,冯忠宝如蒙大赦,站在高家门口跟俩人打了个招呼就闪了。   蒋忻插着兜歪着脑袋看一脸淡然的徐久照,问道:“你想去哪里转转?”   徐久照眉毛蹙了一下说道:“你有事情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再说蒋忻一个外地人,带他到处转转?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道理。   蒋忻不置可否,他爷爷的吩咐是让他带这个少年转转玩玩,蒋忻必然会不打折扣的完成:“我自然是有事的,去乡下掏老宅子,你去不去?”   “掏老宅子?”徐久照不解的看他。   蒋忻见他感兴趣,对他说道:“掏老宅子算是古玩行里的行话了,其实就是到乡下去收古董。”   有句老话说得好,乱世黄金、盛世收藏。   每朝每代民间的收藏家们的收藏丰富无比,璀璨繁盛。可以说,古董有大部分都集中在民间收藏家的手中,这些收藏或者毁于战乱,或者辗转流传下来,就藏在不起眼的民家当中。也许被当做传家之宝,也或者根本就被后代不识货的当做垫桌脚,导致明珠暗投。没准就被哪个慧眼有加的人当做漏给便宜的买走。   在乡下掏老宅子,不亚于去寻宝,其中的发现的过程是最为惊险刺激、值得期待的。   让蒋忻这么一介绍,徐久照顿时也有些意动。   他那个时候苦于交通不便,古董交易虽然也有掮客拉纤,但是这样亲自下山入乡的寻宝却是没听说过。   徐久照是土生土长的景德镇人,如果不是陶金和恩师,他根本不会背井离乡的离开自己的故乡。得益于景德镇当时瓷都的地位,全国各地乃至海外番邦的商人,赶着车、驾着船,全都汇聚在此购买贩卖各种货物,用来交换瓷器运回去谋取获利。   除了这些商贩之外,也有各地大富豪大收藏家慕名而来,专门收购景德镇御窑师们流传出来的私货制作。   御窑厂里专供瓷器自然是不允许流出的,但是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御窑师自然会有点赚外快的门道,偶尔也会客串到私交笃定的民窑中,烧上那么一两件,这些作品往往都是密而不传,偷偷的私拍。   当时徐久照的作品价值百金,每每都能引起那些富豪炫富般的争抢。   得益于私拍,徐久照也是见识过各种前朝古董的,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并不喜好收藏,可是发现和寻宝的过程,任是哪个男人也拒绝不了。   徐久照心动了,他抬眼往着蒋忻:“离得远吗?”   蒋忻见他有心一起去,笑笑说道:“距离不太近,毕竟那些交通便利发达的地方早就被人犁地一样的筛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也只有那些交通不便利的地方才还有遗留下来的古玩。”   徐久照认真的说道:“不能太晚,明天还要早起。”   蒋忻看他那认真的模样,都想要去揉揉他的头,但是想起这人当初气势汹汹跟个小老虎一样的彪样。那样唐突冒犯,一定会被他的虎牙咬吧。   蒋忻手背了一下说道:“放心,既然说带你去,肯定不会耽误你回来休息。跟我走吧。”   蒋忻带着徐久照带来暂时被他承租的那家住家,从院子里边推出了一辆大排量的摩托车。   “这是烧油的那种摩托车?”徐久照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大家伙。   “你做我后边,给你头盔,带好了。”蒋忻坐在前边,把一顶蓝色的摩托车头盔递给徐久照。   徐久照抱着头盔迟疑,蒋忻扭头不解的看他:“怎么了?山路不好走,四个轮子的自然比不上两个轮子的方便。”   徐久照抿抿唇,说道:“我有电摩。”他也是有大件的男人,也没必要非要跟人共乘一骑吧?   蒋忻笑喷,说道:“你那小电车跑跑柏油马路还可以,要是走那土路,两天就给你颠坏了,你不心疼啊?”   徐久照眉毛一皱,土路……那还是算了。   他这只是为便宜行事。   徐久照闷闷的做完心理建设,跨上摩托车的后座,再蒋忻的再次催促下,把摩托车头盔戴在脑袋上。   这头盔他也看过人带过,当时只觉得跟战将的头盔似的,却没想到戴在脑袋上会这么憋闷。   “你要是害怕,就抱着我的腰。”蒋忻好心的说了一句。   徐久照瞪着他的后脑勺,他的胆子才不小!   然而当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开动起来,徐久照真的吓傻了。   那速度,绝对不是他那吃电的小电摩能够比拟的,比起千里马也不逞多让。   来这么久,徐久照基本上没有乘坐过超过80迈的交通工具,唯一速度比较快的长途公交那也是铁包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皮包铁,速度还一下子给他飙到120迈。   徐久照脸色青白的僵硬着,两只手伸出去使劲的拽着蒋忻的腰。   摩托车拐弯离开了柏油马路,开上了村与村之间的水泥石路,路况不太好,一个颠簸差点把徐久照甩出去。徐久照这下再也不敢逞强,死死的抱住蒋忻腰。   ☆、第 25 章   出来的时候俩人都没有多加衣服,穿的也是春寒时期的厚外套。   摩托车的速度快,风也大,幸好前边有蒋忻那么挡着,徐久照才没有连吓带冻的。   徐久照的胳膊使劲抱上去,他光顾着忍受害怕,连蒋忻抖了一下都没有察觉出来。   蒋忻腰部虽然不是布满了痒痒肉,可是让徐久照这么一抱,他居然还有点小敏感。   蒋忻的嘴角在头盔底下翘了一下,速度却是没有丝毫的减慢。速度再慢,天黑他们就回不去了好吗!   这次蒋忻出来也不是盲目的出来,毕竟人生地不熟,就算是要去掏老宅子也要有一个目的地才行。   这些天封窑镇各种掮客、铲地皮的来回流动,身为一个古玩商,蒋忻自然是没有少跟人接触。只不过因为之前差一点上当受骗,他谨慎了许多,探出了明路之后,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连带淘货,顺便娱乐。当然,带上徐久照完全是一个意外。   下乡掏老宅子的必备,一个是摩托车,一个是好体格,另外一个就要穿的朴素一点。   朴素一点看起来才是正经的下乡收货的,穿好的去不过是挨宰。   骑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摩托车,徐久照手都抱的发酸,浑身的肌肉都僵硬的发疼,蒋忻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彻底远离城市的喧嚣,深入到了崇山峻岭当中。   郑州周围的山地很多,大多数都在1000米海拔以上。地势地形紧凑复杂,这就让这边的交通不太便利。   水泥路修的勉勉强强,越到里边路况越遭,到最后更是直接称了土路硬地,撒了一些石子算作路。   到后边,蒋忻也不敢开的太快,就这样到了这个村子里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向西方坠落了。   蒋忻把两个头盔收好,锁好摩托车,对脸色发白,手脚僵直的徐久照问道:“没事吧?”   徐久照舔舔嘴唇,板着脸说道:“没事,走吧。”   然后他率先向着村子里边走去,蒋忻抛了抛车钥匙,淡淡一笑,跟在他的身后往村里走去。   村子不大,来往的陌生人很引人注目,蒋忻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在村民的指引下直接来到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里。   徐久照抬头看了看这户人家,比起城市里边的寸土寸金,这个民宅修的占地面积不小。不过也只是三间大瓦房,一个土坯墙的大院子而已。从砖墙窗户门框的用料上,徐久照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断这户人家的经济状况。   不是太好。也许曾经好过,但是很长时间没有修缮,整体显得有些破败。   徐久照眉毛蹙了蹙,默默的走到蒋忻的身后,站在那边听他跟这户的户主交谈。   “……要不是去年年景不好,我们也舍不得卖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家那口子病着,娃娃在外边上大学,总不能让娃娃吃不好穿不好。这一到了外边,那那都需要钱。”姓雷的老汉五十多岁,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皮肤又黑又糙,穿着一件厚实的棉外套,脚上踩着一双有点翻遍黑靴子。   他向蒋忻让烟,蒋忻笑着婉拒了。   雷老汉咳了咳,说道:“不抽烟好,不抽烟好。我这一辈子就戒不掉这个烟了。”   蒋忻眼睛在他手指上夹着的烟扫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徐久照一直在后边旁听,倒是弄明白这家是为了供外地求学的学子上学,这才打算把家里边的宝物给卖掉。   徐久照眼睛垂下,看着院子里冒头的青草。不管哪个朝代,上学都是紧要的,他那个时候甚至还有借钱背债,节衣缩食,也要供养学子。寒门,就是这么苦。   蒋忻不着痕迹的打断雷老汉说个不停的故事,抬手看腕表:“时间也不早了,再晚山路不好走,你看我们是不是看看东西?”   雷老汉很无措的用手在衣服上擦擦,恍然道:“对对对,你看看我,光顾着说话。屋里进。”   从外边进到屋子里边,眼前就是一暗。   屋子里边的条件也不是很好,陈旧的家具,22寸大脑袋电视机。   “老婆子,把里屋门钥匙给我。”雷老汉走进旁边一间挂着门帘的房间里,屋子里边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貌似就是他那位生病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雷老汉拿出一串用红绳拴着的钥匙,招呼两位客人跟他去另外一间屋子。   这件屋子明显就是放杂物的,摆着农具,压面机,小碾子、旧家具、粮食袋子等等。   雷老汉把屋子里边的电灯打开,不太明亮的暖黄色灯光,照亮了这件墙壁黑黝黝的屋子。   “来来,您看看,东西就在这了。”   雷老汉把一张旧桌子上的东西都搬走,把一个长50厘米,宽30厘米,高20厘米的木头盒子搬了上来。   蒋忻从兜里掏出一双白色的手套戴上,两只手压了压,示意雷老汉自己来。   雷老汉搓搓手:“你看看,东西可好了,是明朝的老物件。”   徐久照眸光一闪,明朝的。他上前一步,往被打开的箱子里看去。   里边顿时露出一尊红铜鎏金的人像来。   蒋忻动作小心的把这村红铜鎏金人像给抱出来放在桌子上,徐久照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真正的红铜鎏金造像,还是明朝时期流行的一种样子。   全称是……“红铜鎏金韦驮立像。”蒋忻嘴里清晰的吐出这尊造像的名称。   只见这尊造像,韦驮菩萨身穿中国古代将服,身躯硕壮雄伟,神情威武坚毅,头戴高缨铠甲帽子,立目圆睁。他的身上穿着兜鍪、胸甲、战群、乌鞋,饰带凌空飘起,缠绕着肩膀而下,更是衬得这位神将勇武雄健,气势逼人。   暖黄色的灯光一打,硬是让着尊红铜鎏金造像蒙上一层金晖奕奕的光芒,显得十分具有佛光一般。   徐久照自己看了都忍不住目眩神迷,这造像太有气势,太精致了。要是搁到他那个时候的私拍现场,估计那帮子富豪又要抢破头了。   蒋忻手捧着造像看了看,手指从衣兜里勾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在灯光下仔细的看着衣饰纹路。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我家祖上是逃难来到这边的,传下来的老物件变卖到最后就剩下了这一件,祖上信佛这才留到现在。”雷老汉小心的观察着蒋忻的表情。   蒋忻表情平静,无喜无悲,眼睛里边淡然无波,让雷老汉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忍不住转头对徐久照说道:“小兄弟,你看看,东西是真的很不错。”   徐久照暗暗点头,以他的眼光看了确实很不错。   蒋忻嘴角一翘,扭头对徐久照说道:“你也来看看?”   徐久照犹豫了一下,点头:“好,我看看。”   蒋忻又拿出一副白手套递给他,徐久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都把这些东西藏哪里了?   近看这尊红铜鎏金造像,就没有显得远看那般完美精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那个时候的技艺有限。   徐久照弯腰就着小小的放大镜看了看,换算了一下明代跟现代的货币差价,估摸着这尊红铜鎏金造像能价值个20万左右。   “你觉得怎么样?”蒋忻抱着胳膊靠在一旁。   “嗯……我觉得还行吧。”徐久照说道,“你看呢?”   哪知蒋忻脑袋轻轻一晃说道:“我看不准。”   徐久照吃了一惊。   看不准在这个时候什么意思,徐久照还是知道的。当面看货,觉得东西不对或者是有问题,一般人都不会直白的说出来,只会模糊的说:看不懂,看不准,来委婉的表达东西不对的意思。   徐久照又看了看这尊韦驮立像,这东西哪里有问题吗?!   ☆、第 26 章   雷老汉可没有徐久照再探寻究竟的心思,他顿时急了:“怎么会看不准,我这东西在我家好几十年了,绝对的老东西了!”   蒋忻微笑了一下说道:“您别着急,你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只要东西够老并且到代,什么都行。”   雷老汉惊疑不定的看看他,眼看这件生意真的要黄,这才慌里慌张的在屋子里边翻找起来。   徐久照看来看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心里边存着疑惑,眼睛里边就带了出来,不自觉的就往蒋忻的脸上飘。   蒋忻看他圆圆的眼睛困惑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心里一乐,低声凑过去说道:“一会儿出去跟你说。”   他猛的一凑过来,人体带着的温热扑面罩过来,徐久照不自在的脸上一热,往后退了一小步:“嗯。”   雷老汉动作有点急,翻找的时候碰倒了一个装着糖果瓜子的盒子,过完年没几个月,里边的东西大概是吃剩的,撒了一地。   蒋忻的眉毛蹙了一下,说道:“不着急,慢慢找。我帮你收拾,你先找。”   雷老汉回头看了一眼,点头说道:“那行,我先去一下大屋里,我记得还有一个老烟杆的。”   “不忙。”徐久照蹲下,一点一点的捡着。蒋忻这会也蹲下了,徐久照扭头看了看那老汉走开了,低声说道:“这会儿你可以告诉我了吧,那东西哪里不对吗?”   蒋忻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怎么看的,跟我说说。”   徐久照思索了一下说道:“那造像确实是红铜鎏金的不假,样式也是明代流行的款式,比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蒋忻鼻子里边嗯了一声,说道:“你这都是从外边的表象看的,最主要的你忽略了一点。这东西是新近仿的,上边带着一层贼光,明朝传下来的,外边怎么也应该有一层包浆吧?你说呢。”蒋忻把最后一把瓜子放进去,盖上盖子,两只手掐着这个海棠状的九格糖盒看了看。   徐久照这才恍然,原来他把这个给忽略了。   看到明朝的东西,他总是下意识的用当时的目光去判断,反而忽略了流传世上百年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那么一层荧光,早就应该经过氧化反应雾蒙蒙的了。   徐久照懊恼的咬着唇,低声道:“我没真的往古董那个方向看,只是……”   蒋忻嘴角一翘说道:“知道你是大艺术家,看事物的时候自然是以看工艺品的角度去看。”   这是讽刺他吗?徐久照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蒋忻呵呵一笑说道:“不逗你了,你这是看的少,见得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而且,红铜鎏金造像如果真是老东西,他敢就这么敞着跑出去找东西?”他抬手把那糖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而那被雷老汉当做宝贝的鎏金造像就那么大咧咧的摆在那里,盖都不盖,收也没收起来。   徐久照垂眼,到底是术业有专攻吧,当年他也没少看古董,怎么这会儿就分辨不出来。当然这会儿他已经忽略了当初看的都是瓷器的事情了。   “你看,这个行不?”雷老汉裹着寒风迈步走了进来。   蒋忻把手中收好的糖盒放到一边,戴上手套伸手接过雷老汉的老烟杆。   雷老汉看着蒋忻貌似挑剔的目光,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玩意真是老东西了,我小的时候还见过我祖父抽呢。”   蒋忻拿着老烟杆在眼前来回换着角度的看,这老烟杆的卖相非常的不怎么地,但是除此之外,倒还真是一个老东西。   杆看起来是黑黢黢的颜色,其实是纯银的,上边有掐丝黑珐琅做装饰。这珐显示用暗刻做纹路,最后采用珐琅烧。珐琅上边装饰这花卉还有“意足仍畅叙幽情”的文字,下边更是有“甲戌”俩字。烟嘴磨的光光的,看起来应该是翡翠,只不过不知道保养,一头锃亮,一头灰扑扑的。   蒋忻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只嘉庆十九年制作的烟杆。   蒋忻的脸上实在看不出来半点的满意神色,这让雷老汉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也知道自己家这个东西不怎么好,虽然正经是个老东西不假,但是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保存的怎么样。   蒋忻勉为其难的说道:“东西确实是老物件,但是这也太埋汰了,不收拾收拾都没办法见人。”   雷老汉心中一喜,赶忙说道:“你们是做大生意的,到时候收拾一下,转手卖掉怎么也是赚的。”   蒋忻不置可否,抬眼说道:“蚊子再小也是肉,你出个价吧。”   这就是有交易意向了。雷老汉高兴的笑了一下,随后又为出什么价钱而为难。   多了,不敢说,少了,又亏的慌。   犹豫再三,雷老汉伸出手:“5000。”   蒋忻不急不慌的说道:“2000。回去收拾出来,我都不一定能卖出5000的高价。”   雷老汉额头开始冒汗,据理力争的说道:“这东西再怎么说做工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光是手工价值就不止2000啦。”   蒋忻手里边摇摇老烟杆说道:“做工是不错,那也要看品相。这并不是作为观赏收藏品流传下来的,而是作为日用品使用之后留下来的。磨损的厉害,价格自然要打折扣。”   雷老汉知道蒋忻说的在理,但是心底的不甘愿让他并不愿意松口,咬牙说道:“这样吧,我让一步,4000。”   蒋忻眉毛扬了一下,定定的看着雷老汉。   雷老汉顿时压力大增,蒋忻缓慢的呼吸了一下,在安静的房间里边,那呼吸声也让人神经紧绷。   蒋忻的目光在屋子里边扫了一圈说道:“3500,另外你这屋子里边的另外两个老物件我也都要了。”   雷老汉意外,跟着眼睛在屋子里边转了一圈,这还有什么老东西能入了这位老板的眼啊?   蒋忻的手抬起来,朝着摆放着鎏金造像的桌子比划了一下:“你那桌子,是民国时候的老家具。虽然有磨损的地方,但是料子还算是不错,回去动动手修补一下,倒是能卖出价钱来。”   这可是意外惊喜,雷老汉看了看那乌漆墨黑的桌子,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劈柴烧之外的价值。   “那行吧,桌子也给你……”雷老汉琢磨了一下,说道:“算你800。”   蒋忻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说道:“这两年老家具的市场比较热,这个价格至少比起这老烟杆能赚点。”   雷老汉喜的咧嘴笑笑,然后小心看了看蒋忻说道:“你说还有另外一个老物件,是哪个?”   蒋忻似乎是很犹豫、嫌弃的样子,然后说道:“你装糖瓜子的那个糖盒也是个老的,不过哪个卖相更差,给你200,你也不要觉得少。”   雷老汉看了看那个乌漆墨黑更显的脏兮兮看不出样的糖盒,这玩意确实是老的,他小的时候用到现在了。   “行,那就是200+800+3500……”雷老汉还在那边算,这边蒋忻直接就说道:“一共4500元。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现金,你有银行卡账户没有?”   雷老汉点头如捣蒜,说道:“有的有的。”然后他非常流利的报出了一串数字。   蒋忻点点头,随后打电话,没过一会儿,雷老汉身上响起好大一阵短信的声音。   徐久照惊异的看着雷老汉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手机,打开短信看了看,喜笑颜开的说道:“到账了。”   蒋忻说道:“那行吧,这桌子今天我们带不走,就现在这边放一晚上,等明天一早我再找个车过来弄。”   雷老汉点头,蒋忻生意完成,也不多待。雷老汉给了他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把老烟杆和倒干净的糖盒装到一起,蒋忻拿上跟徐久照离开了雷家。   出来之后,徐久照满脸的复杂,蒋忻奇怪的问他:“你怎么了?”   徐久照徐徐的说道:“我没想到那老汉能把银行账号背的那么溜。”   他到现在也没能背的过自己的银行账号,徐久照对于数字不太敏感,到现在为止也就记住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两串数字。   蒋忻哈哈一笑说道:“他指不定心里边背过多少回了,就等着这个时候往外倒,当然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久照奇怪的看他,蒋忻神秘的笑笑等到俩人走到足够远,他才低声说道:“你还真以为这家人实际情况就跟他嘴里说的一样呢?这位老人家,演技堪比影帝级别!”   徐久照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这话什么意思?      第27章      生活有的时候远比艺术来的要离奇百倍,更别说人们为了生活而锤炼出来的各种伪装能力,有的时候比专业的更专业。   徐久照怔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那家人是骗子?咱们被骗了?”   蒋忻见他站在原地不走,伸出没有拎东西的另外一只手,拽着他,边走边说:“骗子嘛倒不至于那么绝对,咱们这次是遇见埋地雷的人家了。”   “埋地雷?”徐久照不解。   “嗯。”蒋忻低沉的应声,喉咙里带着笑意说道:“埋地雷就是专门带着假货藏在家里边,等着咱们这种上门掏老宅子的,眼力不好那就只能吃亏上当。”   雷老汉一给他让烟,蒋忻就看出他所说的生活经济状况,绝对不是那般的困苦。那烟算不上名贵,却也不是经济条件太差的人舍得抽的。   徐久照脸一下涨红,憋出一句:“这不是摆明了坑人么?!”   “他们这就是坑人的行当,不过考验的却是淘宝者的眼光。”蒋忻看了徐久照开始发红的小脸,越发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像是小老虎,“鱼龙混杂的人多了,难免有这种歪门邪道。他那环境虽然不算是刻意营造,但是昏暗的环境,外加不明亮的光芒,根本就是故意不想让人看仔细清楚。”   徐久照气闷的不行,他白同情了。   蒋忻自然能够明白像他这样没经历过世事的人的单纯,于是开口说道:“当然,他们这只是下家,上边还有专门造假的上线。这些人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家里的故事和历史也许是真的,也许是杜撰的,总之有点基础,不至于全都是假的。”   徐久照脚下顿了一下,焦急的歪头探看他另外一手的黑色塑料袋:“那你买的那个是真的假的,没上当吧?”   蒋忻笑眯眯的看他焦急的样子,说道:“你放心,没有把握的东西我不会收。这两样东西虽然卖相差,但是收拾出来却是赚大了的。说白了吧,这次淘宝咱们算是捡漏了。”   “捡漏了?”徐久照惊奇的抬眼看他:“就那两个脏兮兮的东西?”   “对。”说道这里,蒋忻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得意,把那个黑乎乎的海棠状九格盒子拿了出来,“看看。”   徐久照把那盒子捧在手里,那盒子个头不小,高10厘米,直径50厘米。整个盒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依稀看的出来盒面上用的是寿纹。边缘积蓄着陈年污垢,连寿纹边缘的花卉菱格都隐约的看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寿纹九格盒……”看了半天,徐久照终于认出了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他心情复杂的说道:“这家的主妇们可真够懒的,这么好的剔红盒子竟然都不知道打扫干净。”   对于徐久照能准确的说出剔红这词,蒋忻诧异的一挑眉毛。   剔红为雕漆品种之一,又名雕红漆或者红雕漆。这种技法成熟在宋元时期,发展于明清两代。徐久照生活在那个时候,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剔红这种品种,常以木灰、金属为胎,在胎骨上层层髹红色大漆,等到有相当的厚度之后,凉个半干描上画稿,然后再雕刻花纹。花纹一般都是以锦文为地,花纹隐起,给人以华美富丽之感。   像徐久照手中的这个寿纹九格盒,别看面上现在平的几乎看不出纹路,等蒋忻回去让人把脏污清理掉,露出来的绝对是富丽堂皇、众星拱月的锦文花卉,足以闪瞎人眼。   “200块,一个剔红的盒子,这确实是捡漏了。”徐久照点点头,又把盒子给放了回去,现在可还在村子里边,人生地不熟的,不是细看的地方。   蒋忻难掩得意的说道:“这剔红盒子收拾干净了,摆在博古轩里,卖个几万块钱不成问题。”   徐久照对于蒋忻转眼间就倒手赚了百倍虽然羡慕,却并不嫉妒。这是人家的眼光、本事。他自己所擅长的并不比对方差,虽然赚的不是暴利,却也足够立身安命。   不过徐久照也不得不承认,很多人喜欢这一行不是没有道理的。一眨眼就赚大钱,确实让人感觉到心跳刺激。   蒋忻把东西收好,揣着兜,跟徐久照并排慢慢的走,对他说道:“那老烟杆品相不佳,也能走个7、8千的价格。也就那张桌子,卖价最低,最后能卖个4、5千就不错了。”   徐久照笑笑说道:“蒋先生这次收获颇丰,恭喜你。”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祖父跟邹老是老交情了,咱们也没有必要那么生疏。”   蒋忻抿了下唇角,斜眼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徐久照,对于他的冷静很是欣赏。很难有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看见这种一夕暴富还能够沉得住气的,是个值得深交的对象。   不过,这一次的运气确实不错,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来乡下掏老宅子,就能入手三件还算不错的货物。   博古轩的店面不小,有专门的供货渠道,并不需要身为老板的蒋忻亲自下乡收货,纯粹是一时新鲜娱乐。这还是蒋忻第一次把从爷爷那里学来的知识实际应用到掏老宅子当中。蒋忻最是喜欢这种低买高卖的小投资大回报模式,总算是对被迫接下家里的生意升起了兴趣。   徐久照回头看了看蒋忻唇边带着的弧度,发觉他的心情很不错,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叫你一声阿忻?”   蒋忻倒是没有强求对方非要带敬称,毕竟他自认为自己还年轻的很,跟徐久照没有几个代沟:“行。”   村子挺长,俩人走了几分钟才走过一半的距离。   徐久照说道:“这么说起来,刚才那户人家也不全说的都是假话。至少他们家里边确实曾经条件不错过,也许是真的逃过难过来的。”   蒋忻嗯了一声说道:“家具里边有几件老的,说不定这就是埋地雷找上这家的原因。不过那些人也是眼拙,眼皮子底下的老物件愣是没看出来。”   徐久照静静的说道:“对这帮子骗子来说,能骗一个是一个。没准人家根本就不把这点蝇头小利放在心上。”   蒋忻一琢磨也是,就刚才看的那个红铜鎏金造像,如果东西是真的,光是收购价就不下30万元,根本就不是徐久照估算的20万元能够拿下的。   他们的摩托车放在村入口的百货小店门前,那里有一小片空地。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农闲的村人们正站在那里唠嗑说闲话,有一个人跨坐在摩托车上,可能是刚刚干活回来,比手画脚说的很是热闹。   蒋忻有点听不太懂方言,但是徐久照听的明白,他一下子站住脚,拉住了蒋忻。   蒋忻立刻站住脚,条件反射的护住黑色塑胶袋:“怎么了?”   “等下……”徐久照蹙着眉头,往聚拢在一起的人堆看。   这个时候蒋忻仔细的分辨人堆里那个坐在摩托车上的男人说的话,原来是发现了古董!   蒋忻跟徐久照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俩人都看到了诧异,不会这么凑巧吧?   但是又听了一会儿,俩人发觉可能真的是巧合,不是圈套之类的。蒋忻立刻精神一振,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塞给徐久照,挤进人群里边去。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人交涉的,说闲话的人都散了,那骑着摩托车的人调转车头,看样子竟然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怎么了?”徐久照不明白的看着蒋忻。   蒋忻一脸兴奋的跨坐到他们那辆车上:“我问明白了,那老兄是盖房班的。今天刚帮人把房子给扒掉,结果房主在起地基的地方发现了一口大木箱,打开一看里边全都是古董。咱们正巧赶上,趁着消息没有传开,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徐久照扭身跨上车座,闻言蹙眉抬眼,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这会儿赶去别的村落,晚上难不成要在这边过夜了?   果然蒋忻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我们先过去看看,如果弄太晚了,就打个电话给我爷爷,让他转告邹老一声。也免得他怪罪你。”   徐久照还能怎么办,只能伸出胳膊牢牢的抱住蒋忻的腰,跟着一路风驰电掣的跑到不知名的村去。   等到了那个村子里,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盖房班的老兄收了蒋忻的报酬,就把人直接领到了盖房子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李,是村子里边的大户人家,见了他们还挺诧异。   “你们这消息也太灵通了。东西我们都没仔细看呢。”李大哥摸着脑袋笑的憨憨,“来者是客,快请进来吧。”      第28章      李大哥非常的好客,进门直接把三人拉上了桌子,吃晚饭。徐久照倒是习惯这种模式,别扭不自在的竟然是蒋忻。   徐久照诧异的看他,这城市里的娃,可能不习惯这般直爽的来往吧?于是,徐久照在饭桌上引领了话题的走向,把事情问了一个清楚明白。   李大哥的大名叫做李海,出门打工赚了一笔钱,就打算把家里的老宅子推倒了翻盖成现代的二层小楼。村里边现在盖房子有专门承包干活的盖房班,于是就请了盖房班的人包活,连拆带建一起搞定。结果房子拆的时候挖地基,却挖出了一口大箱子。   这口箱子着实不小,盖房班的班头把东西交给了李海,李海为人谨慎,任凭大家起哄也没有现场打开就看,反而是赶紧的拉回了现在住着的房子。   盖房班的人感慨,这人家是要发大财的运道。   蒋忻这会儿说道:“也是凑巧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们这才赶过来看一看。”   吃饱喝足,李海一抹嘴,点头说道:“行,东西怎么也是卖。”   盖房班的男子早就走了,李海的妻子去收拾桌子,他的孩子被赶去写作业,只有李海一个人领着俩人去看东西。   箱子被放在李海的卧室里,打开屋子里边的白炽灯,一片亮堂堂的环境里,一只带着土腥味的木头箱子格外的显眼。   蒋忻谨慎的弯腰墩身,手指扫了扫箱子:“这箱子是樟木的,成色很不错。”   李海嘴角笑的咧开了。光箱子就用樟木制作的,可想里边的东西也差不了。   蒋忻打开箱子,里边是用绸布塞满的样子,李海跟着一起动手,把绸布缓慢的清理出来。箱子里边的东西都是大件,总数不多,却样样引人注意。   有一件红铜犀牛望月摆件、一件八卦狮子钮四足红铜熏香炉、一张边缘用檀木框装饰的瓷板画、一件天地福寿玉插屏。   这四件是放在上边的,底下还有一个小口的箱子。   光是上边的这四件东西,已经是个个精致,样样值钱,李海的脑子都要喜的痴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家里边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一笔财富。   蒋忻一脸严肃的带着手套细细观看和检查,徐久照好奇的蹲在一旁拿着蒋忻那个小巧的放大镜摆弄着。   李海看了看这俩人,心里边的念头转了转,随后笑道:“这底下还有一口箱子,一起打开看看。”   蒋忻轻轻的放下手里的玉插屏,说道:“不着急,好东西总是要慢慢看的。”   李海好似没听到一样把最下边的那口小箱子打开了。   一阵蒙蒙的宝光在金黄色的绸布映衬下播散开来,蒋忻和徐久照一下子愣住了。   看见这样东西,俩人同时大吃一惊。   蒋忻是为它出现的时机,而徐久照却是惊诧这件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徐久照之前亲手烧造遗留下来却不见了的瓷器之一,一件高仿柴窑天青色瓷瓶。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徐久照忍不住失声道。   蒋忻一时晃神,也没听出来徐久照语气中不对的地方。   他只是喃喃道:“是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一件封窑的整器,这太不可思了。”   这件瓷器柴窑的特点太明显,反而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附近新找到的窑口。蒋忻连想都没想,就能知道这是一件封窑瓷器。   李海不解的看着俩人震惊的样子,连声的追问:“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时候李海的妻子收拾干净碗筷也走了过来,她圆盘般的脸蛋挤出一个笑来说道:“都是刚挖出来的,我们之前也没有见过。”随后她拽拽李海,李海暗暗冲她摇摇头。   蒋忻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东西倒是蹊跷。”   李海眨了眨眼,很干脆的说道:“那其他东西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蒋忻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这对中年夫妻,说道:“别的没什么问题,东西都是到代的老物件,品相很好,保存的也很不错。”   李海松口气,带着淡淡的焦灼说道:“那你都要吗?”   蒋忻虽然心中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却还是很痛快的说道:“东西都很不错,我都收了。”   他挨个指着几样东西说道:“你出个价钱吧。”   李海眉毛皱了一下,说道:“我并不是太懂……”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是卖方来定价的,李海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对于古董行情并不了解,比起之前的雷老汉还要不敢出价。   蒋忻单手插兜,说道:“这么说吧,我给你简单的介绍一下,你觉得什么价钱合适,就出什么价钱。”   他转身指着四件东西说道:“这犀牛摆件是明末的,这个狮子钮熏香炉清朝的,这两个都是清末民初的东西。”   李海犹豫了一会儿,始终给不出价格,倒是他妻子一咬牙说道:“一共40万!”   说完这句话,夫妻两个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蒋忻。   蒋忻的眉毛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然后他说道:“多了。犀牛摆件和熏香炉一起能算个25万,两件民初的东西不值那么多。”   李海妻子咬肌蹦起,抿着嘴唇说道:“那这两件你能够给多少?”   蒋忻在瓷板画还有玉插屏上看了看说道:“算一块8、9万差不多。”   李海眼睛在箱子上扫了一眼说道:“这樟木的箱子也值不少钱呢吧?还有这个瓶子,虽然你说有蹊跷,可是都是在一起的,应该也是古董,你干脆一起打包买走,省的我们再去找一家。”   这下连徐久照都觉得他们奇怪了起来,从来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卖家。   蒋忻自然是能够再抻一抻对方,但是对方着急的神态莫名的弄得他也不安了起来,只好说道:“那行吧,一起打包40万。”   商议好了价格之后,蒋忻问李海要了银行卡账号,不一会儿短信就提示对方,钱已经到账了。   李海打从心底松了口气似的,一副钱已落袋的安心表情。   时间已经挺晚的,李海家自然是招待他们住下。箱子被搬到徐久照和蒋忻的房间里,交给对方亲自看管。   是的,临时借住一晚,两位男士自然是要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的。   李海妻子抱出来的两床被子带着淡淡的霉味,蒋忻跟徐久照睡的是盘炕,冬天虽然很暖和,睡起来却很硬。   李海妻子抱歉的说道:“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来客人,被子也没有晒晒。”   徐久照很客气的说道:“没关系,是我们打搅了。”   李海妻子搓搓手说道:“晚上解手可以去外边,也可以用夜壶。手电在这边,卫生纸也给你们放在这里了。”   一通安排之后,时间已经跑到12点,李海妻子走了以后,他俩人终于可以躺进床上的被窝里。   蒋忻揪着被子嫌弃的掀开一角,徐久照扭头看了看他说道:“你最好还是盖上,现在晚上还有点冷。”   霉味什么的,对于蹲过镇抚司的徐久照来讲完全没问题。   “对了,你打电话告诉你爷爷了没有?”徐久照问道。   “嗯,说了。顺便把发现封窑整器的事情也告诉他老人家了,他很高兴,要不是太晚了,非要自己过来亲眼看看才放心。”蒋忻把胳膊枕到脑后,扭头看着徐久照的脸。   发觉跟蒋忻离的有点近了,徐久照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一下。   “那我老师那里也通知到了?”   “都说了,让咱们安安稳稳的慢慢往回走,不要着急。”蒋忻笑了一下,邹老还特意叮嘱他不仅仅要把东西安全的带回去,还要看顾好他的小徒弟。   他发现徐久照可能是天生运气就旺,要不然怎么只是跟他出一次门,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别的东西都是次要的,这次最为重要的就是那只封窑瓷瓶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已知的唯一一只瓷瓶。   “我就奇怪了,那只瓷瓶是怎么会跑到这里出现的?”徐久照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这件事情回去再研究,李海两口子的态度有点奇怪,晚上睡觉的时候留个神。”蒋忻说道。   徐久照抬起脑袋看他说道:“用不用轮流睡?”   蒋忻喷笑:“用不着。”他伸手摸摸徐久照有点长的头发:“你好好睡吧,还正长身体呢。”   徐久照不自在的让开他的手,总是忘记原身的身体年纪还不大的事情。   等到第二天,蒋忻跟徐久照在一阵鸡飞狗跳当中醒了过来,而这俩人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海夫妻两个那么着急把东西卖掉。   为了这从老宅子地基里挖出来的东西,老李家已经分家出去的儿子们全都跑了回来,进行了好一场撕逼大战。      第29章      这场大战,从村子这头打到村子那头,差点连蒋忻跟徐久照也牵涉了进去。   不过好在蒋忻反应快,把来上工的盖房班给雇佣了,保护着他们带着箱子离开了这个村子。反正东西已经卖了,钱都给了李海,人家愿不愿意分,就是人家的事情了。   踩在拉砖的拖拉机上,蒋忻颇为无语的唏嘘:“这都什么事儿。”   徐久照无奈的说道:“意外之财,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蒋忻抱着胳膊冷然的看着被挡在外边骂骂咧咧的李家其他人:“就是想要分,也要看主人同意不同意。”貌似对于无意间被李海拖下水,蒋忻很是不爽。   徐久照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蒋忻。   李海家的老宅子历经几十年的风雨,李海自己家住的也不是老宅子。不知道老宅子是怎么分到他的头上,徐久照也没打算去多管闲事。   俩人来的时候是骑着大排量的摩托车,就好像是日行千里的骏马一般,而现在坐在手扶拖拉机上,跟坐着牛拉的板车一样。   骑着骏马跟坐着牛拉板车显然是两个档次,徐久照回想着不到一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不由的一乐。   蒋忻倒是没有觉得跌份,很有派头的扶着拖拉机的扶手,在一阵突突突的背景音当中意气风发。   徐久照眼睛很尖,蒋忻扶着扶手的手背上掀起了一层表皮,渗出了血丝。   “你流血了?”徐久照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嗯?”蒋忻意外的低头看,不在意的说道:“没事,不疼。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蹭到了。”   李家的人上来想要撕扯,蒋忻护着箱子退到拖拉机这,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擦伤了。   “还是先包扎一下。”徐久照皱眉,蒋忻手背上的创口不小。   蒋忻刚想着半路上怎么包扎,就见徐久照从自己的内衣兜里边抽出一条男士手帕,还带着温暖体温的棉布蓝手绢裹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竟然随身带着手绢?”蒋忻不可思议的看着徐久照。   徐久照抬起眼皮子,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喜欢纸巾。”   古代的时候可不跟现在一样,随手都能找到纸巾纸抽等等,为了使用方便,随身都会带着手帕。不管男士女士都是这样,区别只是材料不同,还有就是女士的大概会熏过香。   徐久照自然也是有这种习惯,当然现在有更方便的简包装纸巾可以随身携带。徐久照比起不能反复利用的纸巾,还是对于手帕情有独钟一些,这能够让他找到一些跟以前生活的共同之处,更自在一些。   徐久照双脚岔开,稳稳的站在拖拉机上,他背着风,低着头,轻轻的给手帕打了一个活结。   手上包扎的力度不紧不松,正正好,徐久照的手绢上带着一股子洗衣粉的柠檬香,他的呼吸也似乎吹拂在手背上,痒痒的。   早上的太阳升了起来,照着徐久照的头发毛茸茸的,分外显得他又温柔又可爱。   一个手帕、一个呼吸、一个温度,再加上阳光晴好,蒋忻就有点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糟糕,这孩子好像还没有成年呢?他这也心动就有点禽兽的意味了……   蒋忻不自在的瞥开眼睛,瞄着两边光秃秃的道路。   徐久照浑然不觉蒋忻的纠结,嘴上轻松的说道:“好了,至少不会把伤口弄的更脏。回去消消毒、抹点药水。”   “嗯。”蒋忻又瞄了他一眼,脸颊的轮廓还带着一点没有退却的婴儿肥,果断是没成年吧?!   拖拉机带着他们绕道昨天的村子,把那张桌子拉上,走到半路路况好的地方,蒋忻换了小货车,不用一个多小时就回到了封窑镇。   封窑镇临时居所里,蒋卫国还有胡教授、外加邹衡新都等候多时了。   “你们俩个没事吧?没伤到?”邹衡新眼睛在两个小的身上巡视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放下了心。   徐久照却紧接着说道:“没有大伤,就是阿忻……哥,手背上擦破了。”   那“哥”明显就是临时加上的,单蹦个一个字,却叫的蒋忻心头异样。   “手背上擦破了?”蒋卫国板着脸,严肃的看过来。   手背上那还带温度的手帕就跟他不合时宜的对着人发情的证据似得,蒋忻脸上一阵燥意,硬是忍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白痴举动。   “就一点破皮,擦点碘酒就行。”蒋忻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   “嗯,你自己注意就好。”蒋卫国叹口气,转身去看搬下来的大箱子。   蒋忻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看着爷爷花白的鬓发,摸了摸鼻子,硬是挤了进去。   这会蒋忻没了夸耀的心情,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收获,最重点的就是那件天青色的封窑瓷瓶了。   “果然是封窑整器,完美,太完美了!”胡教授忍不住的惊叹。   这件高仿柴窑是一件器型不小的摆设瓷,敞口,长颈,线条流畅,弧度优美。这不是一件圆器,而是用片拼成的四方瓶,这种器型更是少见珍贵。   徐久照站在外围,眼睛微妙的看着那瓶子,其他人都啧啧称赞,只有他知道这瓶子比起真正的柴窑差在哪里,为什么不合格。   几人进了屋子,围在一起又欣赏了半天,胡教授这才想起来似得说道:“怎么会在那么一个地方发现了封窑瓷器?这也太过巧合了。”   蒋忻这会儿说道:“说是巧合,但是也不算是巧合。”   蒋卫国眉毛严肃的皱起来:“怎么回事?”   蒋忻从箱子边上直起身子,说道:“昨天晚上也没有顾上仔细看,这箱子里边还有一本手札。”   “有手札?!”胡教授第一个忍不住,走过来说道:“给我看看。”   胡教授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这本手札,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件封窑瓷器会出现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这本手札详细的纪录了明朝时期李家祖上小有资产,是当地的大地主。   因为家主酷爱瓷器,所以冒着杀头的风险,从被封的窑址里偷出了没有被转移销毁的瓷器。   这家人偷了东西之后,连接逃入了山野当中,之后的几十年因为战乱的原因损毁和变卖的一些。清末民初的时候,为了躲避战乱,他们又往偏远的地方迁移,这才来到了现在居住的那个村子。   手札上边除了最初记录偷取瓷器,后边都是这个家族的迁徙史,跟瓷器没什么关系,却还是说明了这件封窑瓷器的来历。   “好啊!好!”胡教授喜不自禁,手里拍着手札说道:“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史学材料,收好了、收好了。”   胡教授看着这件完好的瓷器很是眼馋,但是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从蒋忻这个古董商的手里边把瓷器抠出来。   蒋忻的打算也很直接,现在封窑瓷器这么火热,当然是要尽快运回上海的古玩阁里展出,用来吸引人气,重振博古轩的牌子。   徐久照抱着胳膊听着其他人对这件四方瓶的处置,他默默的走过去,手指在天青色的瓷瓶上碰了碰。   昨天到现在,徐久照都没有接近过这个瓷器,此时要作别了,徐久照的手指才轻轻的抚了上去。   也许是错觉,一股温暖的感觉,顺着他的手指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因为太过珍贵,蒋忻不得不亲自处理这件事情,而蒋卫国既然有了这件完整的封窑瓷器,自然也不会留在这边多待。   很快蒋家祖孙离开了郑州,徐久照的生活归于常态,开始了跟着邹衡新按部就班学习的日子。   徐久照在邹衡新的指导下又做了好几个器型不错的坯料,只不过因为要等其他的窑师,还没有正式的入窑烧造。   四月份天气彻底转暖,吴久利回来了。   徐久照还是住在那间单间里,吴久利一进来就被摞得高高练字本给震住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吴久利难得的说不出话来,他用手翻着练字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字,每一本全都是用过的,“这才几个月啊,你写了多少本?”   徐久照的字体完全的变了样子,吴久利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的一丝痕迹,不过这字确实练的很不错,非常规整又漂亮。   “我没有细数。”徐久照扭头看了看,不太确定的说道:“大概能有六十来本?”   “六十本……”吴久利无语凝噎,虽然羡慕徐久照字写的好看了,但是这量也太大了,几乎一两天一本,手都要废掉的节奏。   吴久利抹把脸,随后开始说正事:“我已经打听过了,杨久洋两个月前从深圳去了香港,然后又从香港出国了。”   “出国了?”徐久照惊讶的瞪圆眼睛。      第30章      “嗯,出国了。”吴久利脸色阴沉,“这从侧面说明他很有问题。”   不是他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出身,而是事实确实如此。一个恰好刚刚成年,离开福利院去打工的孤儿,哪里来的钱出国?   徐久照跟吴久利想的一样,无论是什么时候,没有钱的情况下,是不会远离家乡的。没钱根本就走不远,路费都不够!   吴久利拿出智能手机,从图册里边找出了一张照片给徐久照看。照片里是徐久照不认识的年轻男孩,长得挺瘦,皮肤白净,穿着时尚,一脸的神采飞扬。   “这是?”徐久照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不认识的男孩,猜测他的身份:“杨久洋?”   “你也认不出来了是吧?”吴久利手指滑动,图册上边接连闪过好几张照片,主角都是这个陌生时髦的男孩,“要不是院里的朋友信誓旦旦,我都不敢认!”   徐久照看着杨久洋,垂眼说道:“他哪里来的钱?”   吴久利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道,他嘴巴很紧。只是说发了一笔大财,在南边挥霍了一阵,从香港转去了美国潇洒了。”   徐久照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毛思索。   吴久利拉出他的凳子坐在桌子跟前:“你觉得他这钱,跟你出的事儿有关系吗?”   徐久照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敢肯定,这都是我的猜测。”他的目光在书桌上那本《古瓷鉴宝百例》上扫了一下,回想起上边带着惊叹号的那几个“我找到了”的字迹。   徐久照目光引起吴久利的好奇,他转眼看着旁边带着彩图的书籍,询问道:“怎么了?”   徐久照心中下定决心,目光坚定的看着吴久利说道:“久利哥,能不能让人打听一下,杨久洋是不是卖了一个柴窑的瓷片。”   吴久利的注意力立刻就从书籍上转移走了,追问道:“瓷片?这就是你摔下去的原因?他从你那抢了一个瓷片,然后把你推下去了?”   徐久照肯定的点点头说道:“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如果没有别的缘故,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柴窑瓷片非常的珍贵,任何稍微懂行的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吴久利一方面心中暗恨杨久洋害他兄弟,一方面又好奇的问道:“他能卖多少钱?”一个瓷片能值多少钱,至于把一起长大的同伴推下去?   徐久照估算了一下,不太肯定的说道:“最少价值200百万以上。”   “多少钱?!”吴久利倒抽一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凳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200万?!”吴久利大吼。   徐久照冷静的看着他说道:“没错,200万,至少值这么多。如果是真的柴窑瓷片。”   “我的天……200万……”吴久利可没有徐久照这么冷静,喃喃念叨了一会儿要挖多长时间的槽才能挣出这些钱。   过了一会儿,吴久利反应过来说道:“你说真的值那么多,那不是真的?”   徐久照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后来我又去那废弃的窑坑找过,发现了新的瓷片。这段时间电视新闻上也演过,那是类似柴窑的瓷片,却并不是真正的柴窑,而是仿品。”   吴久利心里这才舒坦点,他笑道:“那买了那瓷片的老板不就上当受骗了?”   徐久照说道:“没错,如果那老板看过新闻,肯定会知道这东西不是真的柴窑瓷片。”   吴久利砸着拳头,狠狠的说道:“好的很,但愿那老板能把杨久洋给逮起来收拾一顿。”   吴久利兴致勃勃的谈论着那不知名老板收拾杨久洋的手段,过了一会儿,时间跑到中午,俩人出去外边吃了一顿饭。   边吃饭,吴久利边说道:“你找好地方了没有?这次回来我是顺便帮你搬家的。”   徐久照感激的看了吴久利一眼,说道:“我打算住到封窑镇上去,已经找好了房子,300块钱一个月。”   吴久利点头说道:“在镇子上300一个月也还行了。”   徐久照说道:“地方是张厂长给介绍的,有现成简单的家具。”   吴久利说道:“那你把钱攒起来买点大的电器什么的,夏天天热的很,空调你得准备一台。”   徐久照不置可否,直接从古代过来得他不知道大厄尔尼诺的厉害,总觉得还跟以前一眼,夏天穿个薄衫就能过。   吴久利帮徐久照搬完东西,看着那些书被徐久照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上,惊叹的说道:“这些就是老院长给你的那些书?”   徐久照仔细的擦着边角的灰尘,对他说道:“你知道?”   吴久利随手抽出一本翻看:“知道啊,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你现在学习陶瓷制作,这些书籍也用不到了吧?”   徐久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打算好好保存这些书,鉴定方面也学一学,至少算是一个爱好,也对得起留下这些书的人。”   吴久利说道:“也好,技多不压身。”   吴久利以为徐久照说的是老院长,却不知道这里边还包含着原来的那一个“徐久照”的意思。   吴久利回去上工了,徐久照继续跟着邹衡新学习。   四月底有一段时间天气非常的晴朗,趁着日子好,徐久照的那件葵口碗还有其他的习作都被烧了出来。   除了极个别的出现了瑕疵,大部分烧的还算是成功。   尤其是那一只葵口碗,烧成之后颜色是温润可爱的豆青色,显得清贵精致,又优雅。   “不错,烧的很不错。”邹衡新非常的满意。   徐久照站在一旁谦虚的垂着手,主要的目光却是放在其他的几个上边。这几个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在挑战神经。   邹衡新对于他传统技艺的掌握有了了解之后,多数是在鼓励他解放内心,解放思想。总是认为他被什么束缚住了似得。   徐久照不能理解,这器型已经足够花哨,而内心和思想又跟器型有什么关系。尽管不能理解,徐久照还是在造型和花卉图案上下了下功夫,做了一些新尝试。   结果……就是眼前看到的这几只。器型上中规中矩,只是上边的花纹和图案对于徐久照来说已经是足够大胆的尝试了。因为是之前从来没有用过的材料,所以烧出来的颜色不是预想当中那样鲜艳明亮。   但是,邹衡新却是很满意的样子:“你还是很犹豫,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慢慢来。”   高大全手里边拿着一本杂志,边看边嗤笑:“你看看这杂志上说的,老邹你再不吭声就要被人踩到泥土里边去了。”   邹衡新很淡定的说道:“不过是些哗众取众吸引眼球的家伙,理他作甚。”   高大全感慨的翻页:“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尸位素餐了,让你赶紧卷铺盖卷走人了。这明嘲暗讽、指桑骂槐的……”   邹衡新眉毛不快的皱起来,走过去拽起杂志。   高大全和邹衡新看的是一本艺术类月刊,受众面积并不是很宽的《今日艺术》。   高大全说的邹衡新被人在杂志上指桑骂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邹衡新涵养好,不计较,倒是他这个旁人看不过眼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搞艺术类的人,大多数又都好名。   有人在杂志上大放厥词说邹衡新这些年状态下滑,白占着名誉会长的名头却什么积极作用也起不到,还给先进年轻的份子挡路碍事。那话说的,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这人偏偏还是徐久照的一个老乡,江西人省工艺美术协会会长,马秀山。   邹衡新也是美术协会会长,不过人家是全国的。可就是压在马秀山的上头不挪窝,邹衡新不动,马秀山多会都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协会会长,成不了全国性质的会长,这怎么能让马秀山神清气爽?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这次邹衡新也有点被马秀山过火的言论给激怒了。   “老子还没死呢!”邹衡新恼火道。   高大全撺掇着说道:“是吧,你早就该反击了,要不然这人蹬鼻子上脸的,江西的那几个也不安分的上蹿下跳。老是没事找事,要把你掀下去。”   邹衡新沉吟了一会儿,脑袋一抬,朝着徐久照说道:“让我亲自出马也太抬举他了,我这徒弟就能把他的脸都给打开了花。”   徐久照神经一紧,俩眼注视着邹衡新。   “小徐,带上你的这只葵口碗,我们去上海!”邹衡新眼睛发亮的说道:“参加全国美术工艺联展,给我拿个冠军回来!”      第31章      上海,国际大都市,一个魔性的城市。对于艺术家们来说,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展现自己的舞台。邹衡新年轻的时候,没少来这个城市参加各种交流活动。   城市大了,包容性就强,什么比赛都有。   这次邹衡新指名要徐久照参赛的全国美术工艺联展,就是一个包括美术书法雕塑陶瓷等等涵盖面非常广泛的一个比赛。   经过邹衡新的一番介绍,徐久照才明白参加这个比赛的必要性。   这类比赛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就跟以前徐久照私下里参加的私拍一样的性质,具有扬名立万的作用。   全国美术工艺联展虽然说并不是一个国际赛事,比赛范围只在国内,但是对于那些新崭露头角的新嫩艺术家来讲,是很好的初始平台。   《今日艺术》会全程报道,与会评委都是知名艺术家还有评论家们,而最后的获奖者的作品经过检验,在市场上也会有一个定价,算是三赢的局面。   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就算是具有出众的手艺,也要会宣传自己的作品。   邹衡新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叫徐久照去参加这一届的联展。毕竟他的年纪不小了,拂照不了小徒弟几年,趁着现在他还能多走动,该给徐久照办的就趁早办了。   这次去上海参加比赛,不是呆一天两天的日子,自然是要找好住的地方。   蒋卫国和邹衡新是老友,邹衡新到了上海,自然而然的会去找他。人老上了岁数,就喜欢跟朋友扎堆一起待着,连带着作伴解闷。   蒋家是上了保护名单的老房子,典型的民国时期小洋楼,内部的装饰中西合璧,既有优雅精致的地方,也有古朴庄重的韵味。因为是这一片都是保护建筑,所以位置虽然在城市中心,却闹中取静,显得很安静。   邹衡新带着徐久照去拜访之前跟蒋卫国打过招呼,可是蒋忻却是不知道的。所以在自己家里边看见了这个曾经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禽兽的少年突然出现,他理所当然的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蒋卫国见到蒋忻木呆呆的反应,很不高兴。   “邹老……久照啊,欢迎你们来上海。”蒋忻硬是扯着一张笑脸,寒暄完毕。   邹衡新笑呵呵的说道:“这段时间要在你们家里叨扰了。”   蒋卫国不悦的说道:“瞎客气,你们来了正好给我解闷了,就我这个孙子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瞎忙什么?”   蒋忻冤枉的说道:“怎么是瞎忙呢,您把博古轩交给我,我一直兢兢业业的,就怕坠了您的名头。”   蒋忻凭借着之前找到的那件封窑瓷器,还有同一时期的精品名瓷,在博古轩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内部展览,在上海的古玩界很是热火出名,连带着博古轩这老牌子又重新闪亮了起来。   最近的成交额比起之前两年大幅度的攀升,蒋忻也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连自己的小生意都差点不顾上了,累的他一起合伙的同学在微信圈里一直追着他骂,说他剥削劳工。   看到徐久照,蒋忻心里边其实是高兴,就算是不能有什么发展,一个自己有好感的对象,人们总是乐意接触的。   “这次来上海是办事还是游玩?”蒋忻浑身的疲惫都不见了,靠在沙发上跟徐久照说话。   “来参加联展的。”徐久照说道。   “哦?”蒋忻眼睛一亮,对他说道:“你这会儿就有作品能参加联展了?真是年少有为!”   邹衡新捧着茶杯说道:“出名要趁早,年轻就是优势,就是资本!”   这次邹衡新带人去报名,刚刚成年的徐久照并不是参展者当中最年轻的,可是邹衡新可以肯定他一定是获奖者当中年纪最小的。   邹衡新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的联展水平越来越差,鱼目混珠的大有人在!”   联展是刷资历的好副本,很多水平一般的人也来参加,所需要的不过就是200块钱的参展费罢了。200块钱混个展出的位置,谁不乐意?   邹衡新是全国美协名誉会长,相对来讲级别高,他人也老了就不愿意动弹。往年请了他不来,今年没请他直接来了。一看今年的参展作品,老人家直接给刷掉的大部分,这些人直接就白交200块钱,露脸的机会没了。   这让联展的组办方苦恼的不行,刷掉大半,没了这在会展上展出刷资历的部分,下次参展的人会直接减少,影响收入啊。   况且这位今年来了,十二个评审的位置得给邹衡新挪一个出来吧?这又是得罪人的事情。   邹衡新才不管呢,但凡是他看不过眼的事情,上去就喷,喷的组办方欲哭无泪,你还不能说人家说的不对。   “就这水平回去练练再来吧。这玩意展出,让人看看现代的年轻人就这水平,你丢不丢人?整个拉低全国水准!”   在现场的几个评委也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这次马秀山正是陶瓷组的三个评委之一,邹衡新不用指桑骂槐,直接把人骂的灰溜溜。   蒋卫国对邹衡新说道:“这些人是应该好好管管,弄的乌烟瘴气。真正的好作品好人才,没有钱没有人脉,反倒是出不了头。这本来设立给年轻人的展览机会,反倒成了某些人捞钱的工具。要我说,你这次是应该出来好好的敲打一下这些人了。”   邹衡新一脸严肃,他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回头我就给小二打个电话,是应该跟他通个气了。”   “小二是谁?”徐久照问蒋忻。   蒋忻说道:“应该是邹老的二徒弟,名字叫做刘新华,也是美协的委员之一,同时也是人大代表。”   徐久照惊讶的挑眉,蒋忻说道:“邹老有三个弟子,你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大徒弟已经去世了,三徒弟现在在国外发展。除了徒弟之外,邹老有两个女儿,各自生活,大女儿今年刚做了姥姥,二女儿至今未婚,是个女强人。”   这家庭关系太过复杂,徐久照好半晌才消化完。   中午吃完饭,蒋忻非常主动的要带徐久照游览上海这个大都市。   只可惜一走到街上,那人来人往的溪流就让徐久照眼晕了。没办法,徐久照只好要求蒋忻去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   接连几天,蒋忻都是早早的就带着徐久照出门,趁着人少的时候把几个著名的景点给游览了一番,人流一开始大,俩人就撤了。   现代化的大都市带给徐久照的震撼是巨大的,再加上使馆区带着异域风情的各种建筑,更是让徐久照大开眼界。   这天早上看完景点正好走到博古轩所在的街道附近,蒋忻就说道:“博古轩就在前边的中福古玩城,要不要进去看看?”   徐久照点头说道:“好啊。”   因为徐久照怕人多,所以这些天上海的著名古玩市场,蒋忻都特意避开了。   中福古玩城是一座建筑面积达到一万平方米,拥有两百个铺位的高端古玩市场。市场里边经营着各种各样的古董、字画、家具等等,甚至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博古轩在二楼,店铺的位置紧挨着电梯,经营面积很大,里边的掌柜见老板了,立刻出来招呼。   徐久照一进门就看见他亲手烧造的那件天青色瓷瓶安放在展台里,外边围着玻璃罩。   “!”徐久照瞪大眼睛,这件敞口四方瓶被安放在展台里,一顶顶灯从头顶打下,更加的美轮美奂,梦幻瑰丽。   “不错吧。”蒋忻抱着胳膊欣赏着:“这件封窑四方瓶可以说是整个上海独一份。”   掌柜恭维的说道:“还是小老板有本事,现在就是修复的瓷器外边也见不到一件,这件至尊瓷器摆在咱们店里,吸引了不少人从海外专门跑来看呢。”   “至尊?”徐久照不解的看蒋忻。   蒋忻解释道:“至尊是对正宗正统古玩的说法,因为有那本手札在,这四方瓶的来历清晰,所以说它为至尊瓷器。”   徐久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听起来挺霸气。”   掌柜的笑了笑说道:“不只是听起来霸气,东西也霸气,今天有老板来报价,出到1000万。”   换算了一下差价,徐久照错愕的瞪大眼睛,说道:“1000万,供御捡退的瓷器也就这个价格了。”   蒋忻看了看他说道:“这跟供御捡退那种出自民窑的官窑器不一样,这是属于专窑专烧。封窑存在时间非常的短暂,根据考古调查,前后一共就烧造了两年,总共不到十七次。这比起汝窑的存在时间还要短暂,存世量更是稀少到只有这么一件整器存在。这是死咬着不卖出去,要是送上拍卖,1000万的价格根本就只是吹口气而已。”   徐久照难以置信的看着被罩在玻璃罩四方瓶,这大概会是他生涯当中价格最贵的一件作品了吧。   “就这么摆在玻璃罩里,安全吗?”徐久照不由的担心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玻璃,是钢化防盗的。”蒋忻指着展台说道:“这展台上也有非常严密的防盗措施,只要是外力或者是重量不对,警铃就会响。”   察觉这位是老板的朋友,掌柜的也说道:“放心,晚上咱们这中福古玩城的防盗等级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那就好。”徐久照说道。   对于喜欢的人来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是愿意把心头好买到手的。   钱有的时候是钱,有的时候根本就只是数字而已。   同一时间,美国阿拉斯加。   此时正值清晨,这座美国著名的赌城才刚刚进入梦乡一般,街道上人迹稀少,静悄悄的。   在一所赌场的后巷里,原本皮肤白净现在晒成小麦色的杨久洋被揍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杨久洋连滚带爬的试图抱住插手站在一边的男人的大腿,站在一旁的保镖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抬腿踹了他几个跟头。   “哦,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一个长相阴柔,浑身充满寒气的男人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我不该把不对的东西卖给你。”杨久洋哭的眼泪鼻涕横流。   “哼——”阴柔男人不置可否。   杨久洋哭到打嗝:“我可以还你钱,还你钱。都还你……”   阴柔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我怎么听说,你最近一直在输钱。输了不少,拿什么来还?”   杨久洋僵住了,他埋着脑袋趴在地上,浑身瑟瑟的发抖。   保镖上前抓住杨久洋的头发,阴柔男子冷酷的说道:“钱,我不在乎。你可以用其他的来还。”   杨久洋哆嗦的说道:“你想要什么?”   阴柔男子阴沉而轻缓的说道:“我感兴趣的是发现这个封窑的人,你知道他是谁。”   杨久洋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做徐久照!是我们福利院里的,他有很多考古书,当初那个瓷片就是他找到的!”   阴柔男子示意保镖放开杨久洋,嘴里念了念徐久照的名字,眼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神色。      第32章      徐久照在博古轩里待了许久,蒋忻兴致非常好的一一给他介绍博古轩里陈设的古董。   他说:“说来博古轩这个牌子也是民国时期的老字号了,百年以来,店铺的位置经历过三次的搬迁。这次搬来中福古玩城也同样是如此,不过在东台路那边还有一家老铺面继续经营,现在这家店算是总店。”   徐久照说:“民国时期——这么说来,博古轩也是百年老店。”   蒋忻表情看不出喜乐的说道:“虽然号称是百年老店,但是中间因为历史的原因曾经关闭过二十来年。”   徐久照不明白的看他,蒋忻正要给他详细的解释,外边突然进来两个人。徐久照还以为是来了客人,转头看着外边。   蒋忻扭头看看来人,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却不说话。   打头那人五十来岁,西装革履,身材适中,脸型方方正正,蒋忻这边不说话,他也没在意,反而是主动笑道:“阿忻这里有客人?这些日子博古轩的大名江南两岸都传遍了,我在深圳时常听人提起。阿忻真是能干,怪不得你爷爷会把打理博古轩的事情都交给你呢……”   蒋忻嘴角抿了一下,缓缓的站起身说:“二伯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小店。”   徐久照惊讶的挑眉,原来这人是蒋忻的二伯,这么一说,徐久照倒是在对方的脸上看出点长得像蒋卫国的地方。   蒋忻二伯很不以为然的说道:“看你说的,再怎么说博古轩也是咱们蒋家的祖业,我是你二伯,来看看不也是应该的吗。”   蒋忻的神色更冷了,蒋忻二伯却跟没看见一样,他跟身后的那人说道:“钟涛,来见见我去世三弟唯一的儿子。阿忻,小涛是你二伯母的外甥,按道理你应该叫一声表哥。”   蒋忻扯扯唇角,没什么感情的说道:“我可高攀不起。说什么表哥,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老蒋家的人要上杆子巴结什么人,使劲的找关系!”   蒋忻二伯脸色一僵,终于笑不出来了,他脸上尴尬,心里不快,嘴上却没敢说狠话:“你看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都是实在的亲戚。”   钟涛倒是给蒋忻二伯解围的说:“没事,没事,大家各论各个的。”   徐久照一直静静的端坐在一边看着,看来蒋家家里的情况比起表面上看到的要复杂多了。   蒋卫国都已经七十多快要八十岁的人了,身边却没有子女照顾,只有一个孙子,这个孙子还不是长子家所出更不是长孙。家里边的祖产家业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也不应该越过叔伯那一辈直接传给孙子,这家庭关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而且根据这段时间的认识,在徐久照看来蒋忻为人风趣随和,聪敏机智,极为孝顺他的爷爷。对他也多有照顾,体贴周到。   徐久照还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冰冷尖锐的一面,就跟竖起了浑身利刺的刺猬一样。   蒋忻这边一直冷冷淡淡的,老板那么冷淡可以,掌柜的却不敢这么对待蒋忻二伯,再怎么说上门也是客。要不然外边人路过一看,还以为他们店大欺客呢。   “蒋先生,钟先生里边请坐。”掌柜的出面招待这俩人。   “赵掌柜的一段时间不见满面红光,可见生意好人的心情就好。”蒋忻二伯打趣的说道。   “呵呵。”赵掌柜端上茶水,笑笑没说话。   蒋忻二伯见他不接话,没趣的转头对蒋忻说道:“你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蒋忻冷道:“只要你不出现,他老人家的身体一直都是好的。”   蒋忻二伯被他说的一噎,面子上直接挂不住:“阿忻,你是个小辈,有些事情你也不懂,有些话也不是你能说的。大人之间的矛盾,你一个小辈不应该搀和进去,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伯。你爷爷平常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蒋忻面无表情,实际上却对蒋平康倚老卖老借故教训他恶心透了。   他说:“我只知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前边的榜样没有竖好,也难怪后边的有样学样。”   他目光利箭似的在蒋平康和钟涛俩人身上刺了一下,蒋平康身上一寒,对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侄子忌惮更深。   蒋平康故作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对二伯成见太深,但是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对不对?咱们蒋家家大业大,就应该互相帮衬才对,外人哪里比的上自家亲戚。”   “什么亲戚?钟涛么?”蒋忻瞥了坐在一边沉稳微笑的钟涛一眼,“他是你的亲戚,可不是我的亲戚。”   蒋平康嗔道:“他不是你亲戚,我总是你亲二伯吧?”   蒋忻不耐烦他这么绕圈子,说:“二伯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我这还有客人。”   蒋平康摸不清徐久照是什么人,但是能让蒋忻亲自在店里接待的,应该非富即贵。即使不能结交,他也不愿意留下坏印象,以防以后打交道的时候不好办,所以一直说话想要占个先机。   蒋平康露出一个笑来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性急的很,好好,说正事。你也知道我在南边经营了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现在南边竞争的非常激烈,我是想着,便宜外人不如给自己家里人方便……”说着他的目光转到树立在店铺中央的展台上,好像才看见一般:“这就是那件传闻当中的封窑四方瓶吧?颜色真是鲜嫩,犹如雨后初晴一般美丽。不如,把这件四方瓶的拍卖交给我的拍卖公司,二伯给你好好的运作一番,保证你大赚一笔。”   蒋平康的意图终于漏了出来,他果然是冲着这件封窑瓷器来的,蒋忻暗自咬牙切齿。   蒋忻掀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说道:“这么说来,原来二伯这次是为了这事而来。真是可惜,这件封窑四方瓶,博古轩并不打算出售。”   蒋平康挥了一下手,说:“你就别蒙你二伯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又不是你爷爷,真心把这件瓷器当做自己的珍藏,不过是想着待价而沽罢了。”   蒋忻听他提到爷爷,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按耐不住的怒火,他喘了两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没打算把这件瓷器当做收藏,但是搁不住爷爷他喜欢。只要是爷爷喜欢的,我自然会把它留下来。我总不能不孝顺爷爷吧?你说是吧,二伯?”   蒋平康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暗骂一声小兔崽子,蒋平康说道:“那这样吧,既然不拍卖,二伯就跟你借好了。虽然不能拍卖,但是在南边办一个小型展览也能招揽不少人气。”   蒋忻眼睛一利,挺直了脊背,目光直直的注视着蒋平康,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代表拍卖公司跟我谈公事,还是以二伯的身份跟我说私事?”   蒋平康让蒋忻看的后脖子发毛,他想了想说道:“谈公事怎么说?谈私事又是怎么说?”   蒋忻手指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道:“那当然各有各的不同方式。如果要说是公事,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司来商谈出借展览的事情,但是今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蒋平康闻言大喜,还没等他笑出来,蒋忻就接着说道:“按照一般程序,出借展览需要给被展览物品投保,我也不算你多的,就保个500万的吧。”   “500万?你怎么不去抢?!”蒋平康没忍住破口骂道。   蒋忻冷哼:“你还别觉得多,你觉得500万比的上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只封窑整器的价格吗?”   蒋平康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这件瓷器珍贵,但是也没有想过光是保费就需要这么多。   蒋忻慢条斯理的说道:“保费既然给你少算了,抵押物品至少要等值吧?二伯,你把你那拍卖公司卖掉能够的上抵押费吗?”   蒋平康被蒋忻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钟涛见他脸色不对,赶紧端水给他喝。   蒋平康抖着手喝了一碗茶水,等缓过了气,看到蒋忻一直冷眼看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二伯?让你行个方便都拖三推四的!”   蒋忻冷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二伯的份上,你以为今天你还能踏进博古轩的大门?”   蒋平康喘口气说道:“那你说吧!到底你怎么才肯把那四方瓶借给我。”   蒋忻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说道:“所以我之前我问您是打算以公司身份公办,还是打算以私人的身份私办。”   蒋平康以为蒋忻这话是在服软,当下安心道:“既然走公事渠道这么麻烦,那就以私人的名义借吧。抵押嘛,都是自家人就算了。投保当然不会给你省下,500万太多,50万还是可以的。”   蒋平康自说自话说的欢乐,蒋忻冷笑,朝着赵掌柜一抬下巴。赵掌柜是博古轩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小老板的意思,再加上他早就看蒋二先生不顺眼,很顺溜的就从柜台后边锁着的抽屉里边拿出了一个账本。   蒋忻走过去把账本接在手里边,靠在柜台那姿态很从容的说道:“既然这次您还打算以私人名义借,那就先把之前借走的先还回来吧。前账未清,后账自然不好算,你说是吧?二伯?”   蒋平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手里的账本:“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蒋忻站起来走过去把账本伸到对方的鼻子底下,疾声厉色的说道:“两年前你不经过爷爷允许,硬是从博古轩拉走了总共16件瓷器、7件玉器摆件、12轴字画、4件青铜器、文房四宝8件!当时说好的是借,现在你也该还了吧?”   蒋平康脸颊上的肌肉不自在的抽动了一下,强词夺理的说道:“当时也没有说借多长时间,物品现在还不还呢!”   蒋忻冷笑:“我怎么听说这些东西都从你的拍卖公司卖了,你还?你拿什么还?直接还钱吗?”   蒋平康被质问的非常不快,他站起身,抬着下巴,从鼻子那里看蒋忻年轻英俊的脸,轻蔑的说道:“我就是不还又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老爷子的,那是我父亲,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死了以后东西还不都是我们兄弟的。我就是提前拿了我那一份又怎么了?”   恬不知耻!徐久照愠怒的瞪着蒋平康。   蒋忻显然是早就知道他的不要脸,很淡然的拿账本扇了扇,似乎是在扇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说:“问题是爷爷还在,还没死!你既然拿了你那一份,这封窑四方瓶你就死了心吧,这次无论如何你是别想借出去。”   蒋平康愤怒的脸上浮起一阵红晕,他怒道:“你个小兔崽子!还轮不到你做蒋家的主呢!”   蒋忻嘲弄的说道:“很可惜,现在博古轩的老板是我,爷爷已经把它正式的划到我的名字底下。蒋家我虽然做不了主,但是博古轩里还是我说了算。我说不借就是不借!你现在可以走了,不送!”   蒋平康气的直喘,他恨恨的指了指蒋忻,搁下一句:“你别得意!早晚有你求我的时候。”然后领着钟涛走了。   “真是晦气。”蒋平康走了,蒋忻顿时就跟泄了气一样,整个精神气都被抽走了的瘫在椅子上:“最烦跟他打交道。”      第33章      “小老板,喝点水消消气,跟这种人犯不着。”赵掌柜给俩人的水杯里边添上新茶水。   蒋忻端起水杯苦笑,对徐久照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徐久照摇头说道:“如此不孝之人,简直不配为人。”   百善孝为先,中华几千年来,孝敬父母都是被放在首位的。尤其是在读书当官的人当中,只要有一句不孝的评语,就是德行上的大污点,仕途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虽然在徐久照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苛待父母的子女恶行,但是那多少都是遮遮掩掩,怕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我今天第一次听说,原来你双亲都不在了。”徐久照目光温和的看着蒋忻,好似在抚慰他的伤痛。   蒋忻让这目光看的很别扭,心里只有违和感。再怎么说,徐久照也是个年纪比他小的吧?而且对方据说还是个孤儿来着,这目光是几个意思?   蒋忻放下手中的水杯,点头说道:“是的,我爸爸妈妈英年早逝。”   “节哀……”徐久照说道。   “没事,早就没事了。”蒋忻摆摆手,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博古轩以前曾经关闭过二十多年吗?那个时候因为历史原因,我家里边过的特别的糟糕,因为成分不好,被打击的很厉害。”   早年十年动乱的时候,蒋家这个被定性为大资本家的家族,整天被人拉出来做典型。那个时候的严峻情况,是生活在现代的人难以想象的,甚至有的家庭因为对方成分而离婚翻脸,就唯恐受到牵连被拉去一起斗。   蒋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四分五裂的,大儿子逃一样去了乡下插队,蒋卫国的妻子带着二儿子跟女儿离婚回了位于他省的娘家,只剩下那个时候刚刚开始懂事死活不离开蒋卫国的老三。   蒋卫国跟三儿子相依为命,一起住在垃圾场边上的棚子里,度过了艰难的十年。也就是在那十年里,吃尽了苦头的父子俩身体都开始变得不好起来。   等到七十年代末,蒋卫国被平反,虽然让他们搬回了原来的家,但是那个时候家里边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了空空的屋子和挤在小洋楼里另外几家陌生人。   虽然动乱结束了,可是曾经的裂痕却没有消失,这个家到底分裂了。   蒋卫国没有正式工作,原来的店铺被关闭,摸不清状况蒋卫国也不敢继续经营博古轩,只能继续在垃圾场清理垃圾,赚取微薄的薪水。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是蒋卫国还是把三儿子蒋平安教导成才。蒋平安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和身为同学的蒋忻母亲结了婚。   蒋平安留校工作,蒋卫国终于不用去垃圾场里干活。眼看日子就要好过起来,却没想到病魔一下子袭击了这个家庭,蒋平安得了癌症。这一下晴天霹雳,让蒋忻的母亲大受打击之下意外流产,更是雪上加霜让人伤痛。   蒋卫国只得又站出来支撑起这个家庭。蒋家的博古轩是民国时期就存在的老店、蒋家祖业。蒋家世代经营古玩,蒋卫国耳濡目染,也擅长鉴定和收藏古董。蒋卫国在垃圾场居住和工作期间,没少利用自己的知识把被当做垃圾丢弃的古董弄回家,只不过这些东西颇有点见不得光。   恰好在这个时候国家发还了蒋卫国家里的家具古董,这些东西一直被锁在仓库里边落灰,直到现在才清理出来,发还原主。   蒋卫国光明正大的变卖了古董给儿子治病,蒋平安拖了2年才过世,留下再次怀孕的妻子生下蒋忻,之后也在蒋忻5、6岁的时候郁郁而终。   虽然蒋平安两口子都没了,到底留下了一个孙子给蒋卫国。老爷子强忍悲痛把小孙子拉扯长大成人,博古轩又重新开张,有了心里寄托还有事业,蒋卫国终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凭借着国家发还和他十来年积攒的古董,博古轩重新开业之后,生意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蒋卫国和博古轩的名声传进了蒋平康的耳朵里。于是他便叫上妹妹蒋平丽根据小时候的记忆,找到了小洋楼。   这个时候小洋楼里边的其他人家都已经搬走了,整个小洋楼又重新归蒋卫国自家使用。   二儿子跟女儿上了门,蒋卫国这个时候已经六十来岁了,人老了之后特别容易孤独,毕竟是亲生的子女,他怎么可能不想念。不管孩子们是怎么找上门的,蒋卫国跟二儿子和女儿又恢复了走动。   几年后,大儿子也开始带着子女来探望蒋卫国,有大儿子、二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女环绕身边,蒋卫国那两年身体好了很多。   蒋忻到外地求学,蒋平康就开始多次出入小洋楼和博古轩,每次都会打听那些瓷器古董的事情。   毕竟是家传事业,二儿子对古玩感兴趣,蒋卫国很欣慰,于是悉心的教授。只可惜,蒋平康喜欢的是这些古玩的价值,而不是它们的历史传承。   蒋卫国怜惜蒋忻自小父母就双亡,他所有的家产,包括小洋楼还有博古轩外加家里所有珍藏的古玩都打算留给这个孙子。   这个打算让蒋平康知道了,心中忿忿不平又焦急。不过他表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来,反而是慢慢的挑拨离间。那几年蒋忻也不怎么回上海,蒋平康就抓住这点不放,说蒋忻不懂事等等。   蒋卫国性格严肃为人又有些古板,蒋忻那个时候正因为性向问题而逃避回家,叛逆又中二。慢慢的蒋平康的挑拨就让蒋卫国对孙子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不过,再怎么不满,蒋卫国也没有改变把所有家产都留给这个孙子的想法。   一方面除了爱怜这个孙子之外,他对于前妻带走的孩子和多年不归的大儿子心里边总是认为是离了婚孩子就归对方家、儿子成人分了家两过的。虽然他们还是父亲跟子女,但是却已经是两家人了。而他的财产则应该留给一直跟他过的小儿子和他的孩子。   另外一方面则是那些古玩除了国家发还的之外,很大部分都是蒋卫国和蒋平安两个人收藏和清理干净的。在蒋卫国的心里这部分古玩都应该属于三儿子所有,自己不过是帮他保管而已。   蒋平康却不知道蒋卫国心里边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老爷子偏心小儿子。   就在蒋卫国和蒋忻俩人之间的火气越来越大,过年前大吵一架蒋忻离家不归的时候,蒋平康觉得时机到了,他试图入住小洋楼,美其名曰照顾老爷子。   但是蒋卫国怎么可能让二儿子住到将来要属于蒋忻的家里,他人虽然老了,但是却并不糊涂,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蒋卫国不同意,蒋平康只好改变策略,他又出第二招要把老爷子接到他那里去住。   这次蒋卫国是真感动了,虽然没有同意搬了过去,对蒋平康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蒋平康趁热打铁辞掉工作,拉了一笔投资就开起了拍卖公司。蒋卫国这个时候对他的感情正热,二儿子开拍卖公司,他也给帮了许多的忙,又是介绍人脉,又是介绍货源的。   但是没想到蒋平康的主意打在了蒋卫国的那批珍藏古玩上。   蒋卫国有些为难,蒋平康苦苦的哀求,又说他所有的身家都投了进去,他不想所有的积蓄都打了水漂,第一场拍卖一定要一炮而响。   蒋卫国也不忍心蒋平康失败,于是只得将国家发还的,自己珍藏多年的三幅字画给了蒋平康。   第一次拍卖有这三幅字画做压轴成功了。   但是古玩的圈子不大,货真价实的真正古董不是那么好找的,就算是那些好货,蒋平康的小公司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拿下来。   虽然蒋平康有蒋卫国介绍的货源,拍卖的古玩却不太上档次,蒋平康几次三番的求到蒋卫国的头上。   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蒋卫国就不答应了。蒋平康要干这一行就得自己积累,靠别人不是本事,早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新一年的拍卖要开始了,一直找不到好货压轴的蒋平康心浮气躁,也是蒋卫国养大了他的胃口,他的态度就不那么低了。   蒋卫国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急躁之下蒋平康把他觉得蒋卫国偏心小儿子的抱怨说了出来。   这让蒋卫国心里不舒坦,虽然他是真的偏心小儿子,可是那毕竟是因为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他偏心也是应该的。再说老三也不在世了,他不偏心这个小儿子,还有谁会想着他。   蒋平康这个二儿子在他生命当中缺席了那么多年,这会儿来抱怨他偏心小儿子,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抱怨?   也许蒋卫国的想法有些偏颇,但是他老人家眼里揉不得沙子,蒋平康的抱怨一下子拉低了他的印象分和好感度。   蒋平康压根就没有发觉蒋卫国的心理变化,紧接着又大胆的埋怨蒋老爷子将来要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蒋忻,这让老大、他、还有小妹怎么想?又置他们于何地?他们也都是他的子女,他不觉得他的做法不公平吗?   这话表露出来的东西一下子激怒了蒋卫国。   感情这三个子女都是盯着他的家产才回来看望他的!   蒋卫国一竿子打翻了一艘船,不管老大,老四是怎么想的,蒋卫国认定三个子女都是如此用心险恶。   “东西是我祖宗留下来的,事业是我自己挣的,老子愿意给谁就给谁!”蒋卫国咆哮的吼道,“你想要就自己去挣,别想着从老子这里抠一个子!我告诉你,老子可没有养你的义务。别说你妈跟我离婚的时候,你被判给她了,就算是判给我了你现在也已经成年,应该倒过来赡养我!”   蒋卫国面向严厉,积威甚重,蒋平康被他这爆发吓的一时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谁也说不出一个错处来!”蒋卫国咄咄逼人,怒目圆睁:“老子原本也不指望你赡养,我有孙子,孙子自然会管我。”   蒋平康这会儿吓住了,听到蒋卫国提起蒋忻条件反射的挑拨离间说坏话:“蒋忻这孩子没个定性,脾气也不好,您看看这孩子过年都没回来,什么态度,您还指望他?”   “那也比你巴望着我的家财好的多!!”蒋卫国中气十足的吼道:“你给我滚!以后不许你踏进我家门一步!”   蒋平康这才觉得不妙,赶忙往回找补的说道:“这都是说的一时气话,咱们可是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呢,是不?”   蒋卫国气过头反而冷静了下来:“以后不只是你,还有你一家子,连你大哥妹妹都不用来了。少看见你们,我还能多活两年。”   蒋平康说尽了好话,蒋卫国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蒋平康被扫地出门,回去越想越觉得懊恼,怎么就没沉住气,把老头子给惹恼了。   他直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想法有什么问题,他认定了老爷子四个子女,就算是平分也能分不少的好东西,就这些东西就够他舒舒服服的用下辈子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头子把东西都留给蒋忻,至少他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蒋平康还算是知道蒋卫国的脾气性格的,太过刚直。要不是这样,蒋卫国和他的前妻也不会一直互不来往。也有人在动乱十年离婚又复合,毕竟那个时候特殊时期,因为这个离婚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保全家人不受苦楚而主动离婚不在少数。   但是蒋卫国不这样,散了就散了,绝对不会去找回来。   蒋平康于是直接就跑到博古轩,打哈哈迷惑赵掌柜的,硬是把当时放在博古轩里的精品古玩都给拉走了。   蒋卫国认为家丑不外扬,所以当天发生在小洋楼里的事情没有外传,哪想到蒋平康做事情这么绝。   赵掌柜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是被蒋平康缠着脱不开身,等他打了电话问了蒋卫国的时候,再拦已经拦不住了。   蒋卫国没有在吵架的时候吃亏,反而是在蒋平康做了这件事情之后,气的病倒了。   在这种情况下,蒋忻回来了。   蒋卫国看见他就流眼泪,直说对不起他,说他留给他的东西被他二伯弄走了。   蒋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么脆弱的样子,顿时心疼坏了,俩人吵架生气冷战产生的隔阂顿时消融,中二病也不药而愈。   蒋忻一直伺候在蒋卫国的床前,安慰他,陪伴他。   比起那些东西,蒋忻更重视在乎蒋卫国这个亲人。钱他可以自己挣,就算蒋卫国一点也不留给自己全都分给伯伯姑姑们,他也没有意见。但是那必须是老爷子自己乐意的,不能是这么不经过他同意硬生生“借”走!   蒋忻想要报警,但是蒋平康人多精啊,只说是借,还走了账本。   没有了这么大量的精品古玩,博古轩差点就关门歇业了。   蒋卫国心灰意冷,直接把家里剩下的那些让蒋忻支应到店里去。蒋忻知道那些是爷爷喜欢的珍藏,当然不同意这么做。   蒋忻去了博古轩接起了这烂摊子,蒋卫国痛定思痛,决心不再给那些白眼狼机会。干脆把名下的房产店铺全都拨给了蒋忻,自己就留了一些存款养老,祖孙俩就这么直接交接了。   博古轩发生的巨大变故根本就隐瞒不住,整个古玩圈里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蒋平康为人诟病,但是人不会跟钱过不去,凭借着慢慢释出那些精品古玩,他那艺术品拍卖公司在南边立住了脚。   他知道自己惹了蒋卫国,老头子没消气,他也不敢亲自上门,妻子带着孩子被打出来后,他干脆就直接不来了。   这次他腆着脸上门,也是打着那封窑四方瓶的主意,蒋忻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蒋忻倒是想要收拾蒋平康一顿,但是为了这种人背上殴打长辈的恶名,这种傻事他才不干。就算是要教训对方,也要打在要害上,一次让对方疼个厉害。      第34章      就算蒋忻把瓷器拿回来,蒋卫国也不会再次感觉到开心。   蒋卫国除了觉得遭受到了感情上的背叛之外,还感受到了威严被践踏,自尊被羞辱,外加因为要留给孙子的古玩被夺去,还有面对蒋忻的羞愧。   这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蒋卫国好长时间羞于出门,郁郁寡欢。   蒋平康的所作所为让蒋卫国身为长辈的尊严难堪。但是再者说了,蒋平康还是他的儿子,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孙子和蒋平康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斗起来。   蒋卫国亲口对蒋忻说过,这件事情就算了,就当他瞎了眼,舍了那些东西看清了二儿子的真面目,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蒋忻表面上答应不过是安慰自己的爷爷,让他压下这口气,放过蒋平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蒋忻知道蒋卫国被蒋平康伤了心,而如果他用公开渠道对付蒋平康,只会更加加深蒋卫国的伤疤,所以他只能徐徐图之,慢慢的计划。   蒋家这些复杂的情况传到外边,说的并不好听,与其等徐久照从别人那里听说,还不如他亲口告诉对方。   徐久照听了之后心中对蒋平康的人品更是鄙夷:“你放心,我既知他的为人,以后不与他来往便是了。”   蒋忻淡淡的点头,然后他古怪的看着徐久照说道:“你最近是看了什么古装片,怎么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古典味。”   徐久照微微一惊,这才回想他刚才无意识的用以前的口吻说话。   他故作不好意思的垂下眼说道:“没有看电视,就是看了一些老师指定的古籍,有一点被洗脑了。”   蒋忻笑了笑说道:“你也挺厉害的,那些古籍竟然也能看的下去。”然后他转了话题说道:“这么说来,我家里也有很多陶瓷方面的书籍,都是我爷爷的收藏。像是徐兢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蔡襄的《茶录》、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还有我爷爷用来给我命名的元代蒋忻的著作《陶记》。”   徐久照听的惊讶,说:“怎么蒋老先生是用这位的名字给你起的名字。”   蒋忻点头,说:“是啊,奇葩吧。我爷爷说,这位与我同名的人写的这本《陶记》不仅仅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本记录陶瓷历史的书籍,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本记录陶瓷生产的书。”   徐久照感叹道:“蒋老先生真是的很喜欢研究这些历史资料。”   俩人在博古轩又待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小洋楼当中。因为事先的叮嘱,徐久照一句也没有提遇到蒋二先生的事情。   蒋忻陪着游玩了几天,积攒了一堆的事情不得不去处理。   再过两天,联展的评比结果就要出炉了,徐久照和邹衡新还有赶来敦促这次全国联展主办方的刘新华一起去了展厅。   刘新华年岁也不小了,四十来岁,长得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他身上带着一股当官的人身上特有的气场,徐久照本来以为他不好相处,但是实际上刘新华对于老师的这位充满才华的小弟子闻名已久,对他倒是挺和气。   甚至还幽默的说道:“你直接叫我刘师兄就好了,千万别叫我二师兄。”   虽然徐久照压根没能理解这话的笑点在那里,却从善如流一丝不苟的叫了一声:“刘师兄。”倒是给刘新华留下了小师弟不苟言笑,没有幽默细胞的错误印象(也可能不是)。   他是专门负责管理全国各处隶属于美协范围活动的官员,对联展主办方来说他就是专管。   之前刘新华的秘书就打了电话来,这次的联展氛围顿时一变,那些明显就是来混资历却因为邹衡新横插一手而白费心思,后来又不死心的跑来胡搅蛮缠的人立马消失不见了。   邹衡新今天来是履行评委职责的。联展的报名已经截止,到现在开始就可以进行作品评审了。   邹衡新走到展厅里,却发现陶瓷组那边吵吵嚷嚷的,邹衡新皱着眉毛,不悦的看着那些人把本来应该安静的展厅,喧哗的跟菜市场一样的人们。   刘新华看了看老师的脸色,低声说道:“老师,我过去看看。”   邹衡新淡淡的应了一声,站在这边不动脚了,他可不愿意跟那些人挤挤攘攘。   就徐久照理所当然的在这边陪伴着老师,邹衡新扭头对他说道:“你在展厅里转转,也看看其他人的作品怎么样,吸收一些设计思路也是好的。”   徐久照说了一声好,不放心的又看了看邹衡新,邹衡新笑着朝他做了一个赶人的手势,徐久照这才走开去展厅里边转着看。   这次联展的展馆相当的大,总体分为东一东二、西一西二,四个大厅。   陶瓷、绘画、书法篆刻、雕塑造型四大类展厅。   徐久照首先走进了陶瓷的东一厅,向着展台上看去,各种造型千奇百怪的陶瓷艺术品陈列在展台上。   方的圆的扁的,动物的,人形的,几何形状的陶瓷烧制品看的徐久照一愣一愣的。   他半晌无语的站在那里,怪不得邹衡新老是说他的思想放不开,如果要是跟这些人的陶瓷烧制品比较,他确实是放不开,他还是宁愿收着吧!   这些瓷器大部分都是工艺造型的摆件。   陶瓷发展到后来逐渐的从日常用品脱离,成为了单纯的陈列欣赏摆设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种古怪的东西他实在是没觉得能欣赏的起来啊!   这些人已经完全不讲究什么对称美,整个器型扭曲四射,徐久照低头一看,作品名字:水滴。   徐久照:呵呵。   要不然就是一个好好的瓷器,只有一半是陶瓷另外一半竟然是木材编制而成,而瓶身上还有几个洞,边缘看上去竟然像是鞋上穿鞋带所用的金属边圈镶嵌。   刨除这些让徐久照完全不能忍的作品,还是有一些类似传统造型的陈列瓷摆件,然而走进了一看徐久照倍觉的伤眼。   颜色倒是粉嫩漂亮,然而瓷面上那耀眼的高光,再加上展厅灯光的反射,徐久照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为什么千百年来人们追捧柴窑天青色和青色系的窑口作品?   青色那个时候完全就是代表了士大夫阶层的审美情趣,低调、含蓄、有内涵。   就算是后来流行彩瓷了,那颜色搭配虽然娇嫩活泼,至少看起来趣味盎然,艳丽生动。   就有那颜色鲜艳的瓷器也是沉稳庄重,古拙大气,这样摆在房间里才稳当。   然而这件浅蓝色肩带双耳的痩瓶,不说颜色在釉面贼光的反射下看起来太过刺眼,就连瓶身上的嵌花花瓣上的颜色都跟瓶身上的相冲,丝毫不遵循相得益彰的传统观念。   徐久照被这些现代陶瓷冲击的脸色发白,他闭了闭眼睛,揉了揉额角,默默的走向下一展台。   摆在这件痩瓶旁边的就是徐久照的那件豆青色葵口碗。   在一众让人眼瞎的陶瓷作品当中,这件清贵精致,莹薄如玉,颜色可爱,造型优雅的葵口碗别提多洗眼睛了。   徐久照不知道别人的审美怎么样,反正在他自己看来就算他这件瓷器烧的传统了一些,保守了一些,在瓷胎和釉面都是出类拔萃的出众,造型上也还算可以。   没有敌手可以相媲美。   徐久照安心了,这次应该不会叫老师失望。   徐久照又走去别的展厅看了看其他组别的参展作品,最终得出了一个比起现代艺术,他还是更喜欢古典艺术一些的结论。   全部看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徐久照觉得他走开的时间有点久,担心邹衡新找他,就快步朝着评审员所在的中心展厅走去。   等到他走到那里的时候,意外的发觉这边还在不停的争论着什么,而他离开时独自站在一边的邹衡新这会儿冷着脸站在人群的中心。   徐久照眉毛一皱,倒是没有贸然的闯过去,他细细的观察,这些人隐约的分为两个群体站立着。   人们互相说着话,总是一边说完,另外一个群体当中马上接上,两边互不相让,毫不退让的坚持自己的主张。   刘新华抱着胳膊站在中心老师的旁边,但是从他的站位上来看,正处于两个群体的分界线上。   “……我还是那句话,这展览举办就是为了给国内年轻艺术家们提供一个展现自己的平台,提高国内陶瓷艺术的水平。”站在邹衡新左手边的一人咬字强调“国内”二字上。   “你这是本位主义思想,很有徇私的嫌疑啊。”马秀山慢吞吞的说道,“再怎么说,《三月桃花》的作者也是我们国家的年轻艺术家,虽然现在他旅居国外,却也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金奖颁给他怎么就不合适了?”   之前说话那人说道:“但是在我看来,从器型还有瓷胎釉面上来讲还是那件豆青葵口碗作为金奖才是名至实归。”   马秀山讥讽似的一笑说道:“按照你的意思,这件在国际赛事上获得过佳作奖的作品,在我们的联展上却被一个无名小辈打败。让国外的媒体知道了,不会说你怎么样,只会说我们评委会有黑幕!”      第35章      徐久照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听了半天,根据他们的只字片语,慢慢的理清楚了事情。   原来之前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有一位从国外归来的年轻陶瓷设计师参加了这次的全国联展。本来这也没什么,全国联展的包容性极强,不设任何门槛。但是等他把参展作品交上来,当场就有人惊呼“这不是今年欧洲五月展上获得佳作奖的《三月桃花》?”。   那年轻陶瓷设计师名字叫做李松岩,他矜持的笑道:“没错,就是这件作品。怎么?难道全国联展不允许参加过国际赛事的作品来参展?”   叫出这件作品名称的工作人员当即摇头说道:“怎么会呢,只要是在最近一年内创作,只参加过当前年度赛事的作品都可以报名参加展览。”   这也是艺术界不同于其他行业的情况,毕竟很多艺术家年产量非常的低,有的甚至两年才能拿出一件作品。   而他们的作品并不被限制只能参加一个比赛性质的展览。   这就跟电影作品一样,参加了国内的电影节还可以去参加外国的电影节,把国内国外的奖项都横扫一遍那才叫做本事。   只不过那工作人员私底下也感觉到诧异,没想到这位在欧洲五月展上获得了佳作奖的设计师会把这件作品送到他们举办的这场联展上参赛。   并不是他妄自菲薄,崇洋媚外,觉得月亮是国外的圆,而是国内的整个陶瓷艺术发展的现状就是如此。   虽然中国是陶瓷的发祥地,并且从唐代开始我国就出口大量的陶瓷到世界各地。景德镇成为瓷都之后,明清两代更是得到了辉煌的发展。   但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打从清末民初开始,景德镇的瓷器行业就开始走向下坡的道路,受到当时经济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全国范围的陶瓷行业都出现了停滞不前甚至开始倒退的迹象。   直到战争结束,新的国家建立,这种情况才开始慢慢的好转。然而跟其他的行业一样,发达国家此时拉开国内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技术差距。   虽然后来慢慢的迎头赶上,老一辈人当中也诞生了以邹衡新等为代表的陶瓷艺术大家,后一辈的成长却并不理想。   到徐久照穿越的现在,抛却传统技艺的高仿瓷还有陶瓷大家们的艺术作品,占据整个国内高档日用瓷市场的是来自意大利、德国、英国、日本的瓷器。虽然国内接受出口瓷的订单,生产的瓷器也还算设计精美,制作精良,但是市场上充斥的却全都是低档次质量不好的瓷器。   现在的景德镇有作坊小工厂四五千家,看起来发展的是欣欣向荣、花团锦簇,却处于一个整体下滑,无序竞争的状态当中。   陶瓷源自中国,现在却是属于全世界。   在国内陶瓷发展停滞不前的时候,外国的瓷器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和发展,不仅新技术和新材料的各种的发明应用,还举办各种规格盛大、格调高端的艺术比赛鼓励艺术创新。   等到国内慢吞吞的吸收这些来自西方艺术,就造成了老艺术家们之下小一辈的人们集体“半吊子”的糟糕情况,整个来说就是对于中西方文化精髓以及传统和现代化的涵义没有融会贯通、彻底吃透的尴尬结果。   这也就怪不得徐久照看到的全都是让他觉得不中不洋,倍觉伤眼的作品了。   国内的赛事明显比不上国际上的艺术展来的有公信力度和权威,尤其是这两年联展因为举办方捞钱的举动更良莠不齐、乌烟瘴气。   所以马秀山虽然说的话不好听,却还是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三月桃花》得到了欧洲五月艺术展的佳作奖,对于这个取得国际顶级赛事奖项的作品他们不颁发金奖,就跟一个明明在世锦赛上取得了三等奖的运动员却在国内省级运动会上没有进入决赛组一样不合常理。   他们害怕受到外界媒体的责难,所以极力的坚持应该把金奖发给李岩松。   另外持反对意见的人,则是觉得从艺术性和作品情况来看,豆青葵口碗更胜《三月桃花》,理所应当获得金奖,而不应该是银奖。   邹衡新跟刘新华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如果今天的当事人之一不是徐久照他们肯定会坚持金奖就应该发给葵口碗,他们才不怕外界媒体的质疑。   但是偏偏是徐久照的作品被卷入其中,两个人为了避嫌,只能不开口说话。   其他组别的一二三等奖很快的就决定好,唯独只有陶瓷组决定不了,所以所有的评委都集中在这里。   因为为安排前来的邹衡新腾位置的是一个临时决定不来书法家,所以他并不是陶瓷组的三个评委之一,马秀山极力的坚持《三月桃花》是金奖,另外两个评委一个赞同另外一个反对,三人吵了好一阵,互相无法说服对方,才提议所有评审委员一起决定。   争论了整整的一天,这些评委大多数都是岁数不小,精疲力尽之下,只能明天再说。   回到小洋楼之后邹衡新大发雷霆。   “他肯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报复我之前让他难堪,所以才这么干!太无耻了,太卑鄙了。”邹衡新气的直磨牙。   刘新华也跟着回来了,眼看邹衡新气的脸红脖子粗,刘新华赶紧叫保姆去拿药。   徐久照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邹衡新发这么大的火,脸都红了,看着人整个都不好了。   徐久照生怕老师气出一个好歹,保姆拿来药,徐久照赶紧端水让邹衡新把药吃下去。   “老师,您消消气。”徐久照解开邹衡新的领子口,拿着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邹衡新胸口起伏着,他握着徐久照的手说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他的算盘得逞!”   徐久照一头雾水,不明白的说道:“您在说谁?”   邹衡新抿着唇,说都不愿意说那个人的名字,刘新华无奈的坐到一边:“还不是马秀山。”   徐久照奇怪的说:“这事情跟马秀山有关系?”   刘新华点头说道:“我听他们私下里跟我说,这李松岩就是临时回国的,本来没打算参加这次的联展,就是因为这次眼看你的那葵口碗要得金奖,马秀山不知道怎么说动得李岩松,这才在截止日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才带着作品来参展。”   徐久照眼睛眯了眯:“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   “没错,就是故意针对你。”刘新华点头说道:“虽然全国联展的影响力只在南边,但是金奖跟银奖还是能差出不少的价值。联展的奖项没有奖金只有证书,但是获奖作者却是可以抬高身价的。你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比赛,也没有售卖过作品,获得金奖之后,最起码作品价值不低于7万元,如果是银奖直接就会降到5万元以下。”   邹衡新缓过来劲说道:“那件葵口碗的售价应该在10万元左右,再低了就对不起你的手艺人工还有烧造的附加价值。一旦降低成了银奖,撑死了超不过5万。”   徐久照眉毛皱了皱,这件葵口碗他花费的心思要比之前的青白瓷缠枝莲花梅瓶更多,从釉料、瓷胎、器型,都下了大功夫。那件梅瓶还卖了2、3万,怎么说这件葵口碗的价格也要在梅瓶两三倍以上。   这马秀山太会给人添堵,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刘新华说道:“他的算盘还不只是如此,一旦这件葵口碗的价格被定下来了,会直接影响到之后小师弟的其他作品售价。”   起步被压低了,之后的价格就不好涨了。   邹衡新咬牙切齿:“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但是说是这么说,邹衡新真的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他也知道,只要他敢站出来力挺徐久照,就正中马秀山的下怀。他绝对不会说邹衡新这是“举贤不避亲”,肯定会一个徇私舞弊的帽子扣上来。   马秀山整天指桑骂槐的想要把邹衡新拉下马来,这一下抓住把柄还不上蹿下跳的折腾。   甚至刘新华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不好插手。   蒋卫国在他们回来之后听了半天,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后说道:“如果邹老弟不方便说着话,你们不如找一个跟他分量差不多的人出面。”   刘新华摇头说道:“在十二个评委当中,老师的身份级别已经是最高的了。赞同把金奖发给小师弟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这些人的声望有的还比不上马秀山,说话也不好使。”   徐久照坐在一边垂着眼睛,脑子里边转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连给马秀山泼脏水的想法也冒了出来。不过因为时限紧急,这种耗时长的计划只能作罢。   徐久照不是一个被动挨打不还手的性格,只不过碍于对现代的一些状况还不太了解,他也不敢放开了去回击。   “如果举行匿名投票的话,支持老师的人,能有多少?”徐久照抬起脸问道。   “不容乐观。”邹衡新摇头叹道,“这些评委里边说实话跟马秀山接触的多的人占大半,一晚上过去,如果马秀山再私下里找找人,投票决定说不定会一边倒。”   徐久照想了想说道:“如果想方设法把这个评委的人换掉,或者是扩大人数呢?”   刘新华眉毛挑了一下说道:“我想这不可能,评委人数现在不好改动,而且流程也不能变更。”   徐久照摇头说道:“既然评委争执不下做不了决定,不如把这个决定的权利交给参观展览的人。”   邹衡新感兴趣的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徐久照谨慎的说道:“我今日进入展馆的时候也曾经看见其他的观看者,他们的手上是有票据的,不如在门口设立牌子,在两个展台前边设立木箱。他们觉得那个作品好,就在那个作品前投入票据。”   邹衡新眼睛一亮,说道:“这个注意好!”      第36章      刘新华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说:“这个主意不太妥当。”   邹衡新跟徐久照还有蒋卫国都看着他。   徐久照虚心的问道:“为什么?”   刘新华冷静的说道:“首先组委会就不会允许出现这种由观众的投票来决定金奖获奖者。这岂不是说他们这届评委们的无能?”刘新华完全是从政治角度来考虑的,跟徐久照这种虽然也是倾轧挣扎上来,经历的各种阴谋诡计的层次并不一样。   刘新华接着说道:“另外,也不能保证,如果投票的话,是倾向于小师弟的葵口碗多,还是李岩松的《三月桃花》多。这样不仅没帮助,反而增添了变数。”   徐久照听了,半晌点点头,说:“刘师兄说的对。”   本来徐久照的把握还是蛮大的,但是让刘新华这么一说,他心里也不确定起来。   毕竟他以他的审美来看,自然是传统的更符合他的喜好。可是三四百年过去了,谁知道现代的人审美是怎么样的,也许人家就喜欢李岩松那种的呢?   虽然他看不习惯,但是李松岩既然能在欧洲五月展上获得佳作奖,那必定是符合了现代人审美情趣的。   徐久照暗自反省,他有点大意了,并且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而不自觉的看轻了对方。他是御窑师的骄傲,如果演变成自大,最终只会害了他自己。   邹衡新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不,如果真的进行这种投票模式,我觉得久照获得胜利的几率要比李岩松的《三月桃花》,要强的多。”   蒋卫国虽然没有亲自去现场看,却是在小洋楼里见过那只葵口碗的。他说:“你什么让你有这种把握?”   邹衡新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很冷静的分析说道:“从参展人的成分来分析。全国联展不是什么特别大众性的展览,这次来看展览的人大部分都一定的艺术修养,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来判断,两件作品到底那一件更胜一筹。毕竟从瓷胎釉面还有艺术价值来讲久照的葵口碗要比那只痩瓶要高。这些人占参展人数的大部分,剩下的那些就是机缘巧合进来看展览的普通人,这些人毕竟对现代陶瓷艺术市场的现状不是太了解。凭借个人喜好,投票的几率是一半一半,这样看来,葵口碗最后胜出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刘新华倒是没有参考这方面的因素,他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老师考虑的周全。”   邹衡新继续说道:“那就这么办,想方设法让评委会接受这个方案。其实现场观众投票在现在的比赛也非常的普遍了,好多综艺节目不都是让现场观众来投票吗。甚至还有场外发短信决定胜负的,咱们不用那么麻烦,就让他们直接把门票投进去就行。”   徐久照让邹衡新一番分析,心中稍微安定。于是他接着说道:“既然要尽心现场的投票,也要预防对方使出一些下作手段,所以我觉得在两个展台摆放颜色不同的投票箱,并且要使人在现场看守。如果现场无法留人值守时,一定要进行封存,以免对方舞弊。”   刘新华赞赏的看着徐久照,说:“小师弟的考虑的很全面。”   四个人在小洋楼里商量的很久,确定全部都流程细节没有一点差错遗漏。   等到第二天,去了现场果然昨天有些支持葵口碗的人改变了态度。   刘新华不等这些人说什么,直接就说道:“我们美协的艺术展览也同样的要与时俱进,及时听取市民群众的意见。艺术家创造作品,不仅仅是自我的满足,同时也要服务于人民……”   刘新华这番官样文章太突然,调子起的太高,让在场的评委们一头雾水。   但是他是专管官员,底下的组委会负责人不得不赞同的附和。   刘新华一番花团锦簇的演说完毕,话题一转,说道:“我看现在很多比赛赛制支持观众投票就很好嘛。这直接反应了群众了喜好,也给我们艺术家的工作提供了指引,不能闭门造车,要更符合百姓的喜乐。”   马秀山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子。   昨天晚上他回去了,确实私下里通过关系说动了持不同意见的几人,也预防着接下来会进行投票的环节。没想到邹衡新竟然会这么狡猾,直接跳过了评委投票,改成大众投票了!   马秀山心中顿时一番焦急,确实他自己来看,那葵口碗除了在思想内涵上欠缺一点,别的方面甩开《三月桃花》一条街。   马秀山思前想后,一时之间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现场的评委议论纷纷,这些人心中跟马秀山并不一个心思,有的人是真的不愿意背上骂名,担心媒体的责问,而如果加入大众投票的环节,他们就可以轻松的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法不责众嘛。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了,这可不是他们这些评委们有什么偏颇。   而另外两件制品的坚定支持者,则都充满了信心,认为自己支持的作品一定能够获得胜出。   于是,刘新华的决定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眼看这个提议就要通过,马秀山回过神来赶忙插一句:“等等。”   刘新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马秀山心里忽悠一下子,有种被凶猛野兽盯上的危机感,他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这个办法挺好的,我也赞同。”   刘新华惊讶的一挑眉,说道:“那你还有什么高见?”   马秀山攥了攥拳头,说道:“我是觉得,如果投票仅限于一天,这个数据搜集会不会太短。改成三天怎么样?咱们这个展览的最后结果是要登上《今日艺术》的,一天的客流量最后显示的票数可能会不太好看,三天的投票期限不仅使得结果更加稳妥,也让最后的数据好看一些。”   刘新华一时想不出来马秀山打的什么主意,然而一天的投票时间确实很短,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最后时间就定了下来,今天一天进行准备工作,明天到大后天的三天时间进行投票。   一切都遵循制定的流程,投票箱制作成了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两个,各有一人站在展台的一边,给游客投票进行规范和事项普及。展馆门前也竖起了牌子,倒是因为这块牌子,进来看展览的人多了起来。   两个展台的人气是所有展品当中最高的,很多人聚集在展台的跟前,用挑剔的目光看着两件展品。   毕竟如果不刻意说,这些参观者就只是把这两件展品当中一众展品当中的一员,顶多觉得出色好看一些,而不像现在这样刻意的进行欣赏。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艺术修养不高,对于作品质量并不敏感的人们,在牌子的说明之后反而看出了一些什么门道似的。   虽然人流量增加带来了些许波动,却影响不大。之后的结果就像邹衡新说的那样,虽然没有打开投票箱,但是光是问问守在箱子旁边的两个人就能知道哪一件的作品得票高了。   没出意外的是葵口碗暂居第一。   这也是无可避免的,有欣赏能力的人们自然看得出来那一件的品质更高,而没有欣赏能力的人则单凭自己的审美来判断。这些人当中自然是有更喜欢现代风格的给《三月桃花》投了票,问题是这次展览的是陶瓷展,并没有刻意区分出传统陶瓷和现代陶瓷之分。   不是在这个圈子里边的人,根本就意识不到传统陶瓷跟现代陶瓷的两样区分,自然是按照关于陶瓷带给人的印象而进行投票了。这两件作品当中,当然是葵口碗更符合他们对于本国陶瓷大国的印象。   邹衡新、刘新华自然对于投票过程很关注,一直警醒着,担心马秀山再节外生枝。   可是徐久照反而是平静了下来,倒不是他对于结果不关心,而是现在这个阶段他觉得没有什么他能做的了。只能去交给那些参观者们来决定和验证他的作品价值。   晚上回了小洋楼,邹衡新跟刘新华都觉得挺蹊跷,蒋卫国也很关注的询问今天的进展。   “很奇怪啊,马秀山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刘新华皱眉,“他那天可以提出来三天的期限,可不像是垂死挣扎的模样,肯定是有什么后招。”   几人想不明白,这个时候蒋卫国家里的保姆把当天的晚报拿了进来。   蒋卫国打开报纸看了一下,突然说道:“我知道他的打算了。”   邹衡新快速的凑过去低头看,蒋卫国把报纸给他,刘新华和徐久照也走到老师身边。   当天晚上的晚报上徒然出现了李岩松的个人访谈,还占据了半个版面那么多!   邹衡新眨眨眼,不太明白,刘新华苦笑了一声:“这倒变成了舆论战了。”   在李岩松的个人访谈当中,介绍了他的生平还有求学经历重点突出了留学和旅居国外时期为了求学的辛苦付出。除此之外,必不可少的提到了他的艺术成就,获得欧洲五月展佳作奖的《三月桃花》!   晚报记者倒是没有大吹特吹,只是说道现如今能在如此国际赛事上取得这样成绩的年轻人,李岩松还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记者不夸作品,反而是极力称赞李岩松这个年轻新秀,对他将来的发展进行了一番展望。   访谈的最后,仿佛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三月桃花》现在正在上海进行展出,欢迎读者前去近距离感受和观赏。   “……”徐久照眨眨眼,半晌没有言语。   “棋差一招啊。”刘新华摇头,“马秀山这手不得不说玩的漂亮。人们先入为主,又慕名而来,明天李岩松的票数必将大幅度的增加。”   蒋卫国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拉票手段,谁不会!”   邹衡新神情复杂的摇摇头说道:“这还真是他能做的,我们做不得。”   徐久照倒是明白老师的意思,对方能夸,他们这边却没得夸。   李岩松现在跟徐久照相比,比起他出道要早,而徐久照现在籍籍无名,又毫无成就。就算同样拿作者来做文章,根本就比不过对方。   小洋楼里一阵愁云惨雾,把加班回来的蒋忻给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蒋忻奇怪的问道。   这两天他回来的晚,总是跟家里的人错开,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久照叹口气,把事情详细的给他说了一遍。   “哦?那马秀山真的这么干?”蒋忻挑眉,弯腰把报纸拿起来看了看。   蒋忻看完之后,笑了笑说道:“他那作品跟久照的葵口碗相比,到底怎么样?”   邹衡新沉声说道:“以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眼光来看,必定是葵口碗更胜一筹。”   蒋忻明白了,然后轻松的说道:“不就是舆论拉票嘛,这还不简单,交给我吧!”   徐久照惊奇的看着他,说:“你有什么办法?”   蒋忻神秘的笑笑,拿出手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对着徐久照说道:“暂时保密。”   蒋忻天性里边对于自己喜欢在乎的人总是会下意识放在自己的守护范围之内,如今他对徐久照又好感,自然而然的把这个范围辐射到了对方的身上。   敢欺负徐久照,打不死他!      第37章      蒋忻神神秘秘的,只是让几人安心,剩下的他会处理好,保证不会让自己这边的人吃亏。   邹衡新和刘新华将信将疑,徐久照倒是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了几分信心,于是等到第二天《三月桃花》跟前的投票箱里真的塞满了票据的时候,他还能平静的看着。   邹衡新人老世故,刘新华久经官场,俩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焦躁,难得的是徐久照这个年轻人竟然也能这么淡定,倒是让在场的评委们暗暗称奇。   马秀山抑制着眼角眉梢的喜意,左右张望着展馆里边的游人们。   经过昨天晚上晚报的一番宣传,今天来展馆参观的人果然大大的增加,这些人多数都是冲着《三月桃花》来的,等到这边才发觉有这么一个投票,根本就来不及对另外一位作者多做什么了解,直接就把票投进了《三月桃花》跟前的投票箱里。   马秀山心里一阵阵快意,也不枉他托人又塞钱的找了晚报记者给李岩松报道。   其实他这么做对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好处,但是他就咽不下被邹衡新在大庭广众那么多人跟前跟训斥孙子一样骂的恶气。只要是邹衡新不爽,他就痛快了。   凭什么他邹衡新就能把他马秀山的脸往地下踩?他邹衡新不就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老那么一点,别的他还有什么?个老不死的,在全国美协名誉会长的位置上到底打算呆多久才滚下去。   马秀山最近几年是越发的没有耐性了。脾气变得急躁,也越来越不想忍耐。他人都已经六十了,精力开始下降,权利欲望却越发的膨胀起来。   美协的只有一个名誉会长,并不处理日常事务,另外有一名常务副会长,才是真正处理美协事务的在职官员。   名誉会长说实话,只是一个荣誉头衔,并不是什么实权的职位。但是在马秀山的眼里,那就是他奋斗的目标。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就是这种道理。   这次邹衡新携他的关门弟子来参加这次联展,一副金奖是他的囊中之物的神气,他马秀山就偏不让邹衡新如愿!   时间度过中午,微博上一条两张图片的的评论文章突然被一个知名大v转发,然后这条长微博的转发量接连攀升,很快就成了当日热门微博之一。   两张图片一张是豆青葵口碗,另外一张则是一只肩带双耳的嵌花痩瓶。两张图片都是高清图片,豆青色葵口碗显得晶莹玉润,另外一只痩瓶虽然也照的漂亮,但是对比太过突出的花色就显得太过跳脱,不够稳重大气。   这章长微博倒是没有直接品头论足的对两个瓷器发表评论,只是平铺直述的讲述上海一个联展上这两件作品正在举行现场投票。一个是无名之辈所做的传统陶瓷,另外一个则是薄有名气的旅居国外陶瓷设计师的获奖作品。   至于这俩作品为什么放在一起投票他倒是没提,只是说道现如今国内的陶瓷设计土不土、洋不洋,为了附和国际潮流,很多设计师现在丢弃传统转而吸收起西方元素。作者说道吸收西方元素并不是不好,可是我们自己的精髓却不能够丢弃。   然后这位就开始叙说,我国陶瓷历史是多么的辉煌灿烂,是整个世界的瓷器之都,只要是有交流的国家地区都从我国进口瓷器。   细数我国生产陶瓷的历史,论器型的种类,论釉色的发展,都曾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转而又提到先今充斥在陶瓷市场上的全都是来自国外的进口高档瓷器。   我们自己的高档瓷器哪里去了?   作者哀叹,现如今坚持学习和制作传统陶瓷的人越来越少,连参加比赛获奖也多是非传统陶瓷。是否传统陶瓷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少?   最后作者建议,更多的人来加入到保护传统陶瓷的行业当中来。   那转发的大v则评论说道,现在陶瓷行业应该继承传统,推陈出新才能走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发展道路,连自己老祖宗的东西都吃不透,就去兼容并蓄西方艺术。这就跟走都没稳当,就急着要跑,迟早要摔个狠的。   接着也有其他知名博主转发评论并点赞,很快这篇评论文章就蔓延到微信圈里去。   过了1、2个小时之后,另有一名知名博主发布微博。这条微博没有那只痩瓶,单只是豆青色葵口碗,这名博主还给这只葵口碗起了名字,叫做《春江水暖》,取自诗句“春江水暖鸭先知”。他说这只葵口碗绿意喜人,看着就让人想起了春暖花开时节,绿意浓浓的江水。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么诗情画意的陶瓷作品了。   这名博主是收藏圈子里边的一位,很快他的微博就引起关注他的微博好友的好奇。   这些人个个都能吟诵两句诗词,然后发布一两张传统陶瓷的照片,就跟赛事会一样这帮子就开始连图带诗转发。   等到这个圈子里的人越来越热闹的时候,最初的博主说道那《春江水暖》并不是老物件,而是新作品。   这就引起了这个圈子里的一阵震动,那些老的陶瓷艺术大家的作品风格他们都了解,而新出现的这葵口碗风格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那博主就提了一句,这是今年联展上的新作,烧制者是某位知名陶艺大家的关门弟子,具体是哪位他不便公开细说,但是想要知道的可以私信。   接连两条微博都提到了上海联展,有意无意的就有人说道,耳闻不如眼见,反正他离得不远,不如亲自去看看。这条下边的回复则是一连串的1、10086、身份证号码……   这些发生在网络上的事情,徐久照这个手机连上网功能都没有的家伙是不知道,他只是发觉从下午开始慢慢的人流越来越大,投进葵口碗箱子里边的票据慢慢的多了起来,只不过比起《三月桃花》还是差那么一点。   第二天闭馆,两只箱子都被封存搬进了馆长办公室里。   等回了家,蒋忻已经先一步的回到了小洋楼当中。   徐久照好奇的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蒋忻看着他笑问:“投票的人变多了?”   “嗯。”徐久照点头,说:“到下午最后基本上跟《三月桃花》持平了。”   邹衡新坐到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老蒋,你家的阿忻真是能干!”   蒋卫国一张严肃的脸上闻言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又板正着脸说道:“他也就知道耍一些小聪明。”   刘新华的消息灵通很多,这会儿已经知道蒋忻做了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新华说道:“蒋忻在网络上进行推广宣传的办法很及时,也很奏效,今天下午的人流量一上来,差距不仅没有再拉开,反而慢慢的缩短了。”而且切入点也很巧妙,他没夸人,反而是直接夸作品。   蒋忻则说道:“轮时效性,网络要比报纸迅速的多,何况看报纸的一般多是上了岁数的或者是家庭主妇,要不然就是事业单位的人,这些人去展馆看展览的毕竟只是少数。而上网的这些人则大多数都是青年人,基数大。明天又是周六,只要他们感兴趣,必定会去展馆。”   邹衡新眉毛皱了皱说道:“没问题吧?不会倒时候这些人去了现场反而把票投给《三月桃花》。”   蒋忻则很有自信的说道:“不大可能,毕竟网络上的走向是支持久照的《春江水暖》,这部分的人除非是真的特别喜欢《三月桃花》,不然是不会给他投票的。”   徐久照笑道:“《春江水暖》?是那只葵口碗的名字,你取的?”   蒋忻点头说道:“嗯,是我授意他们使用这个名字的。对方的作品又名称,而你的作品没有名称就不好刷好感度,所以我才特意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事先没有跟你商量,你不会介意吧?”   徐久照摇头说道:“怎么会,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徐久照虽然识文断字,也会书画,但是对于诗词什么的并不是很擅长,也没有给自己烧造的瓷器起名字的习惯。   他们御窑师一烧造瓷器都是一批一批的烧,往往那些瓷器都是用器型图案釉色来命名,没几个窑师有给自己作品单独起名字的习惯。   更何况,制造名册的有专人专管,往往这些人大笔一挥就是一串串的写,从来也不问他们的意见。   这天晚上小洋楼的气氛轻松又愉快,而马秀山就不那么爽快了,毕竟他托了人找了的记者收了钱,这人倒是好心的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人在网上宣传推广跟他打对台。   马秀山又气又急,但是能找到人买通晚报的记者已经是他的人脉极限,他倒是想到了上电视做个节目,只可惜没人没时间,一切都来不及了。   毕竟上海可不是他那一亩三分地。   第三天展馆一开门,《春江水暖》的投票就遥遥领先,一直到闭馆,结果自然是一目了然。   最后统计的结果《春江水暖》得票是《三月桃花》的一倍,金奖不容置疑的是徐久照。   虽然得了奖,徐久照得心里却并不是很开心。并不是说他不高兴,而是经过这番舆论之争,让他觉得困惑,不踏实。   这个结果和奖项是真实的吗?经得住考验么?   徐久照的自我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证书刚刚拿到手,就有人打电话到联展的组委会,询问他们陶瓷组获奖的作品《春江水暖》卖不卖。   还不是一个人,而是接二连三的好几个人,出价还不低。把马秀山气的当下拂袖而去。   这葵口碗虽然是徐久照烧的,但是他并不拥有所有权,到现在为止《春江水暖》的所有权还是属于张文钊的瓷器厂的。   当下徐久照打电话给张文钊,有人买,张文钊自然会卖。   最终,徐久照的这件葵口碗,以十一万的价格卖给了南方的一个大房地产老板。   经过这次联展,徐久照正式的在艺术界崭露头角,并且以十一万的高价,卖掉了公开出现的第一件作品,从此奠定了他的作品身价!      第38章      联展落幕,《春江水暖》直接被那老板的属下取走,这次的提成奖金也很快被张文钊打到了徐久照的银行卡上。   那次跟冯忠宝一起去办理银行卡的时候,徐久照已经开通了短信通知的功能,这个时候自然就收到了短信提示。   本次的提成奖金是一万一千元,再加上之前获得的奖金两千,还有这几个月的工资,存款已经突破了一万五千多。   这样看来,他很快就可以凑够钱来还给吴久利了。跟现在欠钱的是大爷不一样,背着债务总是让徐久照心里沉甸甸的不踏实。   “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蒋忻端着一杯酸梅茶走进了徐久照的房间里,“喝杯茶吧。”   徐久照放下手机,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谢谢。”   蒋忻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他刚才在笑什么,这不过是搭话的一种方式。徐久照自然明白,也没有多说什么。   天气炎热起来,严格的来说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季。本来上海这边的就不怎么冷,这边的人早早的就脱下了长袖衣衫,改穿短袖t恤了,而爱美女性们也迫不及待的换上了裙子,越穿越短。   之前跟蒋忻在各处景点游玩的时候,徐久照的眼睛就颇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困惑。   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只不过徐久照脸上会掩饰,转景点的时候就盯着景点,别的时候就只看自己鼻子前边的那一小块地方,导致蒋忻什么都没有发现。   再到后来一次穿越马路,徐久照被快速驶过的电摩吓了一跳,这才豁出去的不再在意那些露胳膊、露肩膀、露胸口、露大腿的豪放人士。   跟别扭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徐久照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酸梅茶,眼睛在穿着短袖t恤牛仔裤倚在桌子上一身恣意自在的蒋忻看了看。   蒋忻的个子高,胳膊长腿长,身上没什么脂肪,但是也没有那种鼓鼓夸张的肌肉,总之算是很有线条。他肩宽腰窄,什么衣服让他一撑,都先的很好看。   “你在练毛笔字?”蒋忻低头看着徐久照客房内的书桌,这上边铺着一块大毛毡,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水盂、砚滴、笔架,“东西用的还顺手吧?”   蒋忻看那砚台,做工很不错,伸手摸了摸,石质也很细腻。砚台里边都是已经研磨好的墨汁,非常的均匀,闻着还带有一种植物的香气。然后他又拿起放在旁边的墨锭看了看,扭头对徐久照说道:“看来你是真喜欢。”   那天从博古轩出来的时候,徐久照看见一家专卖书房相关收藏的店铺,于是好奇的走了进去。   这家的藏品包括文房四宝,专门给砚台里边加水的砚滴,还有蘸笔加水的水盂,笔架,镇纸等等。   徐久照多看了两眼柜台里摆放的墨锭,这些都是流传下来的墨锭,有明朝的、清朝的、还有民国时期。   墨锭是放的住的好东西,放的时间越长,墨锭用起来就越好。   徐久照虽然并不是文人书画家,但是因为要在瓷胎上写字作图所以平日里也多有练习。现在他不想荒废,自然是想捡起来再练。   只不过他实在是受够了商店里边买的假狼毫笔、闻起来气味刺鼻又臭的墨汁。这会儿看见好笔好墨自然是有点走不开了。   但是这边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用于收藏,价钱最低的一块墨锭都要好几百块。徐久照看得起买不起,自然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蒋忻看了看他的脸,等弄清楚他是想要用来自己写字用,直接就拉着他出了那家店铺。   “自己用用不着买这种收藏品。”当即蒋忻领着徐久照去了一家专门经营书法绘画篆刻文具的店。   这家店里都是现代生产的文房用品,东西也不贵,好笔好墨自然也有,中档低档一般人用的也有。   徐久照很高兴,当下立刻就买了笔墨纸砚外加砚滴、水盂、笔架、毛毡,总共才花了两百多块钱。   “东西用的很好,尤其是这墨,很不错。”徐久照由衷的说道。   笔还算可以,砚台当时他挑了很久,纸是老板推荐的安徽宣纸,墨则是在蒋忻的建议下买的老胡开文墨厂生产的2两烟松墨。其他东西都是捡看的顺眼的。   之前用墨汁,徐久照还以为现在没有墨锭生产了,没想到这老胡开文徽墨颗粒细腻,墨开之后带着一股子芬芳,是比起他那个时候也不逞多让的好墨。   徐久照今天写的是馆阁体,整整齐齐的小字跃然于纸上。   这让蒋忻感到惊奇,他说:“怎么你练习的是馆阁体书法?”   徐久照不动神色的看看他惊奇的表情:“怎么了?这种字体不能练?”   蒋忻摇头说道:“也不是,只不过馆阁体就跟现在书上的宋体印刷字一样,写出来都是一模一样,练的人没有学习其他字帖的人多。一般人练习写字多数都会学习颜真卿、赵孟頫、王羲之、董其昌等名家的书法。”   徐久照说道:“我是因为之前写字写的不好看,所以才喜欢这种规规整整的字体。”   他能说他那个时候就流行写这种字体嘛?更何况给皇帝上奏折的时候写都是这种字体,馆阁体相当于是文官必会字体,官方字体。   他们在瓷器底部落款,也多数要用这种官方字体。喜欢做事做的尽善尽美的徐久照,自然是要把这种字体练好了才能甘心。   蒋忻笑了笑,转而又说:“你毛笔字练了多久了,笔力不弱。”   徐久照抿了抿嘴角,这点是遮掩不住的,毕竟已经形成惯性,再说他只能往好的练,不可能天长日久的装生疏,这样反而越练越坏,得不偿失。   “练了有一段时间了。”徐久照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个一段时间可以是几个月,但是也可能是几年。徐久照并不想说谎话遮掩过去,如果对方发现不了还好,要是发现原身之前根本就没有练习过书法,这笔力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天才能解释的了的,必定要是勤学苦练才能积攒的出笔力。   听他这么说,蒋忻自动的脑补成了几年。   “不错,很有毅力。”蒋忻夸奖的说道。   现在能耐下心来踏实的学习书法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徐久照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让蒋忻对徐久照更加欣赏。   徐久照勤奋、有毅力、性格又沉稳,这种品性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达到一般人达不到的成就。   蒋忻说道:“今天中午吃了饭,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徐久照疑惑的看他:“还有什么地方要看?”他以为蒋忻这是又要带他出去玩。   蒋忻摇头说道:“不是出去看景点,今天下午带你出去买衣服。”   “买衣服?”徐久照怔了怔。   蒋忻认真的说道:“你现在正在长个呢,你自己没发现你现在穿的衣服不合身了么?”   蒋忻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表现的格外明显的极端性格。他既然对徐久照有好感,自然就会关心他,蒋忻非常的细心,他早就看的出来徐久照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穿的衣服不是很体面。   不仅有磨损的地方,而且也有些不合身。   这段时间徐久照借尸还阳之后吃的好,再加上他还处在生长发育的阶段,十七、八这个年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窜起来非常的快,衣服就显得局促了起来。   邹衡新自然知道他是福利院出身,所以学生穿的不好看,他也不会说什么,就怕触及到对方的自尊心。   可是蒋忻却不能坐视不管。   徐久照低头拽拽自己的衣裤,后知后觉的发现,裤脚确实有点短了。   徐久照点点头说道:“那就谢谢阿忻……哥了。”   蒋忻总觉得徐久照是个少年,而徐久照也总觉得蒋忻是个比他年轻的年轻人,俩人互相把对方看得比自己小,有种要拂照对方的心情。所以徐久照对于在蒋忻的名字后边加一个哥,怎么都觉得别扭。   蒋忻心头一跳,这个哥从徐久照嘴里说出来,总是能让他心动神驰。   不过他也能觉出对方的勉强,蒋忻不在意的笑道:“叫不习惯就不用叫,直接就叫我阿忻就可以。”   徐久照到底没有别扭到底,从善如流的道谢。   蒋忻跟徐久照俩人跟邹衡新报备了一下就直接出门去买衣服了。   蒋忻自然知道徐久照的经济状况,没有带他去高大上的购物场合,反而是去了一般工薪阶层买东西的地方。蒋忻中二病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罔顾他人自尊强要埋单了。如果他硬是要给徐久照付钱,指不定对方不会觉得他好心,反而会难堪。   徐久照不会买衣服,他以前穿的衣服不是娘亲做的,就是后来的媳妇吴氏做的,徐久照专心在事业上奋斗,对于这种庶务,从来都不理会。   徐久照跟吴氏两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俩人结婚之前见都没有见过。结婚之后徐久照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从来都是只往家里拿钱,别的事情都不管。因为他在御窑厂站住了脚,所以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全都要依靠他,努力赚钱养家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要说徐久照有些大男子主义,虽然他不管,家里的人却必定要顺从配合他才行。不能他在外边奋斗,后院还要起火。   他又是一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格。幸好吴氏是个温顺没脾气的,家里当家的一直是徐久照的娘亲,吴氏侍奉公公婆婆也非常的尽心,徐久照对她于是也很厚待,俩人过的平平顺顺。   投身到现在的身体之上,徐久照彻底的成了孤家寡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安排,尽管他已经非常注意,却还是有顾虑不到的地方。   徐久照对于挑衣服花样既感觉到头疼,又没有耐心去一一的尝试,很是痛快的把事情交给了热心建议的蒋忻:“你决定就好。”   本来带他出来买衣服,就有给他出谋划策的打算,这下徐久照完全放权,蒋忻更是起了打扮他的兴趣。   蒋忻的品味和眼光还是很经得住考验的,他挑选了几件衣服在徐久照身上比了比,徐久照老老实实的伸着胳膊当衣架子,让他一件一件的往身上搭衣服。   总觉得这场面似乎似曾相识,徐久照迟钝的想道。      第39章      蒋忻给徐久照搭配了几身衣服,最后他没有做主,让徐久照自己挑选喜欢的。   一时之间徐久照觉得他得了选择困难症,哪套都很好,挑不出好赖。   然后徐久照想了想,反正他长个子了,以前的衣服估计都不能穿,就算是上衣也多数是陈旧,跟新裤子也很不搭。后来就把这几身衣服都打包付账了。   蒋忻见他把自己搭配的衣服都要了,嘴角开心的翘了翘。他非常主动的帮徐久照分担了一半的,然后说道:“走吧,我再带你去理个发,你的头发有点太长了。”   徐久照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发根,确实有点长了。   徐久照的头发长了贴着脖子跟,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有的时候就会觉得脖颈后边热的发烫了。   不过徐久照一直以来都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观念,头发长可以梳成发髻,再不行用帕巾扎起来也可以,从来都没有想过剪短。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说道:“好。”   他的迟疑神情没有让一直注视着他的蒋忻错过,蒋忻说道:“怎么?还是你想要留长发?”留到也不是不可以,艺术家嘛,长发很正常。就是现在这个造型……有造型么?   徐久照摇了下头,说道:“算了,还是剪成短发的好,利索,长头发洗起来麻烦。”   说起来确实是头发少洗起来方便。毕竟是改朝换代了,他也应该入乡随俗,以前的一些传统观念该扔的就扔。   蒋忻听他这么说,失笑一下,领着徐久照往停车场走。   蒋忻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美容美发会所,他经常来这里,有相熟的理发师。   把徐久照按在椅子上,蒋忻对理发师说道:“你给他设计一个简单利索的发型。平常不用吹,不用打发胶摩丝那种需要自己每天造型的类型。还有,后边再剪的时候,只需要简单的修剪就可以。”   这个要求太复杂,却是为了徐久照将来回到封窑镇之后,也能有理发师在长长之后再修剪回原型而考虑。   一般的理发师只会要求客人再回到自己这边来修剪,这种要求哪里肯答应。然而这可是高级会所,不管客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要尽量的去满足。   理发师笑容可掬的答应,蒋忻就坐到一边去了。   理发师先带着徐久照去洗头发,洗完了之后吹个半干,然后拿着剪子开始咔嚓咔嚓的剪了起来。   那剪子离那么近的在自己脑袋上来回的飞舞,徐久照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戳到自己,于是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里边的理发师。   蒋忻见他这边开始剪了,一时半会也剪不完,他走过来弯腰低头对着徐久照说道:“你先在这边剪着,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嗯。”徐久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理发师,闻言只是应了一声。   蒋忻直起身,扭头看着理发师,然后又看看徐久照。果然徐久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理发师,这让蒋忻有点不是滋味:这个家伙没我帅,有什么好看的?   蒋忻不爽的盯了理发师两眼,理发师让两个人盯着,压力山大。   蒋忻一直在旁边站着,徐久照终于挪开眼睛在镜子里看他,说:“你不是说要出去一下?怎么还没走呢?”   蒋忻见他终于不盯着理发师了,这才走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徐久照是个直的,跟他不是一类人,他从对方的气场上就能看出来。所以蒋忻对他有好感,却什么都没做。   圈子里边喜欢上直男的后果很难有圆满的。掰弯说的容易,却不是能够轻易付诸的行动。   他已经不是可以说是年少轻狂、恣意妄为的时候了,他要承担一个成年人的责任,不会轻易的凭借自己的喜好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所以,尽管他现在有些喜欢徐久照,却还是保持着一定情感距离的去关心对方。   当个朋友就好,喜欢也并不一定要成为恋人。蒋忻这么对自己说。   过长的多余的头发被剪掉,慢慢的徐久照的脸部清爽的露了出来。本来他长的就很不错,符合他脸型的发型突出了他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更是多了几分英气。   看着自己的发型,徐久照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只不过修剪了之后凉快了很多。   这个时候蒋忻回来了,从镜子里边直接对上了他的脸。徐久照看他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不安的看着他说道:“是不是很奇怪?”   蒋忻回神,眨了下眼睛,说:“没有,不奇怪,挺好看的。”是显得成熟了,也更帅气了。   本来徐久照那个性格处事就不像是一个少年,少年老成似乎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   原来那个发型还有衣服,让他身上还有一丝孩子气,现在这个发型还有衣服则让他完成了最后的脱变,是个大人一样了。   徐久照松口气,站起身来:“那就好。”   蒋忻又看了两眼,最后伸出拿出手机说道:“给你拍个照,留念一下?”   徐久照意外,随后笑道:“好啊。”   咔擦一声,徐久照站在理发椅旁边,微侧着身体,望着镜头方向的照片就被收藏在了蒋忻的手机当中。   看着照片,蒋忻满意不已,随后他收好手机,对徐久照说道:“走吧。”   蒋忻直接向着门口走去,徐久照跟他身后,奇怪的说道:“不用结账吗?”   蒋忻弯弯眼,笑着说道:“我有这里的会员卡,直接让他们从卡上结算了。”   徐久照眉头轻蹙,随后松开说道:“那我请你吃晚饭好了。”   蒋忻轻笑:“好啊。”   这家会所的理发师剪个头发动辄好几百,蒋忻让直接结算就是不想要徐久照知道。如果他知道这次剪发花了好几百,以他的价值观想必是难以接受的吧。   上海遍地都是美食餐厅,蒋忻开着车直接来到一家好吃不贵的豫菜馆子。   “来了这么多天,你也该想念家乡的味道了吧?”蒋忻冲他挤眼,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熄火下车。   徐久照但笑不语,跟着下了车,他怎么能说他的家乡是江西景德镇呢,要想也该是想念赣菜。   不过蒋忻的心意他还是领了,很愉快的准备享用一顿晚餐。   服务员添了一回茶水,两个人端着茶水喝着。   蒋忻这个时候从旁边的小袋子里边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送给你,祝贺你获得了这次联展的金奖,初战告捷。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徐久照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那双双眼皮大眼睛睁的滚圆,让蒋忻觉得他吃惊的样子可爱极了。   用祝贺的名义送贺礼,不收好像十分的不合适。徐久照迟疑着把礼物接了过来,蒋忻嘴角挂着笑:“打开看看喜欢吗?”   徐久照打开了盒子,里边是一只男士手表。   蒋忻眼睛看着他轻声的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带手机出门,这样在外边的时候看时间很不方便。所以就选了手表送你。”   徐久照心情复杂的拿着那款男士手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这半天下来蒋忻处处为他着想,处处想在他的前边。收到礼物,他不是不开心,可是开心的同时又有点……受宠若惊?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事事都有人打点好的日子了。让他莫名的有点怀念。   只不过做这个的不是他以前的家人,而是可以称得上还不怎么熟悉的人。让他坦然接受吧……好像有点不对劲,可是拒接吧……有太不识好人心的嫌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是他徐久照现在有什么值得所图的?徐久照困惑的抬眼看着蒋忻,他对他这么好,为什么?   徐久照表现的并不是收到喜欢礼物的惊喜,这让蒋忻嘴边挂着的笑慢慢的消失。   他开始不安:“你不喜欢?”同时心里懊恼,明明他已经没选浪琴那种价格昂贵,不符合对方价值观的手表了。难道这只几百块钱的也不合眼?价格再低的,质量实在太次,还不如不送。   徐久照摇头,认真的说道:“不,手表很实用,谢谢。”   蒋忻心里一松,又笑了:“你喜欢就好。”   徐久照接着说道:“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买衣服,去剪头发,还送我礼物。你今日的盛情,我非常的感激——”   徐久照郑重的冲他一点头,弄得蒋忻也严肃的挺了挺上身。   “可是——”徐久照困惑的说道:“明明咱们才认识没有多久,关系也没有很亲近,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好的让人觉得太过周到体贴了。   要是徐久照真的是一般的少年,没准只会感动对方这般的好心,而不会想那么复杂。但是徐久照毕竟是从死到生的人,前世也是人堆里混出来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直白的问。问题是他别处没得去打听,只能从当事人这里获得答案。索性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年轻人,就这么直率的问出疑惑也不引人奇怪。   蒋忻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又过头了吗?   明明他已经精心的选择了符合对方价值观的礼物,以避免被对方认为他是故意侮辱对方,让对方不舒服。明明他已经找了名头把东西送出去,以避免对方认为他没头没脑送礼物,是在包养情人。明明他就只是做了这三件事情,没有再事事插手从头管到脚,以免对方认为失去了人身自由和选择权,只能被迫接受。   他已经克制了很多,怎么还是搞砸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在乎对方就会竭尽所能的对对方好的人,天生的,改不掉。   但是让人讨厌,不就跟他做这些事情的初衷截然相反了吗?   蒋忻沮丧的垂下头,没精打采的道歉:“对不起,我让你不舒服了。”   这种结果是怎么出来的?徐久照对蒋忻的突然道歉,奇怪他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对方失落的就跟淋了雨的猫咪一样,低眉耷眼没精神,让徐久照看的心里不忍。   他赶紧说道:“不,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喜欢你这样周到的考虑,真的!”   蒋忻抬起头看他,眼睛几乎都是湿漉漉的了。   杀伤力太强,徐久照莫名的从探着身子,往回缩了一点。      第40章      徐久照等到他缩回来的时候才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退缩?   蒋忻还在那里用让有良知的人就无法抗拒的眼神看着他,徐久照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我没说瞎话安慰你。”   蒋忻眨眨眼,终于不再用那杀伤力强大的眼神看着他了,他谨慎的坐直身子:“你真这么觉得?不觉得讨厌,没觉得我多管闲事,侵犯你的隐私?”   徐久照简直要惊奇了:“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侵犯隐私又是个什么说法?他说:“反正我不觉得讨厌,而且我正好感觉自己就缺一个人管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专心的研究学习了。”   他最后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话里的意思却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处理各种事情,尤其是那些庶务,真的特别的浪费时间,重复的枯燥的,让人觉得麻烦的是还是必须要做的。   徐久照还是要命的一个完美主义倾向。做事情愿意做到最好,虽然他不耐烦不喜欢做这些事情,但是他不做就等着住在垃圾当中,就不得不去做。   以前没混出头的时候,徐久照没少打杂干杂务,整理东西洗洗涮涮,他也不是不会。后来升了窑师他也就有徒弟和各种手下使唤,这些事情都甩给别人去干了。   虽然觉得自己懒的都不好意思了,可是他简直巴望着立刻就出现一个人,把他生活当中的这些事情全都接过去管理。   蒋忻做的体贴周到,他也只是疑惑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倒是没有觉得对方做的不好,相反的是简直合他的心意。   不过对方是博古轩的掌管者,整天也很忙碌。俩人从身份和关系上,徐久照也没办法让对方屈尊降贵的专门管理他的生活。   等以后有钱了,还是请一个专门的生活助理好了,徐久照这个时候这么想着。   蒋忻听了徐久照的玩笑话,捧场的笑了一下,然后那刚才不小心钻进了牛角尖,灰心丧气的心思终于能够正常运转。   刚才他是有点想的太过头了,徐久照应该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自己杯弓蛇影。   想明白了这个,蒋忻对徐久照解释说道:“你的年纪比我小,又是邹老的的关门弟子,我祖父跟邹老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照你。更何况你的脾气性格,都很和我口味,所以……我们做个忘年交如何?”   只要蒋忻给出解释,有了理由徐久照就能放下心中疑惑。   徐久照并不清楚现代人的处事风格,也只能当做蒋忻是个仗义人。在他们那个时候,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一见如故啦、意气相投啦……等等。甚至夸张的还有送银子、送房子、送妻妾的……   这么一想,蒋忻也不算特别出格。   徐久照想明白之后心中安定下来,他一笑说道:“好啊,那咱们就平辈论交。”   本来这俩就是平辈论交,他是邹衡新的关门弟子,蒋忻是蒋卫国的孙子,差着一辈。只不过之前俩人谁都没有刻意划分出来这个辈分的差距。   现在说是平辈论交,意思根本就是平等论交,徐久照抛弃他福利院出身的穷屌丝身份、蒋忻也放下他事业有成的高富帅成分。虽然这样的身份之别俩人同样不怎么在意,但是说开之后也就可以不用顾虑对方的成分而自在的交谈相处。   总之,俩人相谈甚欢,并且吃了一顿美餐,然后高高兴兴的回了小洋楼。   这俩人吃饭的时间早,两个人吃饭也没有喝酒,吃的很快,回家的时候才7点。   小洋楼里只有蒋卫国和邹衡新俩人坐在客厅里边看新闻联播,保姆在收拾餐桌,刘新华不见人影。   徐久照奇怪的问道:“老师,刘师兄今晚上没来?”   这些天刘新华虽然住在酒店里,却每天都来到小洋楼陪伴老师,晚上也是一起用完晚餐再陪着看完新闻才回去酒店休息。   邹衡新眼睛在他的新造型上看了看,说:“你二师兄他回去北京了,他工作上的事情脱不开身。这边联展也已经落幕,用不着他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耽误事情。衣服买的很趁你,发型也很利索。不错!”   “二师兄……”蒋忻咽下涌起的笑意。   邹衡新自然明白他为啥乐了,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新华在师兄弟当中是老二,可不就是二师兄。”   虽然大徒弟没了,邹衡新也没有因此而改动学生们的排行。他知道因为《西游记》,人们一说起来二师兄就想到那个贪嘴好色的猪八戒,往那个上边联想靠拢,忍俊不禁。   就算是这样,该是二师兄的还是二师兄,也不能因为这个空出一个二师兄,降位成为三师兄。   还是自己的小弟子好,一脸淡定,不漏声色。邹衡新暗自骄傲,却压根不知道徐久照从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哦。”徐久照表示明白,他抬手示意手中的袋子说道:“我上去把东西放下。”   邹衡新嗯了一声说道:“你去吧,放下东西就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蒋忻想要帮他拿上去,徐久照谢绝了,已经让人家帮着拎了半天了,晚上还让人专门给送回去,这也太……   蒋忻只得作罢,坐在一边看起了新闻。   等徐久照下来,蒋忻招手:“久照,坐这边,这儿凉快。”   老人家体弱,受不得长时间吹空调,所以蒋卫国在客厅的时候,是不开空调的,只是开着电扇慢慢的吹。   不过因为这边的绿化环境好,绿树成荫,使得晚上不是特别的热。   徐久照坐在蒋忻的旁边,邹衡新说道:“今天有人联系我说要采访你,我给拒绝了。你也不要觉得不高兴,我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你打算。”   说完,邹衡新就等着他的反应。   徐久照愣了一下:“记者采访?”   蒋卫国说道:“应该是《今日艺术》杂志社的记者吧?”   邹衡新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本杂志。联展的全程报道都是这家杂志在刊登,所以获奖者的采访也是这家的记者。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报纸杂志,我也都拒绝了。”   徐久照是一点都没有情绪波动,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单纯的表示“我知道这件事了”,淡淡的“嗯”了声,别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让邹衡新都不能淡定了,这娃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这都能绷的住。   徐久照并不能了解现代传媒的力量,就算是知道了。爆发式的名气增长,也只会让这个因循守旧,口口相传名声才起来的老古董感到不可思议。   相反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把徐久照划分到自己守护范围的蒋忻,他沉声道:“一次也不采访报道,这对于刚起步的新人的名声有碍吧?”   邹衡新见终于有人接这个话茬,说道:“不,没有采访不意味着没有相关的报道。毕竟获得金奖的作品,刚刚结束展览就被富商出高价买走的新闻还是有价值的。联展不会放弃这个宣传的机会。只不过报道会出现久照的名字和作品,却不会刊登他本人的信息还有照片。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成年,根基不稳,作品也少,这样程度刚刚好。”   这话是解释给徐久照说道,邹衡新也算是良苦用心,毕竟徐久照这次的起点相比较其他同行太成功了,这个世界上的红眼病不在少数,羡慕嫉妒的不足为虑。   邹衡新就担忧徐久照被“捧杀”,虚浮的名气,没有实力和作品支撑,一旦遭遇打击,摔下去再想爬起来,将比以前困难百倍。   蒋卫国支持老友的做法,也理解他的心思。他严肃着脸跟两个小的分析了利害关系,蒋忻这才能心平气和。   徐久照感激邹衡新这么煞费苦心,他用诚挚的语气说道:“老师,让您费心了。”   邹衡新心里一热,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这么为小徒弟打算,怕的就是不被理解,不捞好还被埋怨。   邹衡新缓声说道:“你也不要担心,等明年你成年了,老师跟你一起举办一次新作联展,正式给你打响名气。”   蒋卫国惊讶的瞪眼:“你要出山?”   邹衡新因为精力不济,已经好几年没有动过手了,人们甚至都在说,很可能他不会再创造新作了。   现在却为了给关门弟子保驾护航,邹衡新打算再创造新作,可见他对徐久照的爱护之情。   这让徐久照深深的感动,他说:“老师,弟子何德何能?您不必如此操劳、辛苦打算。”   邹衡新呵呵笑着说道:“你既然认了我当老师,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到底,要对得起高老弟忍痛割爱才行。再说本来以你的天分,迟早是会成名成家,我不过是缩短了这个过程,让它提前而已。”   “老师……”徐久照鼻子酸涩,邹衡新如此爱重如山,让他生出了一种由衷的孺慕之情。   如此良师,才是值得他爱敬、忠顺之人。相比之下,以前的那位“恩”师,不如邹衡新十分之一。   徐久照的感动和孺慕的眼神,邹衡新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师徒俩之间的感情进一步的加深了。   邹衡新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要准备动身返回封窑镇准备来年的参展作品了,你可不要放松,这次我会严厉的教导你。”   邹衡新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要在徐久照合同期间迁就他在郑州教学,就一定会遵守约定。再说他也答应了给韵文瓷器厂的那个小窑师冯忠宝,顺便带带的。   徐久照神情一凛,肃然点头:“谨遵师命。”他这喜欢咬文嚼字的习惯,时间长了倒成了个人特色了,家里边三个人都有点习以为常。   蒋忻即为徐久照有如此良师而高兴,又为他即将离开而感到不开心。隐藏着心中的不舍,他盯着徐久照不放。   俩人眼看的就要说定了离开的日期,这个时候蒋卫国开口说道:“不忙着走。明天有一个收藏家藏品交流会,十分难得,不如你们跟我去开开眼界。相必到时候有不少的珍品艺术品展出,多看看,也好给小徐多多积攒些艺术素材。”   邹衡新意外的看看他,又瞅瞅徐久照和蒋忻,想了一下他说道:“也好。”   蒋忻心里一喜,暗暗的给爷爷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干得好!      第41章      这次的交流会,蒋忻必然是要跟着去了。于是晚上回了房间,他就把这一消息用微信发给了他的合作伙伴,告知对方他要毅然旷工的残酷消息。   他这微信一发出去,立刻微信好友群里就炸了。   ——唐小乙:你个黄世仁!   ——面条人: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赞达赤:呵呵,友尽   只有一人发表了不是废话的一句。   ——尼玛:给我一个不打死你的理由先   蒋忻正在看着徐久照的照片偷偷的独自欣赏:果然人好看照出来的照片就好看啊……任凭微信群里鬼哭狼嚎。   他正暗自甜蜜的苦恼,是设成屏保好呢?还是设成桌面好呢?还是两样都设置好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这两样都设置了。   然后等他暗搓搓的用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之后,还是遗憾的把设置改回了原来的那样。毕竟还是有一群牲口一样不讲究的损友,万一不小心暴露了,指不定那些人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微信提示音不停的响,蒋忻终于大发慈悲的在群里回了一句。   ——阿忻:奉旨伴驾   ——唐小乙:你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恋家?   ——尼玛:老爷子怎么了?   ——阿忻:没事,就是他要跟一个老友去参加交流会,人多又乱,怕出事——赞达赤:真是感动中国绝佳代表人物,当代孝子贤孙第一人!央视不选你,简直是瞎了眼——面条人:既然这样,我先自己顶着。我先把资料整理好,等你来了就可以直接用——阿忻:你辛苦,回头给你发奖金   ——唐小乙:我的呢?之前组织网上舆论宣传的事情,我可是办得妥妥帖帖——阿忻:少不了你的   这个群里的四个人,有的是他的助理心腹、也有的是合作伙伴,都是对蒋忻家里情况知道的比较清楚的,也明白他这种性格,为了他最亲近的家人是有可能干出这种扔下工作不管的事情。   蒋卫国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朋友和属下也都能表示理解。   也是因为有这几个人,蒋忻才能身兼两顾,管理振兴博古轩的同时,还遥控着远在外地的其他事业。   第二天一大早,蒋忻早早的就起来,搭理的精精神神,帅帅气气的拉开房门下了楼。   坐在客厅看早报的蒋卫国看见他,意外的摘下老花镜说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蒋忻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不是打算给你们当司机么?”   蒋卫国定定的看着他,看的蒋忻差点顶不住露出心虚的表情。然后蒋卫国说道:“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你爷爷我又不是玻璃人,不就是去参加一个交流会嘛。我自己能行,咱家又不是没有别的车,别的司机。让小何开车载我们去就是,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蒋忻本来只是四分为了爷爷,六分是冲着跟徐久照再多相处一天,他表情变的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这种交流会您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要是看见什么合心意的古玩,您是不是打算买来?”   现在蒋卫国已经不怎么出手了,基本上多数都是鉴赏一下就算了。因为自己的藏品名义上都给了孙子,蒋老爷子也就不打算再自己收新东西了。   不过如果他看见合适的,还是会买下来摆在博古轩出售。   蒋忻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这么说的。他怎么可能再让老爷子掏自己的养老金给博古轩添东西。   “您的那些养老本,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去就是代表博古轩,您看上什么直接告诉我,我直接走博古轩的账。”   蒋卫国叹息着摇摇头:“行行行,反正现在是你当家。”   他抖开报纸,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继续看起了报纸。   蒋忻轻轻呼口气,坐在紧挨着客厅旁边的餐桌上吃早餐,他时不时的看看楼梯口,慢慢的细嚼慢咽。   蒋卫国是不知道孙子的性向的,蒋忻不敢刺激老人,从来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引起过话题。   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蒋忻觉醒了性向,察觉了自己不喜欢女孩,只爱看男孩。那个时候,蒋忻整个人都是悲观绝望的。   身处上海这个发展发达的城市,他对同性恋并不陌生,他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上,就有一家是同性恋者开的精品小店。中学的少年们正是对此好奇的年龄,甚至有学生组团去悄悄的围观。   蒋忻避开同学,偷偷的跟对方接触,正式的认识了这个圈子。   那是一个纯零,人好性格也很绵软,他给蒋忻讲了很多这个圈子里边的事情。因为蒋忻那个时候才15,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那人带他接触了这个圈子,却奉劝他不要过早的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为是边缘人群,得过且过,寻欢作乐,打一枪换一个人的比比皆是。大部分人从没奢望能找到真爱相伴一生,过的全都是有今天没明天、醉生梦死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蒋忻还太年轻,天真不知世事,几乎是被这群魔乱舞的魔性圈子给吓退的。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为自己灰暗的未来,整个人都忧郁了。   蒋卫国并不理解他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孙子细腻敏感的心思,他为人严正刻板,对孙子的管教又严厉。蒋忻几乎都不敢想象,如果他这个为人保守的爷爷知道了他的离经叛道,家里边会是怎么一种天塌地陷。   要是爷爷为此大发雷霆,到时候他岂不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好悲惨下场……与其到时候没面子的被赶出去,还不如现在他自己就走。于是青春期的蒋忻就中二了,决心要离家出走,隐瞒自己的性向去流浪。   只不过因为平日里蒋忻的记录太过清白,就算是离开家里在外边待了两三天,回来之后,蒋卫国也只是以为他去同学家玩去了。   这次离家出走是一次极其失败的行动,让蒋忻明白了经济基础决定了一切。   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蒋忻主动提出要去住宿制高中。蒋卫国当时并不同意,蒋忻就摆事实讲道理,从锻炼独立开始讲起,到师资教学力量结束,成功的说服了蒋卫国,去北京上了高中。   离开了家,蒋忻的精神压力顿时一轻,人也不抑郁了。求学的几年过的很顺遂,几乎没有大的挫折。   要不是蒋平康干的那些糟心事,蒋忻甚至会一直逃避下去,躲避在他给自己创造的安全环境当中。   直到现在,蒋卫国虽然也曾经问过他谈没谈朋友,蒋忻也以工作太忙,他还年轻为由给挡了过去。   所以在家里,蒋忻都尽量的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让任何人发觉到异常。   7点左右,徐久照跟邹衡新师徒两个都起来了,吃完早饭,蒋忻就开着车拉上三人,向着交流会开去。   等到了交流会现场,时间已经差不多9点,交流会已经开始了。   本次收藏家藏品交流会是上海及其周边省市的收藏爱好者们自发举办的私人性质的交流会,几乎每年举办一次,已经举办了好几年。每次的场所不是固定的,有的时候在上海,有的时候就会在周边的省市。   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没有邀请函的人根本就进不去。   蒋卫国因为是古玩界的老前辈,每年都会有邀请函寄给他,蒋卫国除了是博古轩的前老板之外,更让人看重的则是他传奇一般的收藏生涯。   这次蒋卫国出示了邀请函,他带领了三人守门的那人问都没有问就让他们进去了。   邹衡新虽然是陶瓷艺术大师,但是跟古玩圈的人并不熟悉,对于收藏也不是很懂。   对于怎么制造陶瓷他了如指掌,可是对于如何鉴定瓷器年代,他就一窍不通了。   这次完全就是跟着过看新鲜看热闹的,蒋卫国倒是兴致高昂,带着老友很两个小的,从展台上一一的看过去。   因为是私人性质的,交流会的场地并不是很大,每个收藏家的展示地方也不大,只有三个展位,放着三件展品。有的展位上三个位置都摆着古玩,也有的只摆着孤零零一个。   这些来展出的展品,都是收藏者有意出售或者是交换的,当然也有那极少数的纯粹就是为了显摆,不过这些人会直接出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价。   蒋卫国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对于很多古玩都能说出来典故来历,三个人跟在他的身边,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他对感兴趣的展品品头论足。   这边寓教于乐,只字片语被人听到,有心人立刻就认出来这位是蒋老先生。   “原来是蒋老,蒋老您好,几年不见,您老身体可好?”一个说话带着方言口音的白胖中年男子挤了过来。   蒋卫国转头,看着这个白胖的男人,疑惑的看着他说:“你是?”   白胖男子出了一脑门的汗水,他拿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汗,冲着蒋卫国讨好的笑着:“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啦?在四年前,博古轩,您还收过我的东西呢。一只玉壶,清代的老物件,白玉兽面壶。”   看人,蒋卫国没有认出来,但是他一说到东西,蒋卫国立刻就回忆了起来。   他的脸色沉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他想来那件收来的东西品相等级都很好,却被他那不孝子给硬是弄走了。   不过那些事情都不关眼前这个白胖子的事,蒋卫国气量没那么狭小的迁怒,于是缓缓气,说:“原来是你,记得当时你似乎没有现在这般富态,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呵呵。”白胖男子干笑一声,当时卖了那玉壶发了一大笔财,这四年吃吃喝喝的,可不就长成这样了,“蒋老,我这次带来了一件成色非常不错的开门货,您有没有兴趣过过眼?”   蒋卫国无可无不可,这人既然打过交道,跟他去看看也无妨。   “那就请前边带路了。”   蒋卫国领着三人一起跟着白胖男人穿过了几个展台,直接来到了白胖男人的展位。   此时展台后边站着另外一个男人正在那里看摊,见白胖男人领了人回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老马,这位是博古轩的蒋老。”白胖男人转身面对几人给他们介绍,他看看蒋卫国身后其他的人,又说道:“敝姓田,你们称呼我老田就行。”   蒋忻冲他笑笑没说话,丝毫没有介绍自己这边的人的意思。   蒋卫国一过来眼睛就盯在了展台上那尊玉观音上。      第42章      老田也并不是非要知道蒋忻几个人姓甚名谁,他最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蒋卫国的身上。   老田见蒋卫国专注的看着展台上的玉观音,殷勤的介绍道:“这是清末玉雕大师的精心之作,正宗的新疆和田玉籽料。跟那白玉兽面壶一样都是我家里边祖上流传下来的好东西,因为最近做生意周转不灵,所以才拿到这交流会上碰碰运气。”   蒋卫国垂着眼睛看着玉观音,闻言没有说话,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邹衡新好奇的上前一步,也弯腰看着这尊白玉观音。   只见这玉观音成半结跏跌坐状,束高髻,双耳垂肩,面目慈善,目如翠黛,双目微启,栅桃唇。玉观音神态自如,衣衫飘逸。足前置净水瓶,右手托着灵芝如意,左手聚在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舒展,施无畏印。   这件玉雕,层次分明,细腻,是一件雕工非常生动的作品。   “看起来不错啊。”邹衡新不禁发出赞叹来。   老田笑咧了嘴,说道:“这白玉如意观音像高14厘米,厚8厘米,光这块材料就得3、4百万呢。”   邹衡新惊吓的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老田顿时不乐意了,说道:“这怎么还能说贵呢,现在和田玉籽料的价格可是节节攀升,光是一块7、8公斤的原料,就得8、9百万!这块从料子价格就不下300万,再加上是清末玉雕大师的得意之作,怎么也得1000万。”   邹衡新一听这个价格,顿时就挺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呵呵,这个价格,听着我就觉得头晕。”   徐久照往前走一步,扶住邹衡新的胳膊,说道:“老师,要不然我扶着你去透透气?”   邹衡新摇头说道:“没事。”   老田瞥了这故作姿态的老头一眼,转眼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蒋卫国,低声说道:“蒋老,咱们也是老交情了,这尊白玉如意观音像我作价880万匀给您怎么样?”   蒋卫国这才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是很肃然的样子。   从他的表情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老田心里忐忑的看着蒋卫国。蒋卫国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东西我看不好。”   这话的潜意思连徐久照都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东西不对。   老田的脸色顿时就一变,他强笑着,低声说道:“您这说的什么话,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和田玉籽料。大师手笔,童叟无欺。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找鉴定机构去开鉴定书!”   蒋卫国眉心一蹙,一个深刻的川字纹就出现了,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严厉:“料子确实是和田玉籽料,玉雕确实出自大师的手笔,只不过东西的年代是什么时候……这不用我在这里细说吧?”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除非是有仇怨或者是愣头青,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古玩的不对的地方大声嚷嚷出来,那样不只是捞不着好,还会把卖方给得罪死,市场上的同行再跟这种人做生意,心里边不可能没有芥蒂。   一直站在后边的老马一伸手就把老田给拉到了一边,他笑着说道:“您老德高望重,大人大量。我们也知道博古轩家大业大的,看不上我们这小玩意。您再看看,再看看。”   蒋卫国眉头松开,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然后对老马和还不太甘心的老田说道:“东西还是不错的,升值的潜力也不小,这边眼光毒辣的不在少数,你们也见好就收吧。”   老马松口气,底下腰对着蒋卫国道谢:“蒋老的气度真是让人佩服,受教了。”   蒋卫国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展台跟前,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逛了起来。   蒋忻抿着嘴角,轻笑的低声说:“这俩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傻。”   蒋卫国嘴角翘了一下,声音不大的说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混这边地界的。”   要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问候他这几年身体好不好了,在这边混的古玩界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出的糟心事,蒋卫国可是结结实实的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邹衡新碰碰蒋卫国,说道:“怎么回事?”   蒋卫国说道:“那姓田者之前开价应该吓走了不少人,这才看见我就直接拉过去。只不过当时他进了博古轩应该也是运气,对我并不是怎么了解。”   蒋卫国善古玩鉴定,但是专精还是在杂项跟玉器上,蒋忻的那点本事,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老田跟老马要是知道这位的长项就是玉器,就不会上他跟前班门弄斧了。   蒋忻开口说道:“那姓田的张嘴就1000万,这个价格一出,肯定吓跑一大片。”   蒋卫国说道:“如果东西真的是清代的,880万也不是不值。只不过东西是新的,也确实出自大师之手。可惜了。”   邹衡新奇怪的看他:“什么可惜了?”   蒋忻说道:“人为做旧的痕迹,让这件玉观音的价格打了一个折扣。”   蒋卫国要不是为了给蒋忻结个善缘,也不会最后说那么一句了。这俩人有些门路,之前的白玉兽面壶就是好东西,今日留下一点情面,日后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交流会的展品大部分都是要出售的,所以谈好了买家之后,就会在展品的前边竖起一个小牌子,就代表这展品已经属于新买家了。其他人只能看看,或者是再去找新买家去谈。   不过这会儿交流会刚刚开始,还是看的人多,下手的人少。来的都是收藏圈子里边的人,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够一掷千金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也格外的谨慎一些。   在这种收藏家的交流会上捡漏的机会不多,大部分藏品都被收藏者摸的很清楚,所以像是博古轩这种古玩商买来如果没有利润可图,还不如不买。   蒋卫国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展台前站定,弯腰低头看着展台上的三件展品。   这是一件折扇,还有一张老戏单,另外一个则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坐在展台后边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玩手机,见有人看展品就收起了手机站了起来。   收藏家交流会上的展品,不只是有古玩,也还有现玩。古玩是指古代的收藏玩物,顾名思义,现玩就是指十九世纪中叶之后开始出现的新型收藏种类。   现玩的种类包罗万象,几乎所有出现的新型事物都可以作为收藏品来进行收藏和交易。举例来说:邮票、烟标、火花、税票、糖纸、小人书……等等。只要自己喜欢,任何一种物品都可以成为收藏品,成为现玩的一个分支。   眼前这个男子跟前摆放的展品,除了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之外,折扇算是古玩,那张老戏票就是现玩了。   那三十多岁的男子就站在那里,也不上来招呼。毕竟不是专业摆摊练摊的,展会上招呼人还是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蒋忻主动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吗?”   那男子摇头说道:“不,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我父亲不在了,这些东西留在我手上我也保存不好,甚至我妻子还嫌弃占地方。所以我就想来把他交流出去,也好给这些东西找一个好的归宿。”   男子也只知道这些是父亲生前珍惜的收藏着的东西,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价值,当垃圾丢掉可惜。专门去古玩街也卖不上什么高价,还不如在这个交流会上找个合适的价格就卖掉。   蒋卫国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老一辈的收藏家去世,子女很少有能继承遗志继续传承下去,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卖掉套现。   玩收藏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吃药了,倾家荡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邹衡新凑过来看稀罕一样的看着那张老戏票:“嚯,还是《明末遗恨》的戏单呐。”   《明末遗恨》是京剧经典的节目,演绎的是明末时闯王李自成揭竿而起,直至崇祯皇帝煤山自缢的故事。   邹衡新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听个戏,没事自娱自乐的哼哼两句。看到这张老戏单,邹衡新一下子就心动了。   邹衡新抬头看着那男子说道:“我能看看嘛?”   男子说道:“您看吧。”   蒋卫国眉毛蹙了一下随后就松开了,老友这般见猎心喜的样子,可是大忌。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千万不要表露出来。一旦让卖家知道你很中意这件东西,就等着挨宰吧。   不过邹衡新并不是圈子里的人,对面的男子也算不上正经卖家,这俩人倒是正正好。   蒋忻掏出一副白手套,徐久照接过去递给老师,邹衡新这才从老戏单上挪开目光。   邹衡新戴上白手套,轻轻的把这张老戏单摆放在合适的距离仔细的看。   戏单是纸质的,横向铅字印刷。正面是剧团的演员表和剧情简介,以及14幕每一幕的名称也都列在下边,背面则是黄金大戏院的广告。戏单上还有演出时间表、主演名单、新戏预告等内容。   “哎呀,周信芳可是南派京剧的重要代表,以前曾经担任过中国戏曲研究学院的院长。这居然是他担任主演的戏单,很有纪念意义。”邹衡新啧啧的说道,他抬眼,对着那三十来岁的男子说道:“后生,你这个多少钱卖?要是不贵,老头子我就要了。”   蒋忻简直哭笑不得,听着话说得就知道这人不是混圈的,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   邹衡新都七十多了,叫一句后生,那青年只能应着:“哎,大爷,这东西不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价,您能出多少钱?”   邹衡新有点苦恼,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   他求助的看着蒋卫国,蒋卫国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了。”然后他对那年轻人说道:“先不忙,别的东西我都还没看呢。”   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白手套戴上,拿起那把折扇看了起来。   徐久照惊奇的眨眨眼,怪不得蒋忻身上带手套,原来是遗传的!      第43章      蒋卫国从来都是严肃的下弯着嘴角,所以从他脸上从来都看不出真实的内心想法。   这面向没来由的就让人觉得心里没底,此时展位主人就是这样。这一上午,他的展品看的人不少,问价的一个都没有,只有邹衡新一个人对老戏单表达出来了实在的兴趣。   但是这生意能不能成,还得看这位一脸刻板的老者。   蒋卫国将折扇打开,扇面上是一副山水图,边上有提拔。看来折扇的年头不算短了,只不过因为保存不当,曾经出现过修补的痕迹。蒋卫国心中暗暗摇头,脸上却平静的将折扇合拢,放了下来。   然后他又拿起旁边的那个黑呼呼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物体。这件东西呈现一个尖锥圆柱体的样子,非金非木,也不是石头,底长12、3厘米,高55厘米,用手颠了颠,大概有3公斤差不多。   蒋卫国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神色,随后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头顶有点钝的尖锥圆柱体。   看了有两三分钟,邹衡新都要忍不住叫他了的时候,蒋卫国把东西放了下来。   “你父亲的这三件藏品是什么来历,名目,你知道吗?”蒋卫国声调平缓的问道。   男子摇头说道:“不知道,这几样东西都是被我父亲单独存放的,我很少见。”他的父亲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从来都不许子女动他的东西。   他还一直以为那是些什么宝贝,结果等父亲去世之后一看,根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古玩。不过他们家都是工薪阶层,也收藏不起什么贵重的玩意。   蒋卫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说道:“那老戏单是民国时候的戏单,还算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不过因为是民国时期的现玩,价格也不是很高。我看3000块钱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周信芳主演的戏单,甚至还值不了这个价钱。”   男子一听这个价格,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却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他在这边待了半天也知道什么叫做古玩现玩了。并不是所有的收藏品都是价格不菲的,存量大,流传广,年代短的藏品差不多也就是一千至六千不等。   蒋卫国接着说道:“我看这块东西,还算是有点意思。我出价三万,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就成交了。”   三万块?!   这是男子难以想象的高价,在他自己看来第一值钱的是折扇,第二是那张戏票,第三才是这个黑乎乎的三角体。可是折扇根本就没被人看在眼里,戏票是3000,最值钱的反倒是这个黑乎乎的玩意!   男子有点后悔,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价值几何,说不定这不是极限。他实在应该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在这个地方卖一个好价钱。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反悔再出一个价格。男子仔细的看着蒋卫国的表情,然后他被钱烧的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蒋卫国的表情实在不像是购买决心很大的样子,似乎无可无不可。   男子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好,就这个价格卖给您们了。”   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东西他自己在家里也研究了不少时间了,实在不觉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蒋卫国点点头,放下了手,旁边蒋忻非常主动的直接走上前去跟那男子去结账。   男子还是有点不死心的说道:“这把折扇应该也是清末民初的,我问了网上的人据说也是名家制作,你们不一起要了吗?”   蒋忻嘴角挂着笑说道:“这折扇如果完好无损确实还值得收藏,只不过已经动过手的东西就不是太能卖得上价。”蒋忻这还是说的委婉,这三样东西里边就属这把折扇价值最低,一千块钱就已经是同情价了,再多不可能。   这就是圈子里的专业人士跟完全的新手之间的区别了,根本就弄不清楚那样才是更有价值的。   男子失望,只得接受这个结果。他把自己的银行账号报给蒋忻,蒋忻划了账,展台上的这两件展品就不再属于男子。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带走,要等到交流会结束之后,买主才能把东西领走。   接下来,四人又往里边的展台逛了过去。   这个时候看的快的人已经把所有的展品都看了一遍,很多展台跟前站着买主跟展台的主人交谈着,旁边还围着几个对这件东西有意的人。   来参展的收藏家拿出来的藏品都是自己最得意的,但是这些藏品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买账,因为有些收藏品种属于很冷门的那一种。比如算盘、筷子、老明信片、酒瓶……等等。   人气比较高的还是那些古玩展台,蒋卫国四人走到位于展台后半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议论声很引人注目。   蒋忻走过来看这边人多,就怕挤到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于是对徐久照说道:“你跟我一人一边护着点。”   徐久照点点头,扶着自己老师的胳膊。   等到能看到展台上的展品的时候,四个人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那是一只青白色三足熏炉,底部是绽放的莲花,炉口是延伸的莲叶,炉口两端有一把手,两只昂首张口似乎在嘶吼的五爪龙蹲在炉体上。从龙头往上延伸的龙身上细密的鳞片和龙鳍。熏炉口上还有一个造型奇特似乎是莲蓬的盖子,上面圆圆的小孔既是通气孔,又是莲子孔做装饰功能。   “青白瓷,好漂亮的青白瓷。”邹衡新看直了眼,径直的往着前边走去,徐久照也护着往前走去,听到这话,徐久照忍不住说道:“恐怕这不是青白瓷,而是元宋的影青瓷。”   蒋卫国本来正看的入神,听到徐久照一口断定的说出这瓷器的年代品种,不由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徐久照小小年纪竟然对于古瓷如此了解,只是看了一眼就能断定。   徐久照已经走到了他跟蒋忻的前边,自然是不知道蒋卫国的惊疑。   邹衡新却是没有多想,立刻就相信了学生的判断,说道:“哦,白中闪青,果然是影青瓷。”   蒋卫国跟蒋忻俩人也挤进了人群里,这个时候人们说是热闹的讨论,不如说是争论才传入四人的耳朵里。   “胎质不白,白中闪青,必定是元宋时期影青瓷。你看那上边的龙兽五爪,肯定是御贡品,官窑毫无疑问。”   “胎质不是不白,而是发灰发黄!既然是御贡品,怎么可能是灰黄色的胎质,那五爪龙更是最大的破绽!要没这五爪龙,而是三爪龙,说不定还有可能让人相信这是元宋时期的影青瓷!”   “你有点常识行不?我都要被你气笑了,胎体底足那黄因为燃烧不充分的铁氧化物!”   “谁被谁气笑啊?真品底部发黄那是自然渗出,你看看这灰黄色的部分是渗出来的吗?这质感这么厚,这么不自然,压根就不是渗出来的。再说这气泡,这么少,根本就不像是柴窑烧出来的,反倒是跟气窑、电窑烧出来的一样。”   “这气泡虽然少,但是大小一致,松散明快,符合元宋时期的影青瓷特征。”   “气泡也许是我看的不准,但是再怎么说元宋时期的影青瓷距今也有700多年了吧?这么长时间釉面早就应该开片了,怎么这件瓷器一点开片的痕迹也没有?说是保存完好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   凑近了看,这件莲花龙兽三足熏炉通体浑然一体,整体呈现白玉色,只有积釉的地方是青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宛如玉器般完美。然而就是这般完美让人心中不确定,就算是窖藏器或者悬器也不可能一点岁月流逝的痕迹都没有吧?只要接触氧气,就有可能造成开片。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执了。”站在展台后边的是一位白发的老者,他语气沉缓的说道:“我这件瓷器是‘东北货’,是从我父亲手中传下来的,我可以保证这件东西是真品,不是仿作。”   “东北货?”徐久照不解的出声。   蒋忻对他说道:“东北货就是指民国初期末代皇帝溥仪逃离北京城的时候带走的1000多件故宫文物,当时这些东西都被带到了长春伪皇宫小白楼,后来这些文物慢慢的流失。因为都是从东北流出,所以被称为东北货。”   “哦。”徐久照理解的点头。   老者又说道:“这么说吧,要不是我儿子给人做担保,对方逃跑银行追账追到他的身上,我也不会舍的把这件熏炉拿出来。这件三足熏炉我出价1500万,恕不还价,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算了。”   这个价格比起之前那件白玉如意观音像还要吓人。   毕竟是收藏家之间的交流会,几百万就已经是高价了。一般的交流藏品价都在百万之内。老马老田是跑来坑人,而这位老者摆明车马的高要价,要不是他说替儿子还追账,还以为他要故意把人吓退。   邹衡新收获了一张老戏单现在正是对这些藏品兴趣浓厚的时候,他撞撞蒋卫国说道:“这件东西不错啊,可以摆在博古轩里当镇店之宝。”   蒋忻扭头说道:“要以价值论,还是封窑四方瓶更高一些。我想这件三足熏炉比不上四方瓶。”   邹衡新对此并不懂,他不解的说道:“这件不是有五爪龙吗?官窑啊。”   蒋忻笑道:“封窑也是官窑,而且从存世量来说比起影青瓷要珍稀的多。”   听到蒋忻这么看重自己的作品,徐久照挺开心的。   蒋卫国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胡教授说过,封窑的第一发现者就是小徐吧。那时候张文钊还说他们认为那是柴窑瓷片,结果你非常肯定那是那是明代高仿。”他不解的说道:“你年纪也不大,瓷器烧的好不说,竟然也精通鉴定瓷器?这也是自学的?”   蒋卫国这么一问,蒋忻和邹衡新也好奇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徐久照心思电转,他该怎么回答才不惹人注目?   同一时间,徐久照作为封窑的第一发现者被另外一些人谈论着,只不过跟蒋卫国他们的好奇不同,这些人对徐久照报以恶意。   “老板,那个徐久照现在在上海,兄弟们不好下手。”体型彪壮的保镖弯腰在一个长相阴柔气质寒冷的男子身边说道。      第44章 【改BUG】      男子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当中,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办公室里空气静谧,保镖的冷汗扑簌簌的落了下去。   “汗不要滴在我的桌子上,”男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然你知道后果。”   保镖赶紧站远了一点。   这时男子悠然的说道:“他总有回去的一天,我不着急。”他手上的文件,赫然是徐久照的偷拍照片,还有《春江水暖》的高清图片。   上海交流会场,影青瓷莲花龙兽三足熏炉展台前那几个对熏炉有疑问的人依旧在讨论着,而在他们身后徐久照面对三张疑惑的面孔,镇定的回答:“我对古瓷的了解都是来自福利院的老院长——常久。”   “你以前的院长还懂这些?”邹衡新意外。   蒋卫国却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常久……”他回想着,然后一个人慢慢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他!”蒋卫国难得露出一个惊奇的神情,他说:“原来你竟然是他的弟子!”   徐久照这下惊讶了:“您知道常院长?”那些书都是常久留给原身的,严格来说常久确实是原身的老师,他这么说也不为过。   蒋卫国一脸“意想不到”的表情看着徐久照,唏嘘的说道:“我知道他也是机缘巧合,常久这人原来是考古研究所的学者,后来也被下放了。动乱结束之后,他没有返回原职,一直下落不明,原来是去做了福利院的院长。”   “倒是一个难得的人物。”蒋卫国说道:“这些年他一直还在进行考古研究?”   “常院长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不过在他生前一直在进行陶瓷的考古研究。他去世之后留给我很多的相关书籍,在世的时候也经常指点我一些鉴定瓷器的知识。”徐久照说道。   蒋卫国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你能成为封窑的第一发现人,凭借的可不只是运气。”   邹衡新拍拍徐久照的肩膀说道:“既然你懂得鉴定瓷器,就给我说说这瓷器吧。你怎么看?”   蒋卫国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蒋忻更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徐久照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听刚才的人说,这件瓷器引人疑惑,还是需要到跟前去看一下。”   蒋忻主动说道:“那咱们到前边去看。”   说完他就直接穿过人群,挤到前边去了,没一会儿前边就让开一个通道,蒋卫国、邹衡新和徐久照一起走到了前边。   站在最前边的几人,半侧着身子,对着蒋卫国问候:“蒋老,您好。”   蒋卫国高冷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几人也不认为受到了冷待,蒋卫国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让他们生不出一点怨怼的心思。   “蒋老,您经营博古轩见多识广,您老来看看这件三足熏炉,到底是真是假。”刚才争执当中的一人对蒋卫国说道。   “行,等我上上手。”蒋卫国走到展台前边去。   熏炉的主人也是圈子里边的一个老收藏家了,不过他的名声并不显赫,这会儿见到蒋卫国这个古玩界的名人,也挺意外的。稍微寒暄了一下,表达了一番敬仰之情,主人就请蒋卫国上手。   蒋卫国带着白手套凑近熏炉,蒋忻把自己的那个小放大镜拿出来递给蒋卫国,自己也凑近看。   蒋卫国弯腰看了几分钟,然后他让开位置,十分自然的把放大镜递给了徐久照:“你也看看。”   展位主人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蒋卫国身上,发觉徐久照动作谨慎,也就没有驱赶。   “博古轩对老朽这件三足熏炉有何感想?”   蒋卫国精通玉器和杂项他也有所耳闻,果然蒋卫国并没有发表什么倾向性比较明显的话语,既没有肯定是真的,也没有说是假的。   蒋卫国这也不算是含糊其辞,古瓷鉴定并不是他的强项,在古玩这一行,很多人打眼就是因为一时钻入了牛角尖,对自己并不了解的类型出手,陷入了一叶障目的魔怔状态当中,被坑的倾家荡产、一蹶不振的也有。   徐久照用蒋忻的小放大镜观察着熏炉的釉面,对于刚才他们所说的没有开片的情况特别的注意了一下。   注意到了一点非常不起眼的细节,徐久照的唇角一弯,他收起放大镜,小心的捧起熏炉看了看他们所说发黄发灰的底部。徐久照用手指摸了摸底部的没有釉质的胎体,心里有了谱。   他放好熏炉,抬眼的时候又看到熏炉盖上那些小孔,他伸出手,把炉盖打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只熏炉并不是影青瓷那种胎薄如纸的类型,胎壁有5、6毫米的厚薄。   这让他感到意外。   在他的所知里,影青瓷的御贡品可没有这种厚度的。影青瓷最薄的时候只有一毫米,5、6毫米可以说的上是厚了。虽然这个厚度的胎壁并不影响透光性,不过御贡品依然会挑选薄的送上去。   徐久照眼睛移到盖子上,那不是一个单纯的盖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塞子,造型是莲蓬的样子。   徐久照手指捏着盖子的边,若有所思的看着上边的那些小孔。   “年轻人,看出什么没有?”熏炉主人对徐久照说道。   徐久照把盖子放回去盖好,直起身说道:“是一件非常好的三足熏炉。”   熏炉主人这话听多了,只是微笑没再说别的话,显然不认为徐久照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能够说出什么道道来。   徐久照回到蒋忻的身边,轻轻的冲他颔首,蒋忻目光一闪,自然而然的带着几人慢慢的后退了几步。   “你看的怎么样?”蒋忻悄然问道。   “是真品。”徐久照肯定的说道。   “哦?”蒋卫国也低声说道:“他们刚才把这瓷器真品和赝品的理由都说尽了,对他们所说认为赝品的地方,你有不同意见?”   徐久照十分自信的说道:“对于他们说的底部发黄灰的现象,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并不是从胎体当中渗出的,也不是垫圈遗留的痕迹,而是匣钵当中的添加物跟胎体表面在燃烧的过程当中起反应造成的。”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学习的各种对于古代陶瓷技术的解析,徐久照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做出这个判断。   “跟匣钵当中的添加物反应?”这个答案是蒋卫国没有想到的。   “就算是现在仿古烧柴窑的时候也会往匣钵当中放一些灰来防止垫圈和瓷器粘连。跟现在刻意挑选的不会跟瓷器发生反应的矿物灰不一样,以前放的是植物灰和矿物灰混合。所以有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徐久照详细的解释说道。   这些小细节很难被现代的人知道,不是烧多了柴窑瓷器的窑师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蒋卫国恍然,暗暗点头,他刚才倒是没有特意注意这一点,而是从别的方面判断这件瓷器是真品的。   蒋忻说道:“胎体底部发黄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没有开片又怎么说?”   徐久照跟蒋卫国对视了一眼,很明显蒋卫国也发觉了什么。   “这一点想必蒋老也发现了。我先来抛砖引玉,还请蒋老查漏补缺。”徐久照尊敬的对蒋老说道。   蒋卫国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好。”   徐久照正正脸色说道:“在灯光的照射下,熏炉表面上有一个反射点,也就是一个光斑对吧。”   蒋忻回想了一下那个光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般的反射光是一个完整的光斑。可是这个熏炉上的光斑却不是一个完整的,而是由很多个小光斑组成的。”徐久照侃侃而谈,眼睛闪亮,他嘴角翘着,显然对于这个发现自己也感到很兴奋,“这就说明熏炉的表面不是平的!”   蒋卫国赞赏的看着徐久照,点头说道:“没错,这是由于在烧造的过程当中釉面跟胎体发生不同步的褶皱造成的。因为是很细微的不同步,就在胎体的表面上形成了皱纹一样的细纹。这种细纹微不可见,收缩导致瓷器表面不会出现开片形象,即使存世多年,表面也一如刚刚出窑一般。”   邹衡新感慨的说道:“久照你真的而很心细,连这么一小点的细节也能注意到。”   蒋卫国点头附和:“没错,从事古玩鉴定心细如发是最重要的品质之一。你倒是没有辜负常久的教导,已经可以出师了。”   以小见大,只从这只影青瓷就可以判断出来徐久照对于古瓷的鉴定水平来,蒋卫国转念一想,博古轩现在不正是缺少一位可靠的古瓷鉴定顾问么?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当中一闪,就被蒋卫国暂时忽略了过去,他扭头对孙子说道:“1500万的价格还有利润空间,博古轩的流动资金还够不够?如果不够,我这边可以支援一些。”   蒋忻怎么肯让爷爷动他的养老金,当即语气轻松的说道:“您放心,在我这两年的经营之下博古轩起死回生,一下子拿出1500万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蒋忻迟疑的说道:“爷爷,这元宋时期的影青瓷虽然少见,几百万也就到头了,1500万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蒋忻的这个意思就是问蒋卫国能不能把价钱还下来。   蒋卫国却说道:“元宋官窑的影青瓷存世量并不多,再说如果这是真品就冲着那五爪龙也有人会买账。这三足熏炉的主人确实会要价。”   蒋忻这才点点头,上前去跟展台主人交涉起来。本来人们还在为这件三足熏炉是真是假而争执,这会见有人要购买了,天平慢慢的向着是真品的结论而倾斜了。   参加交流会的不只是博古轩一家古玩商,也不只是他们一家有钱人,眼见有人走在了前边,顿时急的赶紧凑到展台的跟前去。   “你这三足熏炉,1550万,我要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把手按在展台边缘,生怕展台主人看不见似的往前探着身子。   展台主人顿了一下,却没有扭头看他,而是继续和蒋忻说话。   旁边看热闹的人嗤笑:“哪里来的土包子,懂不懂规矩,这边生意没谈完,就上来横插一杠子。”   这倒是古玩界默认的规矩,在买方卖方正在交易当中,后来者是不可以来竞争的,除非前两者没有谈拢才能去跟卖方谈交易。   不过这也要看卖方的人品,有的商家就为了挣钱,不会跟钱过不去,不管先来后到,谁价高卖给谁。   那人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这话怎么说的,这可不是在古玩市场,而是交流会。就算是在古玩市场,也讲究个价高者得吧?要不然怎么还有‘拦一道’的说法。”   熏炉主人微微一顿,蒋忻跟熏炉主人同时看向他。      第45章      交流会确实出现过几个买家一同竞价的情况,就算是谈拢了买家也可以去跟新买家去交易。   熏炉主人迟疑了。这三足熏炉是他的心爱之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来卖掉。1500万的价格也是他咬牙硬撑,当然如果能多卖一些,也好给儿子多留出点流动资金。   “要说先来后到,也是我比他们先来对吧?”那人厚颜无耻的说道:“再者说了,交流会上几个买家共同竞价的出现有很多次呢,刚才不还有一块独山玉好几个人竞相出价?一样是参展的展品,独山玉可以,这影青瓷熏炉当然也可以。”   蒋忻目光冷然的看着肥头大耳一脸暴发户气息的男人,转而看向熏炉主人。让不让这人竞价不是他说了算的,现在他也只能被动的等别人做决定。   那老人心里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对金钱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他几乎不敢看蒋卫国和其他相熟的收藏家的脸庞,强忍着心中的羞愧说道:“刚才跟博古轩的这位小老板也没有谈拢,既然你们两人都想要这三足熏炉,那就价高者得吧。”   蒋忻心中涌起怒气,蒋卫国上前两步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冷静的说道:“也行。”说完他抓着蒋忻的胳膊拉到一边说道:“古玩界良莠不齐,难免不会遇见这种情况,不值得为了这事生气。我的估价在1800万,超过这个数字你就不要再挣了,没利可图。”   蒋忻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告诉自己要沉住气,然后又走了过去。蒋卫国一生都在跟古玩打交道,人老世故,他才刚入行两年,要学的还多着呢。   徐久照担忧的看着蒋忻,他细心的发现蒋忻手攥成了拳头,这个时候心里肯定是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的。   他回头看了看老师跟蒋老先生站在一边,想了想主动走到蒋忻的身边,无声的给他壮声势。   只不过他这个身量还没有完全的张开,实在没有什么威慑性。   见熏炉主人同意了,蒋忻和那人都站在展台跟前,蒋忻没有着急开始,反而抬头环视周围的围观者,朗声说道:“还有哪位要一起竞价?干脆都一起来吧,不要一会儿又冒出来横生枝节,耽误大家的时间。”   暴发户做派的男人一派淡然的转头看着周围,好像跟蒋忻说的话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周围都只是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这当中有钱的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件藏品实在超出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也有的是比较冷静的,对于刚才的争执还心存疑虑,害怕打眼吃药,虽然他们有钱,可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蒋忻见没有人说话,转头说道:“我出1600万。”   那人显然有蒋忻会竞争的预感,所以毫不意外,他紧跟着说道:“1650万!”   蒋忻声音平静:“1700万!”   那人:“1750!”   蒋忻继续加价:“1800万!”   那个人看着蒋忻嗤笑了一下,抬了抬下巴:“2000万。”   话音一落地,顿时引起一阵哗然,熏炉主人的心里也很是不平静。这个价格可超出他预期太多了。   蒋忻的胸口快速的起伏了一下,随后他缓缓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要失控,最后那个肥头大耳男人挑衅的意味太过明显。   蒋忻又是一个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差点头脑一热跟他飙了起来。好在爷爷刚刚的叮嘱还在他的脑袋里,才没有一时冲动。   就在他平缓自己气息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徐久照突然借着身体的遮挡,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然后松开。那温热的掌心跟烫了他一下一样让蒋忻的心口一悸,郁闷、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然而还不等蒋忻生出旖旎的心思来,徐久照就凑到他的耳边说道:“继续加价,这熏炉的价值不只是如此。”   蒋忻猛然回头,一眼看见了徐久照坚定的看着他的黑眼睛。   徐久照肯定的冲他微微点头:“回去再跟你解释,你相信我。”   蒋忻的心跳慢慢从急促稳定了下来,他抿了下唇角,冲着徐久照眨了眨眼睛,随后回头说道:“2100万!”   那胖子刚才挑衅的动作那么明显,周围的人又不是瞎子自然都看的清楚,蒋忻刚才一瞬间的怒意也被人看在眼中。这会儿蒋忻又开始加价,自然的就认为他是被冲昏了头脑,跟这个暴发户一般的男人开始较劲。   年轻人容易冲动,意气之争,并不让人意外。不过周围围观的人劝诫的半个没有,全都抱着看戏的心思。想看看这三足熏炉最后能抬到多高的价格。   蒋卫国并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这会儿就也以为孙子冲动了。不过在这会儿他也不好拆孙子的台,转而盘算起了给孙子收拾善后。他养老存款很多,应该能兜的住。   那人见蒋忻跟着加了一百万,吃了一惊。他刚才一下子加了两百万,就有把蒋忻吓退的盘算。他不知道蒋忻的心里价位是多少万,担心50、50的往上价,超出他能承受的价格。   那人咬牙,挤出了一句:“2300万!”   这下引起的喧哗声更大了,熏炉主人甚至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眼看着就变的通红了起来,激动的。   蒋忻犹豫了一下,徐久照既然说这件东西2000万打不住,可是具体的界限在哪里?   徐久照伸出五指,握住他的手掌五指,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徐久照使劲的握了一下。   蒋忻顿时心领神会,面无表情的说:“2500万!”他同样抬起下巴,用轻蔑的眼神斜睨着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一副要杠到底的神情。   那人被他这作态弄的傻眼了,颇后悔自己刚才的挑衅举动。别不是因为他的挑衅,把这年轻人的心气斗起来故意跟他过不去,故意抬价吧?   现在已经超过了他的心理价位,再多他就要挪用公司账面上的资金了。想了想家里的恶婆娘,男人是有心没胆,最后只能垂头丧气从人群当中挤了出去。   最后这场闹剧以蒋忻的2500万高价落下帷幕,足足高出1000万的高价让周围的人窃笑。蒋卫国的孙子就这么一个冤大头的货色?真是笑死人,蒋卫国也算是“虎(祖)父犬(孙)子”了。   周围人的谈笑和幸灾乐祸听的人极为刺耳,蒋卫国脸黑了。邹衡新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拍着老友的肩膀安慰:“好好说话,阿忻现在大了,你好好说他听的进去。不过就是一时冲动,年轻人嘛。阿忻这么能干,很快就能挣回来。”   不过一时冲动就遭进去1000万,就是他这个外人都替老友肉痛。   徐久照听着周围满是笑话蒋忻的言语,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建议蒋忻把这件熏炉买下是为了帮助他获利的,要是害蒋忻被人耻笑,名声受损反而不好。   蒋忻不为所动的上前跟熏炉主人进行了结算。这老者这时心情激动不已,他才不管蒋忻是不是因为斗气才把价格抬到这么高,等到确认了蒋忻确实把钱打到了儿子的账户上之后,一脸轻松。   周围围观者见没有热闹可看,慢慢的就散了。蒋卫国走过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徐久照抢先说道:“蒋老,您不要怪阿忻,是我极力坚持让他把这件熏炉买下来的。”   蒋卫国闻言意外,倒是没那么生气了。他在意的是蒋忻一时冲动不听叮嘱,如果蒋忻是因为别的原因这么做,蒋卫国反倒是不生气。   “久照,你为什么这么做?”邹衡新不解的看着他。   徐久照看了看熏炉展台后边的老者,见他正拿着手机跟儿子打电话,这才说道:“之前时间太短,我只是看了看表面,没来得及仔细的看炉口。刚才站的近,我又看了看炉口,有一个意外的发现。那炉盖应该另有玄机。让我说,我说不太清楚,只能试给你们看。”   徐久照眼神看了看蒋卫国,又对蒋忻询问道:“直接在这里试,可以吗?”   蒋忻见徐久照征求他的意见,有点意外。随后看徐久照蹙着眉毛,眼睛在周围还围着他们看笑话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徐久照这是要洗刷他的冤大头名声,想要现场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问题。   蒋忻见他这么在意他的名声,心中一阵感动开心,嘴角就露出了一个笑意:“好啊,我不在意。在这里试没关系,也让人看看咱们博古轩的水平。”   蒋忻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徐久照划到了博古轩的范围内。   老者打完电话,知道他们要现场点香后,并没有发表反对意见。这熏炉在他家里流传下来几十年一直精心的保存着,别说用它熏香了,平常一直在玻璃柜子里边摆放着,非常的小心在意。反正现在这熏炉已经是属于他们的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现场砸掉,他也没有权利管了。   很快的蒋忻就找来了熏香。   “条件有限,我只找到了檀香。”蒋忻一脸惋惜的说道。   徐久照接过檀香:“檀香就可以。”   徐久照点燃檀香,打开炉盖,把檀香放了进去。   看见徐久照的动作刚才已经散去的人又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干嘛?”“试试炉子?这蒋老的孙子跟他的朋友都挺有意思。”“你管人家,人家乐意。”“哈哈,这倒是……有钱嘛,就是任性。”   徐久照充耳不闻,檀香燃烧冒出淡蓝色的青烟,袅袅的升起,顿时一阵阵的香味就飘散开来,渗人心脾。   徐久照用手中的炉盖轻轻的盖在炉口上,青烟顺着莲蓬上的小孔飘出来,形成一道道的齐刷刷的烟柱,看起来就跟洗澡的莲蓬头喷水一般搞笑。   顿时就有人笑喷了。   蒋卫国在他将盖子盖上去的时候,眉毛挑了一下。蒋忻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盯着徐久照专注认真的样子看的入神。   徐久照胸有成竹的调整盖子的位置,慢慢的转动着。   他一点一点的转动着炉盖,等到他终于转到正确放置炉盖的位置时,齐刷刷飘起的青烟顿时一变,烟柱倾斜交叉两两一组,错落有致的形成层层叠叠,一层压一层的花瓣形状,俨然是一朵正在盛开怒放的莲花!   周围围观的人一下子惊呆了。刚刚反应过来惊呼出声,就见原本静静蹲守炉体两侧,仰天咆哮的龙兽口中也缓缓的升腾起两道蜿蜒的青烟,乍一看好似游龙出动,令人顿觉神奇惊艳!   徐久照松口气,弯着嘴角直起了身子。他就知道这熏炉没那么简单!      第46章      拳头大的莲花随着烟雾的升腾自然而然的变大变淡,而蜿蜒的游龙则拉伸着青烟变得断断续续好似在云层当中若隐若现。   如此奇景现场的人都看直了眼,嘴里惊呼连连不可思议、神奇。   熏炉原来的主人手里的手机一下子掉了下去,无边的后悔涌上了他的心头,早知道这熏炉这么神奇他就不卖了!   悔恨疯狂的啃噬着他的心,刚才儿子已经把打到他银行卡上的款项转给了银行,反悔更是不可能。老者仰天长叹一声,这都是命啊。这件熏炉摆在他家里几十年都没有发现这熏炉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能,人家却只是看了几眼就发现了,只能怪自己修行不到家。   这边的骚动如同一个石子投入了水中,慢慢的整个会场都知道了,越来越多地人围拢了过来。蒋忻和徐久照赶紧护着两个老人进了展台的后边。   蒋卫国惊奇的问徐久照:“小徐,你是怎么发觉炉口的机关能造成这种奇观的?”   徐久照镇定的说道:“刚才我看那炉盖上的小孔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如果是做莲蓬的样子几个大孔就可以了。那莲蓬上密密的小孔足有四十九个,这个数字多的有点奇怪。炉口里边我恍惚的看见有什么纹路,那会儿想了想,这熏炉上的机关肯定是表现在熏香上的。”   邹衡新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怎么肯定这机关一定能呈现出来这种莲花游龙的造型的?”   徐久照说:“我并不敢肯定是莲花游龙,但是既然有机关,肯定会是一种常人难见的稀罕。这件熏炉说实话底部发灰黄色,其实是不属于合格的御贡品,按理说应该砸碎销毁。但是却并没有,这说明这熏炉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其实徐久照这么有把握,也是因为他听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不是瓷器熏炉,而是青铜熏炉。   都是属于为皇室服务的下属机构,所以有什么事情流通的也就快了一些。   制造青铜器场坊根据古籍里流传下来的方子,想要再现这种熏烟能够呈现祥瑞图案的精巧铜器,但是却失败了。   徐久照也曾经在前任师父的书房当中看过描写这种国之重宝的传记,不过因为太过神异,徐久照一直认为只是前人臆想。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几百年后亲眼看见了真实的例子。   熏炉上的五爪龙,让这件游龙莲台三足熏炉只能是皇帝使用的御器,其他人使用就是违祖制。再加上这种精巧的机关设计更是让这件元宋时期的影青瓷成为官窑中当之无愧的瑰宝。   目前这种熏烟能够组成图案的熏炉只有这一例,升值潜力巨大。当下围拢着的其他收藏家就纷纷的叫嚷着想要购买。   “这件三足熏炉卖不卖啊?我出3000万!”   刚才还在耻笑博古轩小老板二傻子行为的人转眼就报出了最初价格两倍的高价。   其他竞争者也不甘示弱。   “我出3500万!”“4000万!我出4000万!”“4500万!4500万匀给我吧!”   直到场中有一个人高声喊价到5000万,这场纷争才算是平息下来。   不过是瞬息之间,蒋忻2500万买进的古玩就翻了一番。博古轩这次是赚大了,围观的人叹息着。   别看这数字翻滚的跟玩一样,这还是在交流会上,如果是在土豪众多的拍卖会上,这件三足熏炉拍卖出上亿的价格都不成问题。   见众人挣的眼红脖子粗的,蒋忻抬起手,脸色平静的说道:“诸位静静,请静一静。”等场面安静下来之后,蒋忻说道:“这件影青瓷三足熏炉博古轩目前没有转卖的意向,要等到在博古轩陈列一段时间之后会广发邀请函,对这件熏炉有意向的各位藏友可以到时候到现场竞价。”   蒋忻才没那么傻现场就卖掉,当然会好好的运作一番之后,再把这件游龙莲台三足熏炉出手。   他是纯粹的投资商人,并不是真正的收藏家,没有把所有的精品古玩藏在手里掖着的意思。   在场的收藏家一听这个消息,各自叹息。真正的土豪一露面,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事儿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只能靠边站。   眼见与瑰宝无缘,他们也只能过个眼瘾。   熏炉主人脸色很不好看,还是蒋卫国好心的让陪同老者前来的人赶紧把老者送离了会场。蒋卫国让蒋忻给赵掌柜的打电话,让他关闭店铺过来先看着。   在等待的时间,几个人也不能走开,只能站在展台的后边。   过了一会儿,蒋忻说道:“爷爷,我去会场入口迎一迎。”   蒋卫国点头,把邀请函给了蒋忻,蒋忻就离开了展台,留下徐久照独自陪着两个老人。   蒋忻说是去迎一迎,其实顺道还有别的打算。他走到老马老田的展台前,这件白玉如意观音像做旧的痕迹非常的自然,只不过来逛交流会的人看得多,出手的少。   就是那些出手的人里边对于上百万的交易还是比较谨慎的,像是老田老马这俩第一次弄到邀请函参加的生面孔要的高价,大多数人都是看看就走。   老马之前就觉得挺失策的,可是等到会场上成功交易了一笔2500的大买卖反而坚定了战到底的信念,没准他们就能碰上一个傻头傻脑的棒槌呢。   这会看见蒋忻老马的眼睛一亮:“小老板,恭喜恭喜啊。”   蒋忻抿着嘴唇笑:“谢谢,原来刚才你也过去看热闹了。”   老马感慨的说道:“这件熏炉这般神异,不抓住机会去见识一下不就可惜了。反正我们也有两个人。”   蒋忻点头,话题一转说道:“怎么样?有没有看好这件观音像?”   老马苦笑半是做戏半是抱怨的说道:“来这交流会的有钱的没多少。”   蒋忻没吭声,本来这交流会就是收藏家们举办的民家性质会展,古玩现玩都有,也有的根本就只是收藏一些生冷的类别,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在现代,不怕被当成变态,甚至专门收集内衣的都有。   老马笑眯眯的说道:“小老板这次博古轩可是出了风头了,以后还请小老板多多提携。”   蒋忻似笑非笑:“既然这样就留个电话吧。”   老马有点意外,他刚才不过是想套套交情,以后收到好货色也好增加一个固定的销路。虽然意外,老马还是痛快的跟蒋忻交换了电话号码。   说完话,蒋忻就离开了他们的展台,站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低头给唐小乙发了一条信息。   唐小乙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专门培养的古玩经纪人,人脉很广,有些其他的事情,蒋忻也交给他做。   当时看到那白玉如意观音像的时候,蒋忻就有一个想法,这件欺骗性非常高的做旧玉观音,用来坑他那渣二伯非常的不错。   不过这件事情他不好亲自去办,只能交给唐小乙去办。至于蒋平康会不会上当就要看他公司的那些鉴定师水平行不行,还有老田老马的本事了。   发完短信,蒋忻若无其事的插着兜走,一点也没有刚刚干了坏事的感觉。   他站在入口处,眼睛在附近的几个展台扫了扫,看见一个砚台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这砚台刚进来的时候他爷爷点评过,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砚台,却也是正宗的清朝石砚,摸起来温润细腻,造型也是趣味非常的瓜形。   蒋忻拿起砚台打量了一番,觉得还算是满意。徐久照好像很喜欢写毛笔字,那么送他这砚台他一定会喜欢吧。   蒋忻花了几万块钱把砚台买下,心里盘算着反正这次购买三足熏炉徐久照也出了不少的力,按照行规也是应该给他分成的,这砚台就顺便当做谢礼好了。   这次交流会收获丰盛,博古轩又一次扬名,连带着蒋忻跟徐久照都被人打听了,直夸年少有为。   等回到家里边洗去一身的疲惫,邹衡新才好奇的问:“跟那老戏单一起的到底是什么?”   蒋卫国把老花镜拿出来带在鼻梁上说道:“我还不知道,只是根据我的直觉判断这应该是一件老东西,只不过因为以前没有保存好,外边才沾染的污迹,变成外表黑乎乎的,只能把外表清理干净,我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蒋忻坐在一边,笑着说道:“爷爷出手必有所斩获。”   蒋卫国抬眼,瞪了他一眼说道:“就会拍马屁。”   蒋忻委屈的说道:“我可没有。这是实在的真心话。”   蒋卫国不置可否,说道:“那三足熏炉这段时间在店里展示,我就去店里坐镇,你去忙你的好了。”   蒋忻惊喜的看着爷爷:“您要去?”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蒋卫国就再也没有去过博古轩了。   蒋卫国嗯了一声说道:“熏炉终究是要卖出去的,我就抓紧时间把玩欣赏。”   蒋忻点头说好,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送邹老他们回去好了。”   邹衡新抬眼说道:“不用,有久照在。”   蒋忻说道:“不行,这次怎么也要让我送你们回去。这次你们来给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能就这么让你们回去。”   蒋卫国这时也说道:“你就让阿忻送你们回去吧,多一个人搭把手也好。”   这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徐久照光衣服就多了一个行李包,更别说还有一些其他的添置的东西。   虽然邹衡新一路上有保姆照顾,他们的随身行李也不少,加上一个蒋忻真能轻松不少。   最后蒋家祖孙坚持下,蒋忻陪着他们一起回到了郑州封窑。      第47章      舟车劳顿,邹衡新毕竟上了年纪,回到高大全的家里就休息了。   蒋忻帮着徐久照把他的行李拎回了他的那间屋子。   这是蒋忻第一次来徐久照租住的房子。徐久照住在一间位于镇子中心的四合院里。他住的是西屋,北面三间房是房东一家三口,东屋则是厨房和杂物间。四合院没有厕所,只能去外边街道上的公共卫生间。   蒋忻一进来眉毛就没松开过,条件太简陋了。   这四合院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墙面发黑,窗户是老式的木头窗户,屋子里边也不算很亮堂。房顶上就吊着一根节能灯棍。   蒋忻扭头四看,屋子里边的家具也不太好,有书桌、衣柜、一张1米六的双人床,一张茶几、一个陈旧的双人沙发。没有一样是新的,都是人用过的。最显眼的是一个不大的书架被塞的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全都是陶瓷类书籍。   徐久照掀开床上遮盖的床单,拿起小扫帚扫了扫,回头看蒋忻还在那边皱眉,就笑了:“条件太差了是吧?你就凑活吧,来坐床上。”   蒋忻心疼的不行,说道:“电视电脑都没有,平常的时候靠什么娱乐?”   徐久照唇角挂着笑,愉快的说道:“我可以写字啊,钢笔字毛笔字,这就是我的娱乐了。”   蒋忻无法想象,写字有什么娱乐可言。不过徐久照就是徐久照,连娱乐爱好都这么高端大气上档。   徐久照打开行李把里边的衣服一股脑的抱出来放到床上。蒋忻只看了一眼就不能忍了。徐久照的衣服几乎都是团在一起,皱皱巴巴。这样穿在身上也太邋遢了。   “等下,先别放,这些衣服要叠整齐,要不然穿的时候上边全都是褶皱。”蒋忻忍不住说道。   徐久照面露难色,不过蒋忻说的是,于是他坐在床边拎着衣服一副被难倒的样子。   他这是不擅长叠衣服吧?   蒋忻根本就没有想过出身福利院的少年怎么可能不会自己叠衣服,满心都被他愁容满面的样子给占据了。   “我帮你叠衣服,你去弄其他的。”蒋忻从他手里把衣服接过来,很利索的整理平整叠了起来。   徐久照脸上都是“得救了”的表情。蒋忻动作又快又利索,一件件衣服叠整齐摞在一起。徐久照见他这么擅长心安理得的扔给他叠衣服,自己去处理其他的东西了。   另外一个行李是买的书籍、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品。徐久照一件件的把这些东西放到书桌上。   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拿出蒋忻送的那件清朝瓜碟砚放在书桌上,原来的砚台则被收起来。这件砚台是临走前一晚蒋忻送给他的,说是谢礼。   而他给的一张支票,徐久照却婉拒了。   按理来说他之前充当了顾问的角色,应该拿一部分佣金作为报酬。   可是他跟蒋忻之间并不是顾问和雇主的关系,徐久照之所以那么做也只是为了答谢蒋忻之前的照顾。况且俩人之间现在既然是平等相交的朋友,他帮助朋友还要收取佣金,这也太不仗义。   徐久照收下礼物让蒋忻高兴,他拒绝了支票让蒋忻沮丧。早知道他就不送那礼物了,支票上的数字可是七位数呢。   在蒋忻的眼里徐久照那样都好,这回也展现了高风亮节的品性。反正他没有不对的地方,错的都是自己。   蒋忻总觉他只送一样的话,说不定徐久照会把支票当做谢礼收下,而不是选择那相对来说便宜的砚台。   蒋忻懊恼啊,他怎么就没送个名砚?!   蒋忻快手的叠完衣服,站起来走到衣柜跟前拉开柜门,想把衣服给他放进去。结果他一打开柜门,里边的衣服就跟雪崩一样滚了出来。   “……”蒋忻看着一片凌乱的衣柜里边,四季的衣物都胡乱的堆在一起。表面上一脸认命,实际上心里很开心把衣服都弄出来整理。   这会儿徐久照已经把书籍和文房用品都放好了,见到蒋忻又整理起他的旧衣物,赶忙上前阻止。   “我自己来就可以,你来做客,怎么好让你动手做这些。”徐久照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虽然对于整理庶务不耐,但是为了生活品质徐久照还是做了。只不过整理衣物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只能勉勉强强软塌塌的堆成一堆。   徐久照被蒋忻轻轻的推开:“我来吧,我速度快。”   徐久照也不好跟他争执,蒋忻也是好意,于是徐久照坐在一边边看边学,看着蒋忻将衣服一拎,两三下就把衣服叠好。   徐久照动作慢慢腾腾的叠好一件,蒋忻已经把一摞衣服都叠好了。   最后,蒋忻不仅仅把他的衣服给整理好,甚至还按照季节把衣物分好用包裹装起来,放置在衣柜的最上边的格子里。   “等换季的时候你就直接把衣服拿出来,不穿的放进去。”蒋忻叮嘱道。   徐久照点点头,按捺住脸上的燥热。   徐久照这半年时间个子长高了一截,旧衣服有些都不能穿了。这些衣服虽然旧,但是都很完好,丢弃或者放置都很可惜,徐久照就打算送回福利院交给吴院长处理。   蒋忻把这部分另外打包好,拎在手里说道:“走吧。”   徐久照意外的瞪大眼睛:“去哪?”   蒋忻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送到福利院去啊。”   徐久照惊愕:“你要陪我去?不用了,我改天自己去就行。”   蒋忻站起来说道:“没事,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以前待过的地方。”   蒋忻说的可是真心话,正好有这个机会,蒋忻怎么可能错过。   徐久照无奈,只好把自己的大件擦擦干净,让蒋忻坐在后边。   蒋忻紧张又暗爽的伸出胳膊抱住徐久照细瘦的腰肢。这小腰,真瘦啊。   蒋忻默默算了一下,大概只有一尺九。   徐久照让蒋忻抱的出汗,毕竟已经到了盛夏的时节了,蒋忻那么大的一个块头贴上来,徐久照就觉得跟一个火炉靠过来一样。   电动车速度可比摩托车慢多了,这也需要搂着腰?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让蒋忻放开他。   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吧,毕竟他没有安全帽给蒋忻戴。   徐久照第一次带人,不由的有点紧张,不过等到车子跑起来之后,也就慢慢的安心了。   电摩跑了一个多小时,蒋忻也就暗爽了一个多小时。   自从搬离福利院之后,徐久照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过来了。   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学习紧张,另外一方面则是联展的原因在上海待了许久。   进了福利院,徐久照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一股跟平日里不同的氛围。   平时的时候就算是白天孩子们去上学了,还有一些学龄前的孩子们在院子里边活动,也有福利院的员工们在一旁看护。   今天虽然孩子们也在院子里,但是全然没有往常的活泼,反而是时不时的向着员工们张望。   几个员工一脸严肃沉重的站在一起说话,光看气氛就沉闷的不行,也难怪敏感的孩子们受到了影响。   徐久照担忧了起来,快步的走了过去。   “李师傅,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徐久照问道。   “久照回来了啊。”李师傅看见他,勉强笑了一下。   其他的员工看见他也都点头或者是出声招呼。徐久照对于这些人都记清楚了名字,不过他挂心院里的情况就没有一一问候:“我看院里的气氛不对劲,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师傅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了下来,语气沉重的说道:“院里的一个叫做赵涵梦的女孩,得了白血病住院了。”   “白血病?很严重吗?”徐久照不解的问道。   李师傅叹口气,点了点头。   蒋忻听到这个病脸色一下子也沉了下来,说:“白血病虽然不是无药可医,但是病人受的苦不小,治疗过程当中所产生的费用也是沉重的负担。”   蒋忻能够理解为什么福利院里气氛凝重,得了这种病一般家庭都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更别说要抚养这么多孩子的福利院了。   虽然福利院的孩子们有基本的医疗保障,但是遇见这种重大疾病,福利院的资金也是无能为力。政府相关部门的拨款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指望慈善机构和社会人士的捐款。   现在国内的白血病治疗都是中西医结合,不过这样的治疗根本就不能根治,最好的治疗手段就是骨髓移植。不说前期的治疗,配型移植手术,虽少就需要15万元。   这还是一次就成功的。   骨髓移植成功率只有50%,其中还有20%的复发可能。再加上术后的一些治疗,整个治疗过程最少要2、30万,最贵的70万都打不住。   蒋忻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完全就是因为他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就得了这种病。   听完蒋忻说的话,徐久照一瞬间有点傻眼,他现在的存款也就两万多,他还以为不少了,想不到却连一次生大病都治不起。   李师傅见他好像受了沉重的打击,以为他跟赵涵梦熟悉:“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院长已经去想办法。区里之前拨了5万,前期治疗还是能支持的住的。这些天吴院长也在到处联系,院里出去的孩子们也都捐了不少。”   听到成年离开福利院的人纷纷捐钱,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住院的时候吴久利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不说,还无私的帮他出了医药费。   还有他从医院出院之后,吴院长的帮助和照顾都涌上了心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不正是他回馈福利院的时候吗?   徐久照看着李师傅认真的说道:“我捐2万。”   蒋忻愣了一下,想要负担这笔费用的话语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蒋忻眉毛蹙了蹙,心里边的念头转了转说道:“我也是有爱心的,那我捐20万吧。”   徐久照眨眼,蒋忻有爱心他是知道的。他自己捐款,自然不能拦着别人捐款。   不过,20万也太多了。   徐久照看着蒋忻说道:“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之前博古轩刚刚花了那么多钱买东西,周转的开吗?”   蒋忻说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捐款献爱心是做好事,但是我也会量力而行。”   徐久照这才放下心。   李师傅几人在俩人说话的时候就屏息的听着,这下都惊喜的蹦了起来:“太好了!谢谢!再加上其他的捐款,这些钱如果顺利就够了。”   徐久照说:“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   蒋忻直接把钱打到了专门为了筹捐款而办理的银行卡上,徐久照把旧衣服交给院里的阿姨就跟蒋忻一起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门。   “这下又要从头攒起了。”徐久照看着蒋忻笑了一下。   蒋忻说道:“你古瓷鉴定这么好,不如做博古轩的顾问吧?”      第48章      蒋忻这么说,公私都兼顾到了。   自从半年前差点被坑了之后,博古轩就一直在物色出色的陶瓷鉴定顾问。只不过蒋忻入行太短,人脉不行,而蒋卫国认识的人不是岁数太大,就是这些人在同行的手下工作,不好挖角。正好徐久照的古瓷鉴定非常出色,可以填补这个空位。   之前徐久照一直在封窑进行陶瓷学习,蒋忻始终找不到名头跟他常常见面。如果他成了博古轩的顾问,那么就能时不时的把他约出来见面了。   蒋忻现在颇有点越陷越深,之前他还能一直说服自己只是保持朋友的距离来关切徐久照。但是他自己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跨过那个界限,投入了更深入的情感。   就像是现在,还没有分开就开始舍不得,计划下一次见面了。   徐久照让他说的一愣,不过他没有拒绝,反而是思考了起来。   烧造瓷器的技艺他本身的造诣深厚,所需要学习的只是现代的一些艺术元素,吃透了之前邹衡新教给他的那些理论,后续的学习就没那么繁重,只剩下的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   做蒋忻的顾问也不是不可以,徐久照明白蒋卫国和赵掌柜坐镇上海,蒋忻需要的大概是一个可以陪着他走南闯北到处收货的顾问。   而徐久照正好也想要到处去走一走去寻找明朝时候还在现在却已经少见的植物添加成分,俩人一起蒋忻正好能跟他作伴。   徐久照点点头说道:“也好。”   蒋忻大喜,不过面上却还是矜持的保持着一派淡然若定的姿态。   他嘴角弯起,说:“这正式做了顾问,你可就不能再拒绝收报酬了。”   徐久照恍然还有这么一茬。他好不容易存到两万五千多的存款一下子捐出去两万,本来就快要凑够换吴久利的钱又被打回了原形。做博古轩的顾问也算是增加收入的一个渠道。   徐久照从来就没有做了好友就不能共事的概念,没有利益冲突,就不会有分歧。而他自信自己如果给博古轩做顾问,一定会兢兢业业。   徐久照说:“不过有一点我要说在前头,我比较擅长辨别的是元宋还有明时期的瓷器,元以前和清朝到民国的还把握不是太大。”   明朝时期不说是了若指掌,那也是烂熟于心。别说他生前跟举办私拍的人混熟,亲眼见过不少当代各地的精品样式,就是他自己过手和亲手烧造的瓷器种类就不少了。   经过岁月流逝,这些瓷器可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化,但是看款式和图案他就能够分辨出来是不是明朝的。   而元宋时期的他了解很多,也同样是那举办私拍的人搜集了不少的元宋精品的原因,他对于元宋时期的特征也知之甚多。   对汉唐时期的瓷器他就了解的不如元宋时候的,汉唐跟清朝时期的陶瓷知识还是从常院长留给原身的书上学习到的。这部分就理论大过实践。   蒋忻理解的点点头说道:“你还没有成年,精专三个朝代的陶瓷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然后他话题一转,说:“这样吧,你就挑你有把握的直说,没有把握的咱们再看。”   徐久照说:“好。”   俩人说定了之后,徐久照看时间不早了,就说:“今天晚上还回封窑镇?还是你直接在市区住下?”   没成想蒋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住了,晚上还有飞机,一会儿吃点东西,直接去机场。”   徐久照惊讶:“你这么跑多累啊,休息一晚上再走吧。”   他们这天是坐上午的飞机回来,中午到封窑镇的。在他家待了几个小时又跑到福利院来,当天蒋忻还要坐飞机回去,徐久照都觉得这行程安排的太紧凑。   去上海的时候是徐久照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这个词他在康复训练的时候医生教过,后来也因为好奇在书店里边看过图片。   所以去坐的时候是兴奋大于紧张,上天在他看来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不就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情嘛。   因为精神的高度紧绷,坐一次飞机下来总会感觉得挺疲惫的,所以蒋忻说他晚上还要坐飞机回去上海,徐久照都替他累。   蒋忻也想要多逗留一段时间,只可惜他还有工作上面的事情要处理,只能遗憾的说道:“飞机票都订好了。”   一听这个,徐久照只能说:“那我送你去市区?”   蒋忻毫不犹豫的说:“好啊。”又可以抱着徐久照的小腰了,最好还能一起吃个饭。   等进了市区,蒋忻如愿以偿的拉着徐久照吃了一顿晚饭。   徐久照还想要送蒋忻去机场,蒋忻坚持的拒绝了。   俩人就在饭点门口告别,徐久照并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的情绪,很干脆的转身走向饭点侧面存放自行车和电动车的区域去推电摩了。   这片区域是饭店员工和来就餐的客人共同的,跟饭点外边灯火通明的停车位相比,这边就显得有点寒酸,只有一个瓦数不太大的灯光照亮。   徐久照正在低头开车子,身后边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轻盈而快速的接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来人低声厉喝道。   徐久照条件反射的挣扎立刻被另外一个人镇压了。   徐久照被突变弄蒙了一瞬,等到明白过来不再徒劳的挣扎。他极力冷静的试图看清楚到底有几个人,可惜脖子上的胳膊牢牢的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这些人应该是计划好了的,没有出声动作默契的把徐久照向着这片区域的深处拖去。   谋财还是害命?   徐久照的脑袋里疯狂的运转着,批命思索着如何才能够安全的脱身。   一个人固定着徐久照的上身,另外一个则弯下腰抬着徐久照的腿,俩人小碎步快速的向着自行车停车区域跑过去。   徐久照眨眼,眼睛适应没有光照的黑暗之后,隐约看见尽头饭点的后巷停着一辆小面包车。   看见移动工具,徐久照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抛尸”这个字眼。   徐久照死命的开始挣扎起来,这种地方被人弄走了,没人发觉,再见到他可不就只是尸体了吗。   徐久照已经老实了一会儿,这下突然挣扎起来,固定他上身的人差点没有捉稳,还不等他恼怒的呵斥徐久照,一个人影飞快的向着他靠近举起手中的消防瓶砸向了他的脑袋。   “嗷!”   固定上身的人一下子撒手抱住自己的头颅倒了下去,抱着腿的人刚抬起头就被踹倒在地。   “快走!”蒋忻一把拉起摔在地上的徐久照,两个人转身向着饭店门口跑过去。   “妈的!”被踹翻那人快速的爬了起来,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着俩人身后打去。   “咻——”   一颗子弹擦过蒋忻的胳膊,让他感觉好像被咬了一口一样。   对方有枪的事实,让他更加不敢停下。   那人朝着饭店门口的方向连开了几枪,蒋忻根本就不敢再往饭店门口的方向跑去,只能入入对方所愿跑进旁边的街道。   这是一条老街道,照明不太好,走的人也不是很多,蒋忻胳膊上的血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的刺眼,路人惊叫一声连忙闪避。   徐久照被拉着跑的气喘吁吁:“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跑,你节省体力。”蒋忻在出血,这么下去很快就没力气了。   蒋忻抿着唇:“不行,他们抓的是你。”   蒋忻的大长腿跑起来格外的快,徐久照仗着年轻身体好,也跑出了飞人的速度。   身后那人一个追俩根本不占上风,但是很快留在车里接应的同伙就开着那辆小面包追了过来。   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了,蒋忻一转弯,拉着徐久照就转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条小巷非常的狭窄,根本就不能容许面包车通过。   拿枪那人也紧跟着拐了进来。小巷的地形很复杂,七拐八歪,四通八达,两边都是平房。   对这片的地形蒋忻跟徐久照都不熟悉,只能祈祷不是死巷。不知那路神佛的保佑,俩人顺利的穿过这片复杂的巷道。   一看这个地方,挺眼熟。   徐久照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被蒋忻抢走电摩他又找回来的地方么。   蒋忻显然也认了出来,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拉着徐久照就跑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猫着腰趴下了。   这个地方非常的隐蔽,不知道是那家在这块盖了一个小房,旁边还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蒋忻拽着一块脏兮兮的塑料布,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徐久照跟着一起拉平,和蒋忻两个人靠在墙角紧紧的贴在一起。   这个角落又黑又小,连个人的心跳疯狂的跳动着,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声音大的不可思议。   蒋忻竭力忍耐着喘息,闭着嘴巴平稳着呼吸,他的头一阵阵的眩晕,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蒋忻的呼吸就喷在徐久照脖子上,让他不自在的缩脖子,可是蒋忻救了他,现在危机四伏他再不自在也能不能躲开。   黑暗中蒋忻移动手臂把徐久照牢牢的抱在怀里,悄声的说道:“你不要动,刚才咱们那么跑应该会有人报警,再坚持一会儿。”   徐久照缩着脖子埋进他的怀里,轻声的“嗯”了一声。   过了没一会儿,那个拿枪的人也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紧跟着的还有那个开车的司机。   就听一个人粗声粗气的说道:“这片你熟,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另外一个则说道:“我不知道,我开车刚下来,我又没看见。”   “你真是没用!”粗声那个显然就是拿枪一直在后边追他们的人,他的声音一高,说道:“地上有血迹!把你钥匙上的小手电拿来。”   蒋忻暗叫一声糟糕,这边这么黑,没想到他们居然还随身带着手电。   蒋忻跑的很快,地上的血迹跨度很大,这俩绑匪顺着血迹的方向就找了过来。   蒋忻跟徐久照越来越紧张。   却没想到这俩绑匪越过他们藏身的地方向着更深的地方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蒋忻不解的歪头,嘴唇无意间挨上了徐久照的额头。   “妈的!警察来了,赶紧走!”粗声的那个低声道。   两个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在巷子里回响,没过一会儿更多人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徐久照偷偷掀开一脚,发觉真是警察来了,这才掀开脏兮兮看不出样子的塑料布。   “阿忻!你怎么样?”徐久照蹲在蒋忻的旁边把他搀扶起来。   警察看见这边冒出来两个人,快速的向着他们逼近。   蒋忻手臂上的血已经不怎么往下流了,他摇摇头说:“没大事,就是有点晕。”   接警的警察发觉蒋忻的身上有伤,跟他问话对答还算清晰,眼见是没有什么大碍。   没过一会儿120的人也来了,不过他们进不来只是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了,蒋忻坚定的拒绝了担架,医生治好让他站在那里给他紧急包扎了一下。   有几个警察已经开始在现场拍照,大射灯照的这片一阵明亮。   徐久照眼尖的发现越过他们藏身的地方还有一路血迹,他好奇的追过去,终于在巷子尽头一个纸箱子下边发现了根源。   那里躺着一只腿部受伤的花猫。   “喵呜。”花猫警惕而不友好的冲着徐久照叫。   “原来是你救了我们。”徐久照蹲在花猫跟前,冲着它微笑。      第49章      这有着救命之恩的花猫徐久照当然不能丢下不管,在他的坚持之下一个年轻的女警把花猫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徐久照这会儿还要跟着蒋忻一起去医院,尽管蒋忻说他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失血不少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在蒋忻的极力保护之下,徐久照没有擦破一点皮。再说他是绑架的目标,警察重点的询问了绑匪的情况。   遗憾的是当时的光线太过昏暗,尽管有摄像头,也没有清晰的景象。而现在徐久照也知道为什么这人持枪把他们往城中村方向驱赶,这边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   最初被蒋忻用消防瓶砸过的人留下一地的鲜血,人早就不见踪影。不过好在他们跑的时候目击者不少,还是把那个拿枪的大概样子给描述了出来。   因为看到的人不少,这件事情很快就上了当地的新闻。市局的领导当即成立的专案组,限期破案,并且启动了扫黑扫黄的行动。   也是这仨绑匪太嚣张了,太过胆大妄为,激怒了当地警方。   蒋忻住院了,邹衡新高大全赶紧赶到了医院。   “久照,你没事吧?”邹衡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赶紧去看躺在床上输液的蒋忻:“阿忻你怎么样?”   徐久照说道:“我没事。”   蒋忻也抬头说道:“邹老,这件事先不要通知我爷爷。”   邹衡新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医生怎么说的?”   徐久照站在床尾的位置说:“子弹只是擦过去,除了失血,没有什么大碍。”   高大全肃然的说道:“警察怎么说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俩都要把我们吓死了。”   徐久照歉然的看着两位年纪不轻的老者,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邹衡新摇头说道:“这事谁能想到,怎么会有人去绑架你呢?”   蒋忻靠在病床上,说:“还不知道,目前警察正在追查那三个人。”   徐久照被绑架,这件事情在几人看来都很离奇,很不可思议。徐久照是个孤儿,家无恒产,存款微薄,根本就不可能具有图财的作案价值。要说绑架蒋忻或者是邹衡新勒索要钱,这还说的过去。   蒋忻一脸的阴沉,不是因为谋财那么就是个人恩怨。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他流连着想要目送对方离开,徐久照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了,想想他都后怕。   “久照,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得罪的人?”高大全问道。   徐久照歪头看着蒋忻说道:“如果说到得罪的人,我觉得之前我得了金奖,而成了银奖得李岩松,还有咱们买了熏炉的原主人……另外,就是和我有个人恩怨的一个福利院的一个孩子。刚才警察问过我,都告诉他们了。”   高大全舒口气:“那就行。”   蒋忻说道:“我想应该不是为了钱绑架久照,这样的话除非是抓住幕后人,久照还是不安全。”   高大全点头说道:“没错,小徐这段时间不要单独行动,时刻保持要有一个人跟你一起。”   邹衡新点点头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叫冯忠宝的,让他跟你在一起行动。”   徐久照苦笑,冯忠宝可不是蒋忻,毛毛渣渣的,遇到危险指不定谁保护谁。   高大全说道:“不行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自己住,先住到瓷器厂的宿舍里。虽然环境条件不是很好,可是也有人照应。”   徐久照从来不逞强,他知道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不能任性,于是就答应了高大全的提议。   原身之前也是在宿舍里边居住过的,不过作为学徒工是跟其他7个人一起挤在一间屋子里。原身只是在宿舍里边占据了一个床铺,方便不想回福利院的时候,晚上可以在这边睡觉。   徐久照觉得跟人混居不好,还是选择自己独自租住。现在这会也不能嫌弃条件不好,为了安全还是要去住。   蒋忻听的直皱眉,混合宿舍的条件不用亲眼去看他就能知道有多糟糕,不过这会他没有任何的立场来说这种话。   当天晚上徐久照留在医院陪床,第二邹衡新的保姆给俩人送来了丰盛的早饭。   九点多,一个穿着商务衬衫,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走进了蒋忻的病房。   “蒋忻,你怎么样?”男人担忧的看着蒋忻。   “你来了,我还好。”蒋忻吐口气,往高的坐了坐,徐久照赶紧去搀他。   “我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伤。”大概蒋忻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有多么的轻柔,看着徐久照眼神又是多么的柔软,“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不用管我。”   徐久照抿着唇摇摇头,他直起身子说道:“我去打水,你们说话吧。”   徐久照体贴的把空间留给这俩人,自己拎着水壶出去了。   知道徐久照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回来,蒋忻惆怅的看着房门。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不过就出去那么一会儿就要死要活的。”外号叫做“面条人”的斯文男人刘锐揶揄的说道,“看你这样子,这位就是你的新恋人?你终于走出以前的阴影展开了一段新恋情,我该对你说声恭喜。”   好友兼上司的形象他们这几个朋友都是知道的,之前他一直神神秘秘,就知道有情况了。   蒋忻翻了一个白眼:“去,别造谣。人还没成年,再说了他是直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他自己说着说着眼神都黯淡,人也失落起来。   看出蒋忻脸上的黯然,刘锐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跟他说起工作上的事情。   “这些项目我可以先跟其他人跟进,不过还有很多文件是需要你亲自处理。”刘锐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蒋忻咬牙:“再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我从这边直接去北京。”   刘锐点头说道:“最多不能超过五天。”   蒋忻眉毛蹙了一下,说道:“好。”   刘锐办完了事情没有多耽误就离开了医院,他很忙,蒋忻又撩了挑子,更是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在一家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绑架的幕后主使人一脸阴郁的盯着瑟瑟发抖的属下:“废物,这点事情都干不好!”   属下人高马大,这会儿却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我们也没有想到本地的势力会把这件事情办成这样。老板,这毕竟不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只能委托道上的兄弟来办。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传的话,竟然闹成这样。”   满身寒气的男人穿着浴袍歪在沙发上:“本地的这些道上人也是够嚣张的,迟早自取灭亡。对了……”阴柔男人目光锐利的盯着属下:“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   属下摇摇头说道:“事情办的很干净,就算被警察抓住,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那就好,等这件事情平息下去再想办法。”   属下欲言又止,阴柔男人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老板,那碎片让您损失了不少,不过罪魁祸首是姓杨的那小子。虽然他把钱都遭光了,但是人还在,拆开卖卖,至少能回来点。您干嘛总是盯着徐久照呢?”虽然是他发现了封窑让那块碎片价值大跌。   男人冷然的说道:“现在不动杨久洋,是因为他还有价值。再说了,你以为我一定要得到徐久照是为了那块瓷片?”   难道不是么?属下瞪大眼睛。   冷笑一声,男人说道:“我是为了徐久照这个人!十七岁就能独立完成考古发现,发掘了一个在历史上几乎毫无痕迹的窑场。他对河南的各种窑场一定了如指掌。”   男人站起来,似乎是难以抑制兴奋的走到窗户跟前:“那么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找到柴窑的真正位置,一块碎片算什么,到时候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唇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说实话,我真正想要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   属下看着阵阵阴气的老板,难以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   蒋忻只是擦伤,观察了一个晚上就可以出院了。办理了出院手续,蒋忻跟徐久照就离开了医院。   这个时候徐久照提出想要去看看昨天晚上救了俩人的功臣花猫。   打电话问了医院的地址,直接来到了宠物医院。   等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一听他们要看那只花猫,顿时就笑了:“原来是这位猫大爷啊。”   徐久照惊奇的与蒋忻对看了一眼:“什么猫大爷?”   工作人员笑道:“那只花猫可太有派头了,一进了我们医院,好家伙……拖着腿伤还不老实,吼得同一个屋里其他猫咪全都怕了它。”   徐久照奇道:“这么厉害?”   俩人听了好奇的不行,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临时安置宠物猫的房间里。   这间房间三面都是猫笼子,不过现在只有左右里边的笼子里边有猫,而对门的那面墙笼子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笼子里边关着一只。   就是那只花猫,因为它太霸道,别的猫都给隔开了。   徐久照跟蒋忻走近了,就见那只花猫四平八稳的摊着四肢相当闲适的卧在笼子里,看见徐久照和蒋忻进来抬起头来高傲的“喵呜”了一声。   相当的威严,相当的沉稳大气。当然如果忽略了它脖子上为了防止受伤猫咪舔伤口而被迫戴上的,像是灯罩一般的伊丽莎白圈,它确实就像是国王一般。      第50章      “噗~”蒋忻没忍住笑喷了。   猫大爷的情商很高,它知道蒋忻是在嘲笑它。喵也是有羞耻心的好吗!在一个照面之间,蒋忻深深的得罪了自尊心奇高的花猫。   蒋忻能明白这项圈是为了防止花猫舔后腿上的伤口,可是徐久照不明白,他走过去蹲在笼子前:“怎么给它戴着……一个笼头?”   工作人员笑道:“这个叫做伊丽莎白圈,是为了防止宠物舔伤口。毕竟伤口上有药物和纱布。”   徐久照“哦”了一声,然后轻声的对花猫说道:“你好吗?在这里怎么样?”   徐久照几乎是毫无违和感的跟猫咪说话,这让蒋忻好奇起来:“你很喜欢猫?”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的人是不会这么跟它们说话的。   “嗯,它们很有灵性。”徐久照说道。   他以前并不是很在意猫类的人,那是在他被关进镇抚司之前。   镇抚司的牢房很灰暗,每天充斥着呻吟和咒骂,死气沉沉。徐久照只能一天天的望着墙壁上那个小小的窗口发呆,直到他发现镇抚司里这些活泼的生灵。   镇抚司的牢房里环境卫生并不好,理所当然的出没着老鼠。因为牢房里边关押的是犯人,这些老鼠相当的大胆,甚至还嚣张的去抢犯人的饭食。   徐久照也遭受过这些肮脏的家伙们的欺负,一天一只花猫突然从狭小的窗户扑了下来,那只老鼠就被咬死了。   牢房里的日子寂寞的让人发疯,徐久照就时不时的逗弄着那只花猫,试图跟他熟稔起来。   只可惜直到他被斩首也没能摸一摸那只花猫。   蒋忻已经盘算要不要送他一只什么名贵品种的猫咪,就听徐久照扭头对工作人员说道:“我什么时候能把它带走?”   工作人员意外的说道:“你想要收养这只野猫?”   徐久照点头,反问:“不可以?”   工作人员说:“不,当然可以。只不过这只猫很野,不比家猫温顺,要适应人类的饲养很可能会花费一段时间。”   徐久照说:“没关系。”   蒋忻忍不住说道:“久照,你真的要养这只猫?”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驯养一只野猫!   徐久照却认真的说道:“这只猫昨天晚上在险境的时候救了我们,这是难得的一种缘分。上天既然把它送到我的身边,我当然会好好的照顾它。”   相遇不一定是为了让你饲养它,也很可能是路过,有缘无分而已啊。蒋忻犯愁的想,猫要是被他养死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说道:“既然你决定要饲养这只猫,那么接下来就要进行一系列的疾病检查和疫苗注射,另外这只花猫也要进行除虫。”   女警送来的时候只是说是涉及到了一起案件,让他们先治疗,别的倒是没说。像是这种野猫,如果没有人领养它们医治好了就放生了。   这只花猫被单独的关在一个墙面的笼子里也是有预防它身上的虫子串到其他的宠物猫身上。   徐久照这才知道并不是等花猫伤好了带走给口剩饭就行了。现在养猫竟然规矩这般的多。   工作人员见徐久照还年少,很郑重的给他讲了很多饲养猫咪的常识,也给他讲了定期注射疫苗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还给他推荐了几种品牌的猫粮。   徐久照有听没有懂,拼命的记着工作人员交代的事情。   徐久照小脸皱起来,养个猫竟然这么麻烦。不过就算是这么麻烦,徐久照也没有放弃。   蒋忻见他心意已决,很干脆的刷自己的卡付了所有的花费,还买了很多包猫粮、猫罐头、猫零食、猫砂、猫爬架、猫砂盆等等喵星人的配套设施。   徐久照赶紧去拦他,蒋忻避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我也同样受过它的恩惠,既然你要照顾它,那我就负担一半好了。这次我出,下次你买。”   徐久照想想,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于是就松了手。   工作人员见他俩说好了,就叫来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让她带花猫去除虫。   “咦?喵爷有人收养了?”小姑娘眼睛一亮。   “喵爷?”徐久照看他。   小姑娘倒是个大方的女孩,落落大方的点点头:“这只猫太霸气了,所以我给它起了一个喵爷的名字。你就是它的主人?你可以给它换一个你喜欢的名字。”   徐久照摇头说道:“就叫喵爷,挺形象的。”这只花猫可不就跟大爷一样。   工作人员接着问道:“你要给这只猫做绝育手术吗?如果你要做,一系列检查还有疫苗等项目加起来,绝育可以打折哦。”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促销推荐!   蒋忻不着痕迹的瞪着工作人员,徐久照眉毛皱了起来:“绝育是干什么?”   蒋忻说道:“做了之后喵爷就是太监猫了,春天倒是不用担心它闹腾。”   徐久照眉间狠狠的一抽,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做!”   他最讨厌太监!   工作人员遗憾,不过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跟徐久照说过几天就可以来接喵爷出院。   蒋忻跟徐久照离开宠物医院之后,蒋忻问道:“你现在要住宿舍,要把猫养到哪里?没养熟之前一定要把它关好。”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会一直住在宿舍,等案件结案之后我就可以回四合院了。”   蒋忻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觉得这个案件不太可能很快结案。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很快这次性质恶略的持枪绑架案就有了结果。   首先,徐久照提出的三个具有嫌疑的人都排除,而那三个作案人在警方的围追截堵之下,两个被当场击毙,曾经被蒋忻砸伤的那人被逮捕归案。   蒋忻早就已经飞去了北京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冯忠宝一直苦逼的跟他同出同进。等到案件初步结果出来,结果让徐久照觉得似是而非。   根据唯一活着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供述,他们是因为得知《春暖花开》卖出了11万高价(他并不知道徐久照只拿到了分成),想要那笔钱才动了歪心思。唯一活着的犯罪嫌疑人一口咬定就是绑架勒索,再没有其他共犯。   徐久照却觉得不可能那么简单。可是警方的调查结果却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李岩松似乎对联展结果并不在意,在结果出来没多久就飞回了欧洲。而那位熏炉的主人一直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说杨久洋,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人根本就在国外。三个人简直清白的跟白纸一样毫无可能。   案件结案,正式进入了诉讼阶段,徐久照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结果。   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徐久照也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正式过起了跟喵爷同居的生活。   徐久照很谨慎的遵循宠物医院工作人员指点慢慢的跟喵爷一点一点的接近,喵爷也从一开始充满警惕和排斥,到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喂养和靠近。   只不过喵爷身上野猫的习性还是很重,吃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拖着食盆躲到床底下,一有动静就会藏起来,睡觉的时候总是很警觉随时都可能会因为一点声响就醒过来。   不过喵爷现在已经肯让徐久照摸摸,这一巨大的进步让徐久照很满足。   时间来到九月份,最好的烧窑时间到了。   徐久照已经制作了好几个自己满意的瓷胎,甚至有一两个达到了他前生的水准。只不过邹衡新还是对此不太满意——尽管他也真心实意的称赞了徐久照的进步巨大。   因为这次徐久照烧制的仍然不脱仿古的范畴,他烧的全都是明朝时期的典型瓷器。   这也不能怪徐久照不长进,他到现在也不过是刚刚找回原来的手感。邹衡新教给他的不说融会贯通,有的根本就不理解,他哪敢直接用来创作新的器型和花纹。万一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不是砸老师的招牌么。   再说了,徐久照也有其他的打算。   他的存款捐了之后就只剩下几千块钱了,本来他还不着急,可是自从喵爷入住租屋之后,他猛然发觉这地方太小了。   喵爷的猫爬架、猫砂盆、猫粮猫砂往屋子里边一摆,房屋的空间感觉就小的不行。再加上喵爷不是个安静的,这屋子的活动空间根本就不够它折腾。就算是为了喵爷,他也要尽快换一个大点的地方。   所以,徐久照只能用他最拿手的技法来创作瓷器,好指望这批瓷器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徐久照唏嘘的趴在书桌上,看着蹲在一边悠然自得舔毛的喵爷。   打理的干干净净之后,喵爷不悦的冲着徐久照叫了一声,还带着硬茧的厚肉垫“啪”的一下拍在徐久照的鼻梁上。   喵爷饿了,快伺候本大爷用饭。它滚圆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向徐久照讨食。   现在徐久照一天喂喵爷两餐,天刚亮一顿,天刚黑一顿,每隔几天会给它加加餐。一段时间下来,原本的流浪猫被养的皮毛油光水滑,身上也肉也厚实起来。   猫咪都是昼伏夜出的动物,晚上徐久照睡了,喵爷正精神。好在徐久照睡眠质量好,喵爷的动作轻,晚上不会闹出大动静。   给喵爷倒出猫粮,摸了摸它的脑袋,徐久照坐到书桌上打算看一会儿书。   刚看了几页,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吴久利的名字,徐久照挺奇怪,几天前刚刚通过电话。   俩人都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基本上保持一个月通话一次的频率。   “喂?久照啊!”一接通电话吴久利的声音就激动的响了起来,“杨久洋回国了!”   “什么?!”徐久照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51章      “……小徐子?”冯忠宝的声音惊醒了徐久照,“你在发呆?”   徐久照无语的看看手中的胚体,无意识下彻底废掉了,他只能把它搬到一边。   冯忠宝还兴味的在他背后说道:“难得看到你在工作间里工作的时候会走神。”   徐久照一旦进入工作间,工作的时候的集中力是惊人的高,高大全没少那这一点对这冯忠宝说教。   “能不叫我小徐子么?”徐久照无奈的看他。   冯忠宝得意洋洋的说道:“论身份我是你的前辈,论年纪我比你大,叫你小徐子是对你充满爱意呵护的昵称。不要害羞,你就坦然接受吧!”   对于如此自说自话死不悔改的人,徐久照也只能认命。   冯忠宝关心的问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做胎上装饰的时候走神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徐久照揉揉额角:“嗯,昨天晚上得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的消息,晚上就有点没睡好。”   冯忠宝自以为了解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我也特别想念高中时候的朋友,每次要聚会之前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冯忠宝浑然不觉自己跟小朋友一样,滔滔不绝的跟徐久照分享他的心得体验。   徐久照偶尔回应一两句,眼睛里都是晦涩不明的神色。   昨天晚上吴久利没有很详细的说,只是说有人通知他看见杨久洋在南方的某座城市里边出现,不过很快就失去了踪影。因为前一段时间吴久利寻找杨久洋的下落,于是这人看见之后就给吴久利传递了信息。   吴久利说他会继续寻找杨久洋,也让徐久照自己注意一点。   之前绑架的事情让吴久利挺担心,不过他从来没有往杨久洋的身上去想过,而且也不觉得杨久洋有这么大的能力。他只是担心杨久洋这次回来,会再一次跟徐久照起冲突。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徐久照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原身死因之谜弄个清楚,正面跟杨久洋接触在所难免。   第二天下午,徐久照跟着邹衡新高大全一起站在蛋形窑的里边,邹衡新指挥着窑工们把匣钵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按照他指定的位置摆放好。   这一窑里全都是邹衡新和徐久照两个人的作品,没有韵文瓷器厂的。   邹衡新算是借用韵文的蛋形窑,原本他自己的作品都是用气窑烧的。不过自从他看过徐久照的作品之后,就觉得还是柴窑烧出来的作品釉面更加的莹润,瓷胎更好,作品表现力更强。   借用了蛋形窑付了松木柴的钱,这次烧窑所出刨去租金人工,瓷器所有权全都属于邹衡新师徒两个。   就因为这样,徐久照才运用掌握的技法创作了典型的明朝器型,不过他也不完全都是按照以前的老样子做的。也根据现在学习到的东西做了一些变化和装饰。   明朝时期因为波斯、阿拉伯文明东进,受到了很多影响,而清朝时期因为西方传教士引进欧洲思想,也在美术工艺品上表现出来了很明显的西方特征。   徐久照在图案上做出的变化也就不算很显眼了。   不过这次让他大开眼界的还是邹衡新的新作。邹衡新宝刀未老,一口气创作了9件新作。其中大型器三件,展盘三件,三件中型器。   要知道在瓷器当中越大越难得,邹衡新这也算是出一口恶气,狠狠打那些说他江郎才尽、力不从心的人的脸。   九件作品不足以占满最好的位置,所以徐久照最满意的几件都被摆在了中心,而其他的那些也都在靠近中心的位置。   这次的把桩师傅还是邵师傅,邹衡新跟他说了半天,邵师傅第一次为邹衡新这位知名的陶艺大师烧瓷,脸上显不出,其实心里边还是有点紧张的。   这一次他没有分心教导儿子,反而是打算自己亲自上。   邵师傅跟邹衡新谈完了,又跟徐久照说道:“你有几件是需要二次入窑是吧?”   徐久照说道:“是的。因为是釉下彩和釉上彩结合的五彩瓷,冷却之后还需要二次上色,再烧一下。”   邵师傅点头说道:“我明白,高师傅以前也烧过斗彩瓷,一次还原焰成型,第二次光烧釉面烧800度。对吧?”   徐久照赶紧笑道:“还是邵师傅经验丰富,我还真是有点手足无措呢。都是照本宣科,还是第一次尝试五彩瓷,这次还要多多仰仗邵师傅了。”   奉承话人人爱听,邵师傅抿了抿嘴角,冲他点点头说道:“行了,这边就交给我吧。”   徐久照看着邵师傅指挥着手下的学徒团团转,尽然有序的封闭窑门。   张文钊也来看热闹,为了跟邹衡新这次烧窑错开时间,他提前了半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一批。   这段时间以来,张文钊的厂子一共开了两窑,徐久照履行员工义务,也制作了瓷胎送进了窑里。不过他提供的仍然都是青瓷,每一件成品的品相都很不错。   张文钊看出徐久照前途广大,就干脆的把这几件攥在了手里没有卖掉,打算等上一年邹衡新和徐久照的联展举办了之后再出手。   因为摸不准这几件能卖多少钱,张文钊就跟徐久照商量等到时候再给他提成。   本来张文钊也是好意,因为现在给肯定没有到时候钱多。徐久照也不能跟他说“我现在缺钱,尽管少你也给我吧”。只好干领工资,提成等到明年。   邹衡新走过来说道:“这边烧窑要好几天,你也不用守在这边,忙了一个多月,出去玩几天。”   徐久照摇头说道:“没事的,老师。”   冯忠宝直接拆台说道:“我看小徐子是应该出去玩几天,我之前那些天跟他一起行动的时候发现他老是抱着那些书没完没了的看。白天学习,晚上还看书,比高三的学生压力都大。人家至少还有周末呢,小徐子一周七天都这么干。”   冯忠宝简直是一副告状的口吻,弄得徐久照哭笑不得。   邹衡新这么一听心里有点自责,他以为是自己给徐久照的压力太大了。   “久照你不要心急,你现在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比起其他同龄人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也是我的错,不该逼的你太紧。这样吧,正好前天老蒋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的时候那件三足熏炉要举行拍卖了,你去代表我看个热闹也好。”   徐久照眉毛刚刚皱起来,高大全就说道:“你家那只金贵的猫就先放我家里照顾吧,我家那口子对那些猫啊狗啊最有爱心,不用担心照顾不好。”   连高大全都赞同他应该休息休息,可见徐久照这种连轴转的样子让多少人不赞同。   这边烧窑还没结束,徐久照怎么肯离开。   邹衡新说道:“烧窑又用不到你,从烧完到冷却怎么也要一个星期,足够你来回了。而且我正好也要回邯郸一趟,准备一下联展的事情。”   虽然展览打算办在徐久照18岁生日之后,可是前期要准备的事情多了,邹衡新要联系很多人。   “那老师我跟你一起回邯郸,给您帮忙。”   邹衡新态度非常坚定的拒绝:“不需要,你只用回程的时候到邯郸跟我汇合然后一起回来。我也就是打几个电话,这些事情我也是要交给别人去办的。等到联展的时候我的一些老友还有你师兄,大姐二姐都会过来,到时候再正式介绍。”   尽管现在圈子里边的人都知道邹衡新收了关门弟子,可是他跟藏着宝贝一样,这些人想要见见都被他拒绝了。   邹衡新非要让自己的关门弟子惊掉一地的眼珠子不可。   邹衡新态度坚决,徐久照无奈之下只好同意“放假”。   邹衡新满意的笑:“放心,我到时候跟老蒋说说,让蒋忻好好带你玩几天,免得你到时候又憋在屋子里边不出来。还有啊,你这次出门不许带书听见没?我可要让冯忠宝去监督你收拾行李。”   徐久照无力的垂下肩膀,要不要这样啊?!   白天他工作学习,晚上看的却是原身留下的那些书籍。清朝和民国的他都看了一遍,正在看第二遍,这都是为了对得起蒋忻的信任。他可不想跟他一起出门的时候掉链子。   把喵爷和它的家当送到了高大全的家里,徐久照不舍的跟喵爷说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的同居让他明白喵爷是一只相当聪明的猫,有的时候徐久照甚至觉得它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喵爷是一只8岁的猫,正值壮年。它活的足够久,经常出没在城市的各处,能听懂一些话语不稀奇。面临分别,喵爷表现的比徐久照洒脱的多,它近乎是不耐烦的转过身把尾巴重重的甩到徐久照的身上。   早去早回,啰啰嗦嗦的真是麻烦。喵爷傲娇的迈着猫步走到沙发的旁边跳了上去,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卧了下来。   这只喵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坐在一边的高大全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无语。   徐久照拎着简单的行李轻装上阵,这次他还是选择坐飞机。因为他走过一次,而别的交通工具比如说火车……他连火车站在哪里都不知道。   磕磕绊绊的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之下顺利的登上飞机,跟着其他的人下了飞机,从出口出来,徐久照一眼就看见了蒋忻。   “阿忻?你怎么回来?”徐久照意外。   蒋忻看见他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好久不见,知道你要来我当然要来接你。”   徐久照走到他身边,蒋忻特别自然的接过他的行李。   徐久照说:“不是经常打电话吗?”   蒋忻说:“那也比不上看见你真人。”   这话说的有点太直接,作风含蓄的徐久照还真是有点招架不了。他赧然的挠了挠鼻子:“明天拍卖就要开始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蒋忻也是一时激动不小心脱口而出,这会儿正在懊恼。   他轻声的说:“你就是太客气了,我要是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要去住酒店了?”   徐久照说:“酒店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便捷酒店也很便宜。”   蒋忻无奈的说道:“不是说好了做朋友吗?你来了上海当然要住我家里。”   徐久照说:“你们这两天这么忙,我也不好去打搅,让你们还要分心招待。”   蒋忻单手若无其事的搭到他的肩膀上推着他走:“邹老可是给我爷爷打电话了,务必让你毫发无损的回去见他。我可是跟我爷爷保证了,一定会把你接到家里,你可不要害我,我爷爷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久照说不过,也没法拒绝,就这么被蒋忻直接拐回家。      第52章      虽然蒋忻和热情的吧徐久照接回了家,但是正如徐久照之前所想的那样,蒋忻开展前一天是真的挺忙的,他把徐久照送回小洋楼就直接返回了会场。   徐久照在保姆的招呼下回到了上一次居住的客房,还是那个样子。徐久照来的少,也就根本没发现这个房间自从走了之后东西都没怎么动过。   徐久照的这件房间在小洋楼的二楼,位置和朝向都很好,有一个不小的阳台,阳台上还种植着鲜花,正怒放着。   徐久照惊奇的看着进入秋天还在盛开的花,这跟上回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品种?他蹲着凑过去闻了闻。   主人们都不在,整个小洋楼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徐久照这个客人就只有保姆园丁在。   徐久照并不累就在房屋的公共空间走了走,一楼的一角是老爷子的专属空间,多宝阁上陈列着很多古玩。   徐久照很感兴趣的凑上前去,拿新学习的知识分辨着这些瓷器。   “久照?”蒋卫国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徐久照赶紧走过。   “蒋老您回来了。”徐久照问候道。   “刚到啊,累不累?”蒋卫国一贯肃然的脸上难得摆出一个和蔼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坐飞机来的,不累。”徐久照微笑,“对了,蒋老,我有几个疑问能不能请教您?”   蒋卫国是古玩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刚才多宝阁上也陈列着几个他有疑惑的瓷器,徐久照就向他请教了。   蒋卫国心情很好,自然也愿意指点徐久照就跟他走到多宝阁跟前,俩人就陶瓷鉴定谈论了一个下午。   蒋卫国给徐久照说了很多他在陶瓷鉴定方面的心得,虽然他不是精专,可是一般常识也知道的不少,甚至他还给了徐久照一些笔记,让徐久照受宠若惊。   “你以后就是我们博古轩的古瓷顾问啦,你的专业知识当然越扎实越好。”蒋卫国拍着他握着笔记的手说道。   第二天就是博古轩专门为了三足熏炉举办的小型拍卖会。   这次拍卖会上当然不只是游龙莲台三足熏炉这个一个拍卖品,蒋忻会做人又会做事,他联合了几家底蕴深厚的古玩店共同举办了这场拍卖会。其他古玩店也拿出了相当不错的拍卖品,而龙游莲台三足熏炉则理所当然的被作为压轴。   正式的拍卖会是在下午举行,上午的时候持有邀请函的人就可以进场近距离的观看拍卖名录上的那些艺术品。   蒋忻死道友不死贫道,把繁重的接待工作甩给唐小乙,自己则很惬意的陪着徐久照给他介绍着现场的珍贵古玩。   蒋忻提前做了功课,每一样拍卖品都了若指掌,各种典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徐久照听的很认真,蒋忻边说边忍不住心猿意马,徐久照看拍卖品,蒋忻就盯着人不放。   “蒋先生。”一个轻缓的声音响起,蒋忻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随后一派从容不迫挂着微笑转身。   “原来是郑老板。”蒋忻的营业用表情让人丝毫看不出敷衍,反而是带着几分真挚热情,“欢迎你来参加这次拍卖会。”   “我应该感谢博古轩提供的这次机会。”郑老板名叫郑凯龙,三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黑皮鞋锃亮,头发是特意造型过的。整个人显的很贵气又时尚。   郑凯龙和蒋忻握了握手,俩人互相恭维着说了一些场面话。   蒋忻心里挺不耐烦的,虽然眼前是土豪霸主级别的顾客,极有可能是三足熏炉的最后买家,可是这会儿却是他陪伴徐久照的美好时光,能不能不来打搅?   蒋忻虽然一直自诩为商人,但是本人骨子里却是那种为了重要的人可以将一切扔下不管的任性男人。   不是他不负责任,而是他负责任的目标跟别人不太一样。   蒋忻跟别人说话,徐久照很明理的站在一边不打搅,他先是自己看了看眼前的拍卖品。看够了之后又眺望旁边台子上的,不过没有蒋忻的解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感觉吸引力竟然没有那么大了。   徐久照的眼睛又从拍卖品上挪了回来,没得看之下不得不去看郑凯龙。   郑凯龙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他的五官长的很漂亮,一看之下徐久照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不过他的身材很高大,肩膀也挺厚实,倒是不会让人觉得他女气。   徐久照看他,郑凯龙自然感觉到他的视线。   他微笑着扭头看徐久照:“这位是?”   徐久照被人发觉也不惊慌,他镇定的望着郑凯龙点了点头。   蒋忻介绍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竟然丝毫没有说名字的意思。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盯着人的脸看个不停。蒋忻忍不住又醋了。   徐久照可以不知道他喜欢他,徐久照也可以去注视其他人,但是蒋忻却总是忍不住妒意横生。   郑凯龙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够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总觉得蒋先生的这位朋友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么老套的搭讪?蒋忻顿时警惕了起来。   徐久照疑惑的看着他:“你是?”   郑凯龙想了想,很恍然的说道:“哦,你就是《春江水暖》的作者徐久照吧,你看过你的照片。”   联展的结果出来获奖者有一张合照,不仅在报纸上刊登了《艺术市场》上也登了。   郑凯龙顿时热情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矜持疏离:“我很喜欢你的那件《春江水暖》,只可惜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不过后来我跟他交涉了一番,转让了过来,现在就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蒋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郑老板对当代艺术也这么支持,怎么我听说郑老板喜欢的都是古瓷?”所以你这就是勾搭的手段吧?!   郑凯龙不急不躁,轻声慢语的说道:“蒋先生误会了,不只是古代瓷器,当代艺术大家的瓷器我也有收藏。我喜欢瓷器不分古今,只要我觉得它符合我的审美,让我觉得它艺术有价值。只不过现代没几个能让我入眼的作品,徐先生的《春江水暖》有着现代陶瓷没有的灵气。难得的是徐先生还这么年轻,相信以后一定会创造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徐久照不是第一次面对粉丝,古代的粉丝疯狂起来也挺夸张,郑凯龙只是说些夸奖的话语,徐久照镇定自若的笑道:“多谢你的支持。”   郑凯龙眨眨眼,徐久照这年纪竟然能这么冷静沉着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蒋忻说道:“距离上午会场关闭时间没有多少了,郑老板不如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   郑凯龙被下了逐客令也不恼,他笑笑朝徐久照伸出手:“我以后还会继续关注你的作品的,加油。”   徐久照看了看他的手,他知道这是现代的礼仪,握住郑凯龙的手说道:“谢谢。”   等郑凯龙走远了,徐久照还盯着他的背影,蒋忻忍不住说道:“人都已经走远了,不要看人家长的好看就盯着不放,虽然是男的也不能这么看。”   徐久照诧异的看他:“我不是因为这个。”看蒋忻不怎么相信,徐久照哭笑不得:“我知道他是男的,长得好看也不算什么。只是我刚才握手的时候感觉他的手有点冷。”   蒋忻不在意的说道:“冷气开的太足了吧,我的手也不暖和。”然后他就直接握住了刚才徐久照握手的那只手掌,手指在他的掌心擦了擦。   徐久照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他的手捏捏:“你的手比他暖和多了。”   蒋忻满意的牵着徐久照往旁边的拍卖品走去,继续给他解说,很快就让徐久照把刚才的小插曲给抛到了脑后。   下午拍卖会正式开始,蒋卫国也抵达了现场,蒋忻跟徐久照一人坐在一边。   拍卖师是专门请来的,很会煽动情绪,会场气氛一度高涨。   这次的拍卖品都是一些精品,虽然比不上三足熏炉那般神异,却也是很难得的好东西。   在场都是全国各地的土豪,甚至还有海外买家代理人。   前边的拍卖品井然有序的拍卖完毕,虽然因为最后压轴都显得极为克制,却也因为这难得的盛会卖出了超出市场价的高价,各个古玩店的老板都挺高兴。   等到最后三足熏炉被摆了上来,现场的土豪们顿时激动了起来。   这里边不只是有收藏爱好者,更有真正不差钱的土豪,就是冲着这件稀世国宝而来,纯碎是炫富。   蒋忻并不在意这件熏炉最终的买家是收藏还是炫富的。   起拍价很厚道,就是2500万。   跟那天一样,土豪们举牌就是500万、500万的往上加。妄图用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把一些人吓退。第一批竞争者就这么被淘汰了,然而那些举牌的人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真正的对手还没有出声呢。   等到三足熏炉的拍卖价格翻了翻,直接越过6000万的时候,加价终于慢了下来。而这个时候那些真正的大颚发力了。   “8000万!”   现场顿时一静,随后又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蒋卫国“咦”了一声,眉毛凝重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爷爷?”二十四孝孙子立马贴心的问道。   “那是一个代理人,我知道他。”蒋卫国盯着那个举牌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他身后不只是海外华人富商,还有国外的资本家。”   蒋忻眉毛扬了一下:“这怎么了?”   蒋卫国扭头对他说道:“如果被这些拍下了,很可能三足熏炉会流出国。”   蒋忻眉毛蹙了一下,迟疑的说道:“不会吧,现在国家管制的挺严格的,像是三足熏炉这种国宝级别的古玩是过不了海关的。”   蒋卫国冷笑一声:“走私人渠道根本就用不到过海关,这些富商还差这么一点耐心?”   蒋忻这才心情凝重起来,虽然说古玩市场流通起来,他们这种古玩商才能挣到钱。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喜欢看着原本属于国内的国宝级古玩流失到海外去。      第53章      因为曾经的八国联军掠夺大量古玩,造成国内古玩界的沉重损失。所以古玩界的一些人对国宝级珍玩流失海外就有些敏感,蒋卫国就是如此。   蒋忻就是受到蒋卫国的影响。但是坐在另外一边的徐久照全然没有反应。   从宋朝开始中国就出口大量的瓷器到国外,明清的时候更是万国来朝的盛况。这些制造精美的瓷器受到海外王室和贵族功勋阶层的热捧,甚至景德镇当时就有专门烧造用来出口的外销瓷,徐久照没有做过,却亲眼看见过。   在他自己认为,如果真的被外国人买走,也挺正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他困惑的看着脸色沉下来的祖孙俩,出于预防露出破绽的谨慎,没有说话。   拍卖师才不管什么人买去,他只管主持自己的工作,获得一份丰厚的报酬。   拍卖师戏剧性的煽动这气氛,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举起了牌子:“8100万。”   “9000万。”代理人脸色平淡的举牌。   场内的大颚们开始迟疑了,虽然这件熏炉罕见,可是罕见也要有一个价格。在他们自己的心里预估,顶天了也就这个价位了。   “1亿。”郑凯龙淡淡的说道,手里的牌子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分外显眼。   会场内嗡了一下,拍卖师连喊了数声才重新安静下来。   代理人额头上落下了一滴汗水,沉默了一会儿:“1亿1000万。”   这下场内的人大部分抽成了风箱,徐久照没能忍住震惊了一下。虽然钱多了也就是数字而已,可是这个数字听着就让人心惊。   徐久照忍不住看向郑凯龙,也可以说现场很多人都在看他。   郑凯龙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么多人的震惊,直接说道:“1亿2500万。”   代理人颓然的塌下了肩膀。蒋忻这次的拍卖会特别要求只能用人民币交易,而且邀请函也是发给国内,代理人是拐了弯才进来。他也知道竞争激烈,不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这位代理人能够动用的美元欧元有不少,可是人民币也就只有1亿的权限,刚才多加的1000万还是他自己垫的。   拍卖师情绪激动的高声喊了三次,一锤子落了下去。   尘埃落地,在场的土豪们羡慕嫉妒恨的纷纷向郑凯龙祝贺,郑凯龙风度翩翩的向其他人祝贺。   “久照,你陪着爷爷,我过去一下。”作为本次拍卖的主办人,蒋忻不得不去。尽管他对郑凯龙没什么好感。   徐久照点头:“好。”   蒋卫国眉毛皱了一下,扶着徐久照的手臂站了起来:“太吵闹了。”   徐久照体贴的说道:“那咱们到后边的休息区去。”蒋卫国点点头,徐久照就跟他走去了休息区。   蒋忻作为熏炉的原主人和博古轩的老板不卑不亢的向郑老板祝贺。郑老板眼睛在他身后扫了扫,好像很失望没看见徐久照。   蒋忻心中得意:哼。   晚上有庆功宴,蒋卫国不愿意跟那么多人应酬,就让蒋忻带着徐久照俩人去。   餐桌上各个古玩店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次可是名利双收,狠狠得在富商的圈子里边刷了一把知名度。庆功宴除了古玩店的老板还有拍卖会的工作人员,连唐小乙这个临时客串接待的人也在。   唐小乙今年26,比蒋忻虽然大一岁,可是人却是个晚熟的,直到现在还跟个大男孩一样。   唐小乙一会儿要开车所以喝的是饮料,他拿着杯子从另外一桌走过来,蒋忻以为他是来敬酒,杯子都端起来了,他却自己先喝了。   “……”表错情的蒋忻默默的把杯子放下。   浑然不觉得唐小乙直白的说道:“阿忻,我今天替你挡了一天,你说怎么办吧?”   蒋忻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不是给你报酬了么。”   唐小乙振振有词的嚷嚷:“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接待是你这个老板应该做的吧?我跟博古轩算是有哪门子隶属关系。”   他这还不算是强词夺理,蒋忻一开始就要求唐小乙独立于博古轩之外。接待真不是他的工作范围,尤其临时让他记忆那些名录,对着照片认人,差点累成狗。   “那你想怎么样?”蒋忻依旧是面无表情。   唐小乙立马笑逐颜开的说道:“给我加工费。”   “加工费是个什么鬼?”蒋忻没能绷住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唐小乙这会变的无比的耐心:“加班费是超出工作时间,我是超出工作范围,自然叫做加工费啦。”   蒋忻无语凝噎,从衣服里边摸出一个信封塞进了他的手里。   唐小乙捏了捏,兴奋雀跃的回到了自己那一桌。   他一点也没有想过为啥他张口要奖金蒋忻直接就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来。   蒋忻看着这个缺心眼欢欣的把信封悄悄的塞进了衣服兜里,觉得自己调教出来一个合格的古玩助手,任重而道远。   本来今天三足熏炉卖出高价博古轩和拍卖工作人员都是有红包拿的。蒋忻叫他来就有临时顶缸的意思,自然要给加厚的红包。这傻孩子就这么直接把红包揣兜里光想着那是他的“加工费”了。   蒋忻一扭头看见徐久照一脸同情的看着唐小乙:“怎么了?”   徐久照凑近他悄声的说道:“你看这人多可怜,裤子上都是破洞竟然也没人给他补一补。”   徐久照还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穿着非主流洞洞装牛仔裤的人,在他自己的理解里边,福利院的孩子虽然穿的是旧衣服可是至少没有补丁。这人家里要穷到什么地步?   还好蒋忻刚才给了他红包,蒋忻果然是富有爱心的人。徐久照这么想着,这样唐小乙就能买一条新裤子了。   天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蒋忻要忍的多辛苦才没有笑出来。   唐小乙是天生的爱财如命,他家里并不缺钱不说,家庭条件还不错。   蒋忻晚上喝了酒,自然是不能开车的,于是唐小乙自告奋勇的要载俩人回去。   “不用你送,我打车回去就好。”蒋忻给唐小乙使着眼色。   难得的二人世界散散步不好么。   唐小乙却没能明白的说:“这边距离你家老宅太远了打车多贵啊,不如我送你,反正也是顺路。还是你要去你自己的房子?”   蒋忻使眼色失败,脸色不好的说道:“我不想这会儿坐车,喝了酒有点不舒服。”   唐小乙自认是蒋忻的好友之一,不假思索的说:“那我陪你好了。”   蒋忻忍耐的捂着脸,声音沉闷的说道:“不用你,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北京那边。我这边有人陪着。”说完他就非常自动的把身体向着徐久照的方向靠去。   徐久照自觉的扶住他的身体,声音温和的对唐小乙说:“我现在在蒋家住,他交给我照顾好了,你就放心回去吧。”唐小乙现在在他的眼里就跟小白菜一样可怜,自然收获了心理年龄很成熟的徐久照的怜悯。   蒋忻的酒量绝对没有那么不好,要说他不舒服可能有点,但是这般主动的往人身上扭,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唐小乙终于后知后觉的发觉了点什么:“哦~~~~啊——嗯。”他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那就交给你好了,我就不打搅了。”   原来这就是刘锐神神秘秘说的情况,他明白了。   蒋忻怕他露馅,在徐久照看不见的角度拿开手掌,用嘴型冲他无声的:快滚。   唐小乙翻了一个白眼,真是重色轻友。   唐小乙头也不回的走了,徐久照转身对着蒋忻,声音里有浓浓的担忧:“你怎么样?难受的厉害?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听着他声音里的担心,蒋忻心中一阵悸动,连心跳都加快了。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脸颊都红的发烫。腿也感觉有点站不住,颇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   “没事,咱们散散步,走走一会儿酒就散了。”蒋忻靠的特别近,呼吸都能吹到徐久照耳朵旁边的头发。   徐久照都能感到他脸上的热度:“应该是酒劲上来了。”   俩人沿着夜景十分美丽的街道慢慢的走着,蒋忻只感觉这一刻很浪漫,身边喜欢的人陪着漫步,是他梦想很久的时刻。   就连徐久照并不喜欢他的失落都暂时忘记了。   蒋忻时不时的看着徐久照,什么时候徐久照也能喜欢他就好了。几次见面相处,长时间的想念,让蒋忻忍不住更加的贪心,想要得到感情上的回应。   不过他的理智还在,只能反复说服自己,不要去掰弯对方。   这种情感和理智上的冲突让蒋忻有点煎熬,却舍不得跟徐久照不再见面。   “这次博古轩收获了大笔的资金,我打算下个月去外地收些品质不错的古瓷,你有时间吗?”蒋忻目视前方的说。   “下个月啊。”徐久照想了想说道:“我问问老师,不过应该没有问题。”   蒋忻露出一个笑,随后遮掩自己过分的开心,把幅度太大的笑容收了收。   “那你这次制作的作品怎么样?用来办展览可以吗?”蒋忻也关心起来徐久照的现状。   蒋忻时不时的给徐久照打打电话,一开始是为了案件。后来就发展到有的时候是闲聊,有的时候就是谈论一些古玩古瓷之类的事情,最近更是连自己身边的工作情况都跟对方说说。   通过这些电话联系,蒋忻发现徐久照对工作上的要求相当的严格,有着完美主义的倾向,还有有点工作狂的劲头。他对待烧造瓷器严肃认真,更是让他在蒋忻的心中魅力上升。   “现在还不知道,柴窑出品率不太稳定,还不能确定这次的成品够不够数。”徐久照蹙着眉毛,一本正经的跟蒋忻谈论自己的工作计划,“如果不够,我打算再烧一些,还要看张厂长之后的开窑计划。”   “邹老也就烧了9件,你的是他的两倍还多,怎么会数量不够?”   “老师这次创作的是新作,但是这次的展览不可能全都是新作。老师毕竟年岁大了,他只能用以前制造的,没有卖出的作品。我就不一样了,我还年轻,也是第一次办公开展览,自然是要数量多一些才好。”   “不会影响你作品的价位吧?”蒋忻从一个古玩商的角度考虑,“一个艺术家市场上同类作品多了之后,作品价值就不容易升上去了。”   “这个道理我知道。”徐久照冲他笑笑:“所以我制造的陶瓷种类和器型图案尽量不同。同一种款式如果超过两个就会砸掉。”   蒋忻咋舌,现在这种狠心砸掉自己作品的艺术家可不多见了,尤其还是成本居高不下的柴窑烧出来的。   “你一定会功成名就的。”蒋忻冲他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借你吉言。”徐久照看着他,眼睛一个不经意之间好像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过了几秒,徐久照才想起来:“杨久洋!”   徐久照眼睛一厉,迈开步子就向着那个貌似杨久洋的人冲了过去。   蒋忻错愕之间,徐久照已经跑出去了十来米,来不及多想,蒋忻迈开大长腿就追了上去。   本来徐久照还不确定那是不是杨久洋,可是听见这边的动静,貌似杨久洋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撒腿就跑。   “站住!”      第54章      总算看见了杨久洋,徐久照一心想要抓住他。   “杨久洋,你别跑!”徐久照边跑边大声的喊着。   上海夜晚的街道比起郑州晚上人可多多了,川流不息的人当中有本地也有外地,虽然也纷纷避让不过也有来不及躲闪的。   有的时候徐久照闪过去了,有的时候就会不小心撞上,在这种情况下杨久洋越跑越远,而后边的蒋忻则是越来越担心。   眼看杨久洋就要失去踪影,徐久照试图抄捷径追上他。   “久照!!”蒋忻一把抓住徐久照,使劲的把他拉了回来。   霎时间,徐久照一头撞进了蒋忻的怀里,被他死死的钳制住。   “叭叭——”轿车鸣笛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是擦着徐久照的身体冲了过去。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蒋忻厉声说道,“你是想把自己撞死吗?在大马路上这样跑?”   徐久照急促的喘息着,心跳声鼓动着耳膜,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他怔怔的看着蒋忻又急又怒的样子,一时之间感动、惭愧、懊恼都涌了上来:“对不起……”   他声音软软的道歉就跟一根针戳破了气球,蒋忻内心的怒火一下子就跑光了。不过为了让徐久照记住这次的教训,他还是板着脸一副生气装:“太危险了,以后不能这么干知道吗?就算再着急,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受伤了,我……”蒋忻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安的掩饰:“关心你的人该多伤心。”   贴的这么近,徐久照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担心,直到现在蒋忻的心脏还在狂跳,抓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蒋忻的力气太大了,徐久照根本就挣脱不开,他的双臂就像是铁钳一般牢牢的桎梏着他,就怕一个不注意他从胳膊里溜出去就会被车撞了一样。   徐久照感动又无措,大概在还阳之后,世界上再没有比蒋忻更在乎关心自己的人了。甚至连吴久利跟邹衡新也不可能像这样担心关切。   徐久照靠在蒋忻的胸前,只觉得蒋忻的怀抱强大又温暖,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包容和依靠。一时之间,就想着贪心的想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他从明朝时期直接在现代苏醒,一直有一种无根之萍的空无不安,只有这一次蒋忻狠狠的拽住他让他有一种恍若落地的真实感。   “对不起。”徐久照再一次的道歉。   蒋忻见他一直乖乖的一动不动,还态度诚恳的道歉,一颗心顿时软成棉花糖,甜到不行。   默默的吞咽了一下,蒋忻摆着义正言辞的脸色说道:“好了,你知道错了就行。咱们先到上边去说。”   他也不想撒开,不过这会实在不是一个好地点,蒋忻抱着徐久照已经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了。   蒋忻松开徐久照却还是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远离马路的地方,正好路边有一家咖啡店,蒋忻就把徐久照带了进去。   点了两杯饮料,蒋忻正色的说道:“你刚才在追谁?上海我认识的人挺多,要不要我帮你找。”   徐久照想了想说道:“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在福利院跟我有间隙的那个男孩。他比我大,现在应该已经成年。我刚出院那会儿听说我出事儿的第二天他人就不见了,可惜我当时是脑部受伤,关于怎么摔下去都不记得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跟我受伤的事情有关系,一直想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蒋忻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让人帮你找一找。这人既然是跟你一个福利院的孤儿,应该没有什么存款,落脚的区域应该挺好判断。”   徐久照想了想,说:“他之前是从国外回来的,应该不是一点钱也没有。”   蒋忻并没有问杨久洋哪里来的钱,只是点头。   这么一折腾,最后一点酒意也散了,蒋忻就直接带着徐久照往回走。不过他没有带徐久照回小洋楼,反而是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小窝。   “这是我大二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不懂事,跟爷爷吵架跑出来为了有个地方呆着买的。”蒋忻说到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黑历史曝光会让他脸上不好看。   这间公寓不大,两室一厅,不过布置的挺温馨。蒋忻第一次离家出走失败就知道经济基础的重要性,所以考上大学有了时间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赚钱的事情。   蒋忻几乎是天生的有着敏锐的眼光,总是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赚钱,拿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积蓄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蒋忻就干起了投资。   等到大二下半学期他已经不甘心这样小打小闹,而是成立了投资公司,专门投资那些前景很好却缺乏资金扩大的小企业和创业者。   他的公司在他敏锐的眼光下突飞猛进的发展,直到他毕业之后家里出了事情,才半转入幕后遥控。   徐久照好奇的跟着蒋忻参观他的小窝,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则是书房,客厅作为起居室倒是挺大,有一张非常舒适的大沙发。   徐久照说:“那我睡沙发好了。”   蒋忻眨眼,说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沙发,你睡床就好,我睡沙发。”   徐久照摇头拒绝:“不行,还是我睡沙发。你今天喝酒了,要好好休息。”   “我比你年纪大,理应照顾你,听我的,你睡床。”蒋忻坚定的说。   徐久照迟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蒋忻满意的领着徐久照去了卫生间,给他拿出了新的洗漱用品。   等俩人轮流洗漱完毕,蒋忻从柜子里边拿出了备用的薄被,躺在柔软舒适的大沙发上开始后悔,当初干嘛买这么大的沙发,不然不就有机会跟徐久照一起睡了。   晚上喝了酒,又跑了好一会儿,蒋忻很快就睡着了。   而在房间里徐久照却拿着手机给吴久利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再这边看见了杨久洋。   听说今天徐久照追着杨久洋跑了半条街,吴久利警告的说道:“久照,你不要自己单独行动,听见没有。现在杨久洋已经不在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变成什么样你也不知道,等我过去。”   徐久照坚定的说道:“不行,你这段时间不正是由于工程的时候么。你不用过来,我这边有朋友帮我。暂时我先不回郑州了就在这边找找看。”   吴久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好,随时跟我打电话。一会儿我再给你几个手机号码,都是咱们福利院出去的,现在在上海打工,有事你就找他们帮你。”   徐久照答应的挺痛快,却根本就没有照办的意思。   徐久照对于福利院的吴院长很感激,也感谢福利院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提供了住所,但是对于福利院却没有很大的归属感。对于从福利院出去的其他人也没有群体认同感。   如果说他孤身一人或许会打电话,但是现在有蒋忻在,不认识的人,徐久照并不愿意麻烦人家。   不知不觉当中,蒋忻的竟然已经在他的心中这么可靠了,要是让当事人知道,肯定能乐的找不到北。   接下来的几天徐久照就留在了上海,蒋忻专门找人去给他打听杨久洋的消息,问遍了全市的旅馆酒店都没有打探到杨久洋的消息。   “他应该是没有住酒店,很可能是租房子。”蒋忻静静的分析着。   徐久照坐在小洋楼客房的小茶几跟前,蒋忻就坐他对面,俩人之间的桌子上摆着下午茶。   “找不到就算了,总有一天能见到的。”徐久照忍不住劝到,现在蒋忻反而是比他更上心。弄的徐久照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没事,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走,可以慢慢的找。”蒋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了,韵文那边应该冷却完毕了吧?成品率怎么样?”   “哦,冯忠宝拍了照片,你可以看看。”徐久照拿出手机来。   为了接收照片,徐久照终于换了他的二手诺基亚,买了一只新款性能很好的智能机。不过这也导致徐久照的存款再一次的大幅度减少。   因为邵师傅的尽心,还有天气的给力,这次烧窑的成品成色都很不错,而且成品率也提高到了七八成。   邹衡新的运气很不错,只有一只大型器和展盘有残次,其他的七件都很好。徐久照的二十件瓷器也有十七件成品。   因为是在中间最好的位置,除了周围位置不好的,出来的成品个个都是精品,甚至徐久照最满意的一件浑然如玉,有极品的特质。   徐久照垂着头给蒋忻看他最满意的那一件作品,青花仙人故事图葫芦瓶。这件葫芦瓶器型优美,直口束腰,呈现双节葫芦状。放大了看,釉色细腻,瓷胎莹润如玉,白中泛青。   青花颜色色泽淡雅柔和,微微带着一点紫色,这青料的颜色是徐久照自己调配的,是他作为御窑师掌握的配方之一,现在早就已经失传了。   整个瓶身上画面布局繁满,由多组图构成,上下两组故事图。瓶口束腰还有瓶底都绘满了纹饰带。两组故事图栩栩如生,画面生动,甚至能够感受到人物的情绪。   蒋忻一开始是抱着就算一般也要夸出个花儿来,可是看到这堪称极品的葫芦瓶,眼睛惊愕的微微瞪大,吃惊不已。   他知道徐久照烧瓷方面是个天才,可是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天才到这种地步,这是他这个年龄段的窑师能够创造出来的?   看看这件葫芦瓶,在对比现今那些三四十的制瓷艺术家,可以拿跟面条上吊了。   “天才啊……”蒋忻喃喃的出声。      第55章      作为御窑厂最年轻的御窑师,徐久照没少听到赞誉,蒋忻这句情不自禁的夸奖却让他耳朵都红了。   “这还不是最好的状态。”徐久照赧然的说道,“瓷土当中还缺少一种植物灰,那种植物现在好像已经绝迹了。”   “这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蒋忻拿过手机来看,冯忠宝使用高清照相机拍照的,这种还原度很高的照相机是张文钊提供,能够非常真实的反应瓷器的样子。   “嗯,这些都是古方,有些是从古籍当中看的,有些则是我自己琢磨的。”徐久照点头说道。   他也不害怕怀疑,在韵文瓷器厂的时候他不断的调整釉色配方,每次张文钊开窑他都会放一个进去就是为了得出最终的配方。   他掌握着配方,但是现在很多青料跟明朝的时候有微妙的差距。烧出并不是他想象当中的样子,还需要他不断的尝试。   而且现在他发现在明朝逐渐绝迹的苏麻离青料竟然还存在着。从他掌握的配方来看,只要能够弄到这种青料,他有自信再现元青花如同宝石蓝般的釉色。   元宋时期苏料全赖进口,因为路途遥远,那个时候人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原料产地。直到现在考古发现,才能够具体确定苏麻离青料是产自伊拉克萨马拉。   钴料矿实际上就是富含氧化钴的矿土。氧化钴不管如何燃烧,成色必定是稳定的蓝色。不同分别只在于配比的不同。   跟国内高锰低铁不一样,苏料含铁量高。用苏麻离青料绘制的青花瓷,蓝色浓艳如同蓝宝石般瑰丽。釉色有银黑色结晶斑,并有晕散的情况。虽然是缺陷,但是却瑕不掩瑜,是辨别元宋青花的重要依据。   苏麻离青料是青花料当中的典型色,犹如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般美丽,充满了无穷的魅力。现在国内普遍使用的都是国内的青花料,虽然知道苏料的原产地,但是随着配方的失传,已经烧不出那种瑰丽如同宝石的特质了。   在古代的时候这些配方只流传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一旦出现变故很容易就毁之一旦。这些配方的失传都是因为明末的时候李自成战乱的原因。   徐久照手中现在掌握的配方可以说是摇钱树也不为过,徐久照为人性情谨慎,即使是做出研究配方的样子也很注意保证配方不外泄。   “是吗?”蒋忻眉毛微微蹙了一下,身为一个投资商人转瞬间就想出了好几个投资方案,不过掌握的这个人是徐久照,他立马就把这些压了下去,郑重的对徐久照说道:“那你可要把这个调配比例看好了,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徐久照心中一暖,冲着蒋忻充满信赖的一笑:“我知道,现在也就只有我的老师和你知道。”   蒋忻忍住想要拥抱住他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窑都是典型的明朝器型,除了葫芦瓶之外,还有罐、碗、尊、炉、梅瓶、花觚等。有些需要二次上色的五彩瓷,还需要徐久照回去重新上色再进行二次烧造。   知道徐久照还需要回去进行二次烧造,蒋忻对于杨久洋的追查更加的紧了。   蒋忻追查杨久洋,徐久照也没有闲着,他走访各个陶瓷工坊,想要搜集更多的配料。   而杨久洋就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了。   “久照。”杨久洋穿着一件蓝灰色的t恤,下边是休闲短裤,脚上一双男式凉鞋,就那么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徐久照错愕的睁大眼睛,慢慢的镇定了下来:“杨久洋。”   杨久洋的头发有些长了,看着没有吴久利照片里那么光鲜,人黑了瘦了,目光闪烁,走路一晃一晃,颇有点落魄的感觉。   杨久洋咧了咧嘴:“看样子你还生我的气呢,要不然怎么连名带姓的叫。”   徐久照冷冷的看着他,眼看杨久洋就要走到他的跟前:“站住,就站在那里。”   杨久洋嗤笑一声,举起手说:“好好。”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站也没有好好的站着,摆出一个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他那流里流气的样子,徐久照就皱眉,就这么一个人原身也和他来往密切,什么眼光。   杨久洋懒洋洋的说道:“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他看了看徐久照的发型和身上穿着的衣服,肯定的点点头说:“既然你发达了,也别忘了兄弟。最近我手头有点不方便,不如你借我些。”   徐久照都被气笑了:“你既然知道我还跟你生气,怎么有脸来找我借钱?况且你不知道我在找你,上次不还跑的挺快么。”   杨久洋一点也没有心虚惭愧的意思,反而很厚颜无耻的说道:“咱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当初说好了要发达一起享福。等我以后有了钱,也不会忘了你的。”   就算是三岁孩子也不相信的谎话,徐久照当然不可能上当。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用不着蒙我,当初的事情我们也该说说了吧?你怎么就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徐久照这话完全就是诓杨久洋,杨久洋只知道徐久照受伤入院,却不知道他具体的情况。   杨久洋讪讪的一笑:“当时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你看你这不是也好好的么。”   果然跟他有关系,原身就是被他推下去的!   徐久照心跳微微的加快,手伸到衣兜里边摸索着找到手机。他现在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给蒋忻打电话。   杨久洋见徐久照冷着脸看他,就骚骚头发说:“哎——你也是的,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值钱的东西竟然不想着卖了,非要留着做什么研究。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都面临成年了,又一事无成,最是需要钱的时候。把那块瓷片卖了不就什么都有了。你要不是非要抢回去,我也不至于用那么大的力气,你就不会摔下去了。”   徐久照的念头转了转,难道杨久洋现在还不知道那块东西不是柴窑瓷片,而是仿的?这不可能吧?   徐久照眼睛盯着他说:“我知道你卖了钱,还跑去了国外。”   杨久洋点头:“我回来就知道你找人打听我。”他倒是绝口不提卖钱的事情。   徐久照冷然道:“你就不怕我告你?”   杨久洋咧嘴笑了一下:“你不会那么无情吧,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打听了,又没有人看见。只凭你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就算你告了,最后也只能是证据不足,当庭释放。”   这件事情吴久利也是跟他分析过的,情况对徐久照很不利,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当时的事情经过。   徐久照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杨久洋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样子,说道:“我道歉还不行吗。如果还不行,我把当初的那个瓷片还你。”   徐久照眉毛一挑,惊讶道:“你不是把瓷片卖了么?”   杨久洋苦笑了一下:“最后那边不是发掘了一个新窑场,发现上当受骗,买瓷片的人把钱要回去了。我也挨了一顿打,还欠了很多钱。”   徐久照想了想,还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杨久洋也是活该,徐久照丝毫不同情他。   徐久照有点想把原来的瓷片要回来,毕竟那是原身付出生命的东西:“瓷片在哪里?”   杨久洋眼睛一亮,欣喜的说道:“你愿意原谅我了?”   徐久照说:“原不原谅你跟你还不还瓷片是两码事。”   杨久洋“哦”了一声,倒也不是很失落。   他说:“我现在在郊区的一个地方住,你跟我去拿吧。”   郊区这个地方倒是蒋忻提到的杨久洋有可能落脚的地方。不过,徐久照并不想跟他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淡淡的说道:“还是算了,既然你没有带在身上那就下次再说。”   杨久洋倒是挺意外徐久照的直白拒绝,看来徐久照是真的不再像以前那么相信他。弄明白这个,杨久洋心里不好受的一下,但是很快就被别的东西驱散了这点感触。   杨久洋说:“那就算了,改日再约。你给我一个电话号码。”   徐久照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眼看着杨久洋拿出一个苹果手机把他的电话号码输入了进去,打了过来。   还说欠了很多钱,根本就是满嘴谎言。徐久照内心冷笑了一下,债主会留着这么昂贵的手机不拿走?   徐久照转身就走,他已经弄明白了事情,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有点迷茫。法律途径走不通,发动私人收拾杨久洋一顿?   如果是在以前,徐久照还能找行首或者是对方宗族讨回一个公道,可是现在这个世道该怎么了结私人恩怨让徐久照有点难办。   徐久照边走边想,这片区域是用商务大厦空置的地下楼层改建的,条件虽然简陋不过青睐的人很多,因为这边都是集中的租给外地人开办各种手工作坊,房租相对便宜。   周围安静的有点不太正常,徐久照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人流是不多,可是也不至于半点见不到一个人的地步吧?   徐久照心中一凛,沿着隔开刻意留出来的通道奔跑起来。也许是发现打草惊蛇,很快安静的地下空间就响起了脚步奔跑的声音。   身后好像有三四个人在追,徐久照头皮发麻,飞快的朝着出口跑去。他实在没有想到在郑州街头的一幕会重新上演。   徐久照跑的口感舌燥,身后的人一声不发的追逐着他。直到身前冷不丁的冒出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徐久照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徐久照惊惧的瞪大眼睛,高大的男人挡在跟前,把他一拦。   “久照!”   徐久照剧烈的喘息着,这才看清楚竟然是吴久利!   “久利哥?!你怎么在这里?”徐久照张口结舌。   吴久利本身就很彪悍,面向长的也不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类型,他一脸肃然,很有几分凶戾的气息。   “当然是来抓杨久洋的。”吴久利跟他说完这句话,就擦身而过向着他身后的方向冲了过去。   徐久照回身扭头,就见身后跟着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人,看见他回头看朝着他们抬手打招呼。   “……”   原来是自己人,就不能出个声音叫一声么?差点把他吓死。   过了一会儿又过来五六个人控制着杨久洋过来了,吴久利满脸严肃的冲着杨久洋说道:“你知道咱们院里的规矩,即使不能相守相望,也绝对不能互相残害!”      第56章      徐久照惊讶的张大眼睛,之前他还在想找不到能够管到杨久洋头上的方法,没想到福利院里竟然还有这种性质的潜规则。   杨久洋在徐久照跟前还能够厚颜无耻的狡辩,可是在吴久利跟前却紧张的开始打颤:“不是……我不是。那什么……久利大哥……”   吴久利冷笑一声,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他抬眼看着牢牢控制着杨久洋的几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先带走。”   吴久利显然是准备周全,几个人直接开着小面包车把杨久洋给带走了。   徐久照疑惑的看着吴久利:“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没事吧?”这样跟绑架有啥区别,徐久照担心吴久利担上官司。   因为之前的徐久照差点被绑走,所以他特意了解了一下相关的知识。所以这会他明白吴久利这么干是有风险的。   吴久利说道:“我们不会怎么样他,只是要稍微教训他一下。”   徐久照被带到了另外一辆车上,车上吴久利说道:“你一直没有跟我给你的电话主人联系,我就担心你自己单干。不过还好你没有那么傻,等到我们过来。”吴久利很欣慰的看着徐久照。   徐久照干笑了一下,小心的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久照有种被绑上梁山的感觉,一种犯罪感在他心头奔腾,心跳的很快。这会儿比起被蒙在鼓里那次的突如其来,随时会被官府抓捕的紧张感让徐久照汗毛直竖。   前边开车的一个男人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哈哈笑了一下:“咱们又不是黑社会,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边去吧。”   徐久照扯了一下嘴角,实在有点笑不出来。   吴久利拍了拍徐久照,给他从头解释:“你那天说你看见杨久洋在这边,我就让这边的同院出去的人还有他们的朋友一起帮忙找。刚好在昨天确定了他的居住地方,是在一栋高级公寓楼里边。他住在那里,我觉得挺蹊跷。就让这些兄弟跟我分头注意杨久洋要干什么勾当。”   徐久照捏了捏拳头:“他刚才还骗我欠了一大笔钱。”   吴久利沉着脸说道:“你放心,今天我一定要让他把事情都招干净。”   车子向着周边的村庄开去,直接来到了一户民居里。   里边没有村民在,全都是吴久利叫来的人,这些人有的跟吴久利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有的则是搬着椅子放到杨久洋的对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吴久利做事的方法很粗鲁,在杨久洋周围用各种语言威胁,甚至还有肢体上的恐吓。   徐久照没觉得吴久利说了多么可怕的话,跟他在镇抚司听到的那些内容相比要和蔼多了。但是吴久利的威严是从小树立在杨久洋的心目当中的,可以说是留下了某种阴影也不为过。   于是在吴久利的威逼之下,杨久洋不仅把见财起意的过程说了一边,还详细的说了说他的心里边变化。他在外出打工的时候得知柴窑瓷片价值不菲,于是动了歪心思回来试图说服徐久照把这块瓷片卖掉。只是徐久照死活不同意,杨久洋就硬抢,结果在争夺过程当中把徐久照失手推下了窑坑。   杨久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叙说,吴久利冷冰冰的用目光看着他,把杨久洋亲口叙说的这些记录在案。   吴久利见他说完,又让他说说出国之后的事情。   杨久洋犹豫了一下,结果吴久利一拳打在了杨久洋的肚子上。   “嗷——”杨久洋脸色青白,说道:“我把那些钱都赌输了,真的一点也没有剩下。这次回来也是想要从久照那边弄点钱花花,我错了,我不该骗他。我对不起兄弟,我不是人。”   吴久利冷哼了一声,冲他比划了一下手机,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可都录下来了,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吧?再敢打久照的主意,我就把这录音交给警察。”   徐久照崇拜的看着吴久利,他就没想到可以留下这样的亲口口供,这比什么证据都要强。   把杨久洋关在一间屋子里,吴久利把录音发给了徐久照:“我也收拾他给你出气了,这份录音你保存好,他再敢找你,就拿这个吓唬他。”   徐久照点点头:“要关他多久?”   吴久利迟疑了一下说道:“关不了多久,饿两天就放了他。”   晚上蒋忻来这边接他,正好跟吴久利正式的认识了一下。   对于这个对自己的小兄弟很照顾的男人,吴久利很有好感,当然如果他知道蒋忻对徐久照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钵般的拳头肯定会不客气的招呼。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民居不远处躲藏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   “老板,杨久洋现在就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看守十分的松懈。”黑影低低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不管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不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赶紧把这人给我弄出来,处理掉。手尾都要收拾干净,知道吗?”电话那头浑身寒气的男子声音低柔而危险的说道,“你们知道我的脾气,事情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黑影声音低声应是。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把徐久照引到郊区的一个地方直接把徐久照控制了,就算是引不过来,也要等到他落单的时候,结果没想到在地下区域冒出那么多人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杨久洋给弄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久洋身上不仅有监听设备,还有定位装置,很轻易的就被这俩人追踪了过来。   幸好这些人都是业余的,破绽多的不行,警惕性也不高。   两个人互相掩护翻入院墙当中,外边看守的人睡的四仰八叉,不费吹灰之力两人就潜入到了关着杨久洋的房间。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深夜杨久洋还没有睡,两只眼睛亮光幽幽的看着悄然进来的人,“他们问你什么了?”尽管心知肚明,黑影还是张口问道。   “快快给我松开。”杨久洋被用床单捆着扔在床上,他挣扎着扭着身体,“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说。这次的计划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自始至终杨久洋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长相阴柔漂亮的男人要徐久照,不过他却把这当中来钱的路子。杨久洋的良知早就迷失在醉纸迷金当中,在国外铺张快乐的生活更是让他怀念不已。   所以尽管吴久利恫吓,他再害怕也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黑影点点头,用刀子割开床单,杨久洋从布条当中站起来,跟在黑影身后悄悄的离开了。   坐在车上,两个人驱车带着杨久洋开向预定的地点。鱼饵既然不管用,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也幸好杨久洋自作聪明什么都没说,吴久利和其他人才逃过一劫。   杨久洋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在想着弄到钱之后该怎么潇洒。   等徐久照跟蒋忻回到小洋楼当中也已经很晚了。   蒋忻拿着录音听了一遍说道:“这个也就只能起个震慑作用,如果真的要作为证据的话,很大可能不会被采纳。”   徐久照呆了一下,心有不甘的说:“为什么?”   蒋忻举了举手机说:“因为到时候对方可以说这是在人身安全受到影响之下,为了自保而不得已说的。也就是受胁迫口供。”   徐久照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他们那个时候刑讯逼供简直就是正常,完全不了解在这边竟然是非法手段。   见徐久照失望的垂下肩膀,蒋忻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别灰心,虽然不能用来当证据。我也会尽力保证让他以后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想到之前还不认识的时候徐久照躺在重症里边那么多天,吃了那么多苦,蒋忻就一阵阵心疼。   徐久照被摸头好不习惯,他缩了缩脖子,露出了一个在蒋忻眼中堪称可爱的赧然表情:“嗯。”   蒋忻的心情一晚上都是美美的,一夜好梦,早上起来也很愉快。   只不过打开早间新闻一看,蒋忻嘴里叼着馒头片掉了下去,吓傻眼了。杨久洋死了,尸体被发现在一个人工湖了,死因是酒后落水。   蒋忻又惊又怒,他以为杨久洋是被吴久利他们给弄死的,这下把徐久照牵连进去,少不得要坐牢的!   徐久照从楼上蹬蹬蹬的跑下来:“阿忻,久利哥说昨天晚上趁人不备杨久洋跑掉了。”   蒋忻脸色一变,他站起身:“把你手机给我。”   徐久照不解的把手机给了他,蒋忻低头立刻把昨天的录音给删掉了:“马上打电话给吴久利,让他赶紧离开上海,他们的那几个人暂时也不要互相联系。”      第57章      杨久洋的死亡让所有昨天参与的人措手不及,吴久利震惊错愕之后很快在蒋忻的催促下挨个联系这些人,让他们短期之间不要见面。   吴久利拍了室内被刀割成破布条的床单照片,也赶紧和失职的看守人锁好了门锁,离开了这个村子。   吴久利跟蒋忻徐久照约在一家茶楼的包厢里,蒋忻一脸严肃的看着手机上边凌乱的布条照片。   “我问过他们了,昨天回去之后都没有再返回过,而且大部分人都能提出能够证明他们没回去的证人。而别的人虽然没有证人,但是家附近也有监控设备能够证明回家之后就没有外出。”吴久利不安的抠着手指头。   蒋忻点点头:“你确定昨天晚上留守的那位没有用交通工具抛尸的可能?”   吴久利非常相信他的那位兄弟,对于蒋忻的怀疑很不满,不过这种情况也实在怪不得蒋忻怀疑。   吴久利说:“昨天我们走的时候把车开走了,门是从外边上锁的,里边不能开。无论是从邻居家借交通工具,还是从墙上把一个死人或者是活人弄出来动静都不会小了。而且我也想不出什么他会这么干的理由。”   蒋忻心里的沉重这才轻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放松。旁边的徐久照自从知道杨久洋死了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蒋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不是你们做的,应该牵扯不到你们的身上。下边就看警察的调查,是会简单的作为醉酒落水处理,还是当做谋杀立案了。”   如果作为醉酒落水就是意外身亡,而如果是谋杀就会立案侦查,迟早会查到昨天刚刚非法拘禁了吴久利几人身上。   他们手上再留着那些在恐吓之下录下的录音,只能是自寻死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不说,还兴高采烈的填土自埋。   不管怎么看,他们这些人的嫌疑实在太大了。肯定会被作为第一嫌疑人逮捕,如果爆出这样的丑闻,徐久照的前途就算是完了。   吴久利知道,他们用床单捆着杨久洋的手脚,所以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挣脱开。而且当时为了防止杨久洋逃跑,屋子里边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连个玻璃水杯都没有留下,更别说匕首之类的东西。   割开床单的豁口非常的整齐,一看就知道是用锋利的刀刃之类的东西划开的,可是那屋子里边根本就没有看见这种锐器。   所以只能是有别的人救走了杨久洋,然后杨久洋才死了。至于喝醉酒淹死,他们都不相信这种可能。   非法拘禁也不是多么光彩的罪名,可是跟谋杀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性质!   虽然他们知道杨久洋不可能是意外身亡,可是谁也不能去告诉警察这件事情,让自己背上成为嫌疑人的风险。   趋吉避害的本能之下,所有人都缄默其口。   蒋忻并不是正义使者,跟陌生人相比,他理所当然的选择偏袒徐久照。   不过这件事情也暴露出了很多蹊跷之处。   “你们可能被跟踪了。”蒋忻以分析的口吻说道,“或者说杨久洋身上有什么定位器,才能让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找到那个村庄里。”   就算是警察去找,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都不可能摸到那个村子里边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性才说得过去。   “我确定当时我们离开郊区的时候没有车辆跟着。”吴久利仔细的回想了一番。   “杨久洋……”蒋忻皱着眉头回想,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的想到徐久照当初把他作为绑架幕后主使人之一,他若有所悟的说道:“杨久洋就是背后指使绑架久照的人,他有同谋。而这次接近徐久照很可能是想要再一次的图谋不轨!”   蒋忻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细节被串联起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徐久照吃惊的说:“真的是他?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蒋忻说道:“杨久洋很可能是被同伴所害。”   吴久利凝重的点点头:“这么说就对了,他们在杨久洋的身上放定位器肯定是想要找机会再试图绑走久照,他们当时应该就再不远的地方看着。”然后他扭头看:“久照,你可千万不能再落单单独行动了,知道吗?现在杨久洋死了,可是真的想要绑架你的人却彻底的躲藏在了黑暗当中。”   徐久照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蒋忻缓缓的舒口气:“现在就看杨久洋的死亡定性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在心底里边却认为很可能会是意外死亡的结果。杨久洋的同谋在杀害他的时候,肯定会做一些假象来迷惑警察,同谋也害怕会调查出来什么暴露了自己。   法医进行初步的尸检,杨久洋没有明显的外伤,体内检查出来了大量的酒精成分。   最后杨久洋的身亡果然被认定为醉酒落水意外身亡处理。根据他身上携带的证件调取了身份信息,因为其刚刚成年不久,就主动的联系了福利院方面,并协助处理了身后事。   徐久照心里隐隐的觉得不舒服,虽然杨久洋算是咎由自取,可是这样不明真相的死亡还是让徐久照胆寒。   那个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到底是什么人?   吴久利已经返回了岗位,徐久照觉得他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沉寂一段时间。   蒋忻亲自把徐久照送回了封窑镇,叮嘱他千万不要孤身行动,冯忠宝则苦命的又被抓来陪同。   徐久照排除杂念进行二次上色,专心致志的投入到了陶瓷的烧造当中。   他觉得自己不能光这么沉溺在陶瓷的世界当中,也应该适当的分出一些精力来关注一些其他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还有一个人藏在暗中。   徐久照暗中开始悄悄的把冯忠宝培养成自己的专属助手,他开始不着痕迹的影响着冯忠宝越来越向着自己的风格靠拢。   徐久照多数时候都是边做边教,他跟冯忠宝的工作台就挨在一起,冯忠宝对徐久照能够创造出来这么出色的瓷器的技巧挺感兴趣。徐久照也不像高大全那么严厉说教,教学方式也不着痕迹。冯忠宝兴致勃勃的就跟着模仿起来,作出来的作品跟徐久照的风格越来越像。   高大全敏锐的发觉了冯忠宝的这一点变化,他纠结不已。虽然没有把冯忠宝收为自己的门墙,可是他也带了冯忠宝几年的时间了,这个熊孩子就这么倒戈了过去。   高师傅心塞到不行,可是他又不能明摆着说,你不能跟徐久照学而是继续跟着自己学。   冯忠宝不是不聪明,他是有这方面的才能的,虽然称不上天赋。不过勤学苦练,磨练多年达到高师傅的水平不成问题。但是他这个人就是不勤奋,能玩就玩,对于学习练习不上心。   好不容易冯忠宝有主动性,高师傅当然不能泼冷水打击,挫伤他的积极性。   反正张文钊要的是一个接班人,跟谁学不是学,只要学成了就行。高师傅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想开了之后,他发觉自己更轻松了。   每天高师傅来到工作间虽然也指导冯忠宝,不过盯着他的时间减少了,程度也放松了很多。   说来也奇怪,冯忠宝倒是不怎么在高师傅不在的时候溜班了。甚至到了下班的时间也一直待着,等到徐久照走的时候跟他一起回家,然后才回自己的家里。   冯忠宝对于器型的塑造有了明显的进步,而对于图案的装饰也长进了很多。他自己的工作完成了,徐久照就指使冯忠宝给自己打下手,冯忠宝本着偷学一手的心思也乖乖的给徐久照帮忙。   等到冯忠宝发觉自己获益良多,性格直接又明朗的他就直接说:“久照,要不我就做你的学徒吧。”   徐久照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冯忠宝竟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毕竟他跟高师傅很多年了,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可是却有师徒的事实。   徐久照当即说道:“这怎么行,毕竟你是跟高师傅学艺的,转投他师,你让他老人家怎么想?”   高师傅对徐久照很好,徐久照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高师傅生出间隙,弄到两个人不愉快。   冯忠宝见他不同意,极力的劝说:“没事,咱们可以不让他知道,私底下你知我知,偷偷的。”   徐久照啼笑皆非的看着冯忠宝认真的脸:“偷偷的?你当时做贼呢。不行!”   冯忠宝见徐久照态度坚决,却不死心的继续游说。说他保证会认认真真的跟着徐久照学习,徐久照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一定会做一个21世纪新时代好学徒。   徐久照扶额:“你现在不也挺认真的?你问的问题我也都告诉你,想学更进一步的也没有问题。毕竟咱们也是朋友了啊。”再说冯忠宝现在也是让干嘛就干嘛,不一定就非要做他的学徒。   冯忠宝说:“那怎么能行,没有名分就没有保障。朋友只是朋友关系,怎么比的上师徒关系,这样你就可以尽情的使唤我了。”   冯忠宝睁大眼睛,使劲的冲着徐久照卖萌,试图打动他。   徐久照简直不忍直视,他扭脸喘口气,冯忠宝现在的样子就跟他在手机微信里发的动态图片一样恶搞。   他眼睛看着旁边说:“我现在都还没成年,怎么能收你做学徒。”   徐久照是真没想过收徒的事情,虽然他以后应该会选择一二人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不至于断绝。可是绝对不会是现在,他自己都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   冯忠宝义正言辞:“迂腐,你这是迂腐啊。小徐子……啊不是。我是说久照。”冯忠宝冲他讨好的笑,“我的意思是迂腐要不得~~~那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用拘泥于年龄大小这些小细节,你比我技术好,已经达到了可以被称为老师的地步了。”   徐久照顿住了,当然不是为了冯忠宝难得掉书袋,而是他发觉刚才冯忠宝中途的改口,刚才起冯忠宝就没再叫他小徐子了。   仔细回想,这些天来他好像也很少叫这个很像太监的所谓“昵称”了。   徐久照悟了,如果他真的收下冯忠宝,就可以不用听这个让他不适的称呼了!   徐久照顿时意动了,他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不能收你做学徒。”   冯忠宝嘴巴失望的撅了一下,不过他随后就振作起来打算再接再厉。   徐久照抬手阻止他说话:“但是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态度这么诚恳,我要是拒绝也太无情。这样吧,虽然我不能正式公开的收你做学徒,但是你可以先做我的不记名弟子。也就是说,你跟我学习,但是我们还是以朋友相称。”   冯忠宝兴奋的嘴巴都笑咧了,他唰唰的学着清宫戏里边的人给打千儿的样子,甩了甩不存在的袖子:“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冯忠宝完全是试图学习徐久照拜师的时候的动作,可是他已经忘记徐久照的动作是什么样的,于是就这样不伦不类的单膝跪地给徐久照“请安”。   这让徐久照顿时后悔,做这么一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   学徒不聪明可以,但是不能太二!      第58章      虽然冯忠宝偶尔有点抽风,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够信任的,虽然他时不时的暗自窃喜一下的样子让徐久照皱眉无奈。   既然冯忠宝真的被徐久照收做了弟子——虽然暂时是见不得光的,徐久照就更认真的去教他了。   好在冯忠宝有很不错的基础,比起从头带起要好的多。   有了冯忠宝死心塌地的帮忙,徐久照就可以腾出手来为蒋忻来专门准备一份礼物了。蒋忻的生日在11月22日,徐久照打算送他一份生辰礼物。   在徐久照看来只有亲手准备的礼物才能体现他的心意,他打算送一套青花瓷餐具,包括盘、碗、碟、羹匙。让他可以日常使用的,才是好礼物。   徐久照跟冯忠宝俩人合作,很快就在蒋忻来接他之前把这套餐具的瓷胎制作完毕,交给冯忠宝在下一次开窑的时候把这套餐具放进去,徐久照就跟蒋忻离开了封窑镇。   知道徐久照还没有做过火车,这次蒋忻带徐久照尝试了一下高铁。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陕西咸阳辖下的一个县城。   咸阳是八大古都之一,历史悠久,旅游资源也很丰富,只可惜这次时间并不充裕,要不然蒋忻真有带着徐久照一起游玩一番的想法。   蒋忻体贴细心,是绝对不会让徐久照感受到一点点旅途上的不适。他提前打点好了一切,包括酒店、轿车、出新路线图,几点到达哪里,在哪里用餐都详细的记录在他的心中。   就算是不能带徐久照出去游玩,也要保证每一个细小的环节完美无缺。   徐久照默默的跟在精神抖擞兴致高昂的蒋忻后边,入住了一家星级酒店。小睡了一个下午之后,蒋忻开车带着徐久照前往一家特色餐厅用餐。   吃完饭,徐久照捧着茶杯喝水,蒋忻看了看他的脸色:“怎么?没有睡好?感觉你没有什么精神。”徐久照摇头,蒋忻又细细的看了看他:“那就是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我?”   徐久照放下茶杯,手指沿着杯把手来回的滑动,这可爱的小动作顿时把蒋忻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蒋忻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茶杯把。   “我就是有点担心……”徐久照叹息一声,“一直弄不清杨久洋背后的人,我一日不得安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有一天精神上会出现松懈。”   蒋忻控制不住的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说:“我知道这样小心警惕的日子让你过的很疲惫,很累。可是还不到防松的时候。你放心,我已经找了非常有能力的人私下里去调查杨久洋的事情。包括他之前的行踪,会跟那些人接触,只要有了眉目,就知道该防范什么人了。”   蒋忻的声音轻柔而低沉的安慰着徐久照,让他心里好过了一些。   见他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一点,蒋忻开玩笑的说道:“你要是觉得闷,我就多安排几次出差,让你能到处走走,有人买单还能挣钱,多好啊。”   徐久照笑了,轻轻的抽回手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虽然他不讨厌和蒋忻肢体上有所接触,可是握了那么久,有点奇怪,让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蒋忻光顾着怅然若失,没注意到徐久照瞬间的不自在。   徐久照其实挺喜欢和蒋忻一起的,他基本上不用操心,只要跟着他进行一段精彩的行程就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蒋忻就载着徐久照直奔目的地去,这次是博古轩的进货固定渠道打来的电话。这人跟蒋卫国是老交情了,从上个世纪开始就跟博古轩合作。   “小蒋,来啦。”一个五十来岁国字脸的男人见蒋忻进了店门,站起来招呼他。   “李伯伯,最近身子骨可硬朗?”蒋忻笑容满面的说道。   “我挺好的,你爷爷最近好吗?”“爷爷身体好多了,前段时间甚至可以开始到处走动了。”“那挺好,那挺好。”   俩人用熟稔的口吻寒暄了一段时间,李大伯让俩人坐下,自己进到店里边去取东西。   徐久照坐到蒋忻的旁边转头看着这家不太大的店铺。这家店铺多数都是现代的工艺品,也就是提供一般家庭用来陈设的摆件。青铜器陶瓷时钟各种各样种类非常的多。   蒋忻见他好奇的张望,就凑到他的耳边上说:“你别看这家小店不太起眼,但是却是周边有名的淘宝地。这边古玩圈子里边懂行的都会上他这家店里时不时的看看,说不准就会买到好东西。”   徐久照点头表示理解。   “李伯伯这人一辈子起起伏伏,他打眼的次数不太多,但是每一次都伤筋动骨到差点破产,幸好还有这个一个小店,日常糊口不成问题,慢慢的就又折腾起来了。”蒋忻佩服的说道,“这人的心性坚强,要是一般人早就一蹶不振或者是放弃古玩了。”   李大伯从店内间拖着一个大箱子出来,蒋忻赶紧上前搭把手,被李大伯躲开:“不用,我能行。”   大箱子被放到地上,李大伯直起腰:“你等下,还有一点。”他又走到里边,这次很快的就又抱出来一个小一点的箱子。   他把大箱子打开,把里边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看到这些东西,蒋忻暗自吃了一惊,这些东西一被拿出来就是一股子土腥味。如果不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才有鬼。   蒋忻定定神,徐久照被这味冲的鼻子一皱,俩人都低头朝着柜台上的东西看去。   这些大部分都是陶瓷,有罐,钵,壶,盘,还有一些带些残的,掉落的东西。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明显还有的没有被清洗干净,滚着泥土就被翻了出来。   “这么多。”蒋忻咋舌。   “东西不错吧。”李大伯见蒋忻脸上惊讶,得意的说道。   蒋忻笑了一下:“还得细看看。”   李大伯点头:“行,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没有什么疑问,应该都是唐代的东西。”他转身又去开小箱子:“这个箱子里边的东西成色好一些。”   蒋忻跟徐久照对视了一眼,徐久照对他无声的说:明器。   明器也叫做冥器,是陪葬品的意思。   蒋忻点点头,没有说话,掏出白手套和小巧的放大镜细细看了起来。   徐久照也凑到跟前观察这批陶瓷,这时李大伯把另外一个小箱子里的东西也都放了上来。这些就是典型的唐代陶瓷了,唐三彩陶俑。其中,有人俑,仕女俑,还有绵羊俑和一个颜色还算是鲜亮的绿釉方枕。   看着那方枕,徐久照暗暗点头,这里边也就这件方枕看起来还算是不错了。   其他的则因为多年在土里埋藏着,出现了很明显的土咬痕迹,腐蚀渗入釉面,釉面脱落氧化褪色明显,陶瓷的表面上甚至还有很小的孔。   徐久照抱着胳膊细细的看了一圈,虽然都是毋庸置疑的唐代品,因为品相的问题,实际价值却不怎么高的样子。   他凑过去跟蒋忻低声说了几句话,蒋忻点点头。   这些陶俑每个差不多能在2万的价格左右买入,6万5左右卖出。而那些陪葬的罐,钵,壶,还有盘,因为唐代技术所限,实际上只能被称为低温陶瓷,算不得陶瓷精品。每样的价格也就在几万而已。   说实话,生坑(刚挖出来的)的出土古玩自然是比不上熟坑(出土之后经过把玩,带有包浆)和传世的。尤其是保存完好的传世精品,曾经在英国的拍卖会上,唐三彩马拍出了400多万英镑的高价。   不过那得是品相完好的,像是这一批古董——褪色、氧化、腐蚀渗入釉面都全了,自然是卖不上高价的。   蒋忻也没有指望每一次出来都能掏到价值百万以上的好货,那种情况是很少的,大多数都跟这一次和徐久照第一次跟他出去的那一次一样。   蒋忻歪着头心里一阵盘算,这批品相不太好的唐代陶器和陶俑的市场反应也还可以,也有一些爱好者喜欢收藏唐三彩和唐代陶瓷。   中福古玩城里的是精品店,实际上博古轩在东台路那边还有一个店铺,这件绿釉方枕可以放到精品店,而其他的那些则放到老店面里。   盘算了这些,蒋忻就开始跟李大伯谈价钱了,虽然李大伯跟蒋卫国有多年的交情,不过在商言商,李大伯对于价格还是寸步不让的。   而且李大伯的意思是蒋忻如果想拿这批货就要打包带走,这让蒋忻有点不情愿,因为不只是柜台上的这些,大箱子里边还有一些带残的和压根就没有清理干净的。   徐久照弯腰看了看大箱子,这里边还有脱落了碎片的陶俑,他能够理解李大伯为什么一定要打包卖,像是这种残品在他这种人流量不大的县城里只能成为滞销货。   徐久照的眼睛往角落里一大块东西望去,那是一大块土疙瘩,边角上露出一个方方厚厚乌黑的陶块。   徐久照眉头皱了一下,伸手戳了戳这块非常结实的土块,哗啦又掉下来一块硬邦邦的土块。   这是卖家直接丢给李大伯的,实在懒得清理这块看起来没什么陶瓷在内的土疙瘩。   徐久照歪了歪脖子,依稀在陶块上边看见半拉字。他皱着眉毛认了半天,好像是个“建”字的上半边。   带字的陶块?   目前已知最早带着明确款识的陶瓷是从宋代开始的,这块陶块上有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徐久照回头看了看正在讨价还价的两人,他转过头小心的一点点的掰开硬硬的土疙瘩。   陶片渐渐的露出更大的部分,徐久照失望了,这甚至不能说是陶瓷而是单纯的低温陶。而且这个形状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唐代什么器型上脱落下来的。   徐久照伸手把土疙瘩从大箱子里抱了出来放到眼前近看。   李大伯眼睛瞥了他一眼,见他看那块土疙瘩没怎么在意,转而认真的跟蒋忻谈价。   徐久照仔细的回想,低温陶,带字的,不像是陶器的……   他定定的看着微微带着一点弧度的陶块。   难道这是个瓦?一堆唐代陪葬品的墓里边挖出瓦片?!      第59章      徐久照的感觉是匪夷所思,这结论很不合常理,再怎么说唐代的人墓葬也可能粗心大意成这样吧?   徐久照忍不住说道:“这个土块确定是一起从墓……出土的?”差点咬到舌头,就算知道这是挖掘的陪葬品,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   李大伯佯装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个字眼,他肯定的说道:“没错,就是一起出土的。”   徐久照脸上的疑惑更深了,这难道不是顺手从那里找来骗钱的?   徐久照简直是用怀疑的目光看李大伯了,李大伯也颇觉得那块土疙瘩不太像样,不过当初那些人倒是说过让他清理一下再卖。对方懒得弄,他就愿意费这个功夫了?   反正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除了这些陶器之外,应该还有一些主人生前喜欢的别的东西,这里边应该就是这种的。”李大伯含糊的说道。   徐久照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见他没有疑问了,李大伯跟蒋忻再一次开始了谈价。   得益于刚才徐久照怀疑的小眼神,蒋忻压价压的更狠了,那土疙瘩更是被他拎出来说事。   徐久照若有所思,如果这是生前主人喜欢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从那些陪葬品看,这个墓主人还算是有点身家的。   值钱的瓦片?   徐久照想了想,明白了。大概这位墓主人也是一位玩主,也是搞爱好收藏的!   秦砖汉瓦也是收藏的一个种类,今有父亲死了儿子就卖掉老子的心爱藏品,古代随着主人下葬也就不稀奇了。更何况历史上因为喜欢而把珍稀的古玩陪葬的例子也不少。   徐久照对照着前些日子看的分类书籍,仔细的回忆带着建字的瓦。   铜雀台瓦!   徐久照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口干舌燥的咽咽口水,脑子里边都有点发蒙。   铜雀台是在东汉末年的时候曹操所建,是邺城宫殿群当中的一个高台,后来这座宫殿的瓦和附近出土的瓦都被称为铜雀台瓦。   铜雀台瓦多半被世人做成瓦砚,因为当时曹操建筑宫殿时,瓦里边搀了铜屑、铁屑,用来研磨墨锭非常的好。   从唐宋时候起文人墨客就喜欢用铜雀台瓦来做砚台。后来元时铜雀台被漳水冲毁一角,在明朝的时候只剩下一百五十步,损毁严重。铜雀台瓦砚被世人视为珍宝,争相寻找铜雀台瓦做砚台,不过那个时候多数都是赝品。   现在这么一个稀世奇珍在一块土疙瘩里边,徐久照怎么想怎么梦幻,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久照?”蒋忻终于跟李大伯说好了价格,回头却看徐久照一直蹲在那里动也不动。   “嗯?”徐久照一副梦游的表情看他。   蒋忻立刻弯腰,摸他的头发担心道:“你怎么了?”   徐久照赶紧收拾了一下表情,手有点抖的把土疙瘩放进了大箱子里。   “没事。”徐久照瞥了一眼正好被蒋忻挡住脑袋的李大伯,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实话:“就是蹲的脚有点发麻了。”   蒋忻轻笑了一下,伸手直接把徐久照整个人环住,慢慢把他扶了起来:“麻的厉害吗?”   徐久照的耳朵尖一下子开始发烫:“没事,我自己能站起来。”徐久照轻轻的挣脱开,跺了跺脚。   “那我就转账。”蒋忻回头说道。   徐久照赶紧问:“说好了?多少?”这些都包括在内?最主要是这个土疙瘩可千万不能落下。   徐久照现在已经知道不能在卖主跟前表现出急切的情绪,只能旁敲侧击的问。   “说定了,柜台上的陶俑按件算,一件2万1,陶器按大小和类型单算每件差不多4万左右。”蒋忻指着箱子里有残的说道:“那些个便宜算,2000元。”   徐久照看他就没说那个土疙瘩。顿时有点急了:“那个土块不算?”   李大伯这个时候插了一句:“算算算。你就给50吧,我把两个箱子白搭给你。”   蒋忻翻了李大伯一眼:“您要不要这么抠?这么大一笔生意做成了,俩箱子您都不送?”   李大伯笑说:“我那俩箱子再怎么说也是木料的,别看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可是看这个个头也不小呢。”   这箱子就是普通的三合板,不过价格当然不只是50。   蒋忻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拿出手机给李大伯把钱转了过去。   李大伯收到了短信提示,满意的点头:“行,我帮你们装箱?”   蒋忻答应着,跟徐久照和李大伯一起把柜台上的陶俑陶器小心的塞进了箱子当中,为了防止出现磕碰,箱子里便是塞满了一些小白块泡沫填充物的。   徐久照把土疙瘩往角落里塞了塞,把箱子里边带残和脱落的都挪到一边。   “久照,那些回去再处理,不着急。”蒋忻把他往边上拽,然后自己跟李大伯一起把其余的都装好了箱子。   直到封好了箱子装完了车,徐久照才松口气。   上了车,徐久照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淘宝捡漏的乐趣,原来竟然是这么的刺激有趣。那种兴奋感,难以抑制的得意快乐,是徐久照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怪不得人会对捡漏淘宝上瘾,太有意思了。   “怎么了?”蒋忻边开车边奇怪的看他,徐久照笑的那么开心,让蒋忻看见他就不由的也心情高兴起来。   “你知道吗?这次我们又捡漏了!”徐久照等不及回去再跟他说了。   “嗯?”蒋忻惊奇的看他,“哪一样?”   徐久照双眼神采飞扬的说:“是那个土块啊!里边有一个铜雀台瓦!”   蒋忻这下是真惊讶了:“随葬品里边竟然会有铜雀台瓦?!”   徐久照点头:“我起初也难以相信,不过李老伯不是说大概是墓主人生前心爱之物么?我才往贵重品上猜想。”   蒋忻细细思索了一下,问:“你有几分把握?”   主要是那个土疙瘩跟残次品堆在一起,蒋忻看都没细看一眼。   徐久照说道:“我有八成把握。那块瓦的质地和重量我大概估算了一下,非常符合铜雀台瓦的特征分量。我掂量了一下掉下来的土块,挺轻的,压手的其实就是那块瓦。而且后边还漏出来半个建字,建字的上方还有一圆型图纹。我猜那应该就是铜雀台瓦的铭文‘建安十五年’的第一个字。”   蒋忻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瓦的材质什么样的?”   徐久照不假思索的道:“是黑陶。”   蒋忻点头嗯了一声:“那是铜雀台瓦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徐久照笑道:“就是不知道这块有没有被做成瓦砚,外边的土太多了,当时我又不敢彻底弄开。”   蒋忻看了看他高兴的样子,脸带笑意的说道:“你很开心?是不是觉得这种在卖家疏忽之下发现珍宝蒙尘很窃喜,然后捡漏回去很有成就感?”   徐久照以为他被取笑了,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太激动了,太不稳重了。”   蒋忻摇头说道:“这很正常。我第一次捡漏的时候也很开心兴奋,这种事情不是亲身体会发现,别人光凭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到现在也是一样,发现被忽视和埋藏的古玩和在不识货的人手里买到真正的宝物还是能让我开心不已。”   徐久照看着他沉稳的眉眼,仿佛第一次发觉他的成熟一般,心中不禁微微泛起涟漪。   以前虽然说好了平等相交,可是实际上他却一直无意识的把蒋忻当做比他小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蒋忻不光是现在的年纪比他的身体大,而他的心智经历也让他比同龄人更加的成熟。   而共同的经历让徐久照感觉跟蒋忻更加的亲近,他从以前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心的距离像蒋忻一样这么近过。   徐久照有家人、有朋友、有同僚、有徒弟,生活忙碌而充实,可是他自己的私人生活却是很单调的。像是现在这样一起出行旅游品尝美食的人,从来没有过。   他现在也拥有了一个可以分享工作和生活的至交了。   徐久照的胸口缓缓的泛开一种钝钝的感觉,温暖的感情开始滋长起来。徐久照嘴角露出微笑,他们一定能成为很要好很长久的朋友吧。   徐久照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回到了酒店的房间里,等协助搬运的服务员出去了之后。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封箱:“阿忻,快过来看!”   蒋忻去了卫生间往浴缸里边放水,走到外间的时候就看见徐久照冲他直招手。   蒋忻不由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发觉比起之前那个彬彬有礼、稳重成熟、少年老成的徐久照,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情绪外漏、有点孩子气的徐久照。   蒋忻这会也发觉出来徐久照跟他相处起来更加的亲近了。   开心的凑过去,蒋忻接过他手里边的土疙瘩:“我放了水,去浴室里。不要在这里弄。”   徐久照愣了一下:“哦,对。”   俩人直接移动到了卫生间里边,在浴缸里边清理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这块瓦弄干净。   “是瓦砚。”蒋忻肯定的说道。   瓦的背面有一个被挖成椭圆状的墨池,瓦面上还有很多文字。   又继续清理了半个小时,这块瓦砚外观上顽固的污迹才被弄下来。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些清理不掉的颗粒黏在瓦砚上。   蒋忻说:“这些弄不掉的要交给专业人士清理,现在既只能这样了。”   徐久照点点头,从蒋忻手里接过瓦砚,观看砚身上的文字。   这些文字内容是称赞铜雀台瓦砚的,还有获取来历,制造成瓦砚的经过,最后还留有最初主人的款识。   “薛稷……”徐久照念着砚台上的名字。   “原来是薛稷。”蒋忻说道:“薛稷是初唐四大家之一,书法名家,有他的名款这瓦砚的价格就倍增了。”   徐久照感兴趣的问:“能值多少钱?”   蒋忻想了一下说:“受到材质和造型的限制,唐代瓦砚价格能在7-8万之间,有名人款能价值30-40万之间。最近几年收藏主流依旧是玉器和瓷器,文房四宝属于杂项,收藏不算是很大众,铜雀台瓦砚的价格不会高到太离谱。”随后他怕徐久照失望:“不过薛稷是书法名家,这上边有他的字,如果在书法爱好者着之间拍卖应该能卖出高于40万的价格。”   砚台上的篆刻虽然是薛稷的真迹,不过毕竟不是书法作品,之前市场上也没有,说不准哪个疯狂粉丝会视为珍宝买回去。   徐久照倒是比较容易满足:“不管怎么说也是捡漏得来的,这已经很好了。”   50块钱买来价值30万的瓦砚,万倍的收益,足够惊人的。   蒋忻认真的看着徐久照说道:“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么这砚台就归你了,当做是你这次的佣金报酬好了。”   徐久照惊讶的抬头看他:“这怎么能行?这太贵重了。”   蒋忻狡猾的说道:“怎么算贵重,这不是50块钱么?还是我省了一笔,占了大便宜。”   徐久照捧着噗嗤笑了,他想了一下,痛快的点头:“那我谢谢你啦。”   徐久照这次直接的接受,让蒋忻很开心,没有推拒客气,他们之间是真的更亲近了。      第60章      这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转天俩人退了房间。徐久照带着铜雀台瓦砚独自返回了封窑镇,而蒋忻办好了托运就直接飞往了北京。   接下来在工作间隙,蒋忻和徐久照又跑了几个地方。有的时候不只是两个人,还有博古轩其他的顾问。并不是每一次都有瓷器,渐渐的徐久照明白蒋忻只是单纯的带他出来到处走走。兑现他让徐久照到处走走的承诺。   这让徐久照心中感动。蒋忻没有明说,徐久照也没有点破,只是带着不能辜负蒋忻的心意,心情愉快的跟着东奔西跑。   11月22日,徐久照烧好的整套青花瓷餐具准时的送到了蒋忻的手里。   接到这份意外的生日礼物,蒋忻惊喜极了。   因为是要做日常使用的,徐久照没有做的太薄。就算是这样,因为瓷胎制作的精心,每件也晶莹如玉的好似艺术品,让人爱不释手,根本就舍不得使用。   蒋忻捧着一件青花瓷碗,欣赏的看着上边夔龙纹。整套的餐具全都是用这种纹饰妆点,显得精致又漂亮。   “这青花釉色实在太漂亮了!”碰巧在场的唐小乙惊叹的咋舌,然后他又看了看其他的,数了数,一共十六件,“哇——这一套要多少钱,谁啊这么土豪?!”   蒋忻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多少钱都买不到!”   唐小乙眨眨眼:“什么意思?”   蒋忻不理他,说:“什么也比不上亲手制作的礼物来的珍贵。”   唐小乙瞬间悟了:“你是说——是送你的人亲手烧的?……徐久照?”唐小乙还以为徐久照只会烧青瓷呢,没想到青花瓷也烧的这般漂亮。唐小乙难掩妒忌的看着蒋忻,缠着他:“你帮我跟他说说,让他帮我也烧一套。这么漂亮不日常用,就是收藏也是很好的。”   蒋忻白了他一眼:“美得你,他现在忙的很,要准备明年开春的第一次展览。”   唐小乙哀嚎一声。   蒋忻自顾自的把餐具一件一件摆好,后退几步,从各个角度去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每一个角度都是那么的美丽。   “我家久照就是个天才。”蒋忻得意极了。   唐小乙不死心的说:“那等到明年,徐久照有空的时候能帮我烧一套不?到时候送给我家老爷子当生日礼物。”蒋忻自己是贤孙,他这么说应该能打动他吧?   蒋忻考虑了一下说道:“行,一套24万。”   唐小乙差点一口口水呛死,拼命的咳嗽:“咳咳咳!蒋忻!你要不要护短护成这样?!都还不是你的人呢!”   蒋忻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等同。”   唐小乙被他噎的翻了一眼:“那你也不能这么狠,要这么多钱啊!”唐小乙这些年跟着蒋忻虽然也没少挣钱,可是他前一段时间刚刚自己买了一套房子,手头上并不宽裕,唐小乙是真喜欢这套青花瓷餐具,就算最后真的送给老爷子,他自己也能先把玩欣赏一段时间呢。   蒋忻用更鄙视的神情看他:“会不会算数,忘了久照之前那一件豆青葵口碗卖了多少钱啊?这些青花瓷哪一件比那件差?你自己算算,按照单件计算,一套十六件多少钱?”   唐小乙算了算,然后彻底被这个数字给吓晕了。   蒋忻这种算法其实有点欺负唐小乙,日常用器的价格自然跟陈设摆件的价格相比要很低很多。不过就算是这样,人工成本什么的不说,就是瓷胎造型和那釉色配料的价格也低不了多少。   唐小乙这会也不心疼他的钱包了,反而是感激涕零:“阿忻,还是你够哥们,这价格还真心是友情白菜价。好兄弟!”   唐小乙拍着蒋忻的肩膀。   蒋忻洋洋得意:“知道就行。你要是喜欢这样的。等明年久照有空了让他多烧两套,一套你自己留着,一套你送给老爷子,两全其美。”   唐小乙更感激了:“太好了。”   蒋忻终于欣赏够了之后,把这套餐具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包装箱里。   “最近我那个‘二伯’怎么样?”蒋忻垂着眼睛,头也不回的问道。   唐小乙斜倚着桌子说:“不太好过,损失了一大笔钱之后,资金链断裂,如果再找不到资金注入,要面临破产的危险了。”   蒋忻冷哼了一声:“是他自己的心太大了,就那么一点资本还想跟人学开房地产公司。流动资金全都被他用来买地了,等知道给予厚望的白玉观音如玉像砸手里套不了现。面临破产和追债,这下吓傻眼了吧。”   唐小乙摸摸脖子带着些感叹的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个单纯只是坑他一下的做旧玉观音,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蒋忻神情冷漠的抱着箱子放到架子上,转身回来说:“这都是他自己作的。经营艺术品公司本来就要承担这种风险,要有一定的流通保证金不能动,他太急功近利了。”   唐小乙在这一行混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就看他要舍弃那一个了。”   蒋忻轻哼:“壮士断腕这种事情以他的性格可做不出来。”   唐小乙说:“你二伯娘娘家的那个外甥钟涛倒是挺有魄力的,说不定能挽回局面。当初那家房地产公司钟家也出了一部分资金,肯定不会愿意舍房地产公司而救那家艺术品公司。”   蒋忻不置可否:“咱们不用替他操心,在一旁看戏就好,你盯着点。”   唐小乙点头,看着蒋忻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阿忻,你就不怕你二伯又跑到你爷爷这边哭求?”   蒋忻眼神黯了一下:“爷爷的性格肯定不会理会,二伯当初把事情做的太绝了。要我说他那家艺术品公司完全都是靠着爷爷的提携帮助和‘赞助’才起来的,现在倒了也算是报应。”   等唐小乙走了,蒋忻看着门出了一会儿神。等到久照知道他帮忙拉了两个私活单子一定会很高兴吧?   他知道徐久照没有存款,最近非常的缺钱,连个落脚地也是租的。   蒋忻拿起手机给徐久照打电话,等到接通的一瞬间,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起来:“久照,我收到你的礼物了。”   “你还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蒋忻饱含深意的说道。   “你喜欢就好。”电话那头徐久照轻笑一声。   那笑声就像是羽毛一样轻盈的落在蒋忻的心头上。   蒋忻说道:“等你生日的时候,你可记得一定要把时间留出来。”   “嗯?”徐久照疑惑,随后又笑:“好啊,你又要带我去哪里?”他还以为蒋忻是又打算去带他出去玩。   “到时候再说。”蒋忻故作神秘,生在2月14日什么真是不要太美好!   “喵呜~~~~~”电话里边传来了一声猫叫,喵爷不满徐久照的忽视,怒刷存在感。   “哦,对不起。这就是给你倒猫粮。”徐久照轻叫一声。   徐久照似乎是一时忘记了还在讲电话,赶紧去伺候抗议的喵爷了。   听着那头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动静,蒋忻只是静静的呼吸专注的听着。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徐久照了,克制并没有让这股情绪淡去,反而日益深厚而深刻。   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的,蒋忻绝望的想着。   到时候徐久照会怎么样呢?是厌恶的躲得他远远的,跟他绝交?还是当做没有这回事发生,假装一切如常?当然,最不可能是徐久照也喜欢上他……   “喂~喂~阿忻。”徐久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在。”蒋忻情绪有点低落的说道。   “让你久等了。”徐久照懊恼的说道:“喵爷不停的挠我,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刚好抱着猫粮。它真是太没耐心了。”徐久照无奈的叹息一声。   蒋忻被他无可奈何的声音逗笑,终于摆脱了失落,笑着说道:“你指望一只猫咪在食物跟前保持耐心,这要求太高了。”   徐久照轻笑一声,转而说道:”我生日那一天你到底打算带我去哪?““你就算是突然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蒋忻轻松的倚在沙发上,“总之是个很好玩的地方,保证你以前从来都没有去过。”他的视线转到了架子上的包装箱,这才想起还有一件正事没说:“对了,唐小乙刚才在我这里,正好看到了你送我的礼物。他非常的喜欢青花瓷餐具,打算收藏两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烧两套。我跟他说好了,一套24万。”   “24万?!”徐久照惊讶的声音都拔高了,“这个价格太高了吧?这只是日用瓷,五六万就可以了。”   蒋忻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太低了,会拉低你的作品身价。再说你要考虑松木柴窑在现在稀少的情况,物以稀为贵,这个价格正合适。如果你以后想要往外卖的话,还要在往上加价才行。”   徐久照犹豫的说道:“我并不打算出手这种青花瓷餐具,日用瓷我都是做来送人和自己用的。”   蒋忻说道:“你就不要考虑这种事情了,以你现在的资产,成本这么高的东西不要轻易的送人知道吗?现在是你认识的人少,以后接触的人多了,有些人脸皮厚的很,一旦开了先例,光送就能把你的存款给败光。”   徐久照觉得蒋忻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轻易送人。”   蒋忻嘴角一翘:“还有这套夔龙纹的图案我很喜欢,你再做就不要做这种图案的,换换花样。”   徐久照痛快的答应了,蒋忻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第61章      时间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飞快的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   春节前的一段时间,正是各个公司年终总结、开会、发奖金的时候。蒋忻再也不能悠闲的躲在上海的博古轩,愉快的带着徐久照到处收货了。   他名下的公司还有一些投资方案都需要他自己去处理,还好现在蒋卫国老爷子重新出来了,可以暂时支应一段时间。而这位老爷子一出马,电话那么一打,就有人带着货物上门,进货根本就不用发愁。   不过这也是蒋卫国的身份摆在那里,就蒋忻自己还使唤不动人家。   等终于闲下来的时候也到了年根里,蒋忻又得跟着爷爷坐在家里等着各种人马前来拜访,他还不能跑。   以前的时候他可以任性,那是因为他没打算进入这一行,可是现在不行了,蒋卫国正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人脉交给他。   最初的两年里,蒋卫国不肯出门,又不愿意见人,蒋忻只能在赵掌柜的协助下跟这些人接触。不过还是始终差了一层。   而现在蒋卫国正在弥补这一点,有了这次正式的见面,这些人至少要看在蒋卫国的面子上态度更好一些。也就不用蒋忻总是自己东奔西跑去收货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时间已经到了除夕下午,蒋忻抬头看了看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边小睡了一会儿。   这几天跟着爷爷一股脑的记录应酬,让蒋忻精神上有点疲惫。主要是有两年时间这些人都摸不到蒋家的门,而现在蒋卫国重新出面博古轩再次崛起,自然会有很多业内者慕名而来。   这还是拒绝了很多人的拜访,蒋忻直感慨,他还以为结束工作回家之后可以休息了,没想到小洋楼里边的会面比之前的工作也不差,一样累成狗。   他再次起来的时候是帮佣来敲门,已经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了。   “怎么了?”蒋忻拉开房门,却发现自己家的帮佣站在门口,一脸的欲言又止。蒋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什么事情?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蒋忻这些年越来越成熟,身上也带上了一股威严感,帮佣被他吓一跳,吞咽了一下小声的说道:“刚才蒋大爷打电话过来,听老爷子讲电话的意思,大爷已经到了上海。可是老爷子还是拒绝了让他们过来看望,这已经都是第三年了。”   帮佣忧心忡忡的回头张望,毕竟打报告不太好的样子,可是现在为蒋家服务的几个人,都知道现在已经是蒋忻在当家了。   蒋忻沉默了下来,帮佣用担忧的口吻说道:“我看老爷子挂了电话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帮佣就先离开了,剩下的话她不能说。不管她再怎么尽忠职守,关心这个家的主人们,有些话还不是她能够说得。   蒋忻自然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当初爷爷一怒之下让三个在世的子女都不许再登门,可以说老大跟小妹都是受到了牵连。蒋平康被扫地出门,小姑也被拒之门外,来了两次就拉不下脸来了,每年也只是打打电话,结果电话还被挂掉。   也就是蒋平建,在老爷子不接电话、不见面的情况下,还依旧跑来上海过年,就希望能让老爷子消气。   蒋忻眼神晦涩不明,他一开始也挺生气,跟爷爷自然是一条心。可是之后他慢慢的发现了,蒋卫国虽然嘴上说的那么狠,行动上也很决绝,可是毕竟是亲生骨肉,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蒋卫国已经是快要八十岁的人了,蒋忻自然是希望他健康长寿的,这样心情不好自然会影响身体。   据他所知,蒋平建当初下乡就留在了当地,娶了一个农村姑娘。九十年代的时候自己开办了一个小小的养殖场,等到了现在资产也有上千万。   蒋平建现在也是儿孙环绕,却连续三年都跑过来,可见这位大伯比起二伯来说,要靠谱的多。   蒋忻觉得老爷子身边还是需要有儿子尽孝的,毕竟他是孙子,跟老爷子差着一辈。   可是现在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老爷子的脾气他知道,倔的不行。   蒋忻走到客厅里,蒋卫国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蒋忻故意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怎么大过年的不高兴?多不吉利,过年就要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这一年咱们博古轩成绩不错,明年咱们还得再接再厉。”   蒋卫国看见他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听他这么说,眼神也带上了笑意:“你这孩子,不能骄傲知道吗?古玩这行水深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栽跟头。”   蒋忻点点头:“我知道,有爷爷您帮我看着呢。”   这种近乎撒娇的话,蒋忻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了,蒋卫国果然心情很好,开心的露出一个微笑:“爷爷都这么老了,你还忍心使唤。我年纪大了,没有多少年了,你啊,多长点心眼,张大眼睛。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蒋忻不高兴的说道:“瞎说什么,您这还不到80呢,现在的条件这么好,活个八九十的不成问题。”   蒋卫国则说道:“我要是没病没灾的活到那么大,我当然乐意,可是要是到时候躺在床上靠机器,受这种罪,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去了。”   这话题越说越不对了,蒋忻赶紧岔开,在电视上换到戏曲频道,让蒋卫国看他最喜欢的小品相声。   吃完年夜饭,蒋卫国自然是不会留下来守岁的,这些年连春节晚会也不喜欢看了。蒋卫国生活习惯是很好的,早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独自留下蒋忻看着空空的屋子,觉得格外的寂寞。他抬头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很晚。   毅然的站起身,蒋忻穿上外套就直奔机场。   徐久照这会儿自然是不在郑州的,邹衡新怎么可能明知道小弟子是个孤儿,还丢下他一个人过年,自然是打包带回家里。   邹衡新家里过年还算是比较热闹,大女儿公公家里没人,自然一家全都到老爷子这边过年,二女儿女强人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回家过年理所应当。   邹衡新家里边很热闹,徐久照也久违的体会了过年的热闹快乐。   不过这边很多习俗跟过去不太一样,徐久照手忙脚乱的帮不上忙,只能被赶到一边去。   邹家的亲戚们怎么可能让这个还不大的少年干活,对于这个聪慧机敏的小少年,全家老少都很喜欢,尤其这位小弟子简直让邹衡新又焕发了精力,就对他更好了。   围在一起吃了饭,晚上又一起看电视。   徐久照是很不习惯看电视的,他总觉得很别扭,很古怪。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却在一个小盒子里边走来走去。   他早就知道电视这东西,孤儿院的食堂里边就摆放着一台大电视,徐久照总是不自觉的把眼神撇开。   今天坐在这里,他不好走开,只能跟邹家的人一起挤着看晚会。   晚会的节目很精彩,慢慢看进去的徐久照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的时间过的飞快,零点的钟声敲响。   等到晚会结束,人们才站起身各自回房间睡觉。   邹衡新家住的是二女儿买的三层别墅,所以别看人多,睡觉的地方还是富富有余的。   徐久照洗漱完毕,却接到了蒋忻的电话。   “怎么这会儿打电话?”徐久照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笑,声音挺低的说道。   “你已经睡了?”蒋忻在电话那头说。   徐久照摇头:“没呢,刚刚看完晚会。”   蒋忻松口气:“看来我估算的时间差不多。”   “嗯?”   “你下来一下,我在邹老家小区的门口。”   徐久照简直不可思议。蒋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在邹家的小区门口。   徐久照赶紧穿上外套,就悄悄的从邹家出去,狂奔到小区门。   “阿忻!真是你!”徐久照边喘息,边不敢置信的看着穿着大衣围着围巾的蒋忻冲他招手,“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嗯。”蒋忻见到他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嘴角弯出来一个笑:“咱们都两个月没见到了,当然是想你了啊。”   徐久照跟门卫说了一声,蒋忻就被放了进来。   徐久照去拉他的手,还好的是蒋忻在外边站的时间不是很久,手还算温暖。   “我不冷。”蒋忻捏着他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徐久照困惑的说:“咱们之前经常打电话的,你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吧。”   蒋忻的笑容淡去,不安的问道:“怎么?你生气了?”   徐久照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再怎么要好的朋友,没有事情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飞过千里跑来找他吧?   想他这个理由,不应该是放在这样的地方。徐久照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   蒋忻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家里边太冷清了,今年又只有我和爷爷。”   蒋忻把除夕发生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下,蒋忻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因为他爷爷不自觉的带出悲观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他。   徐久照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青年,觉得他此时分外可怜。他伸出手抱住他,安慰他:“别担心,你不是说蒋大伯还算可以吗?既然从老爷子这边没法下手,你亲自去见见蒋大伯,跟他谈谈了解一下他的意思不就行了吗?蒋老现在在意的是儿女都惦记家产,不是真心为他回来。你只要明白了蒋大伯的心意,给他和蒋老做一个沟通的桥梁,让蒋老有一个台阶下,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蒋忻贪婪的呼吸着徐久照鬓发之间的洗发水香味,使劲的回抱住他:“嗯。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就去找我大伯谈谈。”   徐久照顿了一下,挣开蒋忻的手臂,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蒋忻手臂摩挲着徐久照的胳膊:“上午8点的飞机,你放心我给我家的帮佣发了个信息,她会在爷爷起来之后告诉他的。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会跑出去跟同学们一起玩一晚上,爷爷不会担心的。”   这都是前科啊,所以蒋忻才敢就这么直接跑出来了。   “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徐久照皱眉更厉害了。   住酒店的打算被蒋忻咽了回去,他灵机一动:“还不知道。”   徐久照拉住他的手说道:“那你跟我一起睡吧。我那屋是一张双人床,明天早上跟老师打个招呼再走。”   蒋忻不敢相信,还有这好事。这是新年礼物么?      第62章      跟着徐久照悄悄的走到位于二楼的房间,蒋忻满脑袋温馨的浪漫的激情的胡思乱想。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徐久照同床共枕,可是那是在蒋忻对徐久照还没有丝毫想法的时候。   蒋忻有点小心慌,要是一个克制不住露出马脚可怎么办?   然后,他一肚子的绮思被大摇大摆的卧在双人床上的花猫给打破了。   喵爷:“喵呜~~~~~~”   猫大爷不仅仅摆谱,还长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尾巴不高兴的甩了甩。   徐久照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的说:“不要叫好么?太晚啦。”   喵爷硬邦邦好似鞭子一般的尾巴抽了他一下,你也知道太晚了啊,打扰本大爷睡觉了。   “它怎么也在这里?”蒋忻隐隐咬牙说道。   徐久照蹲在床边:“我上这边过年,当然不能丢下喵爷自己一个啊。平常的时候就总是让别人照顾他,我也没有一间正经的房子,连累喵爷也总是搬来搬去。老是这么下去,它该不认家了。”   现在徐久照就在考虑为了喵爷专门请一个人照顾它了,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出门不在的时候让喵爷寄宿在别人家。虽然是猫,可是寄人篱下一样会不适应。   喵爷漂亮的浅黄色眼睛注视着徐久照,然后伸着下巴在他的手掌上舔了一下。   蒋忻心情复杂,美好的二人世界就这么破灭了。   徐久照对蒋忻说道:“太晚了,你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就睡吧。”   多么美好的邀请,要是没有喵爷就更完美了。   喵爷敏锐的抬起脑袋跟他对视,俩人之间噼里啪啦的闪过一道火花。   哼。喵爷的尾巴一下一下的扫着床单。   蒋忻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是喵爷喜欢他的表现,脸上不漏声色的走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得罪这只猫了?刚才没有表现出来吧?蒋忻这会儿已经把当初笑话喵爷的灯罩项圈给全然忘记了。   等到蒋忻出来的时候,喵爷已经被挪到徐久照那边的枕头边上。   虽然它还在床上让蒋忻不太爽,不过徐久照距离中间的位置更接近了,蒋忻愉快的躺在了另外一个枕头上。   “你跑来跑去,一定累了,早点睡觉吧。”徐久照对于跟自己的至交好友躺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觉一点违和感也没有。抵足而眠,可以说是感情好的表现呢。   很快的徐久照就睡着了,可是跑了半天的蒋忻反而精神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在黑暗当中适应了光线,就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徐久照的睡脸。那轻柔的呼吸,柔和而自然放松的表情都在诱惑着他。   只不过他脑袋后边的猫呼噜声像是警告一样没完没了。   蒋忻愤愤的拽了拽被子,眼皮子挣扎了一下就睡着了。   清晨,蒋忻是被徐久照叫醒的。   天色还没亮,徐久照轻声的说道:“赶紧起来吧,再晚就该赶不上飞机了。”   “嗯。”蒋忻迷迷瞪瞪的眨了眨眼,这不同与平时的样子让徐久照忍不住笑。   等到蒋忻洗了个脸,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虽然才睡了几个小时,却精神奕奕的。   “我们去跟老师打个招呼,他已经起来了。”徐久照轻声的说道。   “这么早?”蒋忻惊讶的抬手看表,这会儿还不到6点呢。   “老人家睡少。”徐久照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蒋忻挂着笑脸对邹衡新说道:“邹老,给您拜年啦。”   邹衡新笑呵呵的说道:“你这小子,竟然搞突袭啊。要不是久照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时间也不早了,吃点东西你俩赶紧走吧。”   蒋忻这样大过年的半夜来,要是不提前跟邹衡新说一声,老人家肯定该以为出什么事情了。不过徐久照也没有多嘴说什么,就说蒋忻心情不太好。   你俩?!蒋忻不解的眨眼。   徐久照拽着他做到餐桌旁边吃了几口饺子:“我跟你一起回去。”   “什么?”蒋忻吃惊的瞪大眼睛。   “我跟你一起去见你大伯。”徐久照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不是不太想自己见他吗?我和你一起去。”   昨天抱着蒋忻劝说他的时候,徐久照能隐约的感觉到蒋忻对于蒋卫国这三个子女不喜欢的情绪。虽然是为了让老爷子好过,可是蒋忻对于蒋大伯还是心有不快的。   蒋忻嘴巴都要笑咧了,不过还是说道:“那喵爷呢?”   徐久照说道:“我两天就回来了,就不折腾它了。让它在这边跟着老师,大姐说会照顾它的。”   徐久照心里愧疚,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把喵爷寄养了。   他下定决心再不能这样下去了,等有了钱一定先换一个大点的住处,专门给喵爷请个管家。   不小心把这个打算说了出来,蒋忻连连点头,甚至要帮忙出谋划策。   蒋卫国早上起来,不见了孙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近年来少见了。帮佣说他中午就回来吃饭,也就没太在意。   可等到徐久照跟着一起回来就让蒋卫国吃惊了。   徐久照笑着给蒋卫国拜年,蒋卫国脸上尴尬,摸了半天没能摸出红包来。   他不快的瞪了不给他准备机会的孙子一眼,蒋忻机灵的从自己的钱包里边抽出一叠子红票票。   蒋卫国说道:“拜年不能不给红包,久照快收下。”   徐久照被蒋忻硬塞着收下了一叠红票票,他尴尬道:“蒋老,我都已经独立挣钱了。”   蒋卫国板着脸说道:“你还小呢,跟那个没关系。”   成家立业的都不给红包了,可是徐久照过了年这才18岁,刚刚成年,完全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中午上了饭桌,蒋卫国难得的喝了两杯白的,看样子对于徐久照跑来拜年很是高兴,当然他也批评了他专门打飞的过来太过兴师动众。到现在老爷子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孙子先打飞的过去的。   早上起得早,飞机上又没有休息好,下午睡了一觉俩人就起来了。   蒋忻知道蒋大伯一般待到初五才回家,他就先领着徐久照去吃了一圈各地的名小吃。过年期间上海也丝毫不冷清,很多不回家的人和本地的市民这个时候终于有时间出来玩,反而是比平常人更多。   第二天,终于不能再拖延下去,蒋忻拿着他们现在居住的酒店地址找了过来。   徐久照第一次看见蒋平建非常吃惊,跟蒋平康比起来,蒋大伯看起来老太多了。他也就是六十出头的人,可是这会儿看上去却很苍老。脸颊很瘦,眼角唇边也都是皱纹。   蒋忻情绪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跟蒋大伯打招呼。蒋大伯很高兴的让他们进房间里去。房间是标准的大床房,不过只有蒋大伯一个人,其他的亲属应该是在别的房间里。   “阿忻,你这会过来,是不是你爷爷他……”蒋平建期待的看着蒋忻。   蒋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爷爷的意思,今天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蒋平建失望的“哦”了一声,不过紧跟着就振起精神冲着蒋忻露出笑脸:“不过你能过来看大伯,大伯也挺高兴的。总有一天你爷爷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蒋忻语气平静的说道:“大伯你误会了,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您的年岁也不小了,每年这么来回折腾,孩子们也跟着受累,明年你们就别来了。”   蒋平建的妻子还是在世的,他跟老伴两人这三年都是分开过年。蒋平建有两个儿子两个姑娘,每年来都有一个子女携家带口的陪着他过来。   蒋平建的情绪一下子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当下嘴唇就抖了起来,他吸口气说道:“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蒋忻摇头:“自然不是,爷爷的脾气您大概也是了解的吧,做下了的决定轻易就不会改。”   蒋平建颓然的垂下头,两只手捂着脸庞。   徐久照悄悄的捅了蒋忻一下,蒋忻心里还是别着一口气,虽然本来是来做和事老的,但是就是开不了那个口。   无奈之下,徐久照说道:“蒋大伯,蒋老因为什么生气您知道吗?”   蒋平建抬起头,他的眼圈有点红,声音微哑的说道:“我不太清楚,应该是老二惹了他老人家生气了。我问平康,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于是徐久照就把蒋平康做下的事情说了一下,蒋平建听了之后拳头一下子握了起来,咬牙切齿:“这不是个东西的玩意!”   徐久照松口气,说道:“那您也应该明白蒋老现在是在生什么气了,他是以为三个子女都是冲着家产而不是父子之情。”   蒋平建脸上羞愧的说道:“绝不是因为如此,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就那么跑到乡下不回来。后来也因为觉得对不起父亲家里边的弟妹,没脸回来。到最后失去了联系,我也没有本事能力来寻找。”   这是蒋平建的一个心结,他总觉得对不起父亲,在那个时候扔下家里边的人逃走了。他是长子,那个时候理应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了。可是在那个时候却为了自己逃离了。   蒋平建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家不至于分崩离析。就因为羞于愧对父亲母亲,蒋平建才逃避多年不敢回家。   直到他的孙子辈陆陆续续的出生,他才开始强烈渴望再见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第63章      愧疚、渴望、思念,这些情绪压在蒋平建的心底,让他在终于能够诉说的时候,忍不住满眼浑浊。   蒋忻坐在一旁没吭声,徐久照递了递纸巾给蒋平建。   他对那个时候的事情不懂,但是蒋平建的惭愧却不是假的。   蒋忻叹息一声说道:“爷爷的性格,他不会轻易松口的。”   就算蒋平建不是为这家产,蒋平建被蒋平康连累之下,在蒋卫国的心里边也不会有好印象。他要是能够凭借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心中的看法,那他就不是那个蒋卫国了。   蒋平建显然对此知道的很清楚,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没有关系,总有一天能取得父亲的原谅的。”   徐久照忍不住说道:“其实蒋老生气的主要原因不是在你的身上,而是在蒋二伯的身上,你们都是被他连累。”   蒋平建点头说道:“虽然如此,可是我这个兄长没有尽到职责,二弟养成这样的狼子之心,我也不是没有责任的。”   蒋忻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管他,要不然爷爷更不可能原谅你。我回去之后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爷爷,至于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再见你,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蒋平建大喜:“多谢你,阿忻。”   蒋忻跟徐久照离开酒店,他对徐久照说道:“我觉得不太乐观,就算我给了爷爷台阶下,很可能以他那个脾气也是不搭理的。”   徐久照则说道:“不一定,蒋老毕竟上了岁数,蒋大伯的年岁也不轻了。人老了之后都是会想念自己的亲人子女的,就算今年不行,明年、后年,总是会原谅的。”   徐久照挺乐观的,在他看来父子没有隔夜的仇。蒋大伯又没有做出什么让蒋卫国生气的事情,只要弄清楚了蒋大伯跟蒋二伯不是一个心,让蒋大伯重新上门不还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只可惜,徐久照对将老爷子的了解还是不如蒋忻,尽管蒋忻从中斡旋,把蒋大伯的忏悔说给了蒋卫国说,蒋老爷子不为所动不说,甚至恼到嫌蒋忻啰嗦多事。   蒋平建到底没在这个年见上蒋卫国一面,不过跟蒋忻见过之后,心情好很多的回了家。   蒋忻被蒋老爷子嫌烦人,干脆直接滚去郑州帮徐久照物色新居所。不过因为现在还在正月里,人们都还沉浸在过年的慵懒当中,蒋忻也只能提前看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有钱也不能阻止人家过年放大假。   没几天就是徐久照的生日,蒋忻卷上徐久照就直奔长白山,徐久照也终于知道,蒋忻在他生日这一天竟然要带他去泡温泉!   徐久照很兴奋,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泡过温泉。   长白山温泉这边修建了度假村,有非常完备的设施,徐久照只要跟着蒋忻走,负责玩就行了。   皑皑白雪当中,温泉池当中烟雾朦胧,别有一番景致。   徐久照在冰天雪地当中只穿着一件泳裤,外边裹着一件浴衣,冷的抱着胳膊,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好冷。”徐久照吐出白色的烟气,很快就被空气当中从温泉池中飘出来的热气吹散。   “到水里去就不冷了。”蒋忻催促着徐久照。   徐久照把浴衣挂在一边的衣钩上,脱掉拖鞋,踩着鹅卵石台阶,慢慢的走进了温泉池当中。   “好烫,不过真舒服。”徐久照靠在温泉池水边上,感觉舒服的不行。   蒋忻定的是带着私人温泉池的房间,并不用跟其他的陌生人挤一个池子。池子虽然不太大,可是泡上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阿忻,快点下来啊。”徐久照冲着站在那边看他的蒋忻招手。   “你先泡,我等服务员送东西来。”蒋忻拉拉浴衣,转身进了连着温泉池的房间门。   徐久照是享受了,可是对于看着徐久照光溜溜身体的蒋忻,就成了件幸福又折磨的事情了。   连着喝了几杯冰水,蒋忻终于下了温泉池。   他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过徐久照的身体,温泉池的深度并不是很深,正好能够没过人的锁骨,当然要是不喜欢这个深度,可以坐在台阶上。   池水带着一点点绿色,根本就挡不住徐久照袒露的胸膛。这一年来徐久照又长个了,不过还是很瘦,胸膛上没什么肉。   蒋忻深怕自己眼神暴露了什么,一会儿一趟的给徐久照端茶递水送吃的。   这边配套送的有温泉鸡蛋,温泉玉米,还有饮料点心。徐久照坐在池水里,一会儿就吃撑了。   “……我去个卫生间。”徐久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去吧。”蒋忻伺候着徐久照吃够了,自己这才剥了一个鸡蛋开始吃。   真是蒋忻怕什么来什么,徐久照又不是木头人,蒋忻今天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再辨认不出来,徐久照就可以用温泉水把自己淹死了。   徐久照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是这个地方就他跟蒋忻两个人,有的时候眼神根本就来不及避让开。   也算是蒋忻周到体贴到把自己给坑了,如果不是选了私人温泉,公众温泉里边人多,徐久照也不会发现蒋忻到底是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那眼光太过专注,几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注意着。   那种眼神徐久照并不陌生,他生前的妻子吴氏也是用这种全身心的目光注意着他。   但是他是他妻子的丈夫,她的天,她用这种眼光看他是应该的。蒋忻却也这样就让徐久照皮肤发麻,心口一紧了。   原来阿忻是用那样的心意和他往来的。徐久照坐在卫生间的抽水马桶上,开始回想往日里的点点滴滴。   他懊恼,怎么就早没有注意到。如果早点注意,会不会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对于断袖分桃这种事情,徐久照当然是不陌生的。好南风这种事情,甚至在文人当中很流行。   当然也有结成契兄弟,以夫妻相处的,不过那都是偏远的渔村。   徐久照忧愁了起来,他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蒋忻。   徐久照生前连累家人,此生自然是打算好了不再成家另娶她人,建立新的家庭。他觉得那样会对不起他的家人。虽然他自己侥幸还阳,可是却不能挽回家人所受的苦楚,就算是要补偿也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再去绵延子嗣,去享受家庭之乐?所以早在最初的时候,徐久照就决定要孤老终身。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惩罚,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他的这种心思。   幸好投身之人是个孤苦的孤儿,他也不用为了报答对方的父母养育而结婚生孩子,毕竟无后是十分不孝顺的。   不结婚,不找对象,也不代表徐久照被这样热烈而细心的喜欢上了会无动于衷,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如果对方是女子,徐久照肯定就会跟人家划定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偏偏这个人是蒋忻,徐久照简直不知所措。   蒋忻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伤害对方一点都是罪过。   甚至徐久照开始不由自主的站在蒋忻的角度去想。   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他不过是喜欢你。徐久照想到。他甚至连心思都不敢表露出来,一直这么小心翼翼。   这么想着,徐久照甚至觉得蒋忻委曲求全有点可怜了。   徐久照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纠结的时候,门上传来迟疑的敲门声:“久照?怎么了?拉肚子了?是不是刚才吃的东西不对?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徐久照抬头看着门。看,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关注你的身体。   到底不忍心让蒋忻难堪伤心,徐久照决定装作不知道。   “我没事,马上就好。”徐久照按了一下冲水按键。   自从知道了蒋忻的心思,徐久照就开始不着痕迹的偷偷观察他。   泡了温泉,第二天蒋忻又带他去滑雪。   徐久照是一点也不会的,蒋忻就手把手的教他,语气温柔,眼神柔和,耐心细致。   如果他是女子,一定是位好妻子。徐久照古怪的想到,蒋忻甚至能把很多贤妻都被比下去。   徐久照自己都只能说,吴氏待他都不如蒋忻这般温柔周到。   不过,察觉了自己这个念头,徐久照转而又羞愧起来。他怎么能拿蒋忻跟女子相提并论,这也太侮辱人了。   蒋忻虽然如此行事,可是他性格脾气作风,都是堂堂的男儿,没有一点扭捏之处。跟女子并不一样!   从长白山回来,蒋忻又开始张罗起来新居的事情。   徐久照心中不安,拦了几次,蒋忻反而露出不解而受伤的神色。   这让徐久照没办法,当知道一个人喜欢自己的时候,不自觉的对这个人的容忍度就提高了很多,也更不忍心。   就在这种心思纠结当中,邹衡新跟徐久照的作品联展开展时间到来了。      第64章      文艺界的人士对于这次邹衡新的展览还是挺重视的,也有报纸和杂志的记者提前打听举办展览的位置。   原本邹衡新是想要把这次展览举办在邯郸,但是考虑到运输那些瓷器的成本,还是在郑州本地联系了一个展厅。   高大全帮了不少的忙,张文钊也跟着跑前跑后,到后来徐久照也忙的脚不沾地,连蒋忻赖在他家里不走都顾不上。   开展当天不只是本地的新闻采访车,连主管方面的政府领导也做了发言,给足了邹衡新面子。   邹衡新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自然是没有少跟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不过他自己精力不够,徐久照也还年少,就毫不客气的把二徒弟给揪了过来支应。   甚至就连远在国外的三徒弟也给召唤了回来专门给撑场面。   这还是徐久照第一次见到三师兄吴淼。三师兄十分的时髦,有着时尚之都的花美男的气质,他三十来岁,唇上修着精致的小胡子,很得徐久照的眼缘。   只不过这番风流姿态在蒋忻眼里就完全成了衣冠禽兽的代表。   吴淼的职业跟唐小乙一样,都是艺术经纪人。不过人家混欧美圈,自然而然的就沾染了那边的风气。   就见他抱着小师弟的肩膀,滔滔不绝的讲述花都美女二三事,蒋忻恨不能冲上去把吴淼撕开。   唐小乙眼见这边要上演血案,赶紧以学习经验为名挂着笑脸挤了进去。   蒋忻呼哧呼哧的平息胸口的怒火,感觉就跟一头公牛在决斗前期一般不好惹。   徐久照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没神经,这个时候当然是能明白蒋忻的不痛快,赶紧拽着他走到另外一个展厅去了。   “你还小呢,才刚成年,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蒋忻愠怒的说道。   “呵呵,三师兄也是想要让我开开眼界吧。”徐久照走在他一边,避重就轻的说道。   “这种眼界不开也罢,自己花心不算还要带坏你。”蒋忻不快的说道。   他自己最是不喜欢这种花花公子类型,换女伴比换衣服还要勤快,还美其名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就是个祸害。   “这次回来三师兄也没多好过,所有人都逼着他早日结婚呢。三师兄心中烦闷,这才拉着我说话。”徐久照摇头苦笑,还好原身不知身世,没有家累,要不然将来他也免不得被逼结婚。   到时候……阿忻想来会更伤心吧?徐久照不自觉的看着蒋忻英俊的侧脸。   俩人走到了旁边的展厅里,这次展览是师徒两个的联合展览,总共展品有五十多件,其中邹衡新自己的十几件,其余的都是徐久照的。   这还是徐久照发觉邹衡新打算他制作多少就往上展览多少,赶紧淘汰了一部分不是很满意的作品,才最终留下这些。   邹衡新在开幕之后只待了一上午就回去了,徐久照则一直留在这里。   当天上午的采访徐久照只是露了个脸说了不到五句话,其他的记者全都是冲着邹衡新去的。不过徐久照也不在意,正好可以省去这些应酬麻烦。   会场上来了很多邹衡新的老友和支持者,邹衡新正式把徐久照作为关门弟子推了出去。   邹衡新的作品一直很有市场,追捧者大多数都是国内第一代的富豪,这些人最年轻的也有五十来岁,最是喜欢这种能够体现传统工艺美感的作品。   邹衡新很善于在瓷胎上画小写意,他非常擅长画雄鸡。雄鸡在国画当中的含义又是很好的动物,可以做画作材料的搭配非常的多。   他的画作线条流畅,笔墨舒展,浓淡适宜,雄鸡还有其他的小动物或者是植物栩栩如生,妙趣横生。   况且这次还是用柴窑烧出来的作品,极为稀少珍贵,几个狂热粉丝挣的面红耳赤,价格一下子飚上了60多万,刷新了邹衡新作品的纪录。   这些一代富豪们都是不差钱的住,抢完了新作又开始抢之前邹衡新自己留着没舍得卖的作品。   相比较之下放着徐久照作品的展厅就有些冷清了。   不过徐久照不是很在意,这才是他第一次展览自己的作品,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的作品不差,迟早也会有人欣赏的。   而这会儿走到这边的展厅,也不用等迟早,就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围在徐久照的作品展台跟前看。   “看这件作品的釉色,青中泛紫,线条流畅,画面活泼不呆板,很典型的明青花特征。”   “器型端庄,构图舒朗,画工细致,难得的佳作上品。”   “这种画面故事表达的方法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很古典,也很经典。”   “不错啊,相当不错,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烧不出来这种品相的瓷器。”   几个老头品头论足,虽然都是夸奖的话,听得徐久照却是胆战心惊。这些老家伙,眼睛实在太毒辣了。   这几个上岁数的老人是居住在本地的一个艺术协会的朋友,结伴来看稀罕的。其中有一个是之前来参加过开幕的邹衡新老友,当时他就看中了徐久照的一件作品,不过当时不好意思买,这会也是撺掇了朋友们给他参谋参谋。   徐久照和蒋忻走到跟前一看,几个老人围着的正是那一件青花仙人故事图葫芦瓶。   这件作品可以说是徐久照这一批次的作品当中最出众的一件,另外一件就是经过二次入窑烧造的青花五彩鱼藻纹罐。不过那件五彩鱼藻纹罐蒋忻说他喜欢,给私下扣下了。   蒋忻抱着不撒手,非要说他买下了,当时徐久照都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说不清道不明——近乎是一种无奈的妥协退让的答应了。   “说是邹衡新的关门弟子烧的,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其中一个有点驼背的老头说道。   “要说是带了几十年的老徒弟烧的还有点可能,可是新入门的徒弟不过刚成年。嘿,这里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说道。”另外一个带着花镜的也这么说。   “瞎说什么?!老邹可不是那样的人!”邹衡新的老友吹胡子瞪眼,“这徒弟还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天才着呢。老邹要不是看人家天赋出众,这一把年纪了谁不愿意享清福。”   “你看看,不过是说说,这还急眼了。”驼背的人摆手,说道:“你不是喜欢吗,喜欢就带回去,反正咱们也老了,留着钱干嘛。”   邹衡新那老友纠结的拧着眉毛:“我出价18万,这个展厅的作品是吴淼那小子负责的。那小子一贯油嘴滑舌,也没有给我一个准信,谁知道18万能不能拿下。”   “18万不低了,不过是一个刚刚出道的毛孩子,这价钱够他高兴了。”戴老花镜的抱着胳膊说道。   蒋忻眉毛皱了皱,拉着徐久照悄悄的走到一边去:“这几个老头太没眼光了!”   徐久照拍拍他的胳膊,好脾气的说道:“不值得为这个生气,既然他们认为不值得出高价,那么最后失之交臂也怪不得别人。”   吴淼别看让蒋忻挺看不上眼的,专业素养却是相当高的,艺术品经纪人做的也非常的称职。   他基本上看了一圈,就能给徐久照一个标准的市场估价。   这件青花仙人故事图葫芦瓶能卖差不多30万元,这还是受限于徐久照的资历和年纪,只能这个价格。   吴淼给徐久照打了包票,如果展览上卖不到这个价格,吴淼负责把这件葫芦瓶给卖出去,而且一分钱的佣金也不抽。   “别担心。”蒋忻摸了摸徐久照的头发,“你老师的那些粉丝们眼光都很不差,至少能够解决掉大半的展品。”   那些一代富豪们抢完了邹衡新的作品,也可有可无的往这边走,等到看到徐久照的作品的时候,不说惊为天人,受到的震撼也是不小的。   除却那件青花葫芦瓶之外,其他的有七件五彩作品,二十二件青花作品,五件斗彩。   每一件都很精致漂亮,符合人们对于瓷器的审美要求。   总之一句话,就是那种一眼就能吸引人的作品。   “这是高仿的作品?”一人迟疑的问道,毕竟这人只是喜欢瓷器,跟收藏爱好古瓷还不太一样。   “不是,这些只能说是风格类似。”另外一个对古瓷有些研究的富豪低头细细的看瓷器上的图案,“这些图案都是从没见过的,不过风格确实一脉相承。”   “唔,这么说来,也算是推陈出新。”那人点点头。   “你来看这件蔓草斗彩纹瓶,我见过类似的,不过器型跟这件不太一样。还有这蔓草纹路,也有些变化。”那富豪满眼的喜爱,之前见过的那只蔓草纹瓶只是在博物馆里,而现在眼前摆的这一只毫不逊色,买回家摆着也很有气派。   暗暗打定了注意,富豪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展厅。   “这件缠竹叶灵芝花果八宝纹云龙水钟,好像我小的时候在我老家见过那一件……”一个脑袋谢顶的大肚子男人眼睛眯着回想,“那可是我爷爷的宝贝,说是明朝时候的古董。我看这件也不错,买回去做个念想也很好。”   邹衡新的关门弟子还这么年轻就有这般手艺,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些人单纯的除了喜欢之外,也难免的有些投资心理。   展览时间过半,近乎有三分之二的展品都有了买家,就等展览结束之后就可以进行交易。   在吴淼的协助之下,徐久照的作品就没有下了10万的,基本上都维持在《春江水暖》的价位上。   吴淼摇头叹息:“这些本来都能价值更高,只可惜小师弟你出道时间太短,又没有获得过什么正经的奖项。我就算再能说会道也抬不起价格来啊。”   徐久照算了算这次的收获,很是心满意足:“我还年轻,不着急,慢慢来。”   吴淼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剩下的那些你就交给我吧,我在欧洲有渠道。”   徐久照愣了一下,迟疑的点点头:“好,那就拜托三师兄了。”   吴淼笑的志得意满,最主要的是那件青花葫芦瓶,他已经找好了买家。欧美富豪们对于精美瓷器的热情丝毫不亚于国内的这些土豪们。   徐久照的处女展,可以说是相当成功,毫不客气的说是名利双收也不为过。展览上的成交量也是衡量一次展览成不成功的重要指标,然而这个数据还没能让几个人高兴几天,许久没吭声的马秀山又出来蹦跶了。      第65章      每次马秀山发言总是离不开期刊杂志《今日艺术》,这次也一样大篇幅的刊登了他的高见。   这次的攻击目标还是邹衡新,只不过却借着徐久照的作品来说事。因为这次徐久照的作品全部都是明朝时期的典型器型和图案,很明显跟邹衡新不是一个类型。马秀山就指责徐久照生搬硬套明代的那一套,硬是把高仿之作,充作是自己的作品。并说这样蒙骗世人眼睛的无耻行为,全行业都应该进行抵制。   “‘……很遗憾的看到,我们这个圈子出现这种沽名钓誉的行为。我不得不说,这是毫无进步的,是一种艺术的倒退,让人痛心疾首!’”高大全脸色铁青的把杂志摔到桌子上,“全都是胡说八道!”   只要看了这份颠倒是非的杂志,徐久照的这些亲友没有几个不生气的。   邹衡新也很生气,不过还算是冷静:“他这也只是大放厥词,只要是看过这次展览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吴淼歪歪的斜倚在一边说:“这可不一定,有些富商在展厅里边还问我这些是不是高仿作品呢。”   徐久照苦笑一声说道:“虽然都是新作,不过还是不脱明代的痕迹,说是仿作也不为过。”   现在徐久照有点后悔为了赚钱而把这一批做成明代的典型器型了。虽然这是他最拿手,也都是自己创作的,可是太符合过去,一点现代元素也没有,也难怪马秀山抓住这一点不放。   “怎么能这么说呢。”吴淼坐到他的旁边拍他的脑袋:“你这个叫复古,知道吗?仿作完全是说不上的。只要是具备一定古瓷知识的就一定能够知道,这些全都是小师弟呕心沥血创造出来。什么仿的,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的胡说。”   徐久照心情沉重的摇头,缓缓说道:“世人多愚昧,人云亦云。本来没有的事情,说的多了,就成了事实。”   吴淼嘴巴张了张,无奈的闭上了。事实上就是如此,连去看展览的人里边都找不出几个具有相关知识的。真能当场看出来的没几个,还不都是现场宣传知道的。   高大全脸上带着愤怒说道:“看这份杂志的人是小众,并不会传到普通老百姓之间,但是就只在这些人中间抹黑小徐,也足够澄清好几年。这心思真是太恶毒的了。”   “显然既老师之后,我也被马秀山看不顺眼了。”徐久照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坐在一边的冯忠宝焦急,“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抹黑,我们什么都不做吧?”   吴淼想了想说道:“总之不能跟他正面打对台。如果咱们也找一份杂志写篇文章澄清反驳,他还是会死咬着不放,反倒正中他的下怀。两面僵持这件事情闹大了,他没事,吃亏的还是小师弟。”   高大全搓了搓手:“打嘴仗算不得本事,有种让他来较量较量手艺。马秀山这个怂货,这些年就知道嘴上唧唧歪歪,手里边一点能耐也没有。”   邹衡新靠着沙发说道:“他这些年经营的人脉很多,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钻营。首先这件事情要控制在《今日艺术》上不要让他扩散到别的媒体上边,像是那些网络上也都要注意。”   吴淼站起身说道:“好的,老师。我这就给二师兄打电话,让他打打招呼。”他掏出手机走了出去。   邹衡新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这么让马秀山来回折腾。他不就是仗着校长还有美协会长的身份,如果能想方设法找到他的错处把他从职位上拉下来,他也就折腾不起来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心情低落,不怎么说话的关门弟子:“久照,这件事情你可别忘心里去。你就安安心心学习,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好了。”   他嘴巴上这么安慰,却也知道,受到了这种毁谤,怎么可能心里平静。   徐久照却冷静的站起身说道:“老师安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必不会让这种小人得逞。”   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屋,喵爷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   “抱歉我回来晚了,饿坏了吧。”徐久照蹲下摸了摸喵爷毛乎乎的脑袋。   “喵——”喵爷鞭子一样硬硬的尾巴在徐久照的手腕上甩了一下。   徐久照给喵爷的御用食盆里边倒上猫粮,又开了一个猫罐头(今天是食用猫罐头的日子),拨出了三分之一的量。   喵爷早就饿了,立刻埋头吃了起来。   徐久照把猫罐头盖好,收了起来。自己则躺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徐久照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沉闷烦躁的心情不知不觉散了很多。   “喂,阿忻。”徐久照靠着靠枕往上拱了拱。   “久照,你没事吧?”蒋忻的声音从电话里边传出来跟平常有一点点不一样,不过那浓浓的关心却还是毫不遮掩的从声线当中表露出来。   “嗯,还好……”徐久照轻哼一声,嘴角勾了起来,“你已经知道啦?消息真灵通。是唐小乙告诉你的么?”   他声音里的疲惫听得蒋忻心揪,蒋忻懊恼道:“唔,我让他多留意展览的消息。哎~我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国走不开。”   徐久照低沉的笑了一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赶飞机回来啊,就这么一点小事。”   蒋忻心虚,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会的。对了,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邹老怎么说的。”   徐久照翻了个身,把今天老师还有吴淼的话都叙说了一遍。   那头蒋忻沉稳的说道:“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不能把影响扩大。马秀山老皮老脸的不怕,你要是沾上了一身骚以后可就不好洗了。”   徐久照苦笑一声:“问题是我现在的名声也没能好听到哪里去。”   蒋忻柔声说道:“不用太在意,关注《今日艺术》的人多半认识邹老,知道他的为人。也清楚马秀山跟邹老不对付,他话里都是水分不足为虑。”徐久照叹息一声,蒋忻顿了顿,轻声道:“心里很不舒服?”   徐久照说:“我不是因为马秀山这颠倒是非的污蔑心里不舒服,而是马秀山说的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实。他说的对,我现在的作品风格确实摆脱不了明代的风格,可以说我现在已经是处在创作瓶颈,一直吃老本的状态。”   要是一般人听徐久照的话,都要笑了。这是要多自大,才能在满打满算学习烧瓷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就陷入了瓶颈。   可是蒋忻不是那么考虑的,他体贴的认为这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徐久照是从高仿瓷接触的烧瓷,才会有这种困扰。   “陶瓷工艺分为现代陶艺和传统陶艺,你擅长的是传统陶艺,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跟人比较长处。传统陶艺跟现代陶艺并不是同一个艺术范畴,这是两种艺术分类啊。就好像你同样不能要求古典画派的画家去画印象主义画作一样,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   徐久照并不明白什么古典啊印象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大概推测那就好像是写意和工笔白描一般的不同?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徐久照抓了抓头发,坐了起来。因为动作有点大,靠垫从床上滚了下去,忙着进食的喵爷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我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创造出新的东西。”徐久照肩膀垂下来:“这几百年来窑师们把路都走了,从釉色、器型、瓷泥配方都发展到了极致,我根本就无从下手了。”   蒋忻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艺术创作这种东西要有灵感还要有机遇,甚至还要经过不断的思考推敲。你这样烦恼是没有帮助的。”   徐久照也知道,可是心里就是一阵急躁压力。如果没有马秀山这一出,他还没有那般焦急,可以慢慢的来。   他之前有雄心,既然还阳到现代,自然能够创造出来比以前更好更出色的瓷器。那是不知天高地厚才能有这般的雄心,而这段时间跟随邹老的学习,越来越让他觉得自己欠缺的太多,束手束脚。   他甚至有点害怕去尝试新的东西,唯恐丢掉之前的成绩骄傲,让人失望,让自己失望。   蒋忻开口说道:“你不是说要寻找可能已经绝迹的植物灰来配新的青花料吗?那个最近做的怎么样了?”   徐久照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他想了想说道:“没有找到,不过我最近在收集各种植物,烧成灰搭配新的青花配方,没准哪天运气好能烧出好颜色来。”   蒋忻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你这个就叫做创新。新配方,新青花,这些新东西都属于创新的范围。你不要觉得只是器型、图案、釉色什么的才能算作是创新。”   徐久照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怎么能算,这些都是从古方找出来的,说是还原还可以。”   蒋忻反问道:“你能做到跟原方一模一样?你自己不也是说过,这当中的比例还有材料都有变动,是你自己尝试出来的吗?”   徐久照一直把那配方当做老方子,浑然把自己不断微调的过程给忽略了。   “……嗯,是我尝试出来的。”徐久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说道。   “这不就是了么,你一直在做这件事情,只不过是时机还没到。别急躁,迟早有一天你能创造出来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瓷器。”   “喵呜——”喵爷吃完了食盆里的食物,舔着嘴巴走了过来,坐在徐久照的腿边开始舔舔舔。   徐久照揉了揉喵爷的爪子,被它一把不客气的拍开。   “嗯,迟早有一天我可以的。”徐久照心里终于轻松了起来。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徐久照突然说道:“对了,上次全国联展马秀山从中作梗的时候,你是找的什么人帮忙的?能不能把那个人借给我?”   “是唐小乙,你借他干什么?”   徐久照目光闪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马秀山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不回报一番岂不是太失礼了?”      第66章      蒋忻让唐小乙全力配合徐久照,徐久照虽然并不了解怎么去对付一个现代社会的校长。不过凭借着自己过去的经验,一位文人似的人物对于名声总是十分看重的。   徐久照觉得马秀山做事这么张狂,一定不可能一点把柄也没有。   徐久照并没有目标,只是让唐小乙请人收集马秀山私下里的情况,就算是有一点点污迹,也足够了。   做了这件事情也只是后手,而对眼前的情况却是没有帮助的。   徐久照第二天去了韵文瓷器厂的工作间,带着冯忠宝边做边教。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必要,徐久照极少说话,弄得冯忠宝战战兢兢。   过了午休,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徐久照就去了张文钊的办公室。   “久照啊,你有事?”张文钊看到他来自己的办公室挺稀奇的。   “张厂长,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说。”徐久照神情郑重的说道。   “啊,你坐。”张文钊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徐久照刚刚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就对张文钊说:“张厂长,恐怕我不得不失约,提前一年的时间请辞了。”   果然。张文钊脸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怎么这么突然?”   他这个小作坊,迟早留不住徐久照这尊大佛,可是他没料到这个时间来的会这么快。当然他也没能料到只是一次展览,徐久照就在陶艺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然,目前这个轰动不是正面的。   徐久照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缓缓的说道:“张厂长,想必您也知道马秀山在杂志上说我用高仿充作自己作品,污蔑我老师欺世盗名的事情了吧。”   张文钊的脸色正了起来,他直起身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久照,你也别太生气,马秀山那个人纯粹是颠倒是非黑白,是站不住脚的。迟早人们会知道谁是谁非。”   徐久照扯了一下嘴角:“一旦人们的认识根深蒂固,到时候在改变就晚了。我现在虽然还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但是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张文钊见徐久照态度坚决,就说道:“那你也没有必要辞职。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价,跟你签的两年合同你太吃亏了。其实合同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工资也可以调整……”   徐久照摇头说道:“张厂长,现在不是合同也不是工资的问题。而是我觉得我应该找一个地方进修,学习一些更现代化的元素。”   张文钊想了一下说道:“那好吧……”他最近一直忙着办展览馆的事情,对于瓷器厂这边管理的并不多,订单也少,并不一定非要留下徐久照。   徐久照露出了一个笑说道:“高师傅身体很好,还能干几年。忠宝跟着我,进步也很快。等高师傅退休,忠宝也正好能够接手。”   张文钊心头一松,说道:“忠宝这孩子就拜托你调教了。”   冯忠宝私下里也跟他说过现在徐久照教他的事情,最近几窑的作品也越来越好,想来不出几年就可以挑大梁。这才是张文钊甘心放走徐久照的最终原因。   现在张文钊关心的就只剩下一件事情:“那你打算上哪里去进修?”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打算先去上海看看。”   这是他昨天晚上跟蒋忻商量过的,就算是他心态轻松下来了,也觉得自己不能再总是拘在这个小地方。他应该跟更多的人交流,接触到更加新鲜的事物。   蒋忻知道他有出来看看的打算,就极力邀请他到上海去。   相比郑州,上海确实更加的发达,资讯快。有更多的年轻艺术家们聚集在那里进行学习和艺术创作。也许在那里,徐久照能够寻找到灵感。   这次办展览,徐久照赚了一百多万,再加上张文钊给他的提成,很是不少。拿到钱,徐久照第一时间先还了吴久利,剩下的钱他本来打算买房子,后来想想他以后又不一定会定居在封窑镇,就先存了起来。   现在打算去上海了,这些钱不够他在上海买一套房子,但是租一个地方不小的套间还是够的。   等谈完了事情,徐久照就回了工作间,令他意外的是,除了高师傅和冯忠宝,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在等他。   一个二十多岁,身材婀娜,头发挽在一旁的女性。   “久照!”冯忠宝满脸八卦的冲徐久照挤眉弄眼,“有位女士找你。”   徐久照眉毛蹙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这位容貌姣好,气质温婉的女子:“你是?”   “徐先生,你好。我叫做齐嫣。”齐嫣温柔的一笑,伸出纤细白嫩的右手。   徐久照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用指尖握了一下:“你好,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听说徐先生您的仿古瓷烧的特别好,所以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齐嫣挽了挽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一举一动都透着现代极为难得的大家闺秀气质。   齐嫣低头打开携带的挎包,随着她的动作,耳边的一缕头发滑动了下来,衬着她秀美的侧脸格外的美丽动人。   冯忠宝张大嘴巴露出一脸花痴像,真是一个美人啊。   徐久照也被这位美女震慑了一下,主要是现在难得看见这么古典的淑女,非常符合他那个时候的审美。不过徐久照的意志坚定,比冯忠宝可强多,脸上基本上没什么表情。   齐嫣拿出来了一张五寸的照片,她把照片递给徐久照,说:“我家里原本有一对正德年间的青花凤穿花纹绣墩,后来因故损毁了其中的一只。我家祖父为此一直郁郁不乐。”   徐久照眉毛一挑,接过照片。这张照片上正是一只正德年间的青花绣墩。   齐嫣黛眉轻蹙,显得分外惹人怜爱,恨不得能主动去替她分忧解难。   她说:“这些年来,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也曾经找高手进行过仿制,但是成效不佳,仿出来的总是差那么一两分。”   徐久照听到这里隐约明白了,他不动神色的看着齐嫣。   齐嫣恳求的说道:“这次来找徐先生就是想请徐先生帮忙仿制一只一模一样的。”   徐久照看了看坐在一边滋溜滋溜喝茶的高大全,说:“我年轻学浅,高仿这种事情恐怕你找错人了。”   齐嫣随着他的眼睛向高大全看过去,随后脸颊一红,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和羞窘的眼神:“那个……高师傅之前的作品我们也曾经看过,恐怕在图纹勾勒上没有徐先生您来的灵活生动。”   高大全放下茶杯,心平气和的说道:“这点说的倒是,别的方面嘛老朽自认不输任何人,只是在图纹的勾勒上边手上总是显得生硬一点。”   高大全虽然也是高仿高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短板,还没有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徐久照眉毛拧了一下,说道:“不是我不答应你,高仿并不是我的强项,恐怕做不到一模一样。”   齐嫣表情更加的诚恳了,她祈求道:“这些年来,也只有徐先生您的作品风格类似了,只请你试一试。当然,不会白白浪费您的时间和功夫,我家会奉上丰厚的报酬。”   齐嫣是个美女,恳请起来几乎没人能够忍心拒绝,没看见连一贯说话硬声硬气的高大全都显得软了两分。   冯忠宝也在一旁说道:“久照,要不然你就试一试?有酬劳干嘛不做。”   齐嫣趁机说道:“要是事成,还另有答谢送上。”   徐久照考虑了一下,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绣墩虽然要花费一些功夫,却并不是很难。而且要去上海,他总觉得钱会不够用,赚点外快保障跟多一些。   “好吧。”徐久照点了点头。   冯忠宝为能跟如此美女多相处一段时间而喜笑颜开,齐嫣也抿着唇露出了一个笑脸。   徐久照虽然已经跟张文钊请辞,不过离职手续还没有办,齐嫣的这个订单就直接走韵文的程序,虽然算是徐久照的私活,韵文瓷器厂却是要抽两成的。   这样也好,毕竟徐久照就算是独立出去了,也没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有这种高仿必须要用到的柴窑,他也没地方再去找一座。只不过因为因为这个订单,徐久照推后了搬家的时间,让因为蒋忻不在帮他搬家的唐小乙纳闷不已。   唐小乙找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位穿着入时漂亮的长发女性跟徐久照交谈,俩人言笑晏晏,非常亲密的样子。   这让唐小乙心里咯噔一下子。   不会吧!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徐久照竟然就移情别恋了?!唐小乙如临大敌,仇视的盯着长发挽在一旁的美女。   也不对,蒋忻是单相思,跟徐久照俩人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移情别恋什么的根本就无从说起。   唐小乙愤慨的心思淡去,随后而起的就是焦灼和担忧——为自己的朋友。   他知道蒋忻的心思有多么细和敏感,他对徐久照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根本就不可能收回来。作为蒋忻的朋友,唐小乙自然是希望他的感情能够开花结果,他才没有蒋忻那种百转心思,纠结什么直男不直男的问题。   “小乙哥。”徐久照停下手里的动作,奇怪的看着一脸阴沉的站在工作室门口的男人。   唐小乙平常总是表现的很开朗活泼,今天这个样子十分的少见。   唐小乙脸色稍缓,却还是板着:“久照,你出来一下。”   徐久照站起身,站在他身边的齐嫣往后退了一下,徐久照差点撞到她,这才发觉齐嫣站的离他太近了。   徐久照内心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老观念,他不自在的说道:“对不起。”   齐嫣脸色更是不好意思:“没,是我看的太专注,不小心离太近了。”   俩人的表现在唐小乙的眼中,就更是一种情窦初开,互相腼腆的表现。这让唐小乙的脸色更黑了。   徐久照洗了下手,擦了擦,然后跟唐小乙离开工作室,走到一个角落,唐小乙沉不住气的劈头就说:“你跟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你喜欢她吗?你这样,要是让阿忻知道,他该多伤心啊!”   徐久照本来一头雾水,在听到唐小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时一片空白。      第67章      徐久照嘴角抽了一下,想要假装听不懂,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蒋忻的感情会这么直白的被别人在他跟前揭破。   “什么那个女的,她叫齐嫣,只不过是来定制一件高仿绣墩的顾客。”徐久照避重就轻的说道。   唐小乙气急败坏:“你还向着她说话。你真的对她有意思啊?阿忻这才离开几天的功夫,你就跟别的女的好上了?”   徐久照无奈又带着点生气的说道:“我对那位小姐并没有遐思,你误会了!并不是我故意向着她说话,这位小姐是我的客人,你这样说,我倒是罢了,让齐小姐闺誉受损,我可担待不起。”   徐久照说话文绉绉的,幸亏唐小乙是艺术品经纪人,古风古韵也是练过的,才毫无障碍的理解了。   唐小乙没心思去想徐久照说话古怪的问题,只是抓着他话语当中的重点:“真不是那个意思?”   徐久照被他追着这么确认,不由的想起唐小乙也是知道蒋忻感情的事情,耳根开始发热,眼神躲闪:“真不是!”   他说的肯定,唐小乙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看,勉强相信了。   “那什么……”冲动过去,唐小乙后知后觉的发觉他似乎一不小心透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反正都说了(还说了不止一次),唐小乙干脆豁出去了:“你知道吧?阿忻他……喜欢你的事情?”   徐久照没能忍住,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唐小乙让他的表情弄得也难为情起来:“咳咳~我知道我有点多管闲事,不过阿忻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他伤心。我刚才口气不好,抱歉。”   徐久照深吸口气,极力控制脸上的表情:“没、没事,都是误会。”   唐小乙松口气,然后看了看徐久照的表情:“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徐久照刚才太过震惊,这会想着掩饰已经晚了。   唐小乙小心的看着徐久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讨厌阿忻吧?有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试试看?”   徐久照脸上的烧褪下去了一些,他皱眉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况且……我虽然没有想过跟女性成亲,却也没有打算找一个男人。”   唐小乙失望,不过想想蒋忻自己本来就没报多大的期望,就强迫自己不要再过分的多管闲事。万一他说太多,让徐久照直接去拒绝跟蒋忻往来就惨了。   “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阿忻的感情,就尽量少刺激他。这是作为他的朋友的请求,他已经很忍耐了,挺不好过。”唐小乙认真的说道:“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子,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女的,千万别在阿忻跟前也那么亲近。他会伤心的。”   徐久照心里不好受,为了蒋忻暗地里的独自忍耐:“我会假装没有发觉,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请你不要把我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告诉阿忻。还有,那位齐小姐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那只绣墩,并没有任何亲近的行为。”他强调道。   唐小乙点头说:“你说是就是。什么时候搬家?我去给准备车,你的东西多不多?”   徐久照说:“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些书籍和衣物还有喵爷的东西。家具都是二手,不要也罢。因为接了这个单子,所以要推后一段时间,大概要一个星期之后。”   唐小乙想了想,说:“那行,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地方已经给你找好了。”   又说了会话,唐小乙走了之后,徐久照回到了工作间,齐嫣看见他就露出了一个微笑。   徐久照开口说道:“齐小姐,如果可以,还是请你把实物带过来让我看看。只是这么一点一点的调整,花费的时间太多。”   自古以来仿古瓷层出不穷,到了现代仿古瓷更是有低中高三种。最低等的,是根据特征传说臆造,这样的仿古瓷一般制作粗糙,非常容易辨别;中等的则是通过照片来仿,虽然很相像,不过还是有细微差距;而高仿则就是徐久照生前所做的那样,对照着实物来仿,差不多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齐嫣逗留在工作间也都是为了这件绣墩仿作,刚才唐小乙看到俩人交谈也都是在讨论数据。   齐嫣眨眨眼,想了一下,说:“徐先生的技术我们很是看重,对于这次能够成功制作出来相像的仿作把握也比较大。既然徐先生这么说,我就回家一趟,把那件绣墩带来。”   徐久照点点头,说:“还是比照实物更加的方便。虽然齐小姐对这件青花绣墩的数据掌握之熟练让人惊叹,不过您也不能总是待在工作间里边,这里脏乱不堪实在不是待客的环境。而且这间工作间毕竟不只是我一个人使用,影响到其他人也不美。”   尤其是冯忠宝,如果他这会儿在工作间,肯定会极力反对,美人虽然会分散精力,可是看看也很好嘛。   齐嫣无奈,徐久照把话都说到这地步,其实就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不明白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转变。   齐嫣只好说道:“那就拜托徐先生多多费心了。”   徐久照陷入工作状态就会很专心,之前也没有注意影响。既然齐嫣在这里会引起别人误会,干脆连这个机会也不要给。   徐久照抬手拂过放在工作桌上的照片还有写满数据的纸张。这张纸上边的数据都是根据齐嫣复述写下来的,有绣墩的长宽高等各种数字,还有绣墩上边的纹路图案。   有这些东西徐久照自信能够烧造出差不多,有没有那件绣墩都无所谓,不过如果有实物在眼前,自然更好。   既然说了要等实物,徐久照就没在费工夫,他盯着照片上的图案若有所思。   唐小乙找的人效率很快,马秀山明面上的一些资料和他最近的动向都发了过来。   徐久照面无表情的用手指在照片上的图案上敲了敲,他有个隐约的念头,应该能够反击马秀山污蔑他的言论,也能够更快更迅速的为自己正名。   又细细的推敲了一番,徐久照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能性很高。他就站起身走到一边的瓷泥池里选了一大块,反复的按揉之后,把泥坯放在了拉坯机上。   度过了午休冯忠宝兴冲冲的跑回来,却发现美人不在了。   “齐小姐呢?”冯忠宝惊诧。   “我让她回去了。”徐久照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回来正好,过来帮我擦擦汗。”   徐久照自己一个人又是转动拉坯机,又要拉坯,忙出了一身的大汗。他满手的泥水,汗水滴落下来都没办法擦。   “她怎么就走了呢?”冯忠宝泄气,拖着脚步走过去拿起徐久照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汗。   “怎么就不走了?”徐久照斜睨了他一眼,“她在这里你总是分心,手里的活有一下没一下,你还不如不干,歇着算了。”   “嘿嘿。”冯忠宝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讨好冲着徐久照笑:“我帮你拉坯。”   徐久照教导他的方式并不算严厉,可是冯忠宝现在却越来越不敢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的跟他相处。   冯忠宝手里转动拉坯机,这才注意到徐久照是站着的,再一看坯体——   “这么大?!”冯忠宝惊讶。   这个坯体可以说的上是大器型了,足足有50厘米高。而且也不是绣墩,反而是一个撇口、束长颈,丰肩,长腹下收的萝卜瓶。   “怎么不是绣墩?”冯忠宝糊涂了。   “嗯,绣墩还要等实物,我就趁这段时间准备一下,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让马秀山好看。”徐久照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沉凝的说道。   冯忠宝看了看徐久照面无表情的样子,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他这个脾气挺沉稳的小老师也不是一个好惹的。   之后的两天,去而复返的齐嫣带来了那只绣墩,徐久照观摩了一天的时间,就让齐嫣把那只绣墩带走了。   一周后,徐久照忙忙碌碌的完成了两件瓷胎成品,剩下的就要等烧了。   因为韵文这边最近没有开窑计划,还要再等几天,徐久照就先去忙搬家的事情,烧窑的事情就交给了冯忠宝。   “我先去那边安顿,等生活安定下来,你有时间就过去。”徐久照对冯忠宝说。   “我就这么走?没事吧?”冯忠宝不安的说道。   “你平常胆子不是挺大的?怎么这会儿想起担心害怕。”徐久照好笑的看他。   冯忠宝咧了咧嘴:“迟到早退跟旷工不一样啊。”他再怎么是张文钊的外甥,那也是不敢闹出圈的,要不然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这个舅舅。   “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跟张厂长说,他会给你批假期的。”这都是之前商量好了的,等再过个一年,徐久照那边有地方了,让冯忠宝也过去“进修进修”。   行李什么的并不多,唐小乙找人一趟车就给拉走了。徐久照带着喵爷坐火车,因为要办理宠物托运的手续,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唐小乙到出站口接上徐久照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东西我都给你放到租的房子里了。因为你说要能当工作室的,所以居家条件不是很好,只有一点不错,就是够大。”唐小乙边开车边说道。   “谢谢你,小乙哥。”徐久照真诚的道了一声谢,如果没有唐小乙的帮忙,他绝对不会这么利索的就办好找房子搬家。   唐小乙看着后视镜笑了一下:“不客气,这都阿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听到蒋忻的名字,徐久照心里一跳,忍不住问:“他还在国外?很忙吗?”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他们打电话见面的时候不觉得距离远。可是等到蒋忻因为投资公司的海外拓展去了国外,忙的昏天黑地,连跟徐久照讲电话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徐久照第一次这么深刻的体会到了想念蒋忻的感觉。   唐小乙笑:“想他啦?让阿忻知道肯定特高兴。”   徐久照让他笑的耳根发热:“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般的思念友人,让唐小乙误会不好。   唐小乙知道徐久照面嫩,也不敢过分的调侃,就说:“他还有得忙呢,怎么也还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够回来。”   徐久照失落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服用了药物精神不振,睡在猫笼里的喵爷,不再说话。   唐小乙给徐久照找的是一个位于上海城市周边地区房子,说是周边距离城区开车不过半个小时的距离。唐小乙为了找到这个地方可是大费苦心,因为这里距离蒋忻的那间公寓只有45分钟的车程!      第68章      这里是一个汇聚众多画家雕塑家陶艺家xx家……自然而然形成的一个“艺术村”。因为距离城区的距离合适,房租便宜,环境清静,这些收入低微的艺术家们就都跑到这里来租房子,后来慢慢的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村落”。   唐小乙给徐久照找的是一间仓库改装成住房的大房子,这边很多这种类型的房子。房间很高,里边经过改装,基本的生活设施都有。仓库内修建了屋中楼,屋内有一个楼梯通往二层。   唐小乙指着楼梯说道:“从那边上去就是睡觉的地方,一楼就是客厅工作间厨房。”   房间里边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倒是徐久照工作的时候需要的工具都很齐全。一层空间很大,除了二层低下有一个卫生间和半个厨房镶嵌在里边之外,整个一层可以说都是工作间的范围。   蒋忻当然不会让唐小乙给他准备手动的落后的工具,徐久照终于可以用上电气化的设备了,真是可喜可贺。   徐久照摸了摸崭新的电动拉坯机,又看了看筛料缸、储泥池等等一系列齐全的设备,心情不错。   徐久照把喵爷从猫笼里边抱出来放在沙发上,摸了摸它的脑袋,问清楚了喵爷的猫粮放在厨房的储物柜里,就拿出它的御用食盆给倒满了猫粮。   药效还没过,徐久照不确定喵爷半夜会不会醒来。晚上还是把他抱到床上去睡好了,他想。   因为有唐小乙的安排和帮助,这次搬家徐久照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忙乱和疲惫,只是休息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可以直接进入正常的日常生活当中。   怕喵爷跑丢,每次出门徐久照都会小心的锁好门窗。好在徐久照的新家是一个地方非常宽敞的地方,足够喵爷窜来窜去的活动。   唐小乙只是给他准备了一些器具,可是一些用来塑造瓷胎的小东西还没有,徐久照只得自己去购买。他之前打听过,就前往专门的市场购买了瓷泥釉料等等陶艺相关的材料。   上海是个大城市,这里几乎有着所有材料,倒是让徐久照方便不少。   外出期间也几次碰到周边的邻居,一来二去,徐久照慢慢的跟居住在这一片的人们混了一个脸熟。   这个区域不光是有没有混出头的艺术家们,还有一些刚刚毕业为前途正迷茫的学生,也有开始声名鹊起却不愿意搬家的人。   徐久照为人聪明又灵通,很快就跟一些人打成一片,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徐久照这次搬来上海,除了想要近距离的接触同类人从他们身上学些东西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想要到现代的艺术大学里去看一眼。   有些课堂是欢迎旁听的,徐久照年纪小脸也还年轻,没有人认为他不是本校的学生。   跟邹衡新所教授的传统陶艺新元素不同,徐久照最近接触的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现代陶瓷艺术。跟古典陶瓷设计和制作,完全就是两码事。   徐久照有些难以接受,却不得不勉强自己跟着学习。   徐久照最近一段时间充实又忙碌,二十天后,蒋忻突然拜访他的新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久照惊喜的看着他。   “昨天晚上刚回来。”蒋忻控制不住眼神,近乎贪婪的看着他。这次分别两个月时间似乎跟以前差不多,但是相距千里之遥又没有什么时间打电话,可把蒋忻给想坏了。   “快进来。”徐久照让蒋忻进屋。   蒋忻进了屋,抬眼看了看略显的空旷的房屋,他皱了皱眉毛,在他自己看来这样的居住环境也太过简陋了,当个工作室还行,怎么能住在这里呢。   然后他有看到了工作台上那些制作好的坯体,惊讶的说:“这些是你做的?”   徐久照关好门,走到工作台旁边:“对,我最近在尝试现代陶艺作品。”   蒋忻眉毛蹙了蹙说道:“你可不要舍本逐末,把自己擅长的丢掉。”   徐久照笑了笑说道:“我不会那样,只是一些尝试。”   虽然都是现代风格,不过徐久照的尝试之作还是带着一些典雅的美感。   蒋忻忍不住把一个瓷碗捧起来看。这个瓷碗使用数片枫叶形状的叶子拼接而成,碗边上还有不规则尖端。整个坯体还没有上釉烧造,但是单单作为素陶作品,也足够赏心悦目。   “很漂亮。”蒋忻赞叹。   徐久照不好意思:“我完全就是照猫画虎,学校里的教授拿类似的举例,我就尝试着做了做。”   徐久照的工作台上还有一个作品,这个更漂亮更精致,是一个瓶子,小口大肚收脚。这个瓶子口是不规则形的,完全就是由荷花的花瓣和延伸上来的荷叶组成,而瓶身都是由整体荷花荷叶和茎部的划花图案组成,不仅图案好看,还带有立体感。   “很不错!”蒋忻看的目不转睛,“等你烧好了给我吧。”   徐久照没忍住笑了起来:“好啊。”   蒋忻看过他的工作台之后,又到其他的地方参观了一下,重点的上二楼的卧室看了看。   仓库里的二层,说实在的根本就是一个高台,四周只有围栏,没有墙面。上边的空间并不算大,只摆着一张白色的床和床头柜,还有一个小茶几,两把椅子。   因为最初怕喵爷不习惯换了地方,所以的睡觉的猫篮子也被放在这一层。这让蒋忻觉得很碍眼。屋子挺大,喵爷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正好蒋忻眼不见心不烦。   蒋忻转到了厨房,他皱眉说:“怎么什么都没有?”   厨房乍一眼看去,整齐又干净,但是厨具调味料一概没有,蒋忻拉开橱柜上的抽屉一看,里边全都是空的。   唐小乙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蒋忻怒了。   徐久照看着他不悦的表情,赶紧说道:“我又不会做饭,要那些也没用,还要擦洗,怪麻烦的。”   房屋里边只有基本的家具,电器没有两样,冰箱彩电就更别说了。   蒋忻回头看他:“那你平常都是怎么吃饭的?”   “叫外卖啊。”徐久照不假思索的说,看了看蒋忻的脸色,他说:“这一片的外卖挺多的,每天换个花样,能不停的吃一个星期呢。”   徐久照虽然是以说笑的口吻,但是却是真的,这片住的人基本上没有几个手艺好的,大部分的人都要靠投喂,于是外卖小餐馆就应运而起了。   蒋忻勉强点点头:“暂时吃一吃,还可以,不过长时间老是这么吃,对身体也不好。”然后他又问道:“除了吃饭,别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   徐久照摇头说道:“没,都挺好的。”当然不可能都是挺好的,但是徐久照不可能没心没肺直白的对蒋忻说。   徐久照不说,蒋忻心思那么细,仔细观察一下就知道徐久照有什么不方便了。   地方很大,首先打扫就成了一个问题,还有以前徐久照可以用房东家的洗衣机洗衣服,而现在全都得自己洗。   这些他不是不能干,却觉得麻烦又浪费时间。   蒋忻显然是觉得徐久照的话不能信,待了一会儿直接出去了,1个多小时之后直接拉了一台洗衣机和电冰箱回来。   徐久照手足无措:“不用买这个,我可以拿到洗衣店去洗,冰箱我也用不到啊。”   蒋忻心平气和的说:“大件的外套什么的拿去洗衣店还行,夏天的衣服一天一换你也要拿去洗?再说了,每天接触这些泥水,工作服都是土。还是有一台洗衣机好。有冰箱放点饮料储存点食物,免得天气不好的时候外卖没得送。”   徐久照无奈:“那好吧,多少钱?一会儿我把钱还你。”   蒋忻顿了一下,然后说:“过会儿我把衣服给你。”   徐久照觉得蒋忻时不时因为他要还钱而感到伤心?可是他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蒋忻越来越没有限制的好意。这会让蒋忻越陷越深。   蒋忻没再说话,拿起抹布快速的把落了土的地方擦了一遍。刚才才说了那样的话,徐久照不敢去拦他。   徐久照觉的他在蒋忻跟前越来越没底气了。   中午饭是叫的外卖,这是徐久照吃了很多天之后觉得味道还算不错的一家。蒋忻吃了也觉得还可以,脸色总算没有那么沉了。   “这边去市区还方便吗?”蒋忻打开话题。   徐久照说:“有公交车,20分钟一班。”   蒋忻想了一下说:“虽然有公交车,但是还是不如你自己开车方便。不如你买一台车吧?”   齐嫣的单子已经交了,她很满意,最后又加了一部分作为红包,徐久照又进账了20多万,用来添一台汽车足够。   “可是我不会开啊。”徐久照迟疑的开车。   “我教你。”蒋忻毫不犹豫的说道。      第69章      蒋忻自然是为了增加俩人独处的时间而抢着要教徐久照开车,徐久照自己却是不知道学开车考个驾驶本还是要去驾校的。   当然,也不是人人考本都是要去驾校学习的,有那么一小撮人并不需要去驾校学习就能够获取驾驶本。他之前不属于这一群体,而在蒋忻这么插一手之后,在不自主的情况下就变成了这一小撮人。   蒋忻先是给徐久照找来了笔试的教材,俩人坐在一楼客厅的餐桌上,蒋忻一条一条的给他讲。然后又怕徐久照背不过给他弄来了一套题,让他边做边记。   实驾练习就更简单了,教会徐久照车上各种部件的用途之后,蒋忻开车拉上他到了乡下的一片空地上就让徐久照练手。   就这么真枪真刀的上,徐久照很快的就克服了那么一点点畏惧感,有一点点样子了。   徐久照学起来笔试知识虽然快,不过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和问题,好在蒋忻是一个耐心又不会对他发脾气的教练,一点一点的改正他各种毛病。   又一次起步熄火之后,徐久照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沮丧用脑袋捶了捶方向盘。   蒋忻轻笑一声,说:“不用着急,这是新手都非常容易犯的问题之一,再来一次。”   徐久照抹抹脸上紧张出来的汗,再一次继续的开始尝试。这次他认真的在心中默念着步骤,操纵的时候却又一次的慢半拍。眼看又要熄火,蒋忻眼明手快压着徐久照的手松了手刹,车子平稳的启动了。   “这不是挺好的。”蒋忻说道。   徐久照脸上的却觉得更热了,要不是蒋忻握住他的手,他肯定又要熄火了。   因为蒋忻的刚才握上他的手的那一刻印象深刻,徐久照之后就顺顺利利,起步再也没熄火过。   天气很热,蒋忻也挺忙,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出来陪他练习,徐久照在他不来的时候就自己做一做现代陶艺。   也许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徐久照越来越敢拿陶泥尝试,什么稀奇古怪的风格和样子他都试了一遍。   这也许是徐久照从来没有体会到的玩泥巴的乐趣,现在这种新奇的出格的各种尝试,就勾起了徐久照的玩心。   虽然风格也尝试了一下夸张变形,但是深刻在骨子里边的古典陶瓷艺术修养,却还是让他的作品带着一份精致美感,并不像最初他在全国联展展厅上见到的——那种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美的享受的作品。   那个被蒋忻命名为《抱荷》的观赏瓷瓶烧好了直接就被打劫走了,而由五片枫叶组成的瓷碗则被徐久照用来做了糖果碗。   唐小乙来过一次之后也顺走了几个。蒋忻见了心中暗恨,然后叮嘱徐久照,这些陶瓷千万不要流出去。   徐久照说:“我就是做着玩,不会往外卖的。”   蒋忻则说道:“你现在的作品有一个很稳定的市场价位,只能往上升,千万别掉下来。”   徐久照点头:“我明白。这些现代陶艺作品都是用电窑烧的,成本不高,也卖不上高价。我不会让这些练手的流到市场上去。”   蒋忻则说道:“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你每年的作品投入市场的数量也要稍微控制一下,要不然升值空间小,人们就不愿意购买了。”   艺术品之所以值钱,除了作者本身的技艺和名气之外,跟存世量也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一个陶瓷大师一生只有几百只作品,那就要比另外一个一生有数千作品的要值钱多了。   并且年老的比起年轻的作品升值要快,这是因为年长者比年轻人死的要早,并且注定他的作品不可能再增加多少。而年轻的就不一样了,谁知道能活多久,之后又产出多少作品呢。虽然这么无情残酷,可是买了那些作品的收藏者实际都抱着期盼着老艺术家早掉翘掉的投机心思。   徐久照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些吴师兄跟我说起过。”   蒋忻眨眼说道:“对了,他不是拿走了一批跑去国外卖,怎么样?卖掉了嘛?”   徐久照不好意思的点头说道:“卖是卖了,不过吴淼师兄给我的是外国钱,我一时之间钱也够用,就没有管它。”   吴淼给他卖的都是欧元,一共12万9900,折合人民币差不多九十几万。最值钱的就是那件故事图葫芦瓶了,卖了4.5万欧,跟吴淼当初预估相差不远。   徐久照并不知道怎么把这外国钱弄成人民币,干脆就那么放着不管了。   蒋忻听的无语,最后只得说道:“那就先别动了,等到以后出国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使用了。”然后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不要找一个经纪人或者是经济行?”   徐久照惊讶的眨眼:“什么?”   蒋忻耐心的说道:“艺术家一般都有经纪人或者是经济行,为他们打理资产推销作品。艺术家只负责安心的生产自己的作品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这太合徐久照的心意了!   他就是一个专业的艺术创造者,让他自己去售卖,还不够嫌浪费时间的。   这个问题徐久照也曾经考虑过,不过因为不是迫在眉睫,就没有着急。之前他的作品都是有韵文瓷器厂的销售渠道去卖的,后来两次是通过展览会卖的。他自己并没有任何手段和人脉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推销出去。   徐久照搬家到上海去了,邹衡新自觉他能教的已经都教了,就回了邯郸自己的家中,让徐久照自己闯荡。他虽然爱护关门弟子,却也知道不可能一包到底,什么都管。   于是徐久照也想过之后自己的作品该怎么卖出去。   现代的艺术品家们生产的艺术品往往都是通过拍卖行、展览会、代理制画廊、寄售机构四种公开渠道售卖的。   其中拍卖行和展览会是属于把大量艺术品集中起来集体售卖的形式,合作关系不算稳定。代理制画廊则更加的灵活一些,随时都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卖给画廊,更可以和画廊签约,由画廊来包装推销。而寄售机构则是从事寄售的画廊和文物艺术品商店,艺术家把自己的作品作为商品交给对方销售,等到卖出去的时候双方进行结算。   经纪人就属于非公开的私人渠道了,好的经纪人掌握着惊人的人脉,能够迅速的为艺术家打开市场和口碑。   蒋忻详细的给徐久照讲了讲其中的分别,徐久照若有所思的听着。   蒋忻说道:“抽成来讲,拍卖行最少,经纪人居中,画廊则最多。拍卖行虽然也会进行宣传,但是不会为艺术家经营名气,经纪人性价比高,却不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而画廊虽然抽成最高,却全包到底。”   徐久照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建议我选择画廊?”   蒋忻摇头说道:“不,如果可以,你最好找经纪人。”   徐久照惊讶:“为什么?”   蒋忻说道:“代理制画廊进入我国不过30多年的历史,而且画廊的经营模式在中国发展的并不如国外那般健全。名声和口碑也没有多好,服务也跟不上。现在大大小小的画廊良莠不齐,包装炒作无所不用其极,不选也罢。”   徐久照困惑不已,却还是打算听从蒋忻的建议。   “那我就找一个经纪人好了。”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蒋忻点头说道:“行,找好的经纪人,就不能着急,我帮你慢慢的打听。暂时如果你有作品就先放到博古轩卖卖。”   唐小乙虽然也是艺术经纪人,不过他主攻的方向是古玩,不是现代艺术品。要不然就让唐小乙给徐久照做经纪人,还能少要点抽成(唐小乙:……)。   徐久照看着蒋忻一心为他着想的脸庞,心中不由的感动。阿忻如此深情厚谊,他该怎么报答?   不久之后,徐久照的笔试过了,就等着实驾考试。有蒋忻的插手,徐久照虽然不用去驾校学习,其实却还是走的驾校考试程序,并没有太过高调张扬的给他直接弄一个驾驶本。   一天,徐久照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你好,你是徐久照先生吗?”一个男人问道。   “我是,你是哪位?”   “是这样的,你送展的青花故事图萝卜瓶已经入围了最高奖项之一,两天之后我们将在现场颁发奖项和名次,请你务必一定到现场。”   徐久照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容:“好,我到时候一定到场。”   挂了电话,徐久照雀跃的挥了挥拳头。   “哼,马秀山,这次看你还怎么颠倒黑白泼脏水。”徐久照冷笑一声。   马秀山远在江西,污蔑徐久照又是在杂志上,相当于隔空打击。徐久照想要反击离人家太远,在媒体上反泼污水回去,老师跟师兄又说会扩大影响,名声更不好听。   于是徐久照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公开的再次获得奖项,让马秀山无话可说之余丢个大丑。   给应该要知道的人汇报了这个好消息之后,徐久照就收拾了行李把喵爷先送到了小洋楼托人照顾,蒋忻知道后硬是要跟,于是俩人就直奔江西景德镇。   没错,这次的战场就是在马秀山的主场,徐久照前生的老家——景德镇。      第70章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徐久照的打算。冯忠宝只是帮他报名给把作品快递了过去,邹衡新只是知道他这一次参加了景德镇传统陶瓷艺术创新展,以为他只是去增加资历。而那个时候蒋忻远在国外,徐久照只是提了一句,蒋忻忙晕了头就给忘记到了脑后。   等到这会儿知道他的作品入围了,这些亲友们才高兴了起来。   当然,以徐久照的水平获奖是十拿九稳,不获奖才是奇怪的事情。   徐久照这次的作品说是一个针对马秀山的圈套也不为过,只不过这个圈套要发挥作用,徐久照自己办不到,还是告诉给了蒋忻,让他把余下的计划进行下去。   蒋忻听了之后,埋怨他怎么早点不说,不过现在开始推动也还来得及。   这个创新展比起上一次的全国联展,等级和层次要高一些,没有一定水平、只是来混资历的都被刷了下去。做评委的都是来自全国美协的老艺术家和艺术评论人。因为这个圈子比较小,往往沾亲带故,所以作品评选的时候是匿名评比,就只是为了尽量的公平公正。   马秀山也是评委之一,不过话语权显然没有上一次来的响亮,只能跟在别人的身后投投票而已。   徐久照跟蒋忻一起抵达了景德镇,行程太过短暂,他近乡情怯的情怀来不及发酵就已经到了。徐久照感慨万千的看着这个完全现代化的城市,一点点以前记忆中的样子都没有。   “久照?”蒋忻疑惑的看着站在原地一脸复杂的徐久照,“怎么了?”   徐久照眨眨有点湿润的眼睛:“没,就是没想到景德镇现在是这个样子的。”   蒋忻笑了一下,说道:“现代化的城市发展的都很快,10年不回来就变了一个样。”   徐久照勉强笑了一下,跟在他的身后上了出租车。他伸着头,从车窗往两旁张望着,试图找到一点点记忆当中的建筑物,最终却一无所获。   在他的那个时候,景德镇大大小小有千座瓷窑,人口近百万。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的商人来往,让这里非常的兴旺发达。   “昼间白烟掩盖大空,夜则红焰烧天。”说的就是那个时候的盛况。只可惜,现代柴窑都属于禁烧的范围,没有特殊批准,这么污染环境的生产方式,环保局不让。   不过现在的景德镇显得更加的有生机有活力,徐久照失落的情绪慢慢的淡去,看着现代化的街道和房屋,整齐的路灯,心里也高兴了起来。   抵达之后,徐久照和蒋忻俩人没有去会展地址,因为第二天才要评奖。来了景德镇怎么能不去参观御窑厂遗迹,蒋忻就带着徐久照去了景德镇御窑厂国家考古遗址公园。   走到这边,徐久照才恍惚的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到看到御窑厂门牌楼,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他以为这个城市已经彻底的面目全非,却没想到御窑厂遗址竟然会被完整保存了下来。甚至有些外部的建筑是全新翻建,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蒋忻背着手笑看徐久照的背影,难得看到他这么情绪外漏的样子,果然久照会喜欢这里,“咱们进去看看。”   “嗯。”徐久照迫不及待的点头。   买了门票俩人进了门,里边的样子并没有外边那么光鲜,有的地方完全被防护棚遮挡,而有的地方正在修建,还没有完工。   徐久照不在乎这些,只是用怀念的目光看着公园内的一切。这里他非常的熟悉,虽然有些地方的结构不太一样了,但是大体位置是没有变的。   蒋忻请了一个导游给俩人介绍,徐久照闷不吭声的在导演的介绍下旧地重游了一番。   跟历史这个庞然大物相比,他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不只是他存在的痕迹,甚至就连他同时代的窑师官员们都没能留下痕迹。   徐久照兴奋的情绪渐渐的被怅然若失所替代,蒋忻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精神不高。   “累了?”蒋忻站在原地担心的看他,“要不然咱们回酒店去休息?”   徐久照摇头:“没事,参观完了再回去吧。”   俩人站住脚,导游也只好不走。徐久照强打精神快步的走了起来,接下来谁也没心情再好好的参观,草草的转了一圈之后,就返回了酒店。   蒋忻实在担心他,就跟着一起回到了房间当中。   “久照,你怎么了?”蒋忻忧心又关切的望着徐久照,弯腰看他的脸。   徐久照坐在床沿上,沉重的心情因为蒋忻而稍微好了点。他抬头微笑:“我没事。”   蒋忻摸摸他的头发:“怎么这么没精神,那会儿还好好地。”   徐久照只得说道:“我就看那场地里边的遗迹,遥想当年的盛况。然后就觉得世事变幻,那些原先繁华的事物都消失在历史当中,如今却没留下一点痕迹,觉得感慨而已。”   蒋忻意外的扬眉,徐久照从来都不是这么一个悲春伤秋的性格,怎么这会儿这么多愁善感?   他小心的安慰道:“怎么会没有留下痕迹,虽然很多人都默默无闻,可是从这个御窑厂出品的陶瓷依旧被精心的保管在各个博物馆和收藏家的手里边。这不都是他们留下的东西吗?”   徐久照被这么一说,恍然:“倒是我钻牛角尖了。”然后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徐久照这点小伤感来的快去的也快,蒋忻摸不到头脑,见他心情真的好了起来,也就不再在意。   第二天,俩人赶到景德镇传统陶艺创新展的展览地点,就见人很多,不过场地的秩序维持的很好,有人问了徐久照的姓名,就把他带到了前几排的位置就坐。   后边的记者和看热闹的围观者,就只能站着。   徐久照一眼就看见了马秀山,只不过马秀山那一排的座位在他前边,对方却是没有看见他。   他们来的还算是早,各位领导上前连番的祝贺讲话,庆祝这次的展览圆满成功。讲话的时间简直占去了三分之二,徐久照到后来觉得坐着也是一件让人疲惫的事情。   时间到了11点,终于进入了整体,颁奖开始了。首先办法的是三等奖,这位获奖者是一位陶瓷学校的教授,年纪四十来岁,获奖作品是一件瓷板画。   接着就是二等奖,获奖作品是一件屏插,得奖者是一个留着一头长发,蓄着胡须非常有艺术范的三十多岁男子。   等到要揭晓一等奖的时候,上边的主持人笑容可掬的说道:“我们祝贺这位得奖者。这件青花故事图萝卜瓶虽然沿用了传统的制作工艺,绘画的表现方式也非常的古典,具有明代时期显著的特征。不过在故事的取材上却做出了大胆的突破和创新。对于这种突破和创新,我们是非常鼓励还有支持的。评委们对于这件作品的评价都非常高,认为这是新时代传统陶艺发展的新方向!”主持人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对着徐久照所在的方向抬起手:“现在我们请一等奖获得者徐久照先生上台!”   低下响起一阵不太大的掌声,徐久照站起身,内心紧张表面上却平静的慢慢走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颁奖,虽然刚才已经有人给他介绍过流程,可是真到现场了却紧张的手脚都有点僵硬。   主持人惊讶的看着徐久照,不由的说道:“我们的这位获奖者真是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徐久照走上了台,主持人对他说道:“恭喜你获得了本次创新展的一等奖,现在你的心情怎么样?”   这样的问话虽然老套,可是观众偏偏就是爱听,直到形成惯性模式,不爱听、听腻了也得听。   徐久照深吸一口气,极力镇定的说道:“很紧张。”   主持人笑了笑,说道:“看得出来……”   就算是紧张,主持人也不能让徐久照就这么三个字打发过去。就在主持人在台上跟徐久照俩人互动的时候,坐在下边的马秀山已经又惊又怒的傻眼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件获奖的作品竟然会是徐久照,他不仅仅说了很多夸奖的话,甚至在昨天晚上应人邀请,写了一片夸的花团锦簇的评论文章。   马秀山脸色铁青的坐在当场,台上徐久照慢慢的镇定下来,谈话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你是怎么想到这次的创作题材呢?”主持人问道。   徐久照瞥了台下的马秀山一眼,说道:“我的老师当初在教导我的时候告诉我,传统陶瓷艺术是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发扬光大。那些老的经典的样式和图案之所以受到世人的喜爱,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美的东西在任何的时候都不过时,我们只要稍微做出改变,就能继续让它被世人所喜爱。这次的参展作品我起名为《七兄弟》。题材是取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动画节目,不过表现手法却用传统的工艺绘画手法,现在看来这种尝试还是成功的。”   主持人笑道:“没错,可以说是相当成功。说实话,当初我看到那只青花萝卜瓶上的故事图竟然是葫芦兄弟的时候真的非常惊奇,到现在我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想过现代创作的故事被搬到青花陶瓷上也能够表现的如此的美,不得不说你的绘画功底很深厚。”   主持人又夸奖了一番,徐久照镇定而沉稳的站在原地微笑,表现的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很让人有好感。   颁奖结束之后,马秀山赶紧离开会场打电话给昨天约稿的人:“把那篇稿子拿回来!快给我拿回来!我不发了,我退你钱!!”   那人诧异而不解的说道:“可是已经发出去了啊。”   马秀山脑袋一晕,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第71章      这次的创新展比之前的全国工艺美术联展影响力来的要大,报纸杂志新闻从开幕到落幕都有报道。虽然占的篇幅不大,可是得益于徐久照取材的特殊,他的《七兄弟》专门被多说了两句,并且还都是正面的表扬。   这在这个圈子里无疑于投下一颗巨石,徐久照一下子就出名了。   而且这种名气,并不是那种高冷生僻的,除了艺术圈和混艺术圈的人知道外,连平头百姓也都耳熟了。除此之外,更是在新兴舆论传播平台上,大火特火的一把。   这全都因为《七兄弟》。一听说鼎鼎大名的动画题材被用作高大上的青花瓷器上,还得了创新展的一等奖。人们首先是喷了,然后无一例外的搜索关键词,点开内容想要一睹真容。   而等到真的看见这个萝卜瓶的时候,却出乎人们意料。讲得虽然还是那个故事,可是人物造型并不是动画片里边得那种形象,完完全全是用传统手法法绘画而成。七兄弟憨态可爱,古灵精怪。老爷爷慈眉善目,勤劳勇敢。俩妖怪奸诈狡猾,阴险邪恶。每个人物都刻画生动,栩栩如生。画面故事感强烈,短短几幅连贯性的图案,把这个曲折的故事就讲述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再看高清照片下那精美漂亮的器型,温润如玉的瓷面,青中泛紫的釉色,无不惊叹这件瓷器的出众。   葫芦娃是伴随着一个时代的人成长起来的,而现如今正是这些人青春鼎盛,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个年龄层的土豪特别多,看见这件瓷器,哈哈大笑之余,也不免觉得有趣想要买回家收藏起来。   此后几天,联系展览方想要购买这件作品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最后这件瓷器被一个志在必得的土豪哥用50万的高价买走!   徐久照名利双收,而与他对比的就是马秀山臭名昭著,身败名裂了。   他那前边骂后边夸,自打嘴巴的文章被对比着贴了出来。人们讥讽他自食其言之外,还指责他说话不负责任,歪曲事实。明明他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就明目张胆的污蔑新晋艺术家,更显得气量狭小、人品堪忧。   而就在这时,蒋忻让人接连揭露了马秀山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的种种恶行。蒋忻不过是起了一个头,后边就有看不惯他之前没办法的人跳出来抖露出了马秀山更多的污点。   墙倒众人推,很快就传来了马秀山被检察机关带走调查,被革职查办的消息。   邹衡新给徐久照打电话激动的说,没想到私底下马秀山竟然是这样的人,真真是斯文败类!   徐久照只能陪着听邹衡新一顿喷,连连附和顺着老师让他消气。没办法,有事弟子服其劳,关键时刻就要充当心灵垃圾桶。两位师兄一个位高权重忙得很,一个天高地远看不见,老师也只能给他这个关门弟子倾诉了。   等邹衡新终于挂了电话,徐久照放下手机松口气。然后他满脸后知后觉,对比以前窑师们匠户的地位,现如今的陶瓷师们改混了文艺圈,也算是能够用的起“斯文败类”这等词汇的文化人的阶层了。   “邹老骂够了?”蒋忻带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扭着身体从灶台前看他。   徐久照把往下滑落的身体往上挪了挪,满脸不适应的看着一身居家气息的蒋忻。蒋忻来了几次,慢慢的空空的厨房里边的厨具和调味料就填满了。甚至连冰箱的冷藏里边也塞满了青菜。因为他坚持认为还是自己做着吃健康卫生。徐久照不会没关系,放着他来。   他回道:“嗯,这次马秀山的恶行败露,很是让老师生气。”   蒋忻笑了一声,说:“他这种人其实不在少数,年轻的时候有一些艺术成就,等到了晚年贪恋权位、热衷钱权交易。把自己送进大牢那都是必然的。”   徐久照歪头靠在沙发上,凝视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一个人为他操心着吃饭穿衣,他能这样看着对方为他而做饭,再闲聊一些话题。这气氛舒服的让他想要沉溺其中。徐久照一直是孤独的,虽然有喵爷相伴,虽然下定了不婚的决心,却潜意识的仍旧渴望一个家的温暖。   徐久照看着蒋忻动作利落潇洒的炒菜,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就出锅了。   他心不在焉说道:“之后揭露马秀山的恶行是你的手笔吧。”这话,他是用肯定的口吻说的。虽然蒋忻没说,可是徐久照仍然从中嗅出了跟上次事件类似的风格。   蒋忻听他懒洋洋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正好跟他凝视的目光撞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徐久照自在轻松的样子很是少见。忍住突然加快的心跳,蒋忻撇开眼神扭头看锅:“是啊,反正唐小乙那边已经付过钱了,这些调查资料不用不就浪费了。”   徐久照轻笑了一下,还真是有蒋忻的做事风格。他站起身,走到蒋忻的身边,想要把他炒好装盘的菜端到餐桌上去。   蒋忻阻止了他。他态度温和,动作却坚定的把他从厨房的吧台里推了出去:“别站在这里,都是油烟,弄你也一身的味道。”   徐久照被他强硬的推到外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反正阿忻也喜欢他,不如他就这么跟他过?徐久照默默然的走到餐桌坐下,继续用眼睛盯着蒋忻的宽阔的脊背。虽然……他没有办法给他想要的情感,不过如果他保证以后不会有别的人,只是跟他一起生活。阿忻会不会答应呢?   徐久照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蒋忻肯定是愿意的。他对他那么好,一定能够容忍他这种不够诚恳,无耻的举动。   徐久照心底又涌起羞惭和恼怒,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就因为贪恋对方的温柔,他就这样自私自利的利用对方的感情。这样跟马秀山那种道德败坏的禽兽有什么不一样的。   蒋忻这么好,自然值得人真心相待。会有更好的人来喜欢他,爱他。总比他这样内心龌龊的人要强。   不知是对自己愤怒,还是什么样的情绪,徐久照在桌子上用拳头捶了一下。   “咣——”的一声响,吓了蒋忻一跳。他回头:“怎么了?”   徐久照脸色不好看的冲他强笑了一下:“没事,一只苍蝇。”   蒋忻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这个房屋里边有捕蝇设备,苍蝇蚊子几乎绝迹。不过徐久照既然说有,那大概就是有漏网之鱼?   蒋忻抬眼仔细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转头看徐久照,看他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他就笑了,说:“行啦,一会儿我把它找出来打了。”   徐久照的心情不好。吃饭时坐在他对面的蒋忻暗暗想到。   虽然他现在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可是蒋忻就是知道。从他脸上眉间和唇角细微的表情,还有他脖子和肩膀的肢体语言,蒋忻就能够看出来。   蒋忻想不出徐久照因为什么不高兴了。他肯定是不可能因为邹老找他抱怨咒骂马秀山而不高兴,蒋忻了解徐久照非常尊敬他的老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那就是因为那只苍蝇?蒋忻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又扫了一圈。   想象了一下徐久照工作的时候因为占着手,苍蝇在一旁骚扰却没有办法打,无奈又心烦生气的样子,蒋忻的心里边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吃完饭出门买点杀虫剂好了。蒋忻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徐久照还在因为发觉到自己的阴暗而郁郁,蒋忻就已经吃完了饭,把自己的饭碗放进了水池里。   “你吃完了,就放那里。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再洗。”蒋忻叮嘱了他一句,就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徐久照回过神,蒋忻已经出了门。他垮下肩膀,再也不假装平静。   没胃口,剩下的也不想吃了,徐久照站起身把自己剩下的食物收拾了。他没听蒋忻的话,坚持自己把餐桌收拾干净,然后把用过的餐具都清洗干净。   他又不是不会做,而且再怎么说,蒋忻是来做客的,他怎么好意思让他来刷碗。让客人做饭他等着吃已经很不好了,再让他回来刷碗就更过分了。   越想,胸口就跟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又沉重又疼痛,让人不舒服到了极致。   徐久照转移注意力,努力认真的洗涮。他就是做的慢,不过洗涮的还算是干净。结果,他不只是把碗都洗了,还把灶台和抽油烟机都给洗了,甚至把厨房的地面也都给擦的锃亮。   等这相当大的工程做完了,徐久照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直起腰,舒了口气: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   这时门外传来门铃的时间,徐久照奇怪是谁来了。他不会认为那是蒋忻,因为蒋忻有钥匙。   “齐小姐?”徐久照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齐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   齐嫣笑了一下:“地址是找冯师傅问的,听说你创新展获得了一等奖,特地来祝贺。”她举起手中的果篮,推向徐久照。   来者是客,徐久照只能结果果篮:“谢谢,请进吧。”      第72章      齐嫣被请进了客厅。   徐久照在厨房里边翻找了一番,由于没有找到蒋忻把茶放在了那里,他只好从饮水机里边接了一杯白水。   “抱歉,只有这个能招待你。”徐久照抱歉的说着,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齐嫣笑了笑,端起水杯轻轻的抿了一下。然后她放下水杯,轻松的说道:“你这个地方很棒啊,非常的有艺术风格呢。”   这房子的风格是上一任的房主装修决定的。仓库装修的风格是欧式简约风格,看着简简单单没有多少东西和装饰。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温馨、舒适的。   徐久照笑了一下,转而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不只是为了祝贺吧?”   徐久照的话语可以称的上是质疑了,别看他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却对于齐嫣这么找上门来显得挺不高兴。如果真的有事情要上门,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提前打个招呼。而是这样直接的上了门?   如果来的是朋友,徐久照绝对不会觉得被冒犯了,可是齐嫣并不是他的朋友。徐久照并不觉得短短的几天来往就让他和这位小姐成了朋友,充其量也只是工作关系而已。   齐嫣倒是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点头说道:“是的,我这次来找你,有一件事情想要邀请你参加。”   徐久照表情淡然的说道:“什么事情?”   齐嫣拢了一下头发,从携带的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她把文件放在茶几上,推向徐久照。然后她说道:“是这样的,我代表我爷爷邀请你加入封窑考古研究项目组,进行封窑窑场的全面历史研究。”   这个事情完全出乎徐久照的预料,他惊呆了。   “什么?”徐久照皱眉,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为什么会找我?”   齐嫣抿唇一笑,说道:“徐先生,你不要着急,我会一一跟你说清楚的。”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爷爷看到了那只绣墩,觉得它几乎跟原来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他非常的开心,一定要让我好好的谢谢你。”   徐久照皱着的眉头没有丝毫的放松:“如果是这样,你们已经付了报酬。钱货两讫,公平交易,你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   齐嫣语气带着一点点的无奈说道:“但是我爷爷他不是这样认为的,你弥补了他老人家长久以来的遗憾。他认为光是用钱不足以回报。也许你不知道,我爷爷人非常的传统,也非常的固执。”   徐久照的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如果只是用钱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也不至于这么执着的感谢你。实在是因为之前我们曾经数次尝试制作出来跟原来相像的仿品,却一次次的让爷爷他失望。所以,这一次看见您制作的绣墩,这才这么激动。”齐嫣右腿轻轻抬起,翘在了左腿上,她穿着的过膝长裙,做出这样的动作,被撩起的地方隐约的能够看见点白皙的大腿。   在现代人看来,这也许根本不算什么,连走光都算不上。可是在徐久照的眼中就不一样了,他顿时尴尬的移开眼睛,脸都红了。   这这这!太挑战老古董老封建的心理底线了。   齐嫣浑然不觉,还在说:“他认为光付钱是报答不了这份感激之情,所以想要替你解决一下难题,作为答谢。”   徐久照眼睛看着齐嫣身后的斜上方,不自在的问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难题。况且这跟封窑有什么关系?”   齐嫣认真的看着徐久照说道:“徐先生,你想不想上大学?”   这是徐久照今天第二次感觉到吃惊了。他预感,这很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   “上大学?我吗?”徐久照的眼睛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上:“我从来没有想过。”   齐嫣说道:“您别怪我多事,在国内这个环境里,人们对于学历的要求有的事情其实挺让人难以理解的。如果你将来要进行工艺美术大师评级,就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证书。”   徐久照的心中是困惑的,他从来也没有觉得上大学是个很必要的事情,学历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必要的。齐嫣的想法跟徐久照之间有数百个鸿沟。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在现代社会会有一个高中辍学的人,听到有了上大学的机会能够不为所动。   徐久照说:“我现在每周都会去艺术学校旁听一些我需要的课程。”   齐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她眉毛皱了起来,不太赞同地说道:“虽然这样你同样可以学到需要的知识,却不能获得学位证明和毕业证书。现在,你只要加入到这个考古项目,两年后可以顺利的拿到一张硕士的学位证书。我听说你也精通古瓷鉴定,想必考古系的相关学位证书应该也可以在这方面给你一些帮助。”   徐久照根本就和她说不通,他也不能跟她说他是真的不会在乎什么学位、什么身份。可是他敏锐的发觉齐嫣反复强调着。这似乎是现代所重视的一种凭证。他不能表现得跟现代人差异太大,那似乎不正常。   徐久照警惕起来,他想了一下说道:“我不可能跟着考古去做什么,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啊。”   齐嫣以为他很动心,安慰的说道:“我爷爷是这个项目的投资人,所以你可以只是挂个名,走个过场就可以。”   蒋忻出去的时间有点久了,心中涌动的不安让徐久照烦躁了起来。   “多谢齐老的盛情,我还年轻,时间很多。凭借自己的努力,说不定也能得到这种证书。”徐久照最终还是客气的婉拒了。   齐嫣遗憾:“是吗?你可以仔细的考虑考虑。这个考古项目组会存在很长时间,因为要考据封窑的来历和窑主,还有最后毁灭的原因什么的,相当多的东西。这些东西现在根本就没有眉目,调查起来费人费力,没有个几年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如果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徐久照惊讶的瞪大眼睛,考据的竟然是这些东西。这岂不是说,他作为窑场的主办人和窑师很可能会名留青史?   心脏徒然加快,徐久照吞咽了一下,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齐小姐,这份文件可以留下给我看看嘛?”徐久照露出笑容说道。   齐嫣惊讶的看他,然后笑说:“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给你。”   送走齐嫣之后,徐久照拿起那份文件好好的看了一遍。里边说的是这个考古项目组的研究方向,跟挖掘现场并不完全是一回事,而是更全面更细致的考古发现。   从封窑是因何而建、什么人创建的、又是为什么存在时间这么短暂、什么原因损毁的、里边的封窑陶瓷去向了那里,这些都是考古的范围。   徐久照激动不已,甚至一度摸着文件的手都在发抖。这些考古内容,很大一部分绕不过去从前的他,如果考古成功完成,他的名字真的会被历史铭记!   徐久照久久不能平静,等到他慢慢的回过神来,发觉天光已经到了傍晚,而蒋忻还没有回来。不只是如此,他连个电话也没有打。   这不太寻常,徐久照开始担心了。他只说出去一下,时间甚至不会耽搁到他回来洗碗。而如果临时有变故,也一定会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他拿出手机给蒋忻打电话,铃声却在屋子里边响了起来。蒋忻的手机放在工作台的一角,他根本就忘记带了。   徐久照挂掉电话,拿上钥匙打算出去找找。   他出了门,却发现门外边的路边上挺着蒋忻的车。就在他以为蒋忻没有开车出去的时候,却在门外半人高的围墙上看见一瓶杀虫剂。   徐久照看着那瓶崭新的杀虫剂,猛然意识到这应该是蒋忻出去买回来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掩饰自己失态的时候所说的话。   徐久照走过去拿起杀虫剂,左右张望没有看见蒋忻。他转过身面对房屋的时候正好是窗户,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刚才坐的地方!   “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女的,千万别在阿忻跟前也那么亲近。他会伤心的。”唐小乙的警告突然响起。   他会伤心的。   徐久照怔怔的看着窗户,他什么也没有和齐小姐做,只是看见这样也伤心?   徐久照不敢置信,可是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他心里乱糟糟的,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醋劲也太大。   过了一会儿他冷静了下来,蒋忻没开车,应该走不了多远吧?徐久照不太确信,却快速的迈动脚步出去找他。   实际上,就如徐久照推断的那样,蒋忻确实因为从窗户里边看见了俩人相处的情景,而伤心的走开了。   可是那并不是徐久照认为的什么也没有做。   从蒋忻的眼里看去,徐久照因为对方妩媚的动作而脸红了,眼神躲闪,最后又鼓起勇气正视对方的脸。   比齐嫣更漂亮,更性感的女性徐久照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可是唯独对这个他不认识的女人脸红了。这顿时让蒋忻内心翻江倒海。   他嫉妒的快要发狂,想要冲进去把那个女人赶走。可是他却不能,他知道徐久照是正常的男生,会被年纪比他大一点的女性吸引再正常不过了。   嫉妒之余,一股伤心涌了上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徐久照意识到了女性的美好,他会不会觉醒恋爱的念头?   他虽然能够破坏的了这一次,可是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在对方的身上。只要有心,徐久照迟早会跟一个女孩谈恋爱。   蒋忻的心一下子跟被针扎一样疼,他根本就不能再看下去,逃一样离开了。   根本就是无意识的沿着道路走,蒋忻走到一个社区健身活动器材区域,坐在秋千上发呆。   他一直一直发呆,连来荡秋千的小朋友鄙视他这种大龄青年占着小朋友的游戏器材的眼神都无视了。   直到太阳下山,时至傍晚,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才惊回了他的魂。   “蒋忻?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清亮的男声叫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十分的耳熟,听见的一刹那,蒋忻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头。等回头看见了这人,他的脸色顿时面无表情起来。   “是你。”他冷漠的说道。      第73章      意外出现在蒋忻跟前的正是蒋忻4年没有见过的前任交往对象——黄维真。   之前说过,这个自发形成的“村落”里租住的都是收入低微的各种类型艺术家,还有一些正在为前途迷茫挣扎刚毕业的学生。而黄维真,既不属于艺术家,也脱离了挣扎的学生范畴,正介于两者之中。所以在这里意外巧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本身是艺术系毕业的,来到上海也是为了寻找机会。黄维真的专业学的是民族舞,之后因为长得出众在上学期间被人发掘,做了一支mtv的男主演,半只脚跨进了娱乐圈。   那个时候是蒋忻追求的黄维真,等到黄维真答应交往的时候,也被发掘做了mtv男主演,不再是个单纯的学生。   因为长得好看,带他入圈的人和跟他接触的人都愿意捧着他,给他机会,带他各处见识。渐渐的黄维真就被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给迷晕了,野心逐渐大了起来,想要混个出人头地。   蒋忻的性格就是那种好的时候把人宠上天,从头到脚都细微关照的性子。他那个时候已经算是小富,平时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不在同学间显摆,可是在亲近的朋友之间都是知道的。   俩人不是一个院校的,蒋忻就在外边租了房子。黄维真整天早出晚归忙于应酬。恋爱的激情过去,黄维真对蒋忻越来越冷淡,就嫌弃他管的太多。   见不到面,也没有电话,蒋忻忍无可忍,黄维真就和他激烈的吵起来。   黄维真也对蒋忻那种过分干涉对方,连穿的衣服也要决定的霸道不堪忍受了。说了一大堆刺伤蒋忻的话,黄维真收拾了衣服就摔门走了。   俩人就这么分了手。   黄维真没有蒋忻这个人每天打电话骚扰、耽误他时间,专注的投入到了寻找往上爬的机会上。   可是,情况并不如他预料到的那样美好,那些当初笑着捧着他的人都渐渐的疏远了他,最后更是避而不见。   在他的一再追问之下,才有人才告诉他原因。   因为当初他穿的光鲜,人家以为他的经济不错,是个富二代或者背后有金主,才愿意带着他玩玩。那些衣服行头都是蒋忻一掷千金给他置办的,而没了蒋忻这个强力后援,黄维真的衣服换来换去都是那几件,就让人看出来底细来了。黄维真家里边只是一般的工薪家庭,根本就不可能供得起这么奢侈的花销。当他变得拮据之后,人家自然不愿意搭理他了。   知道了真相黄维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羞辱和后悔的情绪疯狂啃噬着他的内心。分手的时候黄维真还是有那么一点高傲清高的情结,可是那这回被现实的残酷打击的什么都不剩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找蒋忻,想要跟他和好。   然而蒋忻遗传自蒋卫国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极端性格展露了出来,他极度的冷淡,根本不可能原谅黄维真。   黄维真脸皮还不够厚,放不下自尊去恳求,只能彻底的死了心。然而他的心里边却憋着一股气,一定要在娱乐圈混出个人样来,让蒋忻后悔好看。   黄维真虽然一直靠着软磨硬泡接着通告,不过却没有办法崭露头角。因为像他这样天真的一头撞进来的人太多了,没了特殊加持条件,黄维真没有任何优势。   受到的挫折多了,黄维真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的傻,竟然把蒋忻这么一个潜力强大的男朋友给踹了。他渐渐的退去天真,变得市侩。因为曾经享受过被人捧着的感觉,就想要走捷径——找一个金主上位。   可是等在上海这个魔性的城市待了两年,黄维真发现那些容易勾搭的金主不是脑满肥肠的老头子,就是嘴脸丑恶的性变态。黄维真并不想找一个不符合他格调和品味的人,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给卖掉。而那些年轻英俊多金的金主根本就轮不到他这种没名气的小角色。   所以,在这会儿看见了前男友,还是穿着时尚、带着名表的前男友,黄维真的那颗心就又活泛了起来。   他听说蒋忻的公司这些年好像做的更大了。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把分手时讽刺对方像是包养情人的话完全的忘到了脑后,真的想要做对方包养的“情人”了。   此刻的黄维真完全想不到“初恋、爱情”那种纯洁美好的词汇。他脑子里边全都是“钱、势力、机会!”这种字眼。   “蒋忻,这么多年不见,在这里碰见真是太巧了。”黄维真下意识的把蒋忻摆在了金主的位置和级别,条件反射的露出了一个能让自己魅力充分凸显的笑容。   蒋忻不快的皱眉,倒没觉得黄维真的表情有多么的吸引人,反而是让他内心充满了厌恶。几年不见,黄维真彻底变了一个人,身上曾经让蒋忻喜欢迷恋的元素消失的一干二净,充满了做作和虚伪。   蒋忻冷淡不说话,黄维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是自己接着说道:“老朋友见面,不如我请你吃饭?”   蒋忻还是没反应,甚至扭头往旁边看去。   黄维真尴尬了起来,不过这会他的脸皮可厚多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动听:“记得那个时候都是你做饭给我吃,你的手艺可真好。而我却什么都不会,帮不上忙不说,只能等着吃。这些年我一个人生活,也练就了一手厨艺。当然,肯定比不上你好啦。”   蒋忻垂着眼睛,他自然听出了黄维真的暗示,却不为所动。   黄维真笑了一声,他说:“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做不成恋人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啊。还是说因为你还介意以前我跟你吵架分手的事情?”   蒋忻当然不是介意,他不得不说话,要不然就真成了黄维真所说的气量狭小的男人了——虽然他的心胸真没有宽广到哪里去。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忘了。”蒋忻冷淡的说道。   黄维真眼睛一亮,只要对方肯说话有反应,他就觉得比不搭理他强。   “是吗?”黄维真让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然后他疲惫的说道:“我还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些跟你在一起,一起入睡,一起醒来。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个时候真是单纯啊——”   “别说了。”蒋忻厌烦的闭上眼睛,要不是他不知道上哪里去,也不愿意离徐久照的家太远,他真恨不得当场就走。   “为什么不能说?”黄维真当然不能如蒋忻所愿,他感慨万千的说道:“我可真后悔那个时候的幼稚,我太傻了。跟你分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那么干。蒋忻,我这些年来常常的想你。你呢?如果可以,我真情愿回到我们相爱的那个时候。”   说着说着,黄维真不由的带出了真心,三分真七分假,他说的话连自己都打动了。   黄维真声音里边充满祈求和颤抖:“蒋忻,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我让你别说了!”蒋忻烦躁的睁开眼,从秋千上站起来。   “蒋忻,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当时太年轻,太幼稚——”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黄维真哽咽的说道。   “闭——嘴——”蒋忻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咬牙切齿,又惊又怒。黄维真被他吓了一跳,真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蒋忻的表情看起来太可怕了,他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么狰狞的样子,简直好像恨不得掐死他一样。   然而那表情在蒋忻的脸上不过停留了一瞬,然后就被无措取代,蒋忻紧张的说道:“久照,你什么时候来的?”   黄维真一僵,扭头看去,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就站在活动区的入口处。逆着光,他一时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蒋忻这会儿已经忘记刚才的伤心了,全都是被徐久照不小心听到既往情史的尴尬和慌张,他慌手慌脚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对沉着脸的徐久照说道:“你怎么来啦?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就算是坐在这里伤心发呆,蒋忻也没有忘记一会儿回去给徐久照做晚饭。   “你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我有点担心。”徐久照声音没有情绪的说道。   蒋忻干笑一声:“刚才你好像有客人,我就没有进去,就上这边来坐一会儿。”   徐久照一个字也不相信他,下午的时候天气很热,这个地方连个遮挡都没有,要坐也不可能专门跑到这个地方坐着。   “这位是?”徐久照眼神莫测的看了一眼黄维真,“……你朋友?”   徐久照的问话语气微妙,很显然他刚巧把黄维真最后的那一大段深情表白给听了一个正着。   这让一直自欺欺人“他没听见”,想要蒙混过去的蒋忻心里一阵麻乱。   蒋忻口气粗暴的说道:“不知道,不认识!谁知道他刚才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知道,这边住着一些成分很复杂——那些混圈的。刚才说不定就是在那里背表演台词呢!呵呵~”   蒋忻简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徐久照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嘴角抽了抽,看了看一脸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的黄维真,竟然生出一分同情来,“那我们回去吧。“蒋忻见他竟然真信(并不!)了,大喜。不假思索的抱上他的肩膀,转了个身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这对话,这展开,黄维真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俩人关系匪浅。   他没想到蒋忻会有恋人,或许想过,不过却潜意识的忽视了这种可能。他不死心,不愿意放弃重新回到正轨的机会。他追上去,声音高了一些:“蒋忻,这是谁?是你现在的恋人吗?你喜欢他?”   蒋忻粉饰的一切被黄维真扯了一个粉碎。不只是他的既往情史、他刚才睁眼说瞎话;还有他对徐久照那不可言说、一直被他珍藏在心底苦苦压抑的感情也被揭破了。   这一刻,蒋忻真的特别恨黄维真,恨不得杀了他。   他松开徐久照,猛的转身,低声厉喝:“我说过了,闭上你的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不搭理你还一直说个没完没了,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就赶紧去看,别在这边吓着路人!”   黄维真第一次这样被他疾言厉色的喝骂,话还说的这么难听。蒋忻以前顶多算是冷淡的面对他,冷冷的说话而已,可是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凶戾了。   他脸色苍白的可怕,站在原地看着蒋忻转身将那个人拉走了。   蒋忻绷着脸,一路快速的走着,俩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紧张。   社区活动区并不远,几分钟之后,俩人回到了徐久照的家里。蒋忻让徐久照先进门,然后他自己把门关上。   关上门,蒋忻按着手,长长吐出一口气,猛地转身看向一旁看着他关门的徐久照。   “你都听到了是吧。”他肯定的说,今天连番的刺激让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仓促的对徐久照全都说出来:“没错,他就是我以前的恋人,分手好几年了。我们分手之后没有再联系,今天遇见只是机缘巧合。”他强调。   “啊,哦。”徐久照愣愣的看着一脸自暴自弃的蒋忻。   蒋忻上前一步,逼近他,说:“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是的,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从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蒋忻的双手撑在住徐久照的肩膀两旁,把他困在方寸之间。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不想造成你的困扰,也是为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蒋忻用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着反应不过来的徐久照,内心忐忑的问:“现在你知道了……”他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紧紧的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你……你怎么想?能接受吗?”   也是天意,如果不是今天先看见了徐久照对那个陌生女性的反应,被他发现自己喜欢他,蒋忻只会选择先回避。然后慢慢的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化解掉,继续保持单恋的状态,继续经营着他和徐久照的“友情”,小心试探等候时机。   可是偏偏让他看见了那一幕,逼的他不得不说。要是徐久照萌生了找个女朋友恋爱,现在不说他怕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蒋忻简直就跟等待宣判生死一样,紧张的胃都紧缩在了一起。   徐久照脸上先一片空白,然后他移开目光,猛地底下了脑袋,肩膀缩了起来。   这反应让蒋忻顿时心跟掉进了冰窖一般,胸口一阵钝疼蔓延,深入骨髓。   那一瞬间,黑暗迅速席卷而来把他吞噬,他绝望的仿佛置身海底,再看不见阳光。   眼前眩晕一般的黑雾慢慢退去,蒋忻再一次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握着徐久照的肩膀,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自己都感觉到手指的疼痛。   可是在他手中的徐久照却仍然是低着头躲闪的样子。蒋忻苦笑一下,刚想说些什么,眼睛越过徐久照低垂的鬓发,看到他的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   他大脑一下空了。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然后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猛地眨了眨眼。   他强迫自己松开手指,移动到徐久照低垂的脑袋下边,抬了起来。   手指上的感触是滚烫的,徐久照的脸颊耳朵和脖子,甚至t恤领口全都是绯红。他眼帘低垂不敢直视蒋忻的脸,眼睫颤了颤,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就又躲闪开了眼神。   徐久照虽然知道蒋忻对他有遐思好感,可是真正听到他如此热烈真挚的告白,却还是忍不住害臊。   蒋忻的感情通过他的语言和动作,直白的、汹涌澎湃的冲击徐久照的心灵,让他血液沸腾,浑身燥热无比。   他控制不住的低头掩藏他羞耻的反应。   徐久照觉得他热的要无法呼吸,急需要去空间大点的地方喘气。可是蒋忻手指顶着他的下巴动也不动,他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他。   蒋忻的目光火热的要把他烧起来了。徐久照的嘴唇张了一下,还来不及说话,蒋忻就猛的低头,凶狠的压上他的嘴唇。      第74章      “唔!!”徐久照惊吓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烫的更厉害了。   蒋忻的这个吻根本就谈不上温柔,他用力的把自己向徐久照压迫过去,尽情的宣泄他的狂喜和激动。   徐久照被蒋忻按住后脑勺,整个人被拖到蒋忻的怀抱里牢牢的抱住,他不得不顺从的抬起脑袋侧过脸,让蒋忻可以以更舒服的角度亲吻他。   虽然被蒋忻这样以压制的动作亲吻,最初只能被动配合让他有点不习惯和感觉违和。他闭上眼睛,黑暗当中只能听见和感受到蒋忻的动作和喘息。可是渐渐蒋忻的动作柔和了起来,他慢慢沉醉其中,张合下颚迎合起他的咬吮。   蒋忻的舌尖顶了进来,不容拒绝的占领他的口腔,徐久照的舌就好像面对强盗的人质,除了顺服之外别无他选。   “唔。呜呜~~~”徐久照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轻轻的挣扎。蒋忻就跟被冒犯进食中的狮子一样,猛的伸手按住他的脊背,控制他的猎物不能动弹。   徐久照鼻音浓重的轻哼,试图拯救自己被压迫到极致的肺叶。耳边充斥着唇与唇之间吸嘬的水啧声和两人交错急促的呼吸声,偶尔大量分泌的唾液快要满溢出来时,被蒋忻吞咽下去的声音响亮到让徐久照耳朵尖都要着火了。   “哼~~~”徐久照的生理被逼迫到了极限,眼露水光,哽咽了一声。   听到他声音都变音了,蒋忻差一点失去理智。他大力的按揉了一下徐久照的身体,发觉他开始发抖,终于松开了他的桎梏。   徐久照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蒋忻顺着他的脊背,半扶半抱的搂着他走到沙发边上。徐久照的意识都模糊了,完全没有感觉他已经坐下了,只是拼命的呼吸。   蒋忻也急促的喘息,不过他比徐久照清醒的多。他把手轻轻的盖在徐久照的嘴巴上,让他只能用鼻腔呼吸。   炙热的吐息喷在蒋忻的手心,徐久照蹙着眉头,难受的用发红的眼睛瞪着他。蒋忻被他看得胸口发烫,爱恋的去亲吻徐久照的眼睛。却被徐久照愤怒的用没什么力气的手拍在脸上。   蒋忻转头亲吻徐久照的手指:“不要大口喘气……这样你会晕过去,慢慢的调整呼吸。”   还不都是你害的!徐久照怨愤的瞪着没皮没脸的蒋忻,他从来没想过,只不过一个吻竟然会差点要了他的命。   蒋忻阖着眼帘轻微他手指的动作太过深情而虔诚,徐久照暗叹一声认命的闭上眼,在蒋忻的手掌下调整呼吸。   发觉徐久照不再用嘴巴喘气,蒋忻移开手掌,顺着徐久照的脖颈搂到他的身后。他的整个上半身就跟没有骨头一样服帖的轻轻的压在仰躺着的徐久照身上。   徐久照的呼吸没那么急促了,蒋忻凑过去用嘴唇轻轻碰他的唇角。徐久照还在因为刚才他差点憋死自己而生气,抬手拍了他几下。   蒋忻不为所动,那巴掌不疼不痒,他移动唇瓣从徐久照的唇角移动到他的唇肉上轻轻的蹭。   终于,徐久照的呼吸平缓了许多,那打他的手也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蒋忻渐渐施加压力,探出舌尖,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湿热的口腔当中。   这一次蒋忻终于不再过度的激动,缠绵悱恻的交缠着徐久照的唇舌亲吻。蒋忻控制自己的力度,让他保持着顺畅的呼吸。这一次的亲吻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到两人分开的时候,徐久照觉得自己腮部都酸了。   蒋忻舔去溢出徐久照唇边的水渍,靠在徐久照脖子那里呼吸。   “久照……”蒋忻声音黯哑叫着他的名字:“你愿意接受这样事,这样的我吗?”   徐久照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意思。男男之间的风流韵事,徐久照曾经听闻过,文人墨客似乎以此为雅事、美谈。他也隐约了解,男子之间似乎也能如同夫妻一般。如果他答应了,俩人之间会发生的事情,甚至蒋忻在刚才的行为当中充分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意味的举动,都在预示徐久照要面临的什么。   他没有想到蒋忻会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他不怕自己因为排斥而改变主意?   好吧,如果说中午之前他还只是贪恋对方的温柔体贴,现在就不得不考虑去面对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了。   蒋忻脸上还带着因为激情而染上的红,眼神期待又不安的看着他,徐久照这会儿怎么能忍心的说伤他的话。   不过,他也不能违心的迎合他。   徐久照认真的看着蒋忻说道:“阿忻,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没有家人,所以我渴望有一个亲近的人给我家的温暖。而你,正好就是能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我希望你能够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这不过是我的自私,因为我恐怕我对你的感觉跟你并不一样,这样也行吗?”   蒋忻的眼神闪了一下,徐久照的实话让他有一点失望,不过却带给他更多的惊喜。虽然和他期待的有一点出入,不过徐久照对他的希望,让他的感情踏实的落了地。   徐久照并不排斥他,甚至对他的亲近反应非常的好,这说明他迟早有一天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回应,蒋忻对此非常乐观。   “我不在意。”蒋忻眼睛盯着徐久照的眼睛说道,“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你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   徐久照胸口一阵微弱的刺痛,他抬手碰着蒋忻的脸,说:“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很好,我没有不喜欢你。只不过需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蒋忻欢乐的胸口都要爆炸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的跟个傻瓜一样,可是他控制不住。   徐久照让他炽烈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轻咳一下,说:“我这个人跟现在的人有点不一样,在感情问题上有点传统。你……”徐久照尽管脸颊发热,还是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是想只是短暂的跟我在一起,之后找一个女人成家,还是打算以后一起一同生活?”   这实在怨不得徐久照会这么直白的问。而是在古代,男子即使三妻四妾,还会寻找同为男子的伴友一同玩乐和出游,这种关系说实话根本就只是情人关系而已。并且在此之后,俩人就会各自回家,继续正常的生活。而另外一种则是契兄弟关系,虽然不是什么雅事、美谈,却是实实在在的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   而蒋忻的回答,将会决定徐久照今后用何种态度跟他一起生活。前者后者的不同,也会让徐久照投入的精力和感情不同。   蒋忻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急切而生气的说道:“我当然是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还会跟别的什么人结婚。那不是骗人么?我天生对女性没有感觉,如果只是为了表面功夫和传宗接代才结婚,根本跟人渣没什么区别。”   徐久照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事先问清楚的好。”他捏住蒋忻的手指,认真而真诚的说道:“今日执手,愿白头偕老,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可好?”   蒋忻万万没有想到徐久照竟然会说出这种类似承诺的话,感动的无以加复。他喉咙都哽住了,使劲吞咽了几下:“好。”   他半阖上眼帘,凑过去再一次含住徐久照的唇瓣,这次徐久照很主动的张开嘴唇,伸出手臂把靠在他胸前的蒋忻抱住。   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徐久照的肚子饿了,他看着完全变黑的天色,不敢去想他和蒋忻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去亲吻。   蒋忻已经跑去做饭了,徐久照躺在沙发上,他的手碰了碰嘴唇,那里敏感的厉害,只是因为这一点接触就轻微的疼痛。   “嘶——”徐久照皱眉,他动了动舌头,舌尖的部位也带着隐约的痛处。   简直没法活了!徐久照羞耻的把脑袋埋进了靠枕里。   他沮丧,这样还怎么吃饭,他真的饿的不行。   好在蒋忻温柔贤惠,做了烂软好入口的挂面汤。这让徐久照的心情好了很多,终于不那么羞愧丧气了。   吃完饭,蒋忻收拾好了厨房,时间已经到了很晚。   “久照,不要工作到太晚,早点休息。”蒋忻站在坐在工作台前的徐久照身后,眼神柔和的看着他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今天晚上我就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过来给你带早餐,你想吃什么?”   徐久照抬起脑袋诧异的看他:“这么晚了,你还要走?”   蒋忻意外,又惊又喜,简直受宠若惊:“我留下来?”   徐久照理所当然的说道:“反正你明天还要过来,干嘛浪费时间在路上来回跑?”然后他蹙了下眉毛,迟疑的看他:“还是你早上有别的事情要忙?”   蒋忻赶忙摇头:“不!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徐久照把头又转了回去,说:“那你晚上在这里睡好了。卫生间里边有新的没有用过的毛巾跟牙刷。”   蒋忻喜出望外,有点不敢相信这接连的好运。他看了看低头投入到工作的徐久照,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生怕慢一步徐久照就改变了主意。      第75章      做着美梦,以为今天晚上能够有什么更进一步发展的蒋忻发觉自己还是太甜了。他看着四仰八叉露出肚皮睡在徐久照床上的喵爷磨牙,却不能有任何的动作。   “怎么站在这里?”徐久照洗漱完毕,也上了二楼,看在他站在床边,奇怪的问。   蒋忻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语气平静轻柔的说道:“喵爷一直睡在床上?”   徐久照看了看听见声音耳朵扑棱了几下,却执着的闭着眼睛继续睡的花猫,笑了:“偶尔,它有自己的猫篮子。不过有的时候不肯老实的回去睡,就喜欢在我的床上睡。”   说完,徐久照就走过把喵爷抱起来。喵爷不甘愿的睁开眼睛,伸着四肢,然后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徐久照把喵爷放进了它的猫篮子里,大概是睡意正浓,喵爷转了半个身卧下继续睡了。   但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电灯泡存在,蒋忻心里总是觉得别扭,虽然喵爷并不是个人,蒋忻却也不愿意亲热的时候有那么一双眼睛看。   可恨二层是个开放的空间,只有围栏没有墙连个门也没,他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徐久照锁在一起,创造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   蒋忻瞥了一眼不动弹的喵爷,徐久照已经上了床。他躺在一边对他说道:“你睡右边吧。”   徐久照的床是一张一米六的双人床,蒋忻长手长脚睡的有一点局促,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   蒋忻上了床,凑到徐久照的枕边,在徐久照奇怪的看着他的目光里,在他的唇边挨了一下:“晚安。”   徐久照难以适应他的这种习惯,好在蒋忻没有再缠着他亲吻。老实说他的嘴唇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阿忻……好像有点太爱与他亲近了。徐久照无奈的看着蒋忻满足的躺倒,转身关闭了灯光。   不过徐久照能够理解蒋忻的这种心情,所以总是纵容配合。当然更进一步的接触他现在还给不了对方,这让他心里有点抱歉,对蒋忻的态度就更加的温和了。   今天他对蒋忻说的那一句话,对蒋忻不过是一句承诺,对徐久照来讲却是一份责任。   蒋忻还沉浸在告白成功的喜悦当中,觉得下一步就应该要跟徐久照进入到谈恋爱的环节。可是徐久照这边没有“谈恋爱”这个过程,承诺约定之后,俩人就相当于私定终身,就相当于订婚了,下一步就是结婚。   徐久照来自明朝那个时候,爱情观跟现在有很大的不同。那个时候人们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很多人结婚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而那些有情人则往往用一生来成就一份爱情。   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约会谈恋爱的过程,只要女性答应见面,那就是托付终身的意思,有担当的男人就要负起这种责任。   徐久照当然知道蒋忻是男的,不过他跟蒋忻之间又不是那种风流韵事,是打算要过一辈子的,感觉应该和约定终身的男女也差不多。于是他就把蒋忻看做是担当自己妻子角色的男性。而徐久照天生的大男子主义心态,很理所当然的就充当了丈夫的角色,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   鉴于俩人是类似契兄弟关系的结合,并不适合在这种社会状态公开摆酒。他觉得之后只要搬到一起,就可以直接过小两口的日子了。   徐久照想了想之后的打算,慢慢的就睡着了。   蒋忻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觉,然而今天的经历太过压榨他的精神,很快的也就睡着了。   早上蒋忻早早的就起来了,等徐久照起床,蒋忻已经出去去菜市场买回了新鲜蔬菜,并作了一锅香喷喷的蔬菜粥。   粥熬的鲜香,再搭配上精致的凉拌小菜和小巧玲珑的奶黄包,徐久照吃的十分满足。   吃完早饭,时间才刚刚7点,徐久照就把昨天齐嫣来说了什么都告诉了蒋忻。   蒋忻很冷静的听着,这会他当然知道昨天看到的只不过是误会。   “你很在意学历的事?”蒋忻眉毛皱了一下,因为徐久照总是表现的很老成,他下意识就会忽略对方的年纪还少,这会儿想起徐久照不过刚刚成年,那因为得偿所愿而幸福安稳的心又开始飘忽不安。少年的心性很不定,说不定将来徐久照会后悔也说不定。   然后他摇了摇脑袋,徐久照的性格挺稳的,应该不会那样。   “阿忻?”徐久照见他摇头,询问的看着他。   “没事。”蒋忻笑了一下,丢开他的庸人自扰,“你现在回去上高中还来得及,你想回去上学吗?”   徐久照摇头坚定的说道:“不,我没有觉得我必须要考什么大学。”   蒋忻点点头,说道:“那张学历对你来说不是很必要,上大学只要是为了寻找将来工作和发展的机会积累学识,你现在已经在陶艺上有如此的成就,确实没有必要再去浪费时间。”   徐久照点点头说道:“没错,我的老师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他也鼓励我多多去旁听一些课程,这样可以拓展视野。”   “你现在不就是在这样做。”蒋忻松了口气,大学不只是学习的地方,还是培养人际关系的地方,那个地方年轻有朝气的人太多了,“那还纠结什么?”   “我只是对那个封窑考古的项目有点在意。”徐久照吐出一口气,干脆的吐露了心事:“我挺介意的,想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把那个窑址的来龙去脉给研究出来。”   听出他语气当中的复杂,蒋忻看了看他的脸:“那你是想要他们考察出来,还是不想要他们考察出来?”   徐久照眨眨眼,语气不解的说道:“当然是想要让他们考察出来啊。可能是因为我是第一发现者,所以总觉得跟我有什么切身关系一般。”   借尸还魂的事情,徐久照这辈子是谁都不会说的,即使那个人是蒋忻,是他的枕边人,这种鬼神之说他也不想让蒋忻知道。   他不想用这个考验对方。   蒋忻“哦”了一声,然后说:“那就好办了,我在张文钊那边有人,这个项目组肯定绕不开胡教授那个考古项目组。我会随时让他们汇报进展的。”   徐久照意外的看他:“你在那边有人?”   蒋忻唇角掀起来笑了一下,说:“嗯,我把当初我和爷爷住过的房子买下来了,这样以后你再去封窑镇的时候就有落脚的地方。毕竟这边没有柴窑,审批手续也麻烦,还不如等你需要的时候就到那边去。”   徐久照一下子感动了:“你考虑的真是周到。”   蒋忻被夸奖的心花怒放,他笑着继续说道:“而且,我打算入股张文钊的瓷器厂,甚至等到以后慢慢的扩大股份,把韵文瓷器厂收购过来。”   徐久照惊奇:“张厂长会卖吗?”   蒋忻肯定的点头说道:“他现在不卖,以后迟早也会卖的。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修建封窑的博物馆里,热衷沉迷与各大博物馆私人收藏家交换收藏。资金上虽然没有什么困难,不过等博物馆主体修建好,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管理瓷器厂了。”   徐久照若有所思,他点头:“也好。”   蒋忻见他赞同,更是给他介绍自己的计划:“封窑镇依托封窑的考古发现以后肯定会被发展成为旅游观光点,现在那边的房价已经开始涨起来了。等到真的变成了旅游观光点,韵文瓷器厂就可以生产一些低端一点的瓷器做纪念品。”   “用柴窑烧?成本降不下来的。”徐久照忧心。   “不,用电气窑。以后那个柴窑就只留给高师傅还有几个仿古瓷高手使用,剩下手艺不太好的,就直接使用电气窑烧。这样既可以继续经营高端仿古瓷,又可以扩展中低端市场。”   蒋忻说起这些非常的自信,简直神采飞扬。徐久照笑笑,他不懂这些,只能觉得对方很厉害。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蒋忻的跟前。正说的高兴的蒋忻看见银行卡,愣住了。   “这里边有一百多万,还有些外国钱,你拿着。”徐久照看着蒋忻说道。   蒋忻沉默了一下,他的心往下坠,又联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徐久照为什么给他钱?他那里做的不好让他不快了?   徐久照奇怪的看着蒋忻不动,他把卡推了过去:“你拿着吧。你说的那些计划一定要用很多钱吧。这张卡里的前就留着作家用,免得你有不凑手的时候。”   蒋忻的心里就跟被塞进了一个汤婆子,又沉又暖,他的喉咙又梗住了。   “作家用的?”他声音怪异的说道。   “嗯,对。”徐久照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以后我们在一起了,我当然要拿家用给你。你也不用节俭,我还会挣钱的。既然你会经营,这些钱拿去经营也好,钱放着又不会生钱,赔了也没关系。”   在他的家庭观念里,男人就是要出去挣钱养家,挣回来的钱就是要交给自己的妻子。而妻子是拿来家用或者是做营生都行,赚了固然好,赔了他再去赚就是。   以前是他母亲当家,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徐久照就很直接的把存款交给了蒋忻。   蒋忻的手放在银行卡上,紧紧的握住它。他盯着满脸认真的徐久照,发觉他是真的这么想的,真的这么认为!   徐久照这是把工资卡上交给他的意思啊!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胸膛里边已经全都被感动塞满了。   他这才理解徐久照昨天说的传统是什么意思,徐久照可是非常认真的想要做好一个丈夫,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脊梁!他没见过比徐久照更好的男人。他大概一辈子再也遇不见一个跟他一样为自己的承诺负责的男人了,尽管他现在才刚刚成年!      第76章      徐久照并不知道蒋忻的公司开的有多大,也不知道蒋忻具体有多少钱。   不过就算蒋忻再有钱,那也是娘家的体己,是蒋忻的“嫁妆”!这一切都并不妨碍他把自己的存款交给对方,让他做家用。   从这一点上来讲,徐久照自信自强的可怕,在现代绝少能见到有他这样强烈自信的男人了。   蒋忻瞬间被徐久照这样理所应当给他塞钱的霸气行为给迷倒了。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扑倒对方,按住对方疯狂的疼爱来宣泄他对徐久照的感情。他坐在餐椅上,狠狠的握着那张银行卡,用尽自制力才没扑上去。   不行,他昨天已经失控过一次,如果今天又做出出格的事情,徐久照真的该生气了。   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早上,刚起床没多久。   蒋忻奋力的把内心的野兽塞了回去,关住了。这才端正表情说道:“好,我知道了。”然后动作特别仔细的把徐久照上交的银行卡放进了钱包里。   蒋忻上午有个会面,中午还有餐会,尽管他恋恋不舍,却不得不去工作了。   临出门抱着徐久照给自己充足了电,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蒋忻这才开车走了,他还的赶回公寓去换衣服。徐久照这边可没有他的正装,这一点太不方便了。   “粘人。”徐久照无奈的关上门,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他转回身走到工作台继续沉入到工作当中。   带着点赧然不好意思,徐久照内心充满了新婚的新鲜和幸福感,工作起来更加的投入了。看着一上午成绩斐然的结果,徐久照满意的点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就说他适合这种生活结构,就是要有人全权接手他的生活,他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事业当中去。   中午的时候,徐久照接到了蒋忻的电话,叮嘱他一定要吃饭,不要吃外卖。   徐久照挂着笑容听他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告诉他怎么使用微波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他提前准备好的午餐拿出来热了热。   吃完午饭,徐久照本来打算继续工作,却接到了吴淼的电话。   “吴师兄?”徐久照惊讶的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   “小师弟~~~”吴淼口中含含糊糊,好像喝了很多酒那样口齿不太清晰,“我刚刚给你谈了一个大单子!真的是一个大单子!你可要好好的谢谢我~~”   徐久照勉强能够听懂他的意思,他耐心的说道:“你是喝醉了?现在在哪里?”   “我没醉~就是有点晕,你放心!你师兄我酒量好着呢。”吴淼的声音更含糊了,徐久照听的一头黑线。   跟醉鬼没得道理可讲,徐久照只得说道:“好,你没醉。你到底在哪?”   吴淼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徐久照勉强听到那边有人在交谈。   “……喂~小师弟~”吴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徐久照没办法,只好又问了一遍,吴淼说:“别担心,我在参加一个爬梯。这会儿刚散场~”   这会儿刚散场?!徐久照回想起吴淼说过,他那边跟国内差着7个小时的时差,所以这会儿……那边竟然是刚刚早上!   刚通宵达旦的折腾完了?!徐久照一阵无语。   尽管对吴淼的生活方式不赞同,不过他毕竟是对他很好的师兄。对于师长师兄很恭敬和顺的徐久照就劝道:“既然这样,师兄你就赶紧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情等你起来再说。”   吴淼兴致高昂,声音拔高的说道:“不!我忍不住!一定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给你接了一个大单子!”   徐久照好气又好笑:“好,我知道了,你给我接了一个大单子。我知道了,谢谢你。”   吴淼这下心满意足了:“好吧,你知道了,开心不开心?”   徐久照配合的说道:“开心,特别的开心。”   吴淼满意了:“我困了,晚安。”   就跟断了电一样,吴淼那边顿时没了声音。徐久照喂了两声没人回应,只好挂掉了电话。   刚才那边还有人跟他说话,想来吴淼应该不是独自一人,应该会有人照顾他吧?徐久照担心的想到。   鞭长莫及,吴淼远在异国他乡,徐久照也没办法。   蒋忻今天好像特别的忙碌,晚上下班的时候还留在市区工作加班,对于不能回来跟徐久照一起共进晚餐,显得特别的懊恼。徐久照觉得蒋忻这一点特别的可爱,本来应该是他这个没人管的失落沮丧,反倒是他安慰了蒋忻一番,对方才肯挂断电话。   内心有什么在骚动着,挂了电话,徐久照叹了一口气,觉得他可能还真是离不开蒋忻了。   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徐久照懒得叫外卖,就从冰柜里边拿出了一袋速食食物,放进水里煮了煮。吃完了把餐具往水池子里边一扔,徐久照就不管了。   他正打算找一本书看,门外就响起了门铃的声音。徐久照奇怪的看着门口,他在上海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怎么接连两天会有人来拜访他。   来的人,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维真。   “你好,我们昨天见过一面。”黄维真这是一天也看不出昨天的苍白狼狈,穿着一身整齐时尚,面带笑容的看着徐久照说道:“能进去说话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久照尽管不欢迎这个客人,也不能拒之门外。   “请进。”徐久照淡淡的说道。   他让开门,黄维真进了这栋在外边看其貌不扬,里边却别有洞天的房屋。   徐久照请他到沙发上坐,自己则去倒水招待客人。黄维真客气了两句,等徐久照去了厨房倒水,才放心大胆的观察这间房屋的内部装饰环境。   徐久照不懂行情,黄维真却一眼就能看出屋子里边的这些东西的价值,虽然不是很贵,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的起得。而且这个面积可真大,比他那小居室大多了。   昨天他见了蒋忻,那在沉浮中一直挣扎看不到出路的心彻底的活了起来,虽然被蒋忻最后堪称凶狠的给骂了几句。可是那只是黄维真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才一时吓住。   这些年在这个捧高踩低的圈子里边混,他又不是没有听过更难听更没有涵养的话。   等那股惊愕褪去,黄维真悄悄的跟在俩人的身后,亲眼看见俩人进了这栋房屋。他没敢靠近,只是记了记门牌位置,就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他现在已经26了,在这个新嫩辈出的圈子里边已经算是年老。如果再不抓住青春的尾巴,恐怕就没有可能了。所以尽管蒋忻对他爱答不理,最后还疾言厉色,黄维真却没有死心从他这里寻找机会。   黄维真为了这个野心放弃了那么多,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他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归于平淡。   “抱歉家里边没有茶水,只能请你喝白水。”徐久照把水杯放在他的跟前。   黄维真道谢,等徐久照做到他对面之后,开口说道:“昨天见面挺仓促的,蒋忻也没有介绍一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做黄维真,是蒋忻以前的男友。”   说完这句话,黄维真就紧紧的盯着徐久照的脸看他的表情。   昨天见蒋忻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有多紧张这个人。紧张到甚至不愿意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黄维真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如果蒋忻连这点也不敢告诉对方,要遮着掩着,说明俩人的感情很可能并不坚定。   蒋忻现在有人,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只要这人受到影响,就可能拆散他们。黄维真知道,就算拆散着俩人,他很可能也没有希望再让蒋忻回心转意,可是他要是不这么干才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面人脸上一点点动摇的神色也没有。   他很淡然平静的说道:“我知道,阿忻跟我说了。他说你们很久以前分手,昨天只是偶然碰上。”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说,摆明了不想跟这人有什么来往牵扯。   黄维真握了一下拳头,强笑了一下,说道:“是吗。”他垂着眼说道:“我们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昨天碰上也只是想要请他吃个饭,跟他叙叙旧。不过你知道了也好,省得误会了。我看他昨天那么着急的拉你回来,还怕你们之间闹矛盾呢。”黄维真抬起脸来,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来。   他人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穿着打扮时尚又造型仔细。   徐久照头发长了还没来得及修,身上只是穿着非常普通的地摊t恤,裤子也只是普通的休闲裤。因为穿不习惯现在的夹脚鞋,徐久照脚上穿着的是松松的北京老头布鞋。   猛然这么一对比,要是没自信的顿时要自卑到泥里去了。   只可惜,徐久照不是一般的人,他气定神闲的说道:“不,怎么会。”昨天那场面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蒋忻对这位的反感。所以这人说的话他也只是听听,根本就不会当真。   黄维真找上门来,徐久照当然不可能会感觉舒服,不过让他像个妒妇那样难看是不可能的。不管黄维真怎么试图挽回,在他面前佯装,徐久照只相信蒋忻对他的感情才是真的。   蒋忻喜欢他的情感是那么浓郁,徐久照不会辜负他,对他有半点的不信任。   黄维真又一拳打到空处,心口猛的一滞。   他呵呵笑了一下,装出一个回忆的样子说道:“现在蒋忻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管东管西么?那个时候他甚至连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子都要提提意见,不听他的还要不高兴,真是让人觉得头疼。”   徐久照没忍住变了表情,还不等黄维真窃喜,徐久照就诧异的说道:“这难道不好吗?有阿忻在我什么都不用做,省心的很。每天就不用想吃什么饭,搭配什么衣服,这些事情又琐碎又麻烦,用来思考的这些,时间都白白浪费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称职最合格的贤内助了,徐久照不能理解这人竟然还会觉得厌烦头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77章      就像徐久照难以置信黄维真的不知足,黄维真也不敢相信徐久照竟然会把蒋忻那种说是控制欲,甚至有点扭曲变态的行径当做享受。   黄维真控制不住的声音高了起来:“你难道不觉得他太霸道?侵犯你的隐私,干涉你的人权?!他这种行为说的好听是体贴入微,其实根本就完全把人当成傀儡一样摆布!希望人按照他的设想去生活,控制欲太强,简直让人窒息。”   黄维真当初跟蒋忻大吵一架,除了因为觉得蒋忻这种什么都想要替他决定的过分行为之外,还有就是两人因为黄维真想要进入演艺圈的事情有分歧。黄维真学的是民族舞专业,其实并不太好功成名就,有接触影视屏幕的机会当然不愿意错过。可是蒋忻却认为他更适合做一个舞蹈演员,跟人一起跳跳合舞,或者是领舞什么的。那个时候蒋忻甚至已经给他找一个地方级的文艺团让他进去当群舞之一。   黄维真觉得,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太慢了。   蒋忻却是认为黄维真需要扎扎实实的从基层开始,因为他觉得黄维真的舞蹈天赋并不是绝顶的出色,慢慢的熬资历也能获得一份安稳的生活。   而他自己却觉得蒋忻只是自私的想要控制他,所以才不让他去娱乐圈闯荡。文艺团毕竟是在本地上班,不像混娱乐圈各地去跑,蒋忻就更没办法看住他了。于是直到现在黄维真一想起这件事,还耿耿于怀。   徐久照沉下脸,声音冷的跟冰一样刺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我认识的蒋忻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他总是会急人所需,想人所想。也从来没有觉得被他像是当成傀儡一样摆布,更不会觉得窒息!不管你们是什么交情,阁下这种背后议人是非的行径也不比你看不上的眼的行为高尚!”徐久照跟本和他无话可说,他端起水杯送客。   人生观的不同,在俩人之间划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黄维真摸不准徐久照的脉络,想要挑拨离间根本就找不准切入点。   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蒋忻这种过分体贴是一种毛病,不过他为了出人头地只能选择忍耐。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徐久照渴望的享受的,正是黄维真厌烦的避之不及的。   黄维真想要挑起徐久照的不满,然后让徐久照步上后尘的打算彻底的落了空。   黄维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从徐久照这里没能得到附和认同,好像一直以来认为是正确的真理受到了质疑。这比之前徐久照让他盘算落空还要失落和不可思议。   黄维真嘴巴张张合合,一时之间思绪好像狂风暴雨,找不到和徐久照沟通的支点了。   “可是——”黄维真勉强自己说道:“他那种行为真的是挺不尊重人的,你怎么能够忍受?”   徐久照不悦的从水杯后边看他,看来这人是不明白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徐久照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冷淡的说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还想要和阿忻重归于好?你不是不能忍受这一点?还是你所图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为了钱?还是利?”   徐久照一针见血的把黄维真的心思给挑破,不为了人,那就是冲着钱来的。这让徐久照更不屑了,他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突然不自在的黄维真说道:“你既不觉得他好,又要享受他带来的便利,只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龌龊至极!你来我这里挑拨,不过是想要使我们心生间隙,好乘机而入。想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会使阿忻快活幸福,却还是执意这么做,说明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只想自己,并不为阿忻考虑一分!”徐久照深吸一口气,厉声说道:“你这等心思叵测之人,根本不配和阿忻来往。阿忻眼里揉不下沙子,要是知道你这么心术不正,必会恶了你!你最好不要再出现他的跟前,再让我知道你欺他辱他,我会让你领教我的手段!”   黄维真费力的听着徐久照咬文嚼字,理解慢半拍,不过却很直白的领会了徐久照的意思。   他看对方年纪小,以为对方好摆弄,却被对方给来了一个威胁。   黄维真羞怒交加,高声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一样是贪图他的钱和好处。看看这个房子,如果不是他你能住得起这种房子?别在那五十步笑百步了!”   徐久照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推己及人而已,自己怀着鬼胎,便要把别人也想的不堪。你想错了!这房子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个人承担。不只是如此,今后我俩在一起,阿忻所花家用也全都由我一人承担,必不会让他在钱财上为难。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担当!话不投机半句多,您请吧!”   黄维真露出了一个被雷了的表情,他惊愕的瞪大眼睛张着嘴。难道他听说的都是错的,不然这人怎么把蒋忻说的跟小媳妇一样。   徐久照的态度和气势太强,就显得蒋忻的印象软了。黄维真满脑子“逆了逆了”,跟生吞了一斤钢钉一样胃疼极了。   徐久照明白的下了逐客令,黄维真也不好在继续赖着不走,只能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走了。   他躲着蒋忻,在徐久照这边找不到机会,甚至被打击的智商和体力都受到了残酷的摧残。   黄维真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觉得还不如去蒋忻那再试试。跟徐久照这里相比,蒋忻的冷酷无情竟然也是让人感动的好态度了。   徐久照气冲冲的关上房门,也没有心思看书,只站在工作台前开始写大字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没想到蒋忻之前竟然是跟这种不知道珍惜的负心人来往,他简直心疼极了。   在他心里,蒋忻千好万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他感叹一声,也许是之前遭遇非人,才让蒋忻现在显得总是小心翼翼。   以后要对他更好才行,徐久照这么告诉自己。   刷刷刷的写了几篇毛笔字,徐久照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晚上九点多,蒋忻回来了。   “你晚上吃什么了?”蒋忻走进来站在徐久照的背后,抱着他的腰侧头在他的额角亲了一下,他抬眼一看桌子上,惊讶的说:“你写了这么多?”   徐久照旁边已经堆了一摞用来练字的毛边纸,徐久照的行动一般很规律,每次写毛笔字的篇数都是固定的,所以看到超出日常数量的毛边纸,蒋忻立刻就觉得不太寻常。   徐久照没有回话,反而是放下毛笔回手动作生疏的搂住他,他轻声说道:“回来了,累不累?”   蒋忻一下被转移的注意力,抱怨的说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么不靠谱,吩咐好的事情都能出差错。到底是新人,就是用不习惯。”   因为徐久照也在上海落脚,蒋忻就打算把公司总部从北京迁过来。不过不能就这么直接迁,总要先有个分公司做基础才可以更顺利的搬迁。蒋忻现在忙的就是把组建好的分公司营运入轨的事情。   徐久照拍了拍他的背:“慢慢来,总能好的。”   蒋忻点点头,抱着徐久照腻歪的温存。等蒋忻撒够了娇,徐久照才推了推他,不自在的说道:“好了,你辛苦一天了,不要总陪我站着,去客厅一起坐。”   蒋忻问:“不写了?”然后再一次注意到那摞纸,“今天出了什么事了?”   徐久照并不想让蒋忻知道黄维真来过的事情,要是说起,必然要提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阿忻听了该伤怀了。   徐久照大男子主义发作,他打定主意不告诉蒋忻让他烦心:“不,没什么事情。”   蒋忻将信将疑,徐久照推了推他,蒋忻这才往客厅沙发走过去。   这时候,徐久照的手机响了。   “喂,吴师兄,你醒了?”徐久照站住脚,跟再一次打电话过来的吴淼通话。   蒋忻走到沙发跟前,一眼就看见了徐久照忘记收起的水杯。   有人来过了?还是久照不愿意跟他主动提起的人。蒋忻想了一下,他拿起杯子看了一下。   没有唇膏的痕迹,应该是个男的。蒋忻回头看了眼徐久照,猜想是什么人的来访会让徐久照不想告诉他呢。   徐久照浑然不觉的跟吴淼通电话。   “什么我醒了?你怎么知道我刚睡起来?”吴淼那边困惑的说道。   徐久照发觉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喝醉了给他打电话的事情了:“你声音挺哑的,刚睡起来的人声音都有那么一点沙哑。”   “哈哈,这倒是。”吴淼释然的笑道:“是这么一回儿事,我听说你在找经纪人?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久照还以为他要说那个单子的事情,中午的时候他反复强调,徐久照想不记住都难。   他意外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淼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小师弟,我一直认为你很有才华,迟早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当你的经纪人。我手上虽然没有多少国内的人脉,可是我在欧洲这边经营多年,不说数一数二,却也是很出名的艺术品经纪人。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有一个礼物要提前给你。”   徐久照内心有了隐约的猜测。   果然吴淼说道:“我手上有一个单子,比利时王室要采购一批高档的青花陈设瓷,我让他们看了你的作品,他们非常的满意,同意把这批瓷器交给你全权设计和制造!”   “比利时?王室?!”徐久照忍不住惊讶。   蒋忻听了一耳朵,立刻向着他走了过来。      第78章      蒋忻露出一个询问的神色,徐久照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   徐久照虽然已经来到这里一年多了,可是有很多事情还是不懂,所以这会儿就不知道比利时是哪里。还有王室,现在还有王室?他以为现在已经全然没有王公贵族了。   徐久照把手机上的外放打开,吴淼的声音清晰的流淌了出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的那件青花仙人故事图葫芦瓶很出色么,我拿到这边给我的一个接户,他很痛快的就收藏了。他本身是一位比利时的贵族,跟王室的关系很好,这次我应他的邀请来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在舞会上得到了这个机会。”吴淼的声音认真而严肃,“小师弟,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只要抓住了你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只要是跟官方扯上关系,不管是总统府还是皇宫,御贡品的标签一被贴了上去,立马就被拔高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   徐久照原来就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不只是可以减少十年的奋斗,甚至可以减少三十年、五十年,是业内人士趋之若鹜追求的机会。   蒋忻跟他对视着,用嘴型无声的说:答应。   徐久照点头,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吴师兄。”   吴师兄矜持而淡定的说道:“不客气。”浑然没有没有中午醉酒的时候缠着徐久照要谢谢的憨样,“那我说的那事儿你觉得怎么样?先说啊,我不接受考虑。”   徐久照噗嗤一下笑了,吴淼这番精明强干的样子对比中午幼稚的言行,真是判若两人。   “行,我答应你了,请吴师兄你做我的经纪人。”徐久照笑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他身边的蒋忻,就拉着他的手走到沙发边上一起坐下,“你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计划吗?我不可能把国内的市场都丢掉,你是要让我另外找人?”   吴淼笑了一声:“不,怎么会呢。你不知道现在艺术市场上的那些人精,是一点赚钱的机会都不可能错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配合我在欧美这边打出名气,等你的身价和声望提高到了国内无法忽视的时候,就会有人抢着上门求购你的作品,你只要坐在家里边等着,钱就会从天上掉下~”   吴淼说的夸张,却也是事实,国内的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同样的作品,去国外转一圈获得奖项赞誉就身价倍增。很多画廊也是这么炒作艺术家的,不过都只是自己抬价把艺术家的作品价格炒上去。   徐久照笑笑没说话,现在这么粗糙的计划不可能打动他,不过吴淼所说的机会他并不想错过,现在看起来在吴淼的操作下,他在欧美市场上获得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国内大,时间也快。   放着洁净不走去绕远,那不是他的性格。   蒋忻的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口中的气息喷在徐久照的耳根,让他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徐久照抽了一口气,一手拍上他的脑袋,低声的问:“你干嘛?”   蒋忻悄声说道:“国内市场先不用担心,我会让唐小艺帮你留意找一个合适的经纪人。”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唇似有若无的碰着徐久照的耳朵,正处热恋期蒋忻一刻都忍耐不住不去碰触对方。   吴淼在那边喂喂了两句,他疑惑的说道:“久照?你在听吗?怎么没声了。”   徐久照脸颊热了一下,将蒋忻的脑袋推开,他对着电话说道:“在听。”   吴淼嗯了一声说道:“具体的合同还有要求我会用电脑发给你,等你看了之后,我才会跟对方具体的谈。你也准备准备,等合同谈下来了,就赶紧开工。”   徐久照又跟吴淼说了说具体的情况才挂断了电话,蒋忻期间身体斜倚在沙发上,肩膀挨着肩膀,紧紧的贴在徐久照的身上。   挂了电话,徐久照无奈的看着他:“我在讲电话呢,有事情你等我说完电话啊。”蒋忻这么黏糊,徐久照心里其实挺欢喜的,不过该教训还是要教训,不能让他总是这么没规矩,夫纲还是要振的。   只不过徐久照的口气实在听不出有丝毫不满的情况。蒋忻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嘴唇就蹭过去含住了徐久照的唇瓣。   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接了一个长吻,蒋忻心满意足叹了口气,冷不丁的抱着徐久照问:“今天什么人来了?我看见桌子上有两个杯子。”   本来舒适的跟他搂在一起的徐久照身体顿了一下,这动作俩人贴的这么紧蒋忻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徐久照懊恼,稍微跟蒋忻分开了一点,没办法的说道:“是黄维真,7点多的时候他来过。”   蒋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悦的说道:“他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跟你说什么了?久照,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听!”   徐久照安抚的拍拍他,蒋忻的怒气才平息了下去,他说:“我知道他说的话不可信,他说他只是想要找你叙叙旧,怕我误会什么的。我打发了他,可是他很可能还是会去找你。”   蒋忻冷笑一声,才不相信黄维真会真的这么想,不过是想要在久照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蒋忻把徐久照搂在怀里,用守护的姿态把他环抱着,徐久照不习惯的抬了抬手,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回抱住他。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打搅我们的生活。”蒋忻的头靠在徐久照的劲窝,眼睛阴翳的说道。   这天晚上俩人依旧只是单纯的盖被子纯睡觉,第二天蒋忻早起准备好了早餐和午餐,没来得及等徐久照起床就去公司了。   等到了办公室蒋忻给唐小乙打了一个电话:“我昨天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黄维真的近况调查我已经给你发到邮箱里了。”那边唐小乙说,“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也在上海,这么多年了还在娱乐圈里边折腾。你说他本身就没有哪方面的天赋,也就一张脸还算能看,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早听你的就不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蒋忻没有吭声,打开电脑登上邮件把唐小艺发的邮件打开。   “要演技没演技,要歌喉没歌喉,也没有做谐星的天分,只会跳个舞,跳的还不算拔尖。”唐小乙万分不解,“以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傻啊。”   蒋忻眼睛在邮件上快速的在黄维真这些年的近况浏览了一番。   “我曾经劝过,根本就劝不动。从他身上我知道了,就算是没有天分,足够的野心也能够支撑他跳进这个大染缸里。”蒋忻淡淡的说道,“他既然这么想要走捷径成名,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唐小乙惊讶:“你什么意思?你要赞助他拍片?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好心肠的人?”   蒋忻冷笑一声:“我怎么会赞助他拍片,那是金主要干的事情。他不是一直想要找一个金主么?我就介绍他一个!经营餐饮集团的那个岳总最近不是正处于空窗期,打算找一个新的情人,黄维真的样子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唐小乙半晌没说话,然后他措辞了半天才说道:“我知道他从新出现在你的面前,是挺让你不耐烦的,但是你也不至于这么干吧?”   给前男友拉皮条?!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那个岳总也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黄维真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你就算再讨厌黄维真也不至于把他推到这个食人鲨的手里去吧?”   蒋忻关掉了电脑页面,声音冷冷的说道:“他要只是在我跟前胡说八道,我可以不搭理他,可是他跑到久照跟前去搬弄是非,我绝不会股息容忍!”   “什么?”唐小乙惊了。徐久照现在就是蒋忻的逆鳞,谁敢动谁就要有承受蒋忻怒火的心理准备,唐小乙没想到多年不见黄维真的作死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我已经很念旧情,没有赶尽杀绝了。希望黄维真这次会认识清楚,为了他想要的他到底愿意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蒋忻说完这句话,就挂上了电话。   蒋忻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几个人。而他的性格也很极端,对于触怒他底线的人会给予毫不留情的打击。   他对待徐久照跟黄维真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样,这还不是因为当时黄维真根本就没有给蒋忻任何的安全感,试图去控制他。徐久照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宠溺,这才让蒋忻能够安安心心的做一个体贴的合格男友。   唐小乙无奈,黄维真只能自求多福。   黄维真果然不死心,辗转的找到了蒋忻的公司。蒋忻拒见,只是让秘书给了黄维真一张岳总的名片,并传话说以后别再来了。   黄维真知道岳总,他人四十来岁,家有恒产,人虽然到了中年,不过保养的很好,风度翩翩还很英俊。并且没妻无子,没听说有不良嗜好。除了年龄之外,黄维真对这个人选非常满意,拿着名片飞奔向这个金主的怀抱。   而之后,蒋忻除了在电视上偶尔能看见黄维真演一个戏份不多的小角色,就再也没见过黄维真在公共场合出现过。这位岳总,控制情人才叫真正的变态。   蒋忻把名片给了黄维真之后,就没再想这件事情。   他全部的心神都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所占据。   蒋忻回到徐久照的居所时间还算早,徐久照这会并不在,而是外出去购买瓷泥。   蒋忻觉得时机正好,满屋子鸡飞狗跳的抓喵爷。喵爷对蒋忻的态度并不友好,怎么可能轻易就范。俩人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最终以蒋忻的胜利而告终,不过他的身上也被喵爷挠了好几道。   徐久照回来的时候,就见蒋忻手上胳膊上全都是红痕,而他旁边则摆着一个猫笼子,喵爷用屁股对着笼口,一条又粗又硬的尾巴垂在外边,不快的甩来甩去。   “这是怎么了?”徐久照惊讶的看蒋忻:“被猫抓的?破了没有?”   蒋忻提起旁边的猫笼子夹在胳膊中,用一副挟持人质的动作,说道:“没破,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我们要给你搬个家。这个地方做工作室挺好,不过要是我也一起生活,很不方便。我在这里20分钟路程的地方买了房子,我们去那里住吧?”   蒋忻口气生硬,笼子里边的喵爷不配合的发出了猫咪威胁的喉音,尾巴啪啪的抽他。   蒋忻嘴角一抽,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情,在跟喵爷的战斗当中全都被消耗干净了。   看着蒋忻身上的伤痕和他怒气冲冲又要忍耐着被喵爷抽打,徐久照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说搬,咱们就搬。”   他怕再不答应,阿忻就要跟喵爷同归于尽了!      第79章      蒋忻买的是独栋别墅,虽然是在紧邻城区的地方,却也昂贵的惊人。徐久照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价格的问题,他对现在的房价不甚了了,而蒋忻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这栋别墅三层高,一楼有一个非常大的客厅、宽敞的厨房和专门的餐厅、一个卫生间;二楼主卧连着一个大大的露台的还有一个带着豪华浴缸的浴室,除此之外这一层还有三间客房;三楼则专门开辟了一个用于陈列的展览室,一个大书房(足够两个人一起用),一个多功能媒体播放厅,一个健身房。   别墅下边还有一个面积不大不小的地下室可以放一些杂物,别墅外边还有车库和一个不小的花园。   这个别墅小区管理的相当严格,不是本地的住户,出入都要进行登记,没有拜访者的允许甚至都不能够入内。   这么大的别墅,当然不可能蒋忻自己一个人打扫。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类似管家的家庭服务人员,这人姓孙,刚刚四十岁,有着非常丰富的工作经验。他的手下还专门管着三个分别负责做饭的厨师、负责打扫的勤杂、负责整理花园的园丁。   蒋忻带着徐久照在屋子里边转了一圈到处看了看,俩人最后回到卧室的露台前,蒋忻抱着徐久照幸福的说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徐久照的心随着这句话震动了一下,他喉结滑动了一下,握着蒋忻的手说道:“辛苦你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这地方肯定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准备好的,蒋忻不知道在他还没有回应的时候暗地里做了多少事情。   蒋忻满足的说道:“你刚来上海的时候我就叫人开始准备了,本来就算是你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也要邀请你过来住的,就算是每天能看到你也好。”   徐久照转过身来,把蒋忻的手捧在胸口,感动而深情的说道:“你想的从来都这样周全。”他的双眼深深的望着蒋忻的眼睛,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蒋忻的心情,胸口就一阵闷痛。   蒋忻让他看得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很高兴被对方肯定,可是却总是觉得徐久照的神态哪里不对劲。   他怎么能想到徐久照是以丈夫的身份来感动他的妻子为他在私底下默默努力呢,这错位带来的违和感无论如何是蒋忻想不到的。   徐久照的行李根本就不用搬,蒋忻给他准备了非常齐全的用品,从头到脚。徐久照很满意,他终于不用再为买什么衣服,怎么搭配而费脑筋了。因为蒋忻说他会每天将他要穿的衣服摆在床尾的穿衣凳上。   徐久照好像回到了生前那种全无后顾之忧的状态当中,只摩拳擦掌的等着大干一场,好来回报蒋忻全心的照顾。   只不过他的雄心壮志被孙叔给打断了,他敲门进来之后,略带尴尬无奈的说道:“两位先生,你们带回来的那只猫不知道怎么了,在笼子里边不肯出来。”   徐久照跟蒋忻面面相觑,徐久照赶紧去了客厅,刚进门他就把猫笼子顺手给放到了客厅了。   猫笼子已经被打开了,喵爷缩在笼子里边,尾巴也盘在自己的身边,只有尾巴尖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烦恼纠结什么。   “喵爷?你怎么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快出来吧。”徐久照蹲在被放在沙发上的猫笼子跟前,手伸进去在花猫的身上摸了摸。   孙管家闻言目光隐晦的在蒋忻的脸上看了一下。之前他的这位雇主只说今后还会有一个人住在这里,是这个家的另外一个主人——他重要的爱人。却没想到他直接带回了一位男性,幸亏孙管家性格沉稳,才没有露出异样。   尽管对主家的恋情好奇,不过孙叔是一位合格的管家,谨言慎行深深的深入骨髓,他深知沉默是金的道理。   喵爷还是誓死不出来,这让徐久照诧异。喵爷是一只野猫,胆子并不小。虽然不喜欢跟人亲近,不过养熟了之后,还是挺好相处的。   徐久照没办法,只能伸手进去,抱住喵爷的胳膊窝,把它叉了出来。   “喵——”喵爷扭着脑袋,又羞又怒的甩着尾巴。   “……”徐久照掐着喵爷的胳膊窝,一眼就看见了它脖子上套着一个项圈,这对于遭受过伊丽莎白圈羞辱的喵爷来说,这么一个项圈戴在脖子上,可不就羞耻的不敢见人了。   更别说这还是战斗失败,被蒋忻硬是给套上去的。   “这项圈是你给带上的?”徐久照迟疑的扭头看蒋忻。   蒋忻特坦荡的说道:“没错,我那会儿抓住它,费了老半天功夫给它带上的。”见徐久照张嘴想要给花猫求情,蒋忻赶紧说道:“一定要带这个项圈,这是证明它是有主人的。毕竟别墅这么大,也不像在工作室那边可以整天关着,它要是不小心跑出去了,被保安以为是野猫会被抓的。”   一听这个,徐久照也没办法了,只能托住喵爷的腿把它抱在怀里,摸它的脑袋。他抱歉的说:“喵爷,那你只能带着了。”   蒋忻安慰的说道:“这项圈还拥有别的好处,只要带着这个项圈,就算喵爷跑出去玩也不怕丢。它的项圈是高级定制的,里边有一个宠物定位芯片,可以在手机上安装一个配套软件查询它的当前位置。这样如果它跑丢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徐久照惊喜的看着蒋忻:“这太好了,这样就可以不用整天把喵爷关在屋子里了!”   毕竟喵爷曾经是野猫,徐久照根本就不敢把它放出去,就怕再也找不到它了。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出去玩了,这下该高兴了吧?”徐久照把喵爷放到沙发上,揉了揉它的脑袋。   喵爷显然是意识到这个项圈是摘不掉了,沮丧的喵了一声,怏怏不乐的走开了。   “没事,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蒋忻手抱住徐久照的肩膀说道。   这个小插曲过后,就是晚饭时间,蒋忻虽然喜欢亲手给喜欢的人做饭,不过手艺还是比不上专业的厨师的。徐久照搬过来第一天,蒋忻就让他尝了尝厨师的手艺。   “你吃吃看,合不合口味,如果你不喜欢吃,再换一个。”蒋忻看着徐久照说道。   徐久照边吃边说:“不用,这个味道挺好的。”   “那就行。”蒋忻笑了一下。他早就摸清楚了徐久照喜欢的口味,这位就是专门找的符合徐久照口味的厨师。   吃完饭,徐久照跟蒋忻说道:“我有一个想法,用我掌握的一些釉料和瓷泥配方入股韵文瓷器厂。你觉得可行吗?”   蒋忻惊奇的看着徐久照,说:“你确定?你的那些配方如果申请专利,光是出让专利费就能赚很多钱。”   徐久照认真的说:“我知道我的配方很值钱,这样用配方来入股,你那边不就可以少出一些了?这样我们所占的比重照样不小,你还能省下一笔开支。”   蒋忻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非常的可行。   “而且那些配方放着,根本就不能产生任何的价值。我自己的精力毕竟有限,纯手工制造传统陶瓷,是不能让这配方发挥出最大价值的。”   这是从蒋忻提起这件事,徐久照就开始考虑的事情。   他的手里掌握着很多已经失传的配方,并且他还可以研究更多的配方。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配方这个东西放着不用根本就不值钱,完全就是一张废纸。   蒋忻的脑袋里边早就在第一次听见徐久照掌握着独到配方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好几种这种配方投资应用的方案。这会儿他把那些记忆翻了出来,然后又根据现在的情况做出了一些改动。   半晌蒋忻点点头,说道:“如果加入你的配方,我想韵文将来就不只是会局限在国内市场,而是可以去国际高档日用瓷市场上去闯一闯。”   徐久照说道:“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想来我国瓷业历史悠久,现在却不能够在国际市场上占据一壁江山,这真是让人不甘心。我所想的不只是让国内的人用上咱们的瓷器,就连那些制造瓷业大国德国、意大利、还有日本的人也要用上咱们的瓷器。”   蒋忻笑了笑,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的心还挺大。好,我会把这个当做目标努力的!”   徐久照难掩豪情壮志,身为他的恋人,蒋忻自然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枕边人和自己志同道合,让徐久照心情激荡,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如今他比蒋忻还是要矮一点,身量也没有对方强壮,看起来就跟投怀送抱一样。   蒋忻心领神会的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微微低头,徐久照就主动张开嘴唇。   激情澎湃的深深一吻之后,蒋忻气息不稳的说道:“我们休息去吧。”   他的语气当中满含情欲又充满暗示,徐久照被他撩拨了起来,年轻的身体开始发热。   “好。”徐久照轻轻点头,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蒋忻急切的握着他的手腕上了二楼,关上门他迫不及待的按揉对方的身体,徐久照被他动作弄得心脏狂跳。   三下两下扒掉衣物,俩人扭在一起倒在床上,蒋忻激动的整个人快要失控。   就在俩人快要意乱神迷失去理智的时候,房门外边传来高亢的猫叫声。   “喵呜——喵呜——喵嗷——”   蒋忻侧躺着,徐久照光滑的皮肤吸着他的手掌游动,徐久照挣扎的挪开他的手:“喵爷怎么了?”   蒋忻气喘吁吁地说:“不用管它,有孙管家在。”   蒋忻把徐久照拖回来侧压住他继续亲吻,然而耳边喵爷跟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一直凄厉的叫着。   徐久照被它叫的心神不安,频频走神,蒋忻没有办法,只能松开对徐久照的束缚。   徐久照抱歉的看着蒋忻,安抚的亲了亲他:“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蒋忻忍耐着身体上的躁动,郁闷的把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嗯。”   徐久照下了床捡起衣服套在身上,他拉开房门低头一看。喵爷就蹲在房门前,尾巴乖巧的盘在身边,一副无辜的样子睁着大眼睛看着徐久照,嘴巴小小的张了一下,甜蜜的叫道:“喵~~~”一起睡吧?换地儿了人家怕生。   喵爷只有在有所要求的时候会这样卖萌,徐久照顿时心就跟被融化了一样,他蹲下柔声的说道:“怎么了喵爷?”   喵爷的眼睛睁的溜圆,眼角黑色的纹路好像眼影线一样让它的眼睛更显得明亮漂亮。   它祈求的看着徐久照,就指望他把自己的猫篮子拿进屋子里。   这个时候蒋忻裹着床单子过来了,他横眉冷对,看着没事人一样喵喵叫着跟徐久照撒娇的花猫。   这绝壁是故意来搞破坏的吧?!      第80章      喵爷这么缠人是很少见的,徐久照有点为难。   按理说,换到一个陌生地方,徐久照是一定要带着喵爷睡第一晚的,就是担心这只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如今已经成为家人的花猫不安。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他几次把喵爷寄养在别的家里,喵爷也是独自度过了好几回,不应该这般吵闹才是。   他把喵爷抱起来,扭头看着蒋忻。蒋忻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喵爷,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忻……”徐久照正想跟他商量一下,就见蒋忻的脸一抬,眼神忽闪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笑,说:“怎么?”   他一定意识到了我要说什么。徐久照心一揪,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说:“你叫孙管家上来,如果喵爷需要人陪,就麻烦孙管家把它的猫篮子带到自己的屋子一晚。”   住入新房,今天晚上正是俩人期待的初夜,他不能因为喵爷而让蒋忻失望。   蒋忻的唇角不可遏制的翘了起来,喜悦的说道:“那我用内线给他打个电话。”   徐久照也忍不住弯了眉眼:“我在门口等他。”   “嗯。”蒋忻点头,徐久照抱着喵爷向房间外边走了两步,他可不想让孙管家看见丢在房内地上的衣物和只裹着床单的蒋忻。   他转身的瞬间,喵爷的目光跟蒋忻对视了一下,好像噼里啪啦的闪过火花,一人一猫各自别过头去。   哼哼。蒋忻得意的转过身去打电话,还对付不了一只猫,他可就白活这么多年!   花猫显然是察觉到盘算没可能实现,又粗又硬的猫尾巴失落的垂着,没精打采的被交给孙管家。   徐久照揉了揉喵爷的脑袋,看着孙管家把花猫带走,关上了房门。   蒋忻已经肢体横陈躺上了床,腰间还搭着那条床单,他撑着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徐久照。   徐久照被他半遮半掩的样子惹的口干舌燥,经过喵爷这么一打岔,他好像更期待更急切了。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蒋忻直起身把他拉过来亲吻他的唇瓣。蒋忻的舌急躁的进入他的口腔,紧紧的攫着他的唇齿吸吮,手上动作利落的撩起徐久照的衣服。   徐久照被他猴急的动作弄得忍不住笑,抬手配合脱掉衣物,俩人再一次的缠在了一起。   本来就没有降下多少的体温又一次攀升,屋里边的气氛越来越旖旎。   蒋忻的身体年轻健康,皮肤紧绷光滑,肌肉结实。跟徐久照曾经的经验完全不同,给他带来的感受是全然的刺激和新奇。   他爱不释手的捏着蒋忻胳膊,感受硬实的触感。蒋忻的呼吸急促,浑身燥热,他无法忍耐的拽开盖在腰间床单。   在看见完全展现在他眼前的蒋忻的时候,徐久照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   “对不起。”徐久照沮丧愧疚的道歉。   “不,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太急躁了。”蒋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把失魂落魄的徐久照揽在怀里,轻轻的亲吻他的鬓角脸颊。   之前意识迷蒙,俩人扒光了就抱在一起,徐久照并没有全看到他的身体,刚才徐久照正在研究蒋忻身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看见,没有心理准备。   而之后蒋忻更是在他愣住的时候翻身压在他的身上,一直以为自己在夫夫夜生活和夫妻夜生活处于一样身位的徐久照受到惊吓,精神抖擞的地方立刻消退,人整个僵硬了。   他以为他要履行的是丈夫的义务,全然没有想过是要尽妻子的责任。   发觉到徐久照的不对劲,蒋忻尽管意乱情迷却还是停了下来。徐久照的脸色很不好,蒋忻赶紧抱起他,自己也拉单子盖在俩人的身上。   “不,是我的问题。”徐久照开始反省,“我当初想的太草率了,从来都没有认真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蒋忻是男子,他有这样的要求是正常的,是没有考虑到这种事情的自己太过轻率。   蒋忻惶恐的开口:“你后悔了?”他手臂用力,使劲的抱住徐久照不撒手。   徐久照叹气,他拍拍蒋忻说道:“不,我不是后悔,就是觉得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情,显得我当初就那么答应你的时候态度不够诚恳。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徐久照性格认真负责,认识到了错误就开始弥补。然后他就觉得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太糟糕了,太对不起蒋忻。   蒋忻勉强一笑,说:“这种事情,其实对于同性恋不了解的人不知道很正常,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做的不好。”   蒋忻更加清晰的认识到徐久照跟他的不同,他是天生的,看见徐久照全光只会兴奋,而当徐久照看见他的时候,受到冲击竟然会快感消退。这把蒋忻打击的不轻,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好了。”徐久照捧着蒋忻低垂的脸,低声说道:“我们两个就不要这样都自责了。”   蒋忻小心的靠近他,见他没有躲闪,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徐久照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心中顿生怜惜,回应的轻啄他。   轻吻慢慢加深,蒋忻几乎是用要把徐久照吞噬下去的力道狂吻着。   徐久照被他压过来的力道逼的不得不仰起头,半晌唇分,他的脖颈都有些隐隐作疼。   蒋忻安心似得叹口气,抱着他享受着亲吻带来的舒适感。   徐久照头靠在他的肩膀,暗暗的叹息。阿忻表现的这么明显,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往那边想,只能说当时他被冲昏了头脑。也怪阿忻平日里表现的温柔贤惠,才让他有了错误的印象。   徐久照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蒋忻的身体,之前去温泉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俩人泡温泉腰间都围着一块浴巾,并没有全然的坦诚相见。   刚才他之所以表现的那么糟糕,除了一下子猛然看见比他还要显得男人的部位,感到无措和窘迫之外。还有就是蒋忻压在他身上,低头舔上他脖子的瞬间,由衷的让他感受到一种……畏惧。   就好像面前熟悉的人落下他温情无害的一面,从隐藏在之后的迷雾当中慢慢的一个凶猛的野兽出现了。   那种被咬住要害,将要被吃掉的感觉让他四肢僵硬,无法反应。   那大概是蒋忻无人所知的另外一面,只有他的枕边人才能体会到的狂野吧。   徐久照打破静谧:“阿忻,给我点时间适应,好吗?”   蒋忻放开拥抱,额头碰着他的额头,声音柔和极了:“当然。其实都是我太急切了,当时说好了要给你时间。”   徐久照摇头,当时说的给时间是感情问题,并不是指的这个。   蒋忻语气轻却坚定的说道:“是我的错,应该让你慢慢的适应,不应该像这次这么直接。”他亲亲徐久照的唇角,目光深深的看着徐久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徐久照不由自主的被他蛊惑,他点了点头。   蒋忻用手按着徐久照,把他缓缓的推倒,然后他凑近他:“我这样挨着你,你觉得怎么样?”   “……”徐久照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白的问,他不明白蒋忻要做什么,纠结了一下他还是坦诚的说道:“很舒服。”   蒋忻轻笑一声,继续:“那我这样摸你呢?”   徐久照咬唇,羞耻的闭上眼睛:“……很舒服。”   ……   蒋忻当然不能让徐久照和他亲密接触的第一次就这么被搞砸了。这只会给徐久照留下心理阴影,那他想要彻底拥有对方的日子就更没有准了。   他一点一点试探徐久照的接受程度,然后又反过来让徐久照触摸他,一点一点的摸索徐久照能够接受的范围。   然后,在这个范围之内,为所欲为。   尽管有着这样的限制,蒋忻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把两人一次次送上巅峰。   从第二天徐久照神采奕奕,心情很好来看,他干的还算不错。蒋忻舔着嘴唇,餍足的想到。   徐久照的驾照终于考过了,并且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新车。徐久照很是新鲜,接连好几天自己开车来往于工作室和别墅之间。   这天周末早晨,徐久照打听蒋忻今天的安排。   蒋忻咬了一口包子,说:“我今天要去看爷爷,你呢?有什么安排?”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挺长时间没有去拜访他老人家了。”   是自从俩人正式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有再去过。毕竟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老人家,害怕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徐久照开车,蒋忻一路指点,这才让第一次在城区中心繁华地带行车的徐久照没那么紧张。   等到了小洋楼,徐久照浑身都感觉僵了。蒋忻好笑的说道:“你没有那么必要那么紧绷。”   徐久照唏嘘:“车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碰上。”   蒋忻看他脖子僵硬的挺着,给他捏了捏说道:“先下车,一会儿我给你按按。”   俩人说着话进了屋门,就见蒋卫国一脸寒意的坐在客厅沙发上。   徐久照心里咯噔一下,东窗事发了?!   蒋忻却冷静的走过去坐在蒋卫国的对面,问道:“怎么了爷爷?谁让你这么生气?”   蒋卫国怒气冲天的说道:“那个不孝子竟然还有脸来,还敢提要求!”   徐久照松口气,原来是蒋二伯招惹的。      第81章      周末一大早觉得孙子今天可能要回来,蒋卫国本来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孙子自己也有事业,忙于两头跑还要飞来飞去,跟他这老人家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于是蒋忻跑到外边去住,蒋卫国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结果好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上门的蒋平康给搞砸了。   本来蒋卫国是不打算让蒋平康进门的,但是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竟然在门外撒泼打滚般的喊叫,让蒋卫国老脸都要丢尽了。   因为这一片都是保护性的房屋,不只是有住户,甚至还有游玩参观的人,一想到这个蒋卫国就不得不让蒋平康进来。   蒋平康这次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钱。以前还用感情遮遮掩掩,要点东西盘算些遗产,这会儿连遮羞布都不要,直接要钱。   蒋平康还挺理直气壮地,他毫不客气的冲着蒋卫国嚷嚷:“那尊白玉如意观音像你知道是做旧的,我这边上当你都不提醒我!”   蒋平康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之前他到处借钱,艺术品公司又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他不得不面临银行的追债,也没有任何人肯再借钱给他。   他妻子的外甥钟涛一力主张保全的房地产公司也被套住,资金抵押拿不出来,更是雪上加霜。   蒋平康实在是穷怕了。   蒋卫国出事的时候,蒋平建已经大了,已经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并且能够调整心理落差适应现在的生活。而被前妻带走的蒋平康就不一样了,之前的生活不能说是锦衣玉食,却也是吃穿不愁的。从来都没有受过一点穷,吃过一点苦。但是被母亲带回老家,整天吃都吃不饱,可把他个半大小子给整惨了。   这种成长经历就导致的蒋平康对钱财尤其看重。好不容易荣华富贵,他不愿意再一次从云端跌落回泥潭。   当他听说过蒋卫国点评过那件罪魁祸首白玉如意观音像的时候,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妄图从蒋卫国这里要一笔钱。   蒋卫国的性格比起蒋忻还要来的极端,蒋平康这种胡搅蛮缠根本就不可能让他得逞。   硬的不行蒋平康就快来软的,他跪地哭求:“我的公司只需要这一笔钱就能挺过去了。您忍心看自己的儿子穷困潦倒?”   蒋卫国就能忍心:“没那个本事过好日子,那就过穷日子,又死不了人。”   蒋卫国是真心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强,吃点苦怕什么,再说现在这个时候吃点苦,又能苦到哪里去。   蒋平康见蒋卫国是铁了心的不管他,顿时就咒骂起来,那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彻底的撕破脸皮了。   可把蒋卫国给气坏了,直接让人把蒋平康给撵了出去,他再在外边大骂直接叫警察把他“劝”走了。   蒋忻他们来的时候,这场闹剧刚刚过去不一会儿,蒋卫国正气头上。   蒋忻听了脸色阴沉,手攥的紧紧的。对于用白玉如意观音像坑蒋平康他并不后悔,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意外,当然蒋平康如果不来骚扰蒋老爷子,蒋忻可能会更爽。   说到底蒋平康也是自己作的,纯粹属于步子迈得太大结果摔趴了,还是那种趴地下翻不了身的大跟头。   徐久照并不知道蒋忻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坐到侧面的沙发上,轻声的劝慰老爷子。   蒋卫国见到俩人来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徐久照劝了一会儿他的气也就完全平顺了。   “久照啊,你在这边怎么样?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可是答应了你老师要多多照应你。不过我老啦,有事你就找阿忻,他会照顾你。”蒋卫国关切的说道。   徐久照不敢说蒋忻对他很照顾,都照顾到床上去了。他只好尴尬含糊的说道:“阿忻哥已经帮了我很多的忙了。”   徐久照的“阿忻哥”并不常常叫出口,偶尔一次简直就跟撩拨一样让蒋忻内心骚动,他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免得当场失态。   他忍不住用眼神火热的看着徐久照,却被紧张的害怕露馅的徐久照瞪了一眼。   蒋卫国好像没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只是说道:“这都是应该的。”   蒋忻忍不住说道:“爷爷你放心,现在久照就在我那边住,工作的地方只有20分钟。”   徐久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僵住了。   蒋卫国却很欣慰的说道:“那挺好啊,我跟邹老是多年的老交情。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我们都高兴。”   “呵呵。”徐久照干笑一声,蒋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他就知道这么直接的说根本就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俩人同居的事,这不就过了明路了。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万一让你爷爷知道,他怎么受的了?!”上了楼,进了徐久照常住的那间客房,徐久照忍不住说蒋忻。   蒋忻蹭过去贴在他身上,歪着头去碰他的嘴唇,心不在焉的说道:“越直白越坦荡,我爷爷才不会多想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   徐久照愠怒的道:“你有什么分寸?”他推开蒋忻,“在这边竟然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见他是真的生气了,蒋忻才规规矩矩的收好手脚,讨好的说道:“我家这边的帮佣都规矩的很,我们在屋子里边做什么没人会发现。”   徐久照拧着眉毛坐到床边:“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怎么办?我倒是还好,孤家寡人一个。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一天你爷爷会逼你结婚吧?”   蒋忻挨着他的身边坐下,声音柔和的说道:“你放心,我爷爷对我挺好的,只要我说暂时不想结婚,他是不会逼我的。”徐久照心里却很难安,蒋忻把他抱紧,低声说道:“我会争取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的解决这件事情,别担心。”   徐久照闷闷的嗯了一声。   徐久照这段时间已经逐渐的调整了和蒋忻的相处方式,不在那么独断专行,有事情都自己扛着,而是更多的相信蒋忻,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而不是一个必须仰赖他的人。   这对徐久照有一点艰难,可是他相信他能够找到一个和蒋忻好好生活的方式。   中午吃完饭,蒋老爷子小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边喝茶。   “爷爷,过段时间我和久照要回一趟封窑镇。”蒋忻放下茶杯说道。   蒋卫国了然的说道:“是为了收购瓷器厂的事情吧。”   蒋忻此前就此事跟蒋卫国沟通过,别的投资方案他没跟老爷子说过,可是这个将来更多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厂子,他还是要跟对方提一下。   蒋忻嗯了一声说道:“我跟久照商量过了,他会用他手里掌握的一些配方技术入股,到时候形成一个三人组成的股东会。韵文在资金到位之后会进行改组,组成一个公司。到时候我会担任董事长,聘请一位专业经理人做总裁。”   蒋卫国笑道:“听听,摊子不大,班子不小。还董事长、总裁的,有那么多人给你们管啊?”   蒋忻认真的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个不起眼的小摊子,根据它的各种条件,我相信很快这个公司就会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与其到时候再分管,不如一开始就各司其职。”   蒋卫国无奈摇头:“自信是好事,但是可不要变成了自负。知道吗?”   蒋忻只能乖乖的应是。   蒋忻本来就很忙,再加上他要亲自操持韵文的事情,就更忙了。每次加班到很晚,他还要一定要赶回来休息,很快就消瘦了。   这让徐久照心疼不已,他便让蒋忻晚上别回来了,直接在办公室里的小套间休息。蒋忻见不到他委屈的不行,徐久照只好改变主意,变成他傍晚带着厨师做好的晚饭,去公司陪蒋忻。   然后第二天一早再开车去工作室,反正他时间很弹性。   一起加班的人只能吃盒饭,独有老板自己一个人吃爱心晚餐,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蒋忻的得力助手刘锐第一个带头造反,无奈之下,蒋忻只好给他们从饭店订餐,好平息民怨。   “不就是从外卖变成了点餐,价钱还是一样,有什么好计较。”蒋忻嘟嘟囔囔。   刘锐捧着饭盒,说:“这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你知足吧!就这么容易把他们打发了!”   蒋忻愤愤的说道:“平日我是少你什么了?你至于这样挑头捣乱?”   刘锐白了他一眼:“我这是给你收拾善后,这些人忙的最多的一个月没有摸到女朋友媳妇的手都有。你让人给你送饭没问题,留人过夜也行,但是不要露出一副淫欲饱足的嘴脸,好吗?你已经拉了足够的仇恨,再戳人心肺,当心他们捅你刀子。”   坐在一边的徐久照让刘锐露骨的话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掩面而走。   “刘锐。”蒋忻也尴尬了起来。   刘锐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还是你要让其他的人跟你学习?把自己的老婆、老公约来公司?”   蒋忻投降,说:“从明天开始轮流放假。”   刘锐满意了,端着饭盒两步蹿了出去,去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徐久照一副后悔的样子说道:“我就不该来给你送饭。”丢人丢到大庭广众,还被人调侃,这在以前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蒋忻扔下手里的饭碗,扑过去抱住徐久照的腿:“别啊,那样我就活不到今天,光是想你就要想死我了。”   徐久照没有办法招架如此厚脸皮的蒋忻,俩人正在这里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刘锐走进来,一脸啥都没看见的表情说道:“阿忻,你那个糟心的二伯来了。”   蒋忻从夸张的戏剧性跪爬动作直起身,冷着脸跪坐:“不见。”   只可惜这声不见说的晚了,蒋平康等不及通报从刘锐身边挤了进来。   蒋忻站起身,一脸寒霜的盯着蒋平康。      第82章      蒋平康进来的太快,正好看见跪坐在徐久照跟前的蒋忻站了起来。   他本来一脸沉重内心急躁,在看见这个侄子不为人知的隐私之后突然就那么一轻。   蒋平康自以为胜券在握,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阿忻,好久不见。”   蒋忻暗暗的瞪了刘锐一眼,刘锐回以无辜的表情。谁知道你能在办公室里边这么厚颜无耻,怪谁?   他那玩闹撒娇般的举动给朋友看见是不在乎的,但是蒋平康这个家伙,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蒋平康视而不见蒋忻的冷淡,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没有吃完的保温饭盒。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冷静的看着他的男孩:“我见过你。”   蒋忻不悦,他走过去坐在徐久照的身边,用一种警惕的神情看着蒋平康:“你来做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蒋平康老气横秋的说道:“阿忻,你父亲不在了,我就是你的长辈,怎么能看着你行岔踏错。”   蒋忻恶心透了,冷笑:“少在我跟前装模作样,要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   蒋平康是趁着这会儿大厦里下班的时候保安看守不严才直接上来的,要不然光是前台他就过不了。   蒋平康板起脸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连最起码的尊敬长辈的礼仪都没有,怎么领导这么大的一个公司?”   蒋忻不耐烦的说道:“关你什么事?爷爷都不承认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指手画脚。”   蒋平康脸色一沉,嘴里含糊了几个字,让坐在他对面的蒋忻目光一冷。   蒋平康态度强硬的说道:“想让我不管你也可以,给我开一张5000万的支票。我就不把你乱七八糟的私生活透露出去。”   他用轻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徐久照,这让蒋忻一股怒火直窜脑门,他青筋暴起,手握成拳,如果不是徐久照按住了他的手,他差一点就冲上去揍人了。   蒋忻怒极反笑:“你这是威胁我?你确定?”   蒋平康稳坐钓鱼台,随手拨弄着茶几上的茶杯:“说的这么难听干什么,这不过是公平交易。你也不想让你爷爷知道他的宝贝孙子是个同性恋对吧?”   蒋忻愤怒过头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他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反而是坐在旁边的徐久照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蒋平康不屑的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这个毛病早就改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不长进。”   有什么念头在蒋忻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快的他没来得及抓住,他看着得意洋洋蒋平康,平静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蒋平康故作诧异:“你不是一向很孝顺么?真想让你爷爷气死?要知道他可是老顽固老古板,你这么新潮,他老人家可是受不了的。说不定一下被气的过去了。”   蒋忻凌厉的盯着蒋平康,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给你钱的,别说5000万,就是5块钱我也不会给你!”   蒋平康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还真不怕我去告诉你爷爷?!”   蒋忻冷笑:“我保证你以后没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一面!”   蒋平康被他的气势所慑,不自然的扯了一下嘴角:“哈哈,说的你有多大的能耐一样。”   蒋忻目光阴冷,说:“不信你就试试。”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说:“还有,看在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混的这么惨的份上,我教教你。抓别人小辫子之前先把自己的屁股给擦干净。”   蒋平康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蒋忻:“你什么意思?”   蒋忻唇角露出一个鄙夷的弧度:“你要是不想让你老婆还有钟家的人知道资金链是因为你把钱拿去给情妇买别墅才崩断的,最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你的嘴巴!”   蒋平康一下苍白了脸色,惊慌了一瞬,他强笑道:“哈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有情妇?”   蒋忻抿了一下唇角,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啊,你现在是没有。还不是你那好情妇知道你资金陷入困境,把别墅以极低的价格转手卷款跑掉了吗。你说,要是让一直支持你,跟你伉俪情深的妻子知道你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她还能不能跟你过下去?而之后你真的破产,还有没有可能再管你?”   蒋平康听了这话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再没有趾高气扬。   他颓唐的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动动嘴唇说道:“阿忻,我的好侄子,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亲二伯的份上帮帮我?我不要5000万,只要2000万就足够我度过难关。不,我不是要,你借给我就行,等我缓过劲来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蒋忻冷然的说道:“你惹我爷爷生气的时候,你做出那些卑鄙无耻的事情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爷爷是你的父亲?”   蒋平康坐在那里垂下了头,把脸扎进了手掌里,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那是没办法,你爷爷他脾气太倔了。什么都不肯分给我们这些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子女。”   蒋忻抱着胳膊冷道:“那是他老人家的自由,不是你行为不端的理由!刘锐,送客。”   卖可怜没有奏效,蒋平康抬起脸来,一副阴鸷的神情:“你跟你爷爷一样狠心!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至亲破产!   徐久照惊愕,绝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种人,变脸变的如此之快。   蒋忻显然是有所预料,他站起身,漠然道:“你还是自己走出去比较好看,你不希望被人驾着扔出去吧?”   蒋平康愤恨的站起身来:“2000万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数目,你竟然这么一毛不拔,为富不仁。要让业界知道,你的名声往哪里摆?”   蒋忻嗤笑:“如果你能先把自己洗白,再说这种话可能还有人信!”   一直站在房门口堵着门预防别人进来的刘锐铁面无情的走过来,拽住蒋平康的胳膊就往门口拖。   蒋平康气的脸色通红,被拖的踉踉跄跄。他猛的挣脱手臂:“我自己会走!”   他的手臂力气不小,从刘锐的手里滑了出去,那胳膊甩了一个非常高的角度,一下子把摆在一边柜子上的一只青色的瓷瓶给撞翻。   所有人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漂亮的瓷瓶从柜子上一头栽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刘锐一脸“卧槽”的世界末日表情,几乎不敢往后扭头,他僵着脊背,拽着蒋平康就离开了办公室。   蒋平康还想要挣扎,猛地背后一股冰凉的杀气蹿了上来,刘锐的手跟铁钳一样,他一哆嗦被拉走了。   “蒋、平、康!”蒋忻咬牙切齿,恶鬼一般盯着被拖着走的飞快的蒋平康,“我跟你没完!”   摔下来砸碎的那个绿色的瓷瓶正是他从徐久照手里弄到的,他的第一件现代陶艺作品《抱荷》。这件瓷瓶从被摆在这里开始,只要是看见它的人无不交口称赞,让蒋忻得意又骄傲。   这是他心爱的摆件,每天都要自己亲自擦一擦,现在竟然被蒋平康一下子给撞翻在地,碎的不能再碎。   蒋忻气的手都在颤抖,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徐久照眼看不对,赶紧过去把他抱住。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个瓷瓶,我再给你烧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生气,不生气,啊?”徐久照轻声的在他的耳边呢喃,手在高大的蒋忻脊背上一下一下的抚摸。   蒋忻伤心欲绝的蹲下,一片一片的把碎片归拢到一起,看着完全没有修复可能的残骸,心都碎了:“你送我的,碎了。”   蒋忻的嘴唇扁着,眼帘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徐久照哭笑不得。不过蒋忻这可怜样,让徐久照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柔声的说道:“我知道它碎了,碎碎平安。我再给你烧一个,好不好?”   蒋忻眼睫毛抬了抬,眼睛湿润的看着徐久照:“再烧一个也不是这一个了。”   徐久照让他看的心神一颤,说:“那我再做一个比这个更好的。专门为你设计一个,这个当时做的其实不是很用心。”徐久照强调。   蒋忻貌似被说动了,他就着徐久照一直抚摸他脊背的动作扭身投进了对方的怀里。   徐久照一时之间爱怜的不行,胸口都发烫了,他撑起对方的脸蛋,闭上眼睛吻了过去。   蒋忻轻轻的开启唇缝,让徐久照的舌尖动作生涩的探进他的口腔,慢慢的仔细的品尝他的味道。   蒋忻蹲着,徐久照单膝跪在他的脚旁,比他稍微要高出一个头,这样的接吻角度两个人都很舒服。   蒋忻轻柔的环着徐久照的背,把主动权全都交给徐久照。这是徐久照第一次主动吻他,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蒋忻克制着自己反被动为主动的冲动,放松的享受着徐久照的吻。   徐久照在调整与适应,他同样如此。他示弱、撒娇、卖乖,然后发觉徐久照非常的吃这一套!   只要能够取悦对方,蒋忻才不在意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他所看重的,是这样做获得的结果。《抱荷》碎了,他当然伤心,不过之后也有博取徐久照安慰的故意成分。   果然徐久照安慰了他,近乎是享受他的投怀送抱,甚至还主动的吻了他。   要是让刘锐他们几个看见他这样不要脸,估计能恶寒的给跪了。不过蒋忻才不在乎,谁幸福谁知道!      第83章      果然摸准了徐久照的性子,在蒋忻刻意的经营下俩人之间的感情迅速的加深。不仅仅是在日常俩人情感上有了进步,就连俩人夜晚的和谐生活也跨阶段的发展着。   就在那天徐久照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晚上,徐久照本来怎么试探也总是排斥和抗拒他的地方第一次被他顺利的打开。   徐久照终于克服了对于彼此之间更进一步的恐惧,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一晚上徐久照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第二天让他回想他都想不起来具体的过程。   蒋忻很满足,虽然只是一点点的进步,对他来说也是足够的甜头。   因为蒋忻还在持续加班期间,每次单独过夜的时间是有限的。当然如果他不是怕刘锐真的会行凶杀人,他是恨不得把白天的时间也花费在床上的。   身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蒋忻的工作效率惊人。他不只是处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甚至私下里把蒋平康给折磨的不清。   蒋平康四处去借贷,每每人家说的挺好,可是真到了见面不是反悔就是继续拖延。而这个时候银行更是步步紧逼,蒋平康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钟家为了保住房地产公司,不得不跟他划清楚界限,蒋平康每天都要独自承受巨大的压力。   不过好在他的妻子和孩子还算是支持他,走投无路之下,蒋平康只能申请破产清算。家里的房子、存款、几台轿车全都被银行收走。   蒋平康一家人几乎要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因为蒋平康开了公司,他的妻子就辞职做了家庭主妇。这下家里完全没有了经济来源,蒋平康不得不低头去了钟涛负责的房地产公司。   原本蒋平康跟这个妻子娘家的外甥关系很好,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只不过他把艺术品公司的资金用来跟钟家合资开房地产公司,钟涛就离开去了那边。   后来资金出现了问题,俩人就保住哪个公司发生了分歧,关系大不如前。   钟家为了房地产公司不被蒋平康连累做得挺绝,这让蒋平康内心芥蒂,而这个时候要去产生隔阂的外甥手下讨生活,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   蒋平康更是恨上了蒋卫国和蒋忻。尤其是蒋忻,蒋平康并不傻,后期那些古怪的事情还有银行突然加紧的追债,绝对是这个侄子干出来的好事!   蒋平康不记得感恩,却对报复很上心,只不过蒋忻曾经说过让他再见不到蒋卫国不是说着玩的,甚至他连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都困难了。   他上了交通黑名单一样,火车票飞机票买不到,要不然就是买到的黄牛票是假票被赶下车,坐长途走半路就因为被查超载不得不掉头返回。几次下来蒋二婶就跟他发脾气,嫌他把不多的钱用在这些交通费上。   在房地产公司,蒋平康并没有得到多么好的优待,钟涛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一般员工使唤。这更是让蒋平康难以接受,日子过得越发痛苦。   拿着反馈回来的信息,看到蒋平康过得这么不好,蒋忻就痛快了。说实话,在事关逆鳞的事情上,蒋忻的气量真不大,心眼小的跟针鼻似得。如果蒋平康只是得罪他本身,他还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蒋忻翘起腿,把手中的文件扔到一边,老板椅转了一个圈,面对这落地窗。   还有一件事情他挺介意。   当时有个念头在脑子里边一闪而过,让他一直记挂在心头,后来他反复的回想了当时的对话,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蒋平康知道他的性向异于常人,他并不是因为看见他跪坐在徐久照的跟前抱着他的腿,才发觉这件事情的。   “我以为你这个毛病早就改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不长进。”   蒋平康的这句话反复的在他脑海里回想。   蒋忻的头仰起来,靠在椅背上,满脸的阴沉。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着,脑袋里边快速的思考。   蒋平康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却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蒋忻冷笑一声,他显然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当做把柄,在关键的时候用。   蒋忻推测他应该是在他大学期间知道的这件事情。那个时候他追黄维真的事情并不是很隐秘,跟黄维真闹翻的时候也曾经在学校里边引起过流言蜚语。   蒋平康那个时候一直在蒋卫国这里挑拨离间,去学校打听他的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蒋忻忧心的蹙了一下眉毛,他告诉过爷爷这件事情吗?   “你看我做什么?”蒋卫国奇怪的看了一眼吃饭发呆的孙子。   “没,没事。”蒋忻回过神把停住的筷子塞进了嘴里,“我就是想着有一段时间要看不见您了,还没走我就开始想您了。”   蒋卫国一贯肃然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嘴上却说道:“油腔滑调!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   蒋忻嘀咕道:“这还不是因为您爱听。”   蒋卫国眼睛一瞪:“别以为我听不见啊,我耳朵还不聋呢!”   蒋忻道:“是是是。您老当益壮,耳聪目明,头不晕眼不花,一口气能上五层楼。”   旁边的帮佣没能忍住笑喷了,蒋卫国也被逗得乐起来。   过了一会儿,蒋卫国说:“出去做事可不能这么不正经,知道吗?”   蒋忻正色:“我知道,爷爷。”   蒋卫国嗯了一声说道:“这次你跟久照一起去封窑镇,行事上要多多问问他的意见。不能看人家年纪小,就敷衍了事。有事情要好好商量,这样才能长久的相处。毕竟这次久照也是合伙人之一,而你对制瓷行业又是初入行。”   蒋忻心情复杂:“好。”   看这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以爷爷这种思想保守的老古板,如果知道他喜欢男的,不打算结婚生孩子,还不是要打断他的腿。   吃完饭,蒋忻又在蒋卫国身边磨蹭了半天,拐弯抹角的试探,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最终,蒋卫国不耐烦的把他赶走,蒋忻这才离开小洋楼。   这次回封窑镇,只有蒋忻和徐久照两个。因为家里边有孙管家,喵爷这次不用寄养到别的家庭里。   “喵呜——”喵爷甜腻的叫着,唰唰的用舌头舔着徐久照的手。   徐久照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说:“我这次去可能要过了元旦才回来,你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知道吗?”   喵爷的尾巴尖勾动着,轻轻的搔着徐久照的手腕,弄得他有一点痒。   虽然喵爷跟蒋忻相处的不太好,可是身为大度的猫大爷,喵爷是不会迁怒到徐久照身上的。相反,它现在比起以前跟徐久照更亲近了。   徐久照完全没有意识到它这是一种争宠的表现。只是感叹果然环境换得好,喵爷也过得更好了。   “徐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喵爷的。”孙管家站在一旁说道。   徐久照抬头看了看他,点了一下头。   喵爷的耳朵在听到孙叔提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往后折了一下,显然对他的声音很敏感。   孙管家一副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却是一个意外的会照顾猫咪的人。那天晚上徐久照让他把喵爷带走,第二天还以为喵爷会怨气冲天。哪想到喵爷被孙管家哄得十分开心,连前一晚上的不高兴都忘记了。   徐久照对于喵爷这么快跟别人要好起来有一点发酸,不过他很快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他跟蒋忻这样到处跑来跑去的,也有人能陪着花猫不寂寞。   蒋忻通过猎头公司为他们的公司请了一个ceo,履历表非常辉煌的王朝臣。蒋忻一贯的会奴役手下,聘用这位的时候没有给他定下一年多少的薪资,而是直接分给了这个职位百分之十的股份做工资。   弄得王朝臣颇为无语,如果他撑不起来,岂不是白干了?   不过蒋忻这也算是大手笔激励制,王朝臣也只能鼓足了力气奋斗去了。   徐久照对这些是不懂的,只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着说了几句话,其他的时候就坐在一边当一个安静的陪衬。   张文钊看了企划之后,表示全权的放手,他就等着做着数钱好了。   韵文全面改组,结构升级换代并没有影响到原来的那个作坊一样的小厂子。蒋忻的计划是重新再批一块地盖新的厂房,好专门用来生产日用瓷。   而这边的小厂子就继续生产仿古瓷。   徐久照之前已经设计了一系列的产品方案,他们的公司将来会生产青瓷、白瓷、青花瓷、彩瓷四个大系。   分别为精专仿古瓷的古典系列,专精现代传统陶瓷的古韵系列,还有就是完全现代的设计韵色系列。   看着徐久照画出来的图,王朝臣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难得的hold不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到实物。   只可惜跟他们开完最初的股东会就完全撒手不管的徐久照把自己关进了工作间,要专心致志的为比利时王室的订单而忙碌起来。   ==========      ☆、第84章      虽然蒋忻把它们在封窑镇的房子布置的不错,不过徐久照还是更喜欢在工作间里边工作。他觉得那样更有氛围。   比利时的订单是吴淼全权负责给谈的,他为了这个单子,在两地跑了几趟,最终带着徐久照亲笔签名的合同返回了欧洲。   吴淼虽然说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对于这种大批量的指定类订单还是第一次接触。   他生怕出任何的纰漏,砸掉自己的招牌不说,影响到徐久照这个绝佳的起航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然而徐久照要比他想象当中的沉稳许多,就在吴淼为了这种订单准备资料的时候,徐久照就已经打好了腹案。   其实徐久照对于生产设计对外的瓷器并不陌生。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国内的瓷器就通过陆路和海陆抵达欧洲,被那里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所喜爱。   到宋元明清时期,更是出口了大量的瓷器到国外,它们有一个专门的词汇,叫做外销瓷。   国外有很多很多瓷器来历,都是这种外销瓷。   不仅仅是在古代,就连在上个世纪国家建立之后也曾经制造过品质很好的外销瓷赚取外汇。   景德镇的御窑厂虽然并不生产这种外销瓷,可是负责生产的场坊却是隶属于御窑厂管辖范围。   徐久照以前没有参与过这种设计,不过他见过那个时候的设计图稿。   烧造瓷器当然不是一拍脑袋随手就做的过程。真真正正的御贡品都是要经过轮番的图稿审核,最终甚至会递到皇帝的案头。   每一次开窑烧造都意味这大量人力物力资源的投入,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浪费。   以前徐久照烧造的时候没有画图是因为胸有成竹,可是这一次的订单却不能那么大意对待。   在上海的时候,徐久照就在自己的工作室里边画了很多的图稿,这些图稿都是要给比利时王室派出的人来亲自过目,对方表示对这个设计满意,徐久照才会动手制作瓷胎。   画图的时候冯忠宝就在旁边看,徐久照对于工作的认真严谨,让冯忠宝尽管好奇的抓心挠肝,却只能闭着嘴巴默默的看着。   徐久照现在手里的设计图稿,经历过三次的大改,完美的近乎不可挑剔。徐久照内心满意,却还是有一点点不安,他完全是根据以前的经验来设计,不知道能不能让对方满意。   徐久照抬起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站起来动动手脚。   在一旁的冯忠宝终于忍不住问道:“久照,这种设计真是奇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因为对方要求的是摆设瓷,徐久照就完全舍弃了实用角度的设计方案,全都是各种经典款瓶、壶、盘。每一款都留出不小的面积用来画图,这些图案有的是经典的龙凤缠枝纹,八宝纹,各种花卉纹。它们设计精巧典雅,大方端庄,高贵经典,就是高师傅歪着脑袋拿着图稿看了半天也是提不出一点改进的建议了。   而让冯忠宝觉得惊奇的是装饰图文上的文字,这些文字并不是国内的任何一种字体,反而是冯忠宝看不懂的鸟语。   这让他惊奇极了。   “少见多怪!”高师傅白了他一眼,“平常让你多看点书,你就是不肯。看看,关键时刻露怯了吧!”   冯忠宝摸摸后脑勺,讨好的对着高师傅说道:“您知道这是啥文么?”   “这是英语!不过是用花体字你就看不出来了。”高师傅无语,对冯忠宝的不学无术简直不敢置信。   “啥?!”冯忠宝傻眼,“青花瓷上不写中文写英语?”   “对啊。”高师傅理所当然的说道:“往哪个地方销售,当然要迎合买方市场。这在历史上又不少见,元代时期的蒙文,明朝外销瓷甚至还有阿拉伯文,清初的时候满文……你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   徐久照点头说道:“是的,外销瓷上的装点文字尽量要符合对方的语言文字。”   高师傅把徐久照底下的设计图稿递给冯忠宝:“不仅仅是语言文字,甚至就连故事图的图案也要贴合对方的风格。好好学着吧,今天可是给你上了一课。”   这几张是一个系列的故事图瓶、扁壶上的底稿,冯忠宝低头一看,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些故事图图案一反国内传统陶瓷图案的风格和习惯,上边的绘画风格竟然是欧洲古典主义风格!   有的是风景画,有的是圣经故事,也有的是神话人物。   高师傅感叹的说道:“从这些图稿上我就能看出来小徐你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你不成功都没有天理。”   徐久照谦虚的说:“我这也是拾人牙慧,明清开始外销瓷都是采用的这种风格的图案。毕竟要是画一些国内的人文故事,外国人能一下子看懂的也没有几个。”   冯忠宝佩服的五体投地,简直要给徐久照跪了。   徐久照绘画的功底相当的不错,布局构图,线条勾勒,人物表情,故事表达,没有短板。   虽然转换成了外国画风,可是青花瓷的精髓还在。   距离比利时王室代表前来还有一段时间,徐久照就开始准备瓷料还有坯体。   蒋忻到了这边整天跟政府的人各种打交道,俩人也只有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能够稍微温存一番。   再有一个月就是蒋忻的生日,徐久照开始为送什么礼物而发愁。   他的拿手礼物历来是送自己烧造的瓷器。不用多花费什么脑筋,是手到擒来的轻松伙计。   受到他这种礼物的人几乎没有不满意的,都很喜欢。   不过因为是一贯历来的作风,今年徐久照不打算这么干。虽然省事,其实根本就不走心。   徐久照边思考,边设计着现代陶艺花瓶。他答应了专门给蒋忻从新烧一个他给他精心设计的花瓶,来替代那个被打碎的。   这次的设计比起第一次做的那件《抱荷》要用心很多,可以说是集徐久照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于大成的一件作品。   因为正好赶上厂子里边开窑,徐久照就赶着匣钵入窑之前把这只新作给加了进去。   他现在已经是韵文的大股东之一了,就这么蹭一下窑炉,还是没有人跳出来找不自在的阻拦。   韵文的改组,蒋忻是这么打算的:古典系列的高仿瓷由高师傅负责,古韵系列则由有了几分徐久照风格的冯忠宝负责,而现在韵色系列还没有合适的负责人,就让徐久照暂时先兼任。   前期的产品设计全都是出自徐久照之手,短时间还可以,不过光指望他一个人是不行的。更何况蒋忻更希望他往更大的舞台发展,把心思更多的放在提升自己身上。   蒋忻给他一个建议是抽调韵文的几个人给他用,同时拥有韵文和徐久照工作室员工两重身份。   徐久照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让他单独培养或者重新寻找合适的人手又觉得太麻烦。   十一月上旬,吴淼带来了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外。   这位先生褐发蓝眼,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他举止优雅,表情高傲而矜持。   吴淼给徐久照介绍道:“这位是特拉泽尼勋爵。”   “你好,勋爵先生。”徐久照主动伸出手。   勋爵先生伸出手指握了一下,表现的不是很热情。他板着脸,中文说的还算是流利:“我希望我这一次不是白来一趟。”   本来站在一边看稀罕的冯忠宝正在为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贵族而惊奇,对方的态度让他的好感一下子没了。   勋爵并没有表现的趾高气昂,可是他的神态和语气,却充满了不信任。   吴淼无奈的纵了纵肩膀,当时亲自跟他谈的并不是这位高傲的特拉泽尼勋爵,而是另外一位。那位没有时间亲自来,就差遣了这位。   特拉泽尼勋爵来之前对徐久照根本就不了解,也从没见过他的作品。本来他对对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陶艺家就充满了质疑,这一下见到徐久照这么年轻脸嫩,就差把怀疑他们用了什么肮脏手段才接到了这个订单摆在脸上了。   徐久照遇见过脾气更加古怪的官员和贵人,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定不会让您失望。”   连高师傅见到这人这种态度都忍不住面无表情的抱着胳膊,徐久照没有表现出糟糕的情绪让吴淼松了口气。   他在勋爵身后冲着对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徐久照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徐久照是在韵文的会客室里边接待的吴淼和勋爵,双方落座之后,徐久照也没有寒暄,直接把准备好的图案文件夹递给了吴淼。   “这是最终的定稿,请勋爵先生过目。”徐久照自信的看着对方说道。   他表现出来的冷静沉稳稍微打消了特拉泽尼勋爵内心的一些不确定,他淡然的把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夹打开。      ☆、第85章      “这一批青花瓷的设计图案共计一百二十件,瓶类包括梅瓶、观音瓶、球形瓶、蒜头瓶、长颈瓶……壶类包括扁壶、球形壶、柄壶、背壶……盘类分类较少,只有展盘、方盘、大圆盘、瓜果盘这四种。”徐久照从容不迫的一一介绍,他看着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只有眼睛惊愕的微微长大的勋爵先生,“这其中瓶类最多,盘类最少。当然,如果贵方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也可以提出来,我可以调整。”   特拉泽尼勋爵内心的震惊是难以言说的。这批青花瓷采购的负责人是专门为王室服务的宫廷管事,他分身乏术,专门请对瓷器比较了解的特拉泽尼勋爵替他走一趟。   以这位勋爵的见多识广,看了这份设计方案也是无话可说。   这上边的设计经典的经典,新颖的新颖。既有中国传统瓷器的风韵,又有欧洲风格的婉约。这让本来打算挑剔找刺到底的勋爵先生词穷。   好在特拉泽尼没有傻到硬挺到底,既然对方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就收起了那不合时宜的傲慢态度。   特拉泽尼仔细的看着文件,一页一页的翻阅着。内心惊叹,面子上还是维持着巍然不动的神色。   这些虽然还只是平面图案,不过特拉泽尼已经想象出来成品的三维图像。   他抬头说道:“设计方案确实不错,只要你们有能够配的上的烧制技术,那么这批订单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真是死鸭子嘴硬。高师傅暗自冷笑。   吴淼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勋爵没有故意找事。   “可以参观一下你们的成品吗?”特拉泽尼询问道。   徐久照惊讶,他跟高师傅对视了一眼。然后抱歉的说道:“虽然我们使用同一个窑炉,不过我最近没有制作过传统陶瓷。”   “久照,这一批出窑的不是有你一件观赏瓶吗?”冯忠宝插了一句。   特拉泽尼勋爵说道:“我只是想要看一下这位徐先生的作品,是现代瓷还是传统瓷都行。”这位先生只是想要以此评估徐久照的实力到底能不能够把这设计实现。   徐久照稍作考虑,就把特拉泽尼和吴淼带到了工作间。   特拉泽尼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好奇的看了看工作间里边的摆设。徐久照的工作台上还散落着一些图纸,可以看得出来,那些精美的图案就是从这张桌子上诞生的。   “勋爵先生,这件是我最近制作的现代风格观赏瓶。”徐久照抱着一件三十厘米高的观赏瓶走了过来。   特拉泽尼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了,他对它一见钟情,再也挪不开眼睛。   这件观赏瓶敞口,肚腹饱满,瓶脚稍微收敛。瓶口到肚腹是夜晚一般的蓝色,上面遍布点点星痕,好似银河九天一般绚烂无垠。特拉泽尼知道这是中国一种非常经典的釉色蓝釉,使用流釉的方法才能出现这种不规则的点点星痕。这种技术现在已经失传,特拉泽尼的一位藏友收藏了一只民国时期的仿品,那种星辰一般的斑点是后来妆点上去的,不如这种自然。   就算只是这样的一只蓝釉瓶,已经美的足够夺去人的心魂,可是这件瓷器从肚腹开始自然过渡,慢慢渐变成一种非常鲜嫩的青翠色泽。下半段用雕花手法浮刻一捧娇艳欲滴的荷叶簇拥着一朵半含半露的荷花,花朵微侧,似不胜风力般娇弱可人。看着它好像有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阵阵清新的水汽让人心爽神怡。   一只瓷瓶,展现了一个星空下荷花随风摇曳的梦幻而瑰丽的世界。   吴淼根本就不知道徐久照近期竟然制作了这样一只瓷瓶,第一眼看见也不由得被它的美丽而惊呆了。   特拉泽尼勋爵没能控制呻吟了一声:“oh,mygod。”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徐久照不得不撒手,让他把这件瓷瓶捧过去。   勋爵先生失魂落魄一般,他望着那只瓷瓶,好像它就是他梦中的女神。   “她就好像是遗世孤立的少女,惹人怜爱。”   以上,是吴淼同生传译。这会儿特拉泽尼已经完全拜倒在这只瓷瓶的魅力之下,陷入着魔一般的境地用母语自言自语。   冯忠宝难以置信的看着之前还衣冠楚楚,高傲矜持的贵族先生,现在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神经病。高师傅则表示之前这人的所有失礼,都在现在对方的失态下可以原谅了。   徐久照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痴人。尤其对方痴迷的还是他的作品,这让他骄傲自豪之余又觉得离奇古怪。   吴淼不得不上前打断特拉泽尼勋爵。“勋爵先生?你现在已经看到徐先生的作品了,对于他负责这批陈设瓷还有什么疑问?”吴淼大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哦,当然当然。我没有什么疑问了。如果是能够使得这位少女诞生的大师,我没有任何的疑问。”特拉泽尼勋爵眼睛一错不错的钉在瓷瓶上,心不在焉的回到。   吴淼扶了扶额,觉得暂时和这人没法沟通。   不过特拉泽尼勋爵很快的就回过神来,他眼神炽热的看着徐久照:“徐大师,这件观赏瓶叫什么名字?”   徐久照挺诧异,他这就成了大师了?   徐久照让他看的很不自在,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它暂时还没有名字,我只是叫它蓝青釉荷花赏瓶。”   特拉泽尼显然觉得这个名字根本配不上他的“少女”。   他轻轻的抬起下颚,用一种贵族特有的腔调说道:“如果您允许,我想叫她《星空少女》。”   徐久照忍不住眉毛扬了起来,他用忍耐的口气说道:“我觉得这件瓷瓶跟少女不太沾边。”而且起名这个乐趣是要留给他的主人——蒋忻的。   “真是明珠蒙尘。”特拉泽尼低声嘀咕,看来尽管这个青年是“少女”的创作者,却也并不懂得欣赏她的美丽。   他的双手牢牢的捧着瓷瓶,就好像那是一件无价之宝般珍惜。   他说:“徐大师,我非常的喜欢您的这件作品。我想要买下她,请你出个价格吧。”   徐久照皱眉:“很抱歉,勋爵先生。这件瓷瓶是非卖品。”   特拉泽尼勋爵深吸一口气,他说道:“您不必担心,无论是什么样的价格我都可以接受,请您放心大胆的开价吧!”   徐久照黑线,还没见过这样主动让人开高价的人。这莫非就是传说当中的人傻钱多?   他抽了一下嘴角说道:“不是价钱的问题,我并不打算卖掉这件作品。”   特拉泽尼勋爵困惑的看着徐久照,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不肯说出一个价格。   他试探的说道:“我愿意出10万欧元。”   冯忠宝倒抽一口气,吴淼眉头也跳动了一下。这个价格可是跟他老师的作品持平了!   徐久照无奈的摇头:“不行。”   特拉泽尼勋爵狠狠的皱眉:“那么,20万欧元!”   徐久照的眉毛简直飞了起来,他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把瓷瓶拿回来。   特拉泽尼就好像遇到抢劫犯的妇人一般,护着瓷瓶警惕的往后退去。他高声喊道:“30万!”   徐久照无力的垂下肩膀,看着眼前一脸哀求的看着他,眼圈都湿润了的男人。   “真的很抱歉,勋爵先生。我并不是故意难为你,”他顿了顿,直接说道:“而是这件作品是要送给我的爱人的,是我专门为他设计的。”   特拉泽尼如遭雷击,徐久照的手握住了瓷瓶,用力。勋爵先生条件反射的挣扎:“我可以出50万元,真的!徐先生,万事好商量。请你把这件瓷瓶让给我。”   徐久照态度十分的坚决把瓷瓶从特拉泽尼的手中抢了回来。勋爵先生并不敢去跟他争抢,唯恐会伤害了他心爱的“少女”。   他盯着瓷瓶的眼神留恋而伤心,让徐久照觉得自己好像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一般狠心可恶。   把瓷瓶拿到手里,徐久照松口气,他说道:“我不能让我的爱人失望,很抱歉。”   特拉泽尼勋爵知道是真的没可能从这位的手中把瓷瓶买走,他表现的伤心不已。外国人表达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很直接,他伤心的让旁人看得都不忍心。   冯忠宝忍不住说道:“久照,要不然你就把这件卖给勋爵先生吧,然后再做一件一样的不就行了。”   “不行!”徐久照和特拉泽尼勋爵异口同声的说道。   徐久照看了勋爵先生一眼,特拉泽尼勋爵轻声的说道:“她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我宁愿只是远远望着她,也不愿意玷污她的高贵圣洁。”   徐久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摇摇头说:“我只是希望这件作品具有唯一性。”   特拉泽尼勋爵升起了一种跟对方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好像又恢复了正常般的说道:“那么,在这里逗留的期间,我可以经常过来陪伴她吗?”   徐久照无法拒绝这样一位痴人,他答应了。   在确定这位勋爵不会再有不合适的举动,徐久照把瓷瓶放在桌子上,让勋爵可以近距离的看。   吴淼抱着胳膊对他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的现代瓷竟然也这么出众。这让我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一点点失误。”      ☆、第86章      徐久照不解的看着吴淼,说:“有什么失误的地方?我觉得挺好。”   吴淼的计划是走上层路线,打开贵族和豪门的销售路线。徐久照觉得这没错,因为艺术品收藏这个东西,穷人是玩不起的。   吴淼叹了一口气:“这还需要时间慢慢积累,等到你这批订单的影响力发酵才能行。早知道就让你去参加欧洲的几大艺术展拿个奖什么的。不过好在现在也还不算太晚,明年法国有一个双年展,把你这件瓷瓶送去参展,应该可以获得不错的名次。”   徐久照眉毛皱了起来:“不行,这件瓷瓶我是要送人的,参展的作品最终都是要卖的。这件我不能送去参展。”   吴淼诧异的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的借口?而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徐久照郁闷的看着他:“原来你根本就没信?”   吴淼抬抬下巴,说:“不只是我,我想冯忠宝跟高师傅也没有相信。”   毕竟徐久照年纪不大,离开封窑镇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半年的时间就交了一个让他可以舍弃50万欧元的女朋友,任谁也不相信。   这三人只是以为这是徐久照的借口,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徐久照这么坚持不肯卖掉这件瓷瓶。   徐久照无奈:“是真的。”   吴淼笑了:“你还真是个情圣,那可是50万欧元。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用胳膊撞了撞徐久照:“什么时候认识的?叫什么名字?漂亮吗?”   徐久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蒋忻。”   吴淼反应慢半拍才想起蒋忻是谁。他嘴角抿了起来,用拳头撑在嘴巴那里,半晌才说道:“当时真没看出来你俩还有这种可能性。”   吴淼在法国待了很多年,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他想起什么的笑了起来:“怪不得那个时候我跟你说说话,他就找各种借口把你叫走,可真是够护食的。”   徐久照的耳朵发热,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吴淼笑完了之后正色说道:“不过这件事情你先暂时别让老师知道,等过个几年再说。”   徐久照嗯了一声,他也是这么打算的,等到自己再大一些,看起来更有担当了之后,再告诉老师这件事情。   吴淼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是觉得徐久照现在还年轻的很,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如果没几年俩人就分了,何必现在就让老师知道白白烦心一场。   他又看了看徐久照长开之后更显得英俊的眉眼。将来他徐久照要面对的更是五花八门的诱惑,以他这个年龄的男孩来说能够坚持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久?   吴淼玩味的笑了笑,徐久照是他的小师弟,而蒋忻跟他可没什么交情,他自然是偏向小师弟的。   吴淼想着,徐久照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喜欢同性的人,应该是蒋忻追求的他。所以说,这孩子的性向不一定非要是男性不可,等到徐久照二十来岁、三十岁想要要个孩子做父亲,这俩人还真难说有什么样的未来。   徐久照并不知道吴淼对俩人感情并不看好。只可惜吴淼不是徐久照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这具年轻朝气的躯体里边的芯子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了。也不知道徐久照曾经的经历导致他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徐久照问他:“吴师兄,你觉得别人过生日,我应该送什么礼物为好?”   吴淼挑了一下眉毛:“男的女的?”   徐久照不好意思的垂下眼:“是阿忻,他这个月过生日。”   吴淼眨眨眼:“……那件瓷瓶不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徐久照说:“不是,以前送他的赏瓶不小心被人打碎了,他很伤心。这件是替代那一件的。”   吴淼表情复杂,半天没说话,徐久照奇怪的抬眼看他。   吴淼吸一口气:“我现在有点羡慕那个家伙了,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摊上徐久照这样的情人,这个臭小子运气也太好了!   徐久照并不理解“人生赢家”是什么意思,只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吴淼。   吴淼看他那纯洁的眼神,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   过了一会儿,徐久照又问了一遍,吴淼才开口说道:“如果是送给蒋忻这个年龄和身份的男性,领带、袖扣、手表、皮带、领带夹、太阳眼镜、钱夹、打火机——不过我记得他好像不抽烟,另外再提一个男士香水,这些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啦,他还有一个恋人的身份就不只是局限在这些礼物的选择范围,比如说情侣戒指、项链、钥匙扣、情侣衣服什么的。”   徐久照认真而郑重的思考送什么,他对于选择这件事情,最麻烦了。   虽然他把银行卡上交了,不过却从来不缺钱花用。   一方面是因为蒋忻总是会在他们卧室房间的抽屉里边放一千块钱的现金,让他随花随拿,他会补充。这算是零花。另外一方面蒋忻给了他一张信用卡,告诉他随便刷,没上限(当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他的理解,这卡的原理就是他先花,然后他花掉的钱会从他们的积蓄里边扣除,省了徐久照有大笔开支时再跟蒋忻支取这么一道手续。   徐久照到现在就只是买东西零花从抽屉里边拿钱,还没用过蒋忻给他的信用卡。他摸了摸口袋,买礼物应该要动用到那张黑底金字的卡了吧?   他这边正思考,吴淼恶作剧心起,暧昧的说道:“不过我觉得你把自己绑上丝绸缎带送给他,他大概会更高兴。这是男人在生日的时候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了。”   最棒的礼物?徐久照眼睛一亮。这对于有选择困难的徐久照来说简直是个最好的建议。   蒋忻生日的前几天,徐久照认真的做了攻略。蒋忻忙的昏天黑地,连自己的生日都忽略了。每天回到住处,只来得及跟徐久照亲亲就累的趴下就睡,让徐久照都没有机会把新作交给他,好让他高兴一下。   直到11月22号当天,徐久照去接他提前结束加班,俩人坐在郑州最高的餐厅一边观赏夜景一边享用晚餐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推着生日蛋糕过来,蒋忻这才惊喜的想起来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服务员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点燃了蜡烛。   徐久照对感动不已的蒋忻说道:“生日快乐,阿忻。”   蒋忻喉结不断的滑动,勉强不让自己哽咽:“谢谢,久照。这是我度过的最好的生日了。”   徐久照笑了笑,说:“生日礼物要待会才能给你。”   蒋忻吹了蜡烛,目光闪动的看着徐久照:“我很期待。”   等到吃完晚饭结了账往外走的时候,收银柜台的女服务员从底下拿出一个套着包装袋的盒子。   “先生,这是您的东西。”   徐久照拿过来:“多谢。”   蒋忻好奇的看着那个袋子:“这是我的礼物?”说完他就打算拿过来。   徐久照递给他,说:“你等会再看,我们先到酒店房间去。”   蒋忻顿时忘了要打开盒子了,他惊讶的说:“你还订了房间?”   徐久照点头说道:“嗯,我在书上看了攻略。”徐久照很老实,把他用过的功都说了。   蒋忻没能忍住,使劲的抱住他。惹来柜台后边的女服务员惊讶的目光。   徐久照被看的脸红,推开蒋忻的手向着电梯走去。可是蒋忻简直就跟要黏在他的身上一样,让路过的人都能觉察出来这俩人之间不一般。   等到了酒店房间,蒋忻迫不及待的抱住徐久照亲吻起来。   俩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亲昵,一时都陶醉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忘乎所以。   直到蒋忻的手开始扒徐久照的衣服,徐久照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系上缎带。   “等下——”徐久照的嘴唇水润,气喘吁吁地说道:“礼物。”   蒋忻按住挣扎不已的徐久照,嘴里含糊的说道:“待会我在看。”   徐久照躲闪蒋忻的唇瓣,坚持的说道:“不行!”   蒋忻无奈,只好先把他放开,扭身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包装袋。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了。蒋忻拎着包装袋去了房间里,他把它放在圆桌上。打开一看,包装盒里边静静的躺着一只非常漂亮的瓷瓶,蒋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语气当中带着开心说:“你什么时候做好的,真是太漂亮了!”   他小心的把瓷瓶拿出来,手底下是触感温润的感觉,视线里灯光的照射下瓷瓶犹如玉石一般剔透美丽。   “太美了。”蒋忻满足的叹息,他头也不回,光顾着看眼前的瓷瓶:“你给它命名了吗?我叫它《夜色星荷》好不好?”   “当然可以。”背后响起徐久照的声音,他越走越近,“你喜欢吗?这是替代那只碎掉的《抱荷》的。”   “很喜欢!”蒋忻扭头,看见徐久照一下子愣了。   徐久照的胳膊上绑着一个用彩带纸系的蝴蝶结,他不自在的拉拉垂下来的彩带纸:“我没有找到缎带的。”   蒋忻顿时口干舌燥,他把手里的瓷瓶塞进了盒子里,连盖都来不及盖就跨步站到徐久照的跟前。   “你这是打算要给我多少惊喜?”蒋忻盯着徐久照,喃喃的轻声问道。   徐久照纠正的说道:“那个瓷瓶可不是生日礼物,只不过之前你一直忙,总是找不到时间给你。”   蒋忻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伸手握住徐久照的双手:“这么说,你才是我的生日礼物?”   蒋忻脸上的表情徐久照有点看不太懂,他不太确定的说:“我是听了吴师兄的建议,他说这对于男人来说是最棒的礼物。”   蒋忻勾起唇角笑:“这确实是最棒的礼物。”   然后他猛地一把抱起徐久照,扑上了床。   俩人都被弹性极佳的床垫弹了一下,蒋忻压在徐久照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蒋忻拽着彩带一端解开,嘴里说着:“这个结呢,不能系在这里。”   徐久照轻喘着气,疑惑的用眼神看着蒋忻把彩带拽着,移到他的脖子根那里,在他的喉结上缠绕了一圈。   看着徐久照脖子上戴着彩带蝴蝶结,两只手毫不反抗的放在身体的两边,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蒋忻那压抑在内心的野性顿时喷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第87章      柔软的舌在口腔里激烈的翻搅,有时甚至深入到咽喉的地方。蒋忻的长手长脚缠在徐久照的身上,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过于激烈的亲吻持续了一段时间,蒋忻就转移战场到徐久照的锁骨下方开始肆虐,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也没有清闲。那力度即使挪开也在皮肤原处留下清晰的感触,让徐久照毫不怀疑他会留下指痕。   之前每次都是被照顾被温情的对待,唯独这次徐久照根本就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果然他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上了床,蒋忻就完全不是日常那种温顺体贴的样子了。摧毁徐久照三观的是,跟只有循规蹈矩中规中矩的经验他相比,蒋忻的花样多不说,还总是试图挖掘他的各种反应和极限。   虽然他的动作并不粗鲁也从不强迫,可是他的态度坚决,非常的顽固,一定要在床上千方百计的达到自己的目的才肯满足的放开。   ……   被精心适应准备了一段时间的地方顺利打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蒋忻压着徐久照的腿窝,深深的探索到未知的深度。   徐久照犹如濒死的鱼,他控制不住的提着上身躲闪,却被蒋忻凶狠的钉在原地,毫无退路。他拱起胸膛,脑袋顶着枕头,拼命的抬起下颌张口剧烈的喘气。   汗水细细密密,凝结成蜿蜒的痕迹滑落到床单上,让身下被洇湿的范围慢慢的变大。   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热的发烫,即使不停的出汗却不能降低分毫燥热。   双腿被大大的撑开,大腿根处的肌肉早就已经酸软无力,开始发抖。弹性极佳的床垫让蒋忻的动作幅度更大,偶尔探入到绝不可能的深度和角度,逼得徐久照眼角潮红,控制不住的溢出一小声失控的惊叫。   徐久照本来是个含蓄的性格,在床第之间从来不会发出孟浪的声音,然而跟蒋忻在一起,却总是被逼入绝境。当然蒋忻从来不会说让他喊出来,他只会顽固的做到徐久照叫出来为止。   徐久照被钳制着,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随波逐流。在狂风暴雨、惊涛巨浪当中被颠簸着,他只能无助的被动的等待风平浪静的时刻到来。   可是那浪潮却越来越大,潮涌越来越急,逐渐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站到那令人心跳失速的顶端。   一个大浪袭来,徐久照感觉自己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然后被一股股热烫的潮流簇拥着推到了岸边。   ……   在第一次体会到极致的高潮瘫软到连一个手指也抬不起之前,徐久照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事情竟然能是这样的。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方面,他的本事比不上对方。那已经不只是身心的愉悦那么简单,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和意识都被弹离了躯体。   徐久照跟被从水里直接捞出来一样,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眉毛和睫毛上时不时的有汗珠滚落下来。   他侧躺着,只有这个动作会让他的腰和腿舒服一些。蒋忻端着一杯水爬上来,靠在他的身后低声说:“喝水。”   徐久照懒的睁眼,就着蒋忻扶起他的动作把一大杯水都喝了进去。   身下躺着的床单拧成一团,潮湿的感觉让他不舒服。蒋忻动作轻缓的把他抱到床边的角落,动作利索的把上边的单子掀起来扔到一边。   重新躺在干爽的床面上,徐久照舒服的呻吟一声。大概这声音触动了什么开关,本来打算今晚就这么歇息了的蒋忻又一次的蹭了上来。   蒋忻的手揉着他的腰,徐久照还天真的以为他给自己按摩,结果揉着揉着那动作越来越不堪,连蒋忻的大长腿也伸进了他拢着的双腿里。   徐久照惊疑不定的睁开眼睛,蒋忻的双眼幽深,满含着热烈的情潮。   蒋忻动作坚定的长腿一弓,挑开一个空间,就那么向前一挺。他胸膛覆盖在徐久照的脊背上,覆身把他按趴下来。   刚刚恢复平静没有多久的房间里,再一次响起了床垫弹动的声音。   徐久照两个胳膊一开始架着,没一会儿就被撞的趴不住,整个人栽下去。身后蒋忻伸出他的胳膊牢牢的抱住他的腰,让两个人贴的更紧密。   徐久照难以忍受的蹙着眉头,咬着嘴唇,硬是忍住那羞耻的声音。   可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蒋忻想要听到。   简直就成了一场战争,这次持续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久,绵延的折磨让人要发疯。直到徐久照再也坚持不住松开了齿关,蒋忻这才心满意足的缴械投降。      ☆、第88章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徐久照这下是彻底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浑身粘腻,徐久照却也顾不得,昏昏沉沉只想立刻睡觉。   站在床边看着一副凶案现场样子的凌乱床铺和床上的人,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身上同样黏黏糊糊。   他先去冲了一个澡,然后把浴缸里边放满了水,再把睡着了的徐久照给抱进了浴缸。紧接着他打电话给客服,要了新的单子和棉被,还有一份两人份的夜宵。   等夜宵的时候,他进去帮迷迷糊糊地徐久照清洗干净,然后又快速的把俩人的衣服收拢在一起,让上了门的服务员送去干洗。   抱着裹着浴衣的徐久照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蒋忻哄着他让他保持清醒,喝掉一杯淡盐水,再把夜宵都吃下了肚子。   晚餐吃的东西早就在激烈的运动当中被消耗掉了,这个时候徐久照的肚子刚好饿了。   快速的吃完东西,徐久照往扶手椅上一歪,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蒋忻哭笑不得,伺候着擦干净他的嘴巴,把徐久照放进了干净的被窝,蒋忻才把自己的那一份解决。   尽管他也很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却不能就那么一睡了之。要不然毫无准备的俩人第二天肚子空空的醒过来,还没有干净的衣服穿。到时候责任心极强的徐久照一定会感觉到懊恼的。   妥妥帖帖的打点好每一个细节,蒋忻心满意足的抱着浑身干爽的徐久照睡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徐久照起不来了。   蒋忻能想到每一件事情,就是想不到徐久照的大腿肌肉似乎是拉伤了,往起一站就颤抖的厉害。如果光是疼,徐久照还不会说出来。这么羞耻丢人的事情,他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出去。   问题是他的腿就是不配合的发软发抖,用不了力,让徐久照脸都黑了。   蒋忻赶紧抱住他伏低做小,迅速的让酒店给叫了一辆车,扶着坚持要自己走不坐轮椅的徐久照坐电梯下了楼坐上车,回到他们的住处。   进到自己的地盘,一直维持着脸面上镇定自若徐久照这才松了口气。蒋忻心疼的把他送进卧室,让他卧床休息,自己则跑出去买回来按摩药酒。   把卧室里边的暖气开到最强,让徐久照伸出两条腿给他按揉。蒋忻懊恼的说道:“都是我不好。”   昨天那个情况本来就容易让人激动,再加上他和徐久照之间还是第一次做到最后,他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做过头了。   徐久照本来还有些不高兴,不过他不是因为蒋忻,而是觉得自己身体太过缺乏锻炼,只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双腿拉开的动作,肌肉竟然会受不了。   这会儿看着蒋忻心情低落垂着眼,徐久照动动靠在床头的上半身,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不是你的错。”徐久照顿了一下,略带尴尬的说道:“同为男子我怎会不懂。都是我平日里没有让你满足,才会导致你一得了机会就失控了。”   自从俩人有了肢体接触之后,蒋忻总是尽心尽力的满足他,徐久照当然也有努力,不过从昨天看来,那点接触实在没能让蒋忻痛快了。所以,徐久照转念一想就明白,蒋忻应该是压抑坏了,也难怪一点就爆了。   身为一个相当有担当的男人,不能满足自己的伴侣,这是非常失职的一件事情。   “我也有责任,你就不要自责伤心了。”徐久照明白甭管昨晚蒋忻有多么疯狂,他内心都是柔情似水的。   蒋忻还在这边暗自反省,害怕徐久照以后会不让他碰了,没想到脑袋顶上徐久照就把责任都给兜去,还安慰他!   他的爱人这么强大温柔,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蒋忻感动的不行,眼圈都湿润了。他伸手抹抹眼睛,结果真的啪嗒啪嗒的掉下眼泪来。   “……”徐久照看着泪流满面的蒋忻,无奈的扶额,“赶紧去洗!”   蒋忻跳起来就冲进了洗手间,刚才药酒弄眼睛里了!   过了一会儿蒋忻红着眼睛蹭上了床,挨着徐久照靠着,他头发上还带着水,碰着徐久照的脸凉凉的。   徐久照内心无奈,这是又撒娇呢,真是拿他没办法。他伸开手臂让蒋忻靠近他,蒋忻亲亲他的嘴唇。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不会不再让我亲近了吧?”蒋忻小心的问道。   徐久照轻咳一声,尽管不好意思,却还是说:“不,怎么会?”蒋忻欣喜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小心的不要动到让徐久照还不舒服的腰。   徐久照眼神瞥向一旁,红着耳朵说:“其实偶尔一次像昨天晚上那样也不错。”他着实也有爽到魂飞天外,那体验让人食髓知味。   蒋忻没能忍住嘴角笑咧到了耳根。   蒋忻生日第二天开始是周末,蒋忻坚决的没再去加班,而是守在徐久照的身边。   徐久照小睡起来,睁眼就看见蒋忻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手上捧着《夜色星荷》认真仔细的做着日常保养。   他眉毛轻皱,想起周一特拉泽尼勋爵又该定时来“上班”探望他的“少女”了。   只不过现在这只瓷瓶已经被送给了他的主人,勋爵先生注定要在工作间看不见它的身影了。   想到勋爵先生可能不会罢休,徐久照皱着眉头把这件事情对蒋忻说了说。   蒋忻一听眉毛挑了一下,他仔细的问了一下这位勋爵的性格和身份,心里就有了计较。然后他告诉徐久照别管了,他会解决。      ☆、第89章      周一的时候徐久照的腰已经没事了,不过走动的时候腿还是显得有一点别扭。蒋忻忧心的很,想要让他再休息一天。   不过徐久照在工作和正事上的作风从来都是严谨的,蒋忻也只好亲自把他送去了韵文瓷器旧厂址。   徐久照去上班了,蒋忻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新厂的地址已经选择好了。因为投资数目较大,镇政府和上级的领导一直亲自参与,使得进度较快。不过速度再快,建设厂房的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来。   新厂生产高档瓷器,使用的窑炉是气窑,而且蒋忻本人对于节能减排的事情也比较重视,所以生产线就要去专门定制。   蒋忻这些天忙碌就是为了跟对方沟通,因为厂家那边是国外的生产商,蒋忻又处于热恋期不想离开徐久照,所以每天都只能视频联系。双方有时差,往往不是他们这边迁就对方,就是对方迁就他们的时间。   俩边都很辛苦。好在双方都非常的有诚心把这笔生意谈成,些许困难都只能尽量克服。   这其中主挑大梁的是王朝臣,蒋忻身为董事长只是看看文件签签字开开会就忙的不行,而王朝臣人整个都累的痩了一圈。   为了激励王朝臣和他拉起来的班子,蒋忻给王朝臣增加了股份——这股份可是单独给他的不是绑定在ceo职务上的,还给他的手下发了奖金。除了奖励之外,还开除了几个工作不用心的。   他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倒是驯服的新公司上下服服帖帖,让整个创建草班高效的运转着。   中午吃完工作餐,蒋忻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边正在休息,门外边的秘书一脸奇怪的进来了:“董事长,有位外国人要见你。他说他叫做特拉泽尼,还是一位什么勋爵。”   蒋忻瞥了一眼被安放在办公室角柜上的瓷瓶,他抬了一下头说道:“请他进来。”   特拉泽尼依旧一身笔挺的西装,他举止矜持而傲然的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士时,脚步顿了一下。   蒋忻站起来,就那么看着站在原地呆了一下的勋爵先生。   特拉泽尼缓缓的说道:“我没有想到……徐大师的恋人原来竟然是一位先生。”   蒋忻勾起唇笑了一下,以一种同样傲然的态度说道:“怎么?很意外?”   特拉泽尼继续迈动脚步:“有一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艺术家当中同性恋的比例那可是相当高的,更何况是那些艺术成就斐然的杰出大师当中,总是有那么一部分人相当的异于常人。徐大师这点与众不同的选择也就显得不那么特异了。   蒋忻走过来站在待客的沙发跟前,抬手说道:“请坐。”然后转头对秘书吩咐他上茶。   分宾主落座之后,特拉泽尼勋爵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听说徐大师的新作《星空少女》被他作为礼物送给了你。”   今天特拉泽尼先去处理了自己的事情,然后才去“打卡上班”。   特拉泽尼本来只是处理一下设计方案的事情,办完了就应该回国。可是因为让他爱恋的“少女”让他魂牵梦绕,无法自拔。只能继续逗留在这个地图上小的几乎找不见的小镇。   勋爵先生知道徐久照是要把这件瓷瓶送人的,可是他没想到那么突然,等到他到了工作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   这让勋爵先生特别伤心,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制作人不肯卖,说不定可以打动收礼物的人。   于是尽管冒昧,勋爵先生还是厚着脸皮的向徐久照打听他的恋人在哪里工作。   蒋忻之前跟徐久照说好了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让这位特拉泽尼勋爵直接去找他。   所以徐久照也没为难,直接告诉他蒋忻现在的办公地点。勋爵先生直奔蒋忻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找上了门。   蒋忻垂着眼睛笑了一下:“什么《星空少女》我这里没有,只有《夜色星荷》。”   星空少女这什么挫名?!怎么配的上久照送给他那么典雅的瓷瓶!还是夜色星荷好听。   “《夜色星荷》?”特拉泽尼皱眉,“不不不,先生,我只是要找《星空少女》。”   蒋忻皮笑肉不笑的抬起眼,向着旁边的角柜看了一眼,嘴里说着:“我这里只有一只瓷瓶,如果你确定这是你要找的就是它。那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件作品的正确名称正是《夜色星荷》。”   特拉泽尼勋爵顺着他眼神的方向转头,一看见角柜上遗世独立,尽显清高可人的瓷瓶就跳了起来。   他几乎是蹦到了角柜跟前,双手按在笼罩在瓷瓶外边的强化防盗玻璃上,他愤怒得扭头:“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蒋忻不在意的挑眉:“我现在是这只《夜色星荷》的主人,怎么安置它当然是我的自由。”   特拉泽尼直起身,义愤填膺的低吼:“你这是囚禁她,妨碍让世人欣赏她的魅力。”   身为一个痴迷的进化成为脑残粉的狂热粉丝,特拉泽尼完全是把这只美轮美奂的瓷瓶当做一个生命体来对待的。现在这玻璃罩子就跟牢笼一样囚禁,而看守还浑不在意,怎么不让他恼火生气。   特拉泽尼这种狂热更倾向于向世人分享,他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他所爱的“少女”是多么的迷人,让世人都倾倒在她的美丽当中。   如果可以,特拉泽尼甚至打算单独为他的“少女”举办一场宴会,向世人隆重的介绍她。   可是蒋忻则跟他恰恰相反,他所看重的恨不得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独享和独占会满足他的渴望。而且勋爵先生怎么能知道蒋忻当时的心痛,要是这件徐久照精心为他设计的瓷瓶再出了任何的意外,他真就可能要杀人了。   他跟徐久照的住处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防盗措施,蒋忻这才带着这件贵重的瓷瓶上班,然后上午紧急联系了一个珠宝公司,从他们那里购买了一个用来展示贵重珠宝的防盗玻璃展柜。   看着被安放在玻璃柜里边的瓷瓶,蒋忻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点320个赞,这下再也不会有人不小心甩个胳膊把它撞下来了。   特拉泽尼勋爵怒火交织,他握着拳头,以一种鲜明的敌视态度看着蒋忻:“你这样做是在侮辱这件作品!这件《星空少女》值得让更多人赞扬和欣赏,你这样和看守牢犯有什么区别?!”   他这样自私狭隘,不懂得分享收藏的喜悦,根本就不配成为这件瓷瓶的主人!   勋爵先生怒火化作决心,一定要从这个可恶的人这里把她解救出来。   如果说当时徐久照觉得自己是拆散织女和牛郎的王母娘娘,但是他至少还还让俩人有个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   而这回在勋爵先生的眼里,“少女”就像是被恶龙劫持的公主,而他就是那屠龙营救公主的勇士。   内心的浪漫情怀汹涌澎湃,特拉泽尼自己激励的自己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我之前就对徐先生说过,我有非常大的诚意想要购买这只瓷瓶。”勋爵面上好像恢复了平静,他冷冷的说道:“我现在还是这么说,这位先生,请你出个价钱吧!”   蒋忻挑眉,这人的反应到真是有意思,久照说他是一个痴人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蒋忻虽然也很喜欢这件瓷瓶,不过除了它本身的出众外,更多的是因为那是他喜欢深爱的人烧造的。对比物,他更爱更执着更痴狂的是徐久照本人。   蒋忻同样冷着脸,他说:“如果是你,你会把自己爱人送的礼物卖掉,就只是为了钱?”   特拉泽尼勋爵抿着唇,当然以他的身份性格身家是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可是这会儿他又十分希望对方做这么没有人品的事情。   特拉泽尼勋爵的战斗意识高涨,他走过来重新大马金刀坐下。非常有黑社会老大谈判架势的一身寒意,跟蒋忻面对面针锋相对的用眼神厮杀。   蒋忻冷笑,勋爵先生冷哼。   勋爵先生说道:“这件《星空少女》……”   蒋忻抬手:“是《夜色星荷》。”   勋爵先生很坚持:“《星空少女》。”   “《夜色星荷》。”   “《星空少女》!”   以下循环数遍,蒋忻一直不温不火态度淡然,勋爵先生却一肚子的暴躁了。僵持下去将会没有任何结果,如果最后请原作者裁定他肯定必输无疑。他拽了拽领带口,松了松:“好!你叫你的《夜色星荷》,我叫我的《星空少女》!”   “不!它唯一的中文名称只能叫做《夜色星荷》!”   蒋忻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对面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喝他一口水,要敌对到底的勋爵先生也口渴,下意识的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然后才一脸后悔外加膈应的表情。   特拉泽尼懊恼的情绪很快下去了,他抓住蒋忻话中的漏洞:“那么!她的英文名字就只能叫《星空少女》。”蒋忻皱眉,勋爵先生则快速的说道:“你知道的,夜色星荷这个名称翻译过去有点太长了,短一点的有助于让欧洲人记住她!”   星空少女这种起名的风格,更符合欧美风。   蒋忻看似妥协的说道:“好吧。”   解决了称呼的问题,特拉泽尼继续说道:“这位先生……”蒋忻淡淡的说道:“我姓蒋。”勋爵先生顿了一下,说:“蒋先生,你怎样才肯答应把这件瓷瓶(他还是不愿意换掉称呼)让给我。”   蒋忻眼睛眯了眯,意味深长的说道:“勋爵先生,你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很渺茫。”   特拉泽尼挺直了脊背,一副决不放弃的气势。   蒋忻原本一直冷着的脸突然勾起唇,笑一下:“不过,我们可以换一种双方都能满意的方式,各自达成所愿。”   特拉泽尼勋爵狐疑的看着一直油盐不进的蒋忻,疑惑他怎么会改变主意,不过还是赶紧说道:“什么方式?”   蒋忻话题一转,突然说道:“我听说,特拉泽尼先生在比利时拥有数家连锁五星酒店还有度假山庄,经营着口碑非常好的高级餐厅。不知道你们近期有没有想要更换新的餐具?”   特拉泽尼勋爵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蒋忻淡定的看着特拉泽尼跟看绑匪一般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   再一次的,冷笑对冷哼。      第90章      特拉泽尼勋爵对瓷瓶的痴迷也许能够打动身为艺术家的徐久照本身所具有的感性,可是铁石心肠的蒋忻却不会因为勋爵先生的这种痴迷作态而有任何涉及到利益的让步。   甚至蒋忻都怀疑特拉泽尼是不是故意渲染夸大自己的情绪,因为不久之前他也利用这点猛刷了一把好感度。于是对于某种形态上的敌人,蒋忻可是警惕的很,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俩人之间的气氛一度沉默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步,进来添茶倒水的秘书惴惴不安的进来又悄无声息的迅速逃离这个修罗场。   最终还是特拉泽尼弹动了一下手指,蒋忻稍稍放松的靠向了身后的沙发,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勋爵先生愿不愿意听一听?”   勋爵先生面上沉着,只不过他看向“人质”的眼神还是稍微泄露了他的沉不住气。   “蒋先生请说。”   蒋忻深知不能逼迫的太过的道理,于是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那种看见一生一世都在追寻的至高艺术品,一旦相遇简直就是命运的感觉。”   特拉泽尼惊讶的挑眉,脸上的表情松动了起来。   蒋忻当然能准确的描述出来对方的心情,他就是干这个的!古玩商要是不能摸准古玩收藏者的心理,那他的摊子就可以结束了,省得赔个倾家荡产。   实际上在现实当中勋爵先生这种一见钟情的着魔个例不在少数,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就是想方设法的把东西弄到手,要不然就是寝食难安,抓心挠肝。   “我可以把《夜色星荷》借给勋爵先生,并且在此期间同意勋爵先生举办沙龙进行展览,期限是一年的时间。”   勋爵先生惊讶极了:“我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就只是订购贵厂的餐具吗?”   这个条件不是太重,反而是太轻了!轻到特拉泽尼感到不敢置信。   蒋忻唇角挂着笑,他的抬起下巴:“不,这不是一个交换条件,只是一个订单意向,请勋爵先生考虑而已。你之前以为这是要挟?你想错了,一个连厂房都还没有建好,生产线都没有购买,现在只有产品设计图纸的公司,用这个条件来交换有什么意义?”   蒋忻的反问让勋爵先生陷入了困惑,然后真正的对蒋忻的这个公司和它所将要生产的餐具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尤其在知道它的设计师是徐久照之后更是订了数量不小的订单。   那是后话,而现在勋爵先生最主要的心思全都放到蒋忻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提议上。   “可是,为什么?”特拉泽尼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天上掉下馅饼的人。   虽然藏友之间互相出借藏品给别人品鉴观赏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勋爵先生跟蒋忻相互并无好感,那么对方的提议就让人感到蹊跷了。   蒋忻嘴角弯出一个笑,手指点在扶手椅上,说:“我得知勋爵先生在欧洲,尤其是比利时人脉广泛,想来到时候为我这小小的瓷器公司介绍几个订单会很容易。这个人情对勋爵先生来说并不难还吧?”   特拉泽尼本身也是一个经营者,他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蒋忻的深意。不过欠上一个人情这个条件摆明车马的说出来,还是让特拉泽尼的心里一松。   虽然人情这个东西不好还,可是只是用介绍订单来偿还还是有一定的约束范围,倒并不让他为难。   想透了这些之后特拉泽尼就专心的跟蒋忻商讨什么时候可以把《夜色星荷》带走,什么时候必须归还。用何种渠道带走,运输的时候所存在的风险……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的反复讨论和确认,最后甚至还有专门为此而签订的详细合约。   特拉泽尼在这里占用了蒋忻一个下午的时间,之间蒋忻推掉了一个会议,延后了几个会面。   直到夕阳西下,双方才皆大欢喜的结束了这次的会面。   等勋爵先生走了,蒋忻才打开玻璃展柜,把瓷瓶拿在手里把玩欣赏。虽然有点不舍,可是为了徐久照能够顺利的登上国际舞台,蒋忻不得不这么做。   蒋忻在听到徐久照叙说的时候脑海里边就迅速的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然后他又在徐久照休息的时候特意跟吴淼联系了一下。   专门了解了一下特拉泽尼勋爵这个人的背景和经历。这位勋爵先生的家庭是一个贵族世家,只不过继承爵位和城堡的是他的哥哥,而他自己只分到了一些不动产和金钱。   然而这位勋爵先生可比他的哥哥能干多了,凭借自身的才能和继承的遗产混的风生水起。他喜欢收藏,是那边很有名的玩主,人脉很广,有一票志趣相投的朋友。   跟吴淼这个专业经纪人相比,蒋忻是个彻彻底底的奸商,投机的眼光要比吴淼毒辣多了。   吴淼只想到送去参加展览,可是蒋忻却看到了另外一种途径,那就是艺术沙龙。   艺术沙龙的发源和发展经历了几百年,从一开始的私人聚会逐渐的演变,从谈论思想交流小道消息的聚会演变成为展览艺术品为艺术家寻找资助和推广的艺术活动。   特拉泽尼先生原本想要举办的宴会性质其实就可以说是艺术沙龙,只不过展览品只有一件,被推广的艺术家也仅仅只是他的作者徐久照一人而已。   只不过这位脑残粉丝狂热的粉的是那位“少女”,对于推广作者可有可无。然而就算是这样也可以说给徐久照在欧洲的艺术品投资市场大大的刷了一把存在感!   凭借着《夜色星荷》给徐久照涨声望顺带收获几个真正的粉丝不成问题。   徐久照说不用这件瓷瓶送展,吴淼就没有继续再考虑这件注定被送人的作品的深挖价值,反而是跟徐久照约定好了专门为来年的双年展创作一件作品参展。   蒋忻凭借着对徐久照的信任,信心强大的认为他的爱人再次获奖不成问题。   法国国际陶艺双年展是每两年举办一次的展览,这个展览是国际上数得上的艺术展览。它的展览奖项含金量和知名度分量非常的足,足到就跟国内演艺圈的演员斩获奥斯卡之类国际电影奖项的影帝一样,是响当当的辉煌成绩。   蒋忻对徐久照的信心有多么的充足,就有多少的忧心。   徐久照是土生土长的国内陶艺家,唯一跟欧美有接触的还是传统陶艺作品,当真获得奖项之后随之而来的风浪简直可以预想。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泛红眼病患者,徐久照名不见经传,只是获得一个王室的订单就让特拉泽尼曾经质疑是否有什么内幕,可想而知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脏污泼向徐久照的身上。   所以,具备专业眼光的粉丝就是徐久照的坚实后盾和依仗了。   蒋忻的用心良苦无人知晓。他考虑的相当的长远,远到吴淼知道了甚至会说他是杞人忧天的地步。然而蒋忻的心性迫使他不得不现在就开始未雨绸缪。   特拉泽尼勋爵就是蒋忻的切入点,特拉泽尼越是狂热的向着好友圈辐射分享,到时候对徐久照的影响就越正面。   经历了一下午的交锋和谈判,蒋忻心神皆疲。不过只要他一想到,到时候一旦、万一出现坏情况的时候他做的这些准备会帮徐久照度过难关,心里就满足的不得了。   暗地里辛苦的谋划了这件事情,蒋忻却并不想让徐久照知道。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事情还没影他并不想说出来让徐久照烦心,另外一方面蒋忻性格比以前成熟很多,不会再用此来博取心爱之人的夸奖。   回到住处,徐久照已经下班回来。看出他精神似乎不太好,徐久照体贴的叫了外卖。   “那件事情我已经摆平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吃完饭消食散步的时候,蒋忻轻描淡写的说道。   徐久照看了看他:“哦,那就好。”然后就信任的没有再问任何事情。   蒋忻心情愉快,主动说道:“我跟对方谈好了,以租赁的方式出借一年。条件是对方帮新成立的韵文瓷器公司生产的高档瓷器介绍订单。”   徐久照“嗯”了一声,说:“你决定就好。”然后他转而说道:“那位勋爵先生的地位不低,想来介绍过来的客户要求也很高,现在的那些设计方案还不太完美,我会再设计一套更符合欧美风格的系列样品。”   徐久照跟蒋忻谈话从来就是这样充满了信赖,然后紧接着就顺着这个方向徐久照会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和方案。   这种交谈让蒋忻舒服,被徐久照这样全心全意的支持着,让蒋忻对他更是爱到无法自拔。   蒋忻站住脚,徐久照奇怪的扭头看他。蒋忻低下头凑过来伸出双手,徐久照心有灵犀的伸开胳膊,蒋忻就抱住他了。   “怎么啦?”徐久照脸上一副“又在撒娇了,真是没办法”的无奈表情,说话的语气却是带着不自知的宠溺,柔和又动听。   “没,我就是觉得很开心。”蒋忻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现在的生活幸福到不可思议,有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惶恐。害怕他这样幸福让老天看不过眼怎么办?   所以说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能胡思乱想的,第二天徐久照就见到了一个曾经只见过一次面的人。那位长相非常漂亮,让徐久照印象深刻的大富豪郑凯龙。      第91章      因为蒋忻特意交代过,所以他安插在胡教授那边的人在考古发现有进展的时候特意告知了他,蒋忻没时间就让徐久照自己去看看。   胡教授率领的封窑主体清理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工作就是进行琐碎的细节清理。   张文钊盖的那个博物馆就在封窑遗址的前边,可以说把整个封窑都包括在内。   尽管距离很近,徐久照却还从来没有进来过。因为是韵文瓷器厂的老面孔,看守入口的工作人员只是好奇的看了看他,也没有阻拦他。   博物馆的陈列厅主厅已经正式对外开放,整个展厅里边的展品除了张文钊用修复的封窑瓷从各大博物馆收藏家那里交换来的以外,还有他自己所有的收藏品,和几个藏友出借的藏品。   为自己的藏品办一个私人展览馆几乎是每一个收藏爱好者的共同梦想,张文钊提前实现了它。所以整天快乐的忙活着,人都显的年轻了几岁。   “哟~久照,你怎么来啦?”张文钊正在馆里转着,就正巧遇见了徐久照。   “我是来拜访胡教授的,我想了解一下封窑考古研究的进展,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徐久照冲他笑笑。   张文钊大手一挥:“你是第一发现人,当然有权利了解。来来来,我带你过去。”   徐久照谢过他之后就跟在张文钊身后,俩人直接走到办公区域,这边不只是有属于博物馆的办公室,还有几个大间专门分给了胡教授和他带领的学生。   第一批跟随过来的学生有的已经毕业,换了好几个不认识的。   胡教授正跟人说话,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馆长来了”,围着他的学生顿时回身露出了一个缝隙。   徐久照立刻就看见了一张存在感非常显著的脸庞。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那张男生女相的过分俊秀的脸,还有那淡然不当回事拿出一亿两千五百万的豪气,想不印象深刻都难。所以徐久照还记得这人的名字,他惊讶:“郑凯龙……先生?”   郑凯龙这天穿了一袭棕色风衣,脖颈间系着一条有着复杂华丽图纹的丝绸方巾,下边的裤子贴身修身显的双腿笔直又修长。郑凯龙的颜值那么高,当他不那么拒人于外,显得冷淡的时候,人们总是忍不住为这样一张出色的脸庞而感到倾倒的。   原来胡教授的学生围在他的身边不是为了听讲,而是过去看美人的。   胡教授把学生们赶开一些,向着张文钊说:“有什么事?”   张文钊带着徐久照走过去:“胡教授,你还记得他吗?那位封窑瓷片第一发现者。”   胡教授的眼在徐久照的脸上认了认,说:“我当然还记得,不过这孩子的变化可真是有点大,如果不是你领着过来,我还真是不敢认了。”   上次他见徐久照都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对于正在生长时期的少年来说,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们变化的让人觉得陌生,更何况现在徐久照的形象有蒋忻亲自打理。   当初那个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穿着朴素陈旧,显得有点土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穿着入时、发型有型、时尚帅气,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了。   “胡教授,您好。”徐久照上前一步,彬彬有礼的问候,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刚才一直看着他的郑凯龙,“还有郑先生,很久不见。”   “你好。”郑凯龙目不转睛的看着徐久照:“徐先生最近没有什么消息,是在忙什么吗?我们这些支持者可是一直期盼徐先生的新作。”   听他这么说徐久照有一点惊讶:“没想到郑先生还一直关注着我的作品。”自从跟参加了景德镇的陶艺展之后,徐久照一直在进行现代陶艺的学习,自然就没有传统陶艺的新作品,不过他接了比利时的订单,就更没有时间去制作什么新作了。   郑凯龙饱满的嘴唇抿出一个微笑,站在一边偷看的学生偷偷的倒抽一口气。他说:“当然,我很看好徐先生的潜力,认为您的艺术成就不可限量。”   “多谢。”徐久照客气的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进修当中,所以并没有什么新作品。”   郑凯龙的脸上满是遗憾之情:“原来是这样,徐先生真是勤奋好学,那我们这些支持者就只能继续期待了。”   徐久照得体的回应了一个笑,对方话说得好听,只不过这当中的恭维成分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徐久照现在在国内的名声是挺大的,不过那大部分都是虚浮的,全都是因为之前《七兄弟》足够讨巧。这种奇闻异事般的新闻只能被老百姓谈论一番之后慢慢就淡忘,并非是那种真正深入人心的声望。   而在陶瓷艺术圈和那些真正的艺术品投资人眼中,徐久照不过是一个有着名师天分不错的新晋陶艺家罢了,太过年轻,将来怎么样过几年才能看出来。   所以对方说他自己还算真诚,带上其他人那完全就是客气话,听听就算。   这俩人在这边交谈,张文钊对胡教授说了徐久照的来意。   徐久照和郑凯龙不再说话之后,胡教授就对徐久照说道:“你的来意我知道了,郑先生也是为此而来,那你们就一起听听。”   胡教授带着俩人去了角落,张文钊继续出去转悠。   胡教授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翻找着文件,他找出来一大叠复印文件给他们看。这些复印文件很凌乱的摆在一起,徐久照看的眼晕,根本就弄不清楚前后顺序。   郑凯龙则说道:“胡教授,这些东西我们是非专业人士看起来费劲,就请你跟我们具体的说说吧。”   胡教授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点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们也坐下吧,这说起来就有点长了。”   要说胡教授他们真不愧是专业人士,不仅仅是能够判断出来具体封窑修建的年份,甚至连最后被封查的日期也有了。   胡教授看了一眼徐久照:“这还要多亏你们当初找到的那本手札,才能有具体的年份。而且根据这个线索得来的方法,我们扩大了古籍翻阅的范围。横向搜寻同一时期的文献资料,终于在一个个人传记散文集当中找到了更加贴近当时情况描述。”   徐久照听到这里忍不住心跳加快,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写下这篇文章的人是个读书人,后来中举做到了不小的官位。据他所叙,他同村有一老翁在这窑场里做工,最初修建时曾见过疑似宦官者。因这读书人在村子里有声望,所以这村子里边的人有什么都愿意向他诉说……”   老翁?徐久照陷入回忆恍惚了一瞬,那个时候他手底下有很多窑工,大多数年轻力壮,能够被称为老翁的也只有一位。   徐久照回想记忆当中模糊的面孔,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没记错,那老翁在锦衣卫上门时很不幸的被杀了。   果然胡教授后来说道:“那读书人后来被罢官,回到家乡得知那老翁死于锦衣侍卫刀下出于同情,抒发情绪才写下了这么一篇文章。根据这篇文章,我们得知那窑主乃是从景德镇御窑厂来的,奉命烧造一批瓷器。窑主姓薛,名叫薛境……你怎么了?”胡教授看着脸色突然变的古怪起来的徐久照。   徐久照嘴角抽了一下,摇头说道:“没事,您继续。”   什么薛境,他的大名明明叫做徐境!这竟然都能记述错误了。   “久照”只是他曾经的恩师给他起的字,来这边之后正巧还阳的身体名字跟他的字一样,他也能听的习惯,省去了他改名的麻烦。   名字都被记错了,徐久照就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下去了。他本来还想着能够名留青史,这下确实是留名了,不过却是一个错误的名字。   后边胡教授讲的一些枯燥的考究过程,分析当时厂卫和锦衣卫之间暗潮汹涌的关系,徐久照心不在焉,没有多注意去听。   等到结束之后,郑凯龙叫住了徐久照。   “徐先生,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能不能请你喝杯茶?”郑凯龙单手插在衣兜里,那姿态端的是派潇洒风流,能引起一阵小女生的尖叫。   只可惜徐久照心有所属,不为男色所动。他皱眉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郑凯龙拿出一只手机,在上边点了点,然后递到徐久照的跟前:“是关于这件作品的,我觉得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徐久照定睛一看,竟然是他跟邹老一起举办联展的作品之一。   他惊讶的抬头:“原来这件作品被郑先生买去。”郑凯龙点了点头,徐久照被人说作品有问题很介意,他说:“究竟有什么问题?”   他自认当时展出的那些作品全都是他非常满意的作品,不可能存在任何瑕疵。   郑凯龙扭头看了看人来人去的走廊,对徐久照说道:“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说话。”   徐久照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小镇最近一年发展的很快,博物馆附近就有好几家餐馆。郑凯龙要了一个包间,徐久照板着一张脸坐在他的对面。   郑凯龙笑了:“您不必这么严肃,其实并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他拿出手机,放大了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推到徐久照的跟前:“之前我在用放大镜观看的时候发现这只斗彩罐上的釉下彩和釉上彩之间有一点脱离。”   徐久照看了一下被放大的细节顿时放松了肩膀:“这是正常现象,因为釉面在火中被烧的时候胎面会收紧产生一定偏移,并不影响大体的美观。”这甚至都不能算是瑕疵,表面上看根本就看不来。      第92章      郑凯龙侧头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把手机拿了回来:“确实是如此,只不过是在放大的时候能够看的出来,肉眼去看是没有问题的。”他抬起眼说道:“不过,技艺精湛的陶艺大师能够把这个小问题控制到就算是在放大镜之下也几乎看不到。我觉得徐先生可以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原本心里不以为然的徐久照听了心中一震,随后深思了起来。   确实,以前肉眼看不见瑕疵就是他们的技艺巅峰,可是现如今有了更加先进了手段用来观看欣赏瓷面交融的釉面,当然会对釉面的要求要更加的精益求精。   如果换做别人听到这种建议,只会认为对方是找茬。可是换到对钻研技艺进步,对自我要求到完美地步的徐久照不亚于醍醐灌顶。   徐久照顿时端正了脸上的神色说道:“多谢郑先生的建议。”   郑凯龙掀唇笑了一下,他把双手十指交叉,优雅的放在翘起的膝盖上:“我并不是故意苛求,而是传世下来的很多精品即使是在放大镜下观看,釉面的融合也是非常完美的。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技艺的精湛,而这种巧夺天工的技巧是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再现了。”   这句话引起了徐久照的共鸣,在他们那个时候御窑厂有一位老窑师,人已经老态龙钟,却还是待在御窑厂里领着薪俸。这全都是因为他有一手出众的手艺,那就是写如蝇头大小般的寿字纹。他能一连写一万个寿字纹,写各种形状图案,一个错漏也不会出!   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当初是怎样炼成的这一手绝技,之后的几个徒弟怎么练习也达不到他那种境界。   徐久照感叹,郑凯龙就跟他就陶艺的技艺讨论了起来。郑凯龙对这些东西非常的了解,并且见解很独特,俩人说着说着就从陶瓷的制造说到了陶瓷的鉴定上。   徐久照很少跟人这样在古瓷鉴定方面畅谈,郑凯龙懂得非常的多。   不经意间,郑凯龙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专注发展古瓷鉴定,做一个有鉴定执照的古瓷鉴定师。毕竟从鉴定了那件龙游莲台三足熏炉的资历来看,你所具备的知识很专业。”   徐久照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他说:“鉴定古瓷我只是一个初学者,还称不上专业。”   郑凯龙轻笑一声:“徐先生还真是谦虚,我恍惚听闻徐久照古瓷鉴定是师从常久常老师吧?”   徐久照挺惊讶:“这您都知道。”   郑凯龙点头:“在三足熏炉之后有不少人打探你的消息,都是从当时现场流传出来的。”   徐久照想了一下,当时他跟蒋老爷子和邹老说的时候身边是有人,说不定是被人听见了。   就在徐久照回想的时候,郑凯龙叹息一声:“要说常老师这个人也真是可惜了。”   徐久照抬眼:“您曾经见过常院长?”   “在他生前的时候有幸见过几次。”郑凯龙凝视着徐久照:“所以得知他后继有人,我心里还是为常老师感到高兴的,毕竟他在世的时候花了很多的功夫在潜心研究古瓷和推断郑州周围的窑场上。”   从郑凯龙说到常久之后,徐久照的谈性就不那么高了。毕竟他不是原主,对于常院长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反而是郑凯龙见过不说,竟然还知道这么多事情,连常院长生前热爱的研究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久照并没有因为越来越适应现代生活,而忘记自己是借尸还阳的,任何会导致穿帮的破绽都会触动他的那条警戒线。   徐久照出于谨慎不说话,脸上也维持着一个缅怀的神色,让郑凯龙认为他因为想起已经去世的常久而伤心的沉默。   他不说话,郑凯龙却不能让场面冷下去。他用怀念的口吻说了很多他了解的常久,包括他为什么始终不回北京去,因为他妻子的死而不愿意触景伤怀,所以才留在这个地方做着不相干的职业。   又说当初常久工作能力出色而被提拔,那个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一心扑在事业上。   说了半天的话,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郑凯龙不自觉的用舌尖滋润发干的唇瓣,却动也不动跟前服务员送进来的茶水。   包厢外传来人员走动的声音,徐久照才惊觉时间不早了。   “都这个时候了,不如我请徐先生一起用个晚餐?”郑凯龙说。   然而徐久照却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站起身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当时在胡教授的办公室,那是一个纯学术的氛围,徐久照拿出了旁听时的习惯,暂时把手机给调成了静音。他当时是向着离开博物馆就调回来,结果让郑凯龙叫住他就给忘记了。   蒋忻每天晚上下班前不管是回来吃饭还是叫他过去吃饭都会打个电话,这会都这个点了,他肯定错过了。   拿出手机一看,上边已经有了4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短信。   徐久照嘴上说着:“抱歉,郑先生。我还有急事,改天再聊吧!”   他歉然的看了看郑凯龙,对方见他挺坚决,于是只好说道:“既然这样,那再会。”   徐久照毫不迟疑迈步,打开包厢门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接通了:“喂,刚才静音我没听见~”   身后的郑凯龙徐久照是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是快速的走到餐馆门口,向着远处张望,果然看见了蒋忻的车停在那里。   他打开车门,带着一丝的凉气上了车。   “抱歉,让你等久了吧?”徐久照不好意思的看着蒋忻。   蒋忻伸手过来帮他系上安全带:“没有,我也是刚过来没多久。”他手指在徐久照的脸上摸了一下感受了一下温暖的体温,然后转过身去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居处开去。   “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我就想你可能是在博物馆静音了。过了一会儿,我又打了一次你还没接,我就直接过来接你。我听胡教授说你已经走了,你刚才跟谁在一起?”蒋忻很自然的问道。   “你也知道的,就是那个郑凯龙。”   “怎么是他?”蒋忻惊讶。   “嗯,就是他。而且,我觉得他有一点挺奇怪的地方。”徐久照反复的回想下午跟他交谈的过程。   “他对你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蒋忻顿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都变了。   “不是他的举动奇怪,”徐久照的话及时抚平了蒋忻的怒火,“而是他的动机很奇怪!”   因为怕露出破绽,在福利院的时候徐久照曾经专门跟几个工作年份很长的员工侧面了解了一下常久,连吴院长对常久的家庭来历都不是太清楚,也就更不清楚常院长去世的妻子名字里边也有一个涵字的事情了。   这些员工知道些什么,徐久照才打听到了什么。而那些从郑凯龙嘴里说出来的信息有很多都是他第一次听到。   他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和经历,不过根据他的侧面了解,常院长绝对不会是一个会把他的这些往事告知给一个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的性格!   那么郑凯龙对于常久的了解又是从那里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徐久照一直态度圆滑的跟郑凯龙说话,好在他一下午除了说了一些烧瓷的技术和古瓷的鉴定别的什么涉及到个人的都没说。   “我察觉之后发觉他似乎一直在试图让我跟他交流常院长生前的学术研究。”徐久照把头靠在了椅背上。   要说郑凯龙这个人的交际手腕是真的很高超,他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跟徐久照从陌生变成了熟稔。要不是徐久照内里换了一个芯子,真的会一见如故,变成莫逆之交。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只不过徐久照正说到重要的地方,俩人就都坐在车里没动。   “你是说他另有所图?”蒋忻神情凝重。   徐久照说:“我不太确定,可是我怀疑是这样。”   蒋忻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常院长生前的研究有什么重要到让人这样做的内容吗?”蒋忻问道。   “常院长生前的研究资料和书籍都留给了我,就在上海的工作室里。”徐久照弹了弹手指,扭头看着黑暗中蒋忻的轮廓说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出过一次意外,当时撞到了脑袋,所以有一些记忆记不得了。我就在想难道是我忘记的那些事情里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蒋忻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低沉而轻柔:“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总归会透漏出来他的最终意图。先下车吃饭,一会儿我们再说。”   吃了饭,俩人吃完了饭坐在客厅,蒋忻手里握着一个苹果,拿着水果刀削出连绵的果皮。然后他把浑圆白胖的苹果递给徐久照:“天气太干,吃点水果。”   徐久照接过来,又塞给他一个苹果:“你也吃一个。”   蒋忻低头继续削,他边削边说:“你说郑凯龙是为什么到胡教授哪里?专门为了跟你见面?”   徐久照咬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不会吧,他又不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去。”   蒋忻眼帘低垂,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这有什么说的准的。”   徐久照想了想,实在想象不出来郑凯龙是怎么能够确定他会在那个时候去,还要赶在他前边见到胡教授。   “只是他当时去了解封窑的研究进展,我心里也有点奇怪,他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我会找人调查,暂时应该还不用担心。”蒋忻放下水果刀,在苹果上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晚上,蒋忻说他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让徐久照先去睡。   蒋忻走到房屋的另外一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最近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我还在继续跟进,只是已经确定了杀死杨久洋两个人目前的行踪。不过他们的幕后指使者,我还不能确定。这两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做事几乎不着痕迹。”   “你辛苦了。”蒋忻捏捏眉心,神色沉凝。   当初杨久洋的事情被暂时压下去,不过蒋忻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他请的这个人是刑侦能力非常强的私人侦探,却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只是查到了这么一点内容,可见对方的狡猾。   “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蒋忻顿了顿,望着窗外的双眼满是寒意,“另外,你查一下郑凯龙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第93章      在怀疑过郑凯龙之后的几天,徐久照总是疑神疑鬼的。可是好长时间没动静之后,他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然而几天之后,蒋忻拿了一份调查资料给他,证明不是他太过敏感。   “你是说我之前两次差点被绑架?!还有杨久洋的死都跟郑凯龙有关系?”徐久照惊讶不已。   即为这惊人的事实,也为蒋忻办事的效率。   看着他惊疑不定的小眼神,蒋忻尽管觉得凝重,却还是不由的心神一动。   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文件上,蒋忻说道:“是的。其实杨久洋的命案被定性为意外溺亡之后,我并没有放任不管。而是委托了专业人士继续调查他的死因。后来追查到了真凶,是两个手上不干净沾染了很多命案的亡命之徒。不过这俩人跟杨久洋无冤无仇,显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杀他,而是另外有主使人。”   徐久照神色沉下来:“这人就是郑凯龙?”   蒋忻点点头:“我之前也只是试试看而已,给了调查的侦探这个名字,结果一查郑凯龙的心腹助手跟这俩人有着经济往来,数目很大,每次都是使用现金。可以确定幕后主使人应该就是郑凯龙。”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常院长的学术研究也不至于啊。”徐久照困惑,“还有,为什么要杀杨久洋?他不死又有什么影响?”   “那个时候是为了杀人灭口,如果杨久洋不死,很快就会把郑凯龙暴露出来。”   “等等,让我理一理。”徐久照想了想说道:“杨久洋当初之所以要跑是因为以为我死了,用卖掉了瓷片的钱逃逸。那么那个买走瓷片的人会不会就是郑凯龙?”   蒋忻顿了一下,缓缓点头:“很大可能是他。”   徐久照敲了敲手指:“郑凯龙找我谈话,是围绕着陶瓷研究和郑州周围的窑场遗址调查,而他找胡教授了解情况也是为了确认窑场的考古研究,还有当初的那块瓷片被误认为是柴窑瓷片……”   徐久照觉得他就要抓住真相了,他舔了一下嘴唇,顺着思路说:“所以说……郑凯龙要找的是柴窑遗址?!”   蒋忻一怔,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郑凯龙真正的目的!”   徐久照不敢置信,脑袋里边的念头有点纷乱:“他认为常院长的那些遗址调查里边很可能就有柴窑的地址,而‘我’更是对这些窑址知之甚详,所以他才会想要抓我,让我去给他找真正的柴窑遗址!”   蒋忻的眼睛眯了眯,他说:“他肯定不只是就这么简单的跟你接触就作罢。私下里一定做了更多的调查,所以他才会对常院长知道的那么清楚,并且绑架不成,就换跟你结交。”   徐久照静静的坐着,半天不说话,他用手撑着头,脸色看起来苍白的厉害。   蒋忻做不住了,坐过去把他抱住:“怎么了?”   徐久照跟被冻进冰窖一样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软化了下来。   “郑凯龙一定看过常院长留给‘我’的笔记本了!”徐久照死死的咬着下唇,克制住想要发抖的感觉。   “嗯,他看过了,那又怎么?”蒋忻没能理解,全心都放在安抚徐久照身上。   徐久照的额头在他的颈窝蹭了蹭:“那上边有我失忆以前记录的东西,是发现了‘柴窑’的记录。他看了,他一定是看到了!”   蒋忻顿住脑袋歪了歪,脸色顿时也变了。   蒋忻还以为徐久照说的郑凯龙看了是在常久生前,可是这么一说,却是在常院长去世之后。   既然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看到了笔记本,那说明徐久照也一样处在危险当中,俩人顿时一阵后怕。   蒋忻摸着徐久照的后脖颈:“没事的,没事的。从那次绑架之后我不是一直让人跟你在一起吗,应该就是这样,所以他才没敢再动手。”   徐久照的行程非常的简单,工作室、家。工作室在工厂里,家这边他跟房东住在一起,上下班的时候有冯忠宝接送,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   徐久照舒口气:“应该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看的。”   蒋忻说:“他不一定亲自来,现在用数码设备拍下来照样看的很清楚。”   徐久照点点头,他好多了,就直起身,蒋忻仍然环着他。   他说:“郑凯龙看到了那句话,一定会认为我知道柴窑在哪里。”   蒋忻回想了一下,那本常久留下的笔记本在上海的时候他无聊时,抱着学习的念头也曾经拜读过。   “你是说‘我找到了’这句话?可是最后发现的不是封窑么?”   徐久照缓缓说道:“虽然是这样,可是当时我正巧在韵文瓷器厂工作,机缘巧合发现瓷片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常院长的笔记本上有好几个窑口的疑似地点。如果他一心认定我知道真正的柴窑地址,是不会把封窑发掘放在心上。他会认为我在柴窑的问题上会更加的谨慎,不会再让任何人抢去属于我自己的成就和机会!”   蒋忻点头说道:“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你作为封窑发现人确实一点好处也没有沾到。考古研究是胡教授带领的专家组,窑场博物馆的所有人是张文钊。这俩人一个占名,一个占利。你真的是吃了大亏,什么都没有捞到。”   说实话封窑的发现完全是徐久照(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的那一个)自己的努力成果,却被别人占据了成果。换成任何人心里边都不可能平衡的了。   只不过偏偏徐久照自己就是封窑的创建人,所以他可以不在意的抛开。   蒋忻说:“这是一个误会,却是一个没有办法跟他说清楚的误会。”   徐久照说:“他不会相信。”   所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句话没人说,俩人却都心知肚明。   徐久照说:“他下一步会怎么办?继续打着常院长的熟人名头跟我套话?”   蒋忻却摇头说道:“不,我想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那不会有任何用处。”   徐久照惊讶的看他:“你做了什么?”   蒋忻淡定的说道:“我让人把那两个凶手给抓了,他短时间摸不清楚情况不会再行动。”   徐久照眼睛都瞪大了:“你让人把那两个人给抓了?关在哪里了?”   现在不比古代的时候,非法拘禁可是犯罪的啊。   蒋忻笑了笑:“那俩人本来就是手上有人命的通缉犯,我只是找了熟悉的警察把他秘密关押,并且把杨久洋的命案算在他们的头上。”   郑凯龙不知道让这俩人私下里处理了多少对手和碍眼的人,这俩人进去了,有的郑凯龙忙活了一阵了。   不过蒋忻这么做也有一定的故意成分在,徐久照身边的防护力量很薄弱,郑凯龙要是孤注一掷,蒋忻很有可能会鞭长莫及。   他倒不如故意暴露出自己,吸引郑凯龙的火力。让郑凯龙明白,如果想要动徐久照一根汗毛,就从他蒋忻的尸体上先跨过去!   有他这么一个巨大的障碍挡在徐久照的跟前,郑凯龙就要花费全部的精力用来斗倒他。   “另外,我把你那个大哥叫回来了,以后就让他跟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蒋忻摸了摸徐久照的脸。他现在的脸色好多了,刚才真是太苍白了,看着都让人心疼。   “久利哥?”徐久照不解,“可是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开挖掘机太幸苦了,又脏又累,还要跟着工程跑来跑去。先让他在你身边支应一段时间,等这事儿过去了,就让他来咱们的公司上班,也好有个稳定的环境。”   徐久照觉得蒋忻的安排很妥当,他老气横秋的说道:“应该的,他也老大不小了,每个稳定的工作环境,媳妇也不好说一个。”   徐久照知恩图报,蒋忻爱屋及乌。俩人前后都对徐久照长大的那家福利院照顾过,徐久照给更换了福利院的家具设备,蒋忻就给翻盖了房子,把三层的建筑物都给扩建成了五层。   如果可以,蒋忻还打算为福利院增加一个就业的渠道,培养这些孤儿做陶艺师。正好他和徐久照的公司将来会需要很多人才,而专门培养出来的忠诚度上来说是最可靠的。   蒋忻给郑凯龙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光要保证那两个杀手保持沉默就花费了不小的代价。这俩人是铁证,捞是肯定捞不出去了。   蒋忻不是不想凭借这俩杀手一举扳倒郑凯龙,然而郑凯龙身为大富豪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房地产集团,他的人脉不小,就算是凭借这点弄进去,要不了多久他就又出来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蒋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迈进了腊月,又是一年的新春。   这一年的春节,徐久照是在蒋家的小洋楼里度过的。   蒋老爷子终于松口,让蒋大伯和蒋小姑全家人来这边过年,唯独把蒋二伯拒之门外。   全家到齐的那一天,蒋老爷子板着脸把自己的两个子女给叫到了书房,一脸肃然的说道:“我提前跟你们说好,我死以后,这房子,还有我的存款遗物都将由阿忻继承。如果要是这样你们也还愿意认我这个做爹的,那就好好来往,要是不愿意,正好以后也省得再见面心烦。”      第94章      一时之间书房里边静的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够听到。本来被叫到书房里边略激动的蒋平建、蒋平丽都有点呆滞。   “爸,您看您这话说的。”蒋平丽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我们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跟你生分了,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蒋平建可比蒋平丽的回答利索多了:“爸!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我知道都是我以前不懂事,逃避家里的情况,错失了这些年跟您的父子之情。您肯原谅儿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蒋平建这表态明显让老爷子的脸上好看了一些,蒋平丽见状话也说顺溜了:“再说了,一直是三哥跟阿忻孝顺在您的身边,按情理来说都给他是应该的,我们不会多想的。”   蒋卫国看了一眼大儿子跟小女儿,老大的说的应该是真心话,这个儿子的秉性他还算是了解,要强。可是小女儿从小什么样他又不是不是不知道,这话说的能有三分真心就不错了。   不过好在小女儿是个胆子小的,能做到表面功夫就够了。他这话已经放出去,以后要是有什么纷争,孙子也不至于吃亏。   到底是老了上了岁数,蒋卫国还是愿意自己的子女陪伴在身边,虽然老二不是个东西,不过老大和老小并不是不可原谅。   说完了这个,蒋卫国又说到了蒋平康,按照他的意思是不准他们继续往来,但是私底下这三兄妹到底是亲的,怎么可能不来往,也只能在老爷子跟前喏喏的答应。   谈完了这并不让人开心的话,三个人出了房间。   今晚是除夕夜,小洋楼里的人达到了十七个。不过这栋建于民国时期的豪宅,17个人还是能够塞下的。   蒋平康如今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他有三个子女,其中大儿子大女儿已经结婚,小儿子正在恋爱也快要结婚。   蒋平丽有两个女儿,如今老大已经结婚,老二还单身着。   小洋楼里蒋平康的三个孙子辈的孩子欢快的跑来跑去,难得的让这栋古老的建筑充满了活泼。   “我的天——”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徐久照抱住沙发旁边的装饰盆景,两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追打着跑了过去,撞得安放盆景的木架摇摇晃晃。   “没事,不用管。”蒋忻抬眼看了他一眼,“那底子是塑料的,摔不坏。”   徐久照无语的把盆景放回去:“现在的小孩子也太吵闹了。”   他那个时候的孩子哪敢在屋子里这么疯跑,早就被爹娘教训了。   蒋忻笑了一下:“如今的孩子都金贵着呢,个个都宠的很,可不都是这么疯来疯去的。”   蒋平康家这三个刚来的时候还算是比较乖巧,等到待了一会儿熟悉了环境,就完全暴露了熊孩子的本性。   蒋平康的大儿子夫妇和女儿夫妇一开始还管教着,直到蒋卫国发话“让孩子们玩,过年呢,热闹。”这才不拘束他们。   蒋忻就知道要有这么一出,早把家里边的贵重东西都给收了起来,外边摆放的装饰物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好在这三个孩子也只是打打闹闹,玩东西的时候都知道先问问大人,不算是太过离谱。   已婚女士们全都聚集在厨房里边做年夜饭,男士们则散在小洋楼里边聊天看电视打牌下棋。   蒋忻身后的八仙桌上跟他平辈的几个正在打麻将,哗啦呼啦的洗牌声让屋子里边显得非常热闹。   这么充满人气的样子,在小洋楼里是很少见的。见徐久照看着那边打牌,蒋忻凑过去:“你也想打麻将?”   徐久照推开他:“我可不打,我不会。”   蒋忻来了劲,又凑过去:“那你会玩什么?扑克牌?”   这些打牌类的娱乐活动,徐久照从来没有接触过:“扑克牌也不会。”   蒋忻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你们从来不打扑克牌?”扑克牌算是成本很小的娱乐活动了,起码孤儿院的孩子也应该能玩的起。   徐久照顿了顿,只得说道:“他们玩过,我没有玩过。”   见徐久照实在不想说这个,以为他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蒋忻就体贴的不再问,他伸手从茶几下边拿出一包没有拆封的新牌:“我来教你。”   徐久照正有心学一下:“好啊。”   旁边坐着无聊看哥哥姐夫们打牌的蒋平康小儿子蒋峰一看这边也摆开了,立刻就过来坐在沙发上:“来来来,咱们也打,我快无聊死了。”   蒋忻是主人,蒋峰是客人,尽管不喜欢二人的小游戏被打搅,作为主人蒋忻却不能冷落客人。   三个人一起只能玩斗地主了。蒋忻给徐久照讲解了一番游戏规则,带着他玩了几把,见他逐渐的摸清楚了规则之后,三人就正式开始了。   尽管徐久照出的很慢,可是新手的运气往往很旺,再加上蒋忻有意无意的放水,等于是两家打一架,蒋峰被打惨了。   “嗷嗷——怎么输的总是我!”蒋峰不甘心丢下手中的牌,数出数颗大杏仁递给徐久照。   “大概是你运气不好吧。”蒋忻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是说往往第一次上桌的人运气都很好吗?”   徐久照已经看出了什么,他轻飘飘的看了蒋忻一眼,蒋忻意味深长的回了他个笑。   徐久照无奈的摇头,这个时候蒋峰把朝着他剩余不多的大杏仁伸手的小爪子拍掉:“叔叔就这么点了,你们不要再拿了啊!”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控诉的看着他:“你们把所有的果果都拿走了。”   蒋峰很不要脸的护着自己的大杏仁:“你刚才就抓了一大把了,要拿去拿你堂叔的去啊!还有那个哥哥跟前,他有好多好多。”   小姑娘腼腆,明知道蒋忻和徐久照跟前的比较多,可是不好意思去拿。   “来,我给你。”徐久照从自己跟前堆的快要掉下去的大杏仁抓了一大把给了小女孩。   小姑娘羞涩的说:“谢谢哥哥。”   “要叫叔叔知道吗?”蒋忻揉了一下小姑娘的蘑菇头。   “哦,谢谢叔叔。”小姑娘懵懂的看了看徐久照乖乖的叫了一声,然后跑走了。   “你也不嫌给人家叫老了。”蒋峰看了一眼徐久照,“小徐还不到20吧?”   “过了年虚岁二十。”   “那也不大。”蒋峰嘀咕了一声,然后他看着蒋忻说道:“我记得阿忻你跟我好像是同年吧?”   “嗯,我就是月份比你小。”蒋忻甩出一对牌。   “有对象了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蒋峰皱了一下眉毛,也甩了一对。   蒋忻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徐久照,徐久照眉毛轻皱。   蒋忻只好说:“对象谈不上,只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蒋峰浑然不觉的说道:“那你可要抓点紧啊,现在谈个恋爱结个婚的成本越来越高了。不过以你这个条件,应该挺容易吧?”   蒋忻语气模糊的应了一声,随后一阵甩牌把蒋峰炸的特别惨烈。顿时蒋峰就顾不上发挥兄弟情了。   如果蒋峰的话是今晚的心塞第一弹,那么在年夜饭桌上蒋忻的小姑又给了他第二弹。   “小徐明年二十了是吧?”蒋平丽挺亲切的对着坐在她侧对面的徐久照,“我认识一个小姑娘,特漂亮,现在正在上大学,学财会的。”   “妈——”蒋平丽的小女儿冯书晴受不了的喊她:“你干什么呀,给人相亲还相上瘾了怎么的?连不相干的人你都不想放过,人才刚二十,年纪还小呢。”   蒋平丽脸不高兴的一沉:“二十怎么啦,二十就不能谈恋爱了?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要开始准备起来了,要不然那些好的全都让别人挑走了。那些没条件又不年轻的,就像你不就被剩下了么?”   冯书晴无力的说道:“您是我亲妈吗,有你这么说的自己女儿的?”   蒋平丽振振有词:“就因为是你亲妈,我才替你着急。”然后她又转头对徐久照郑重其事的说道:“男孩子也是一样,恋爱可以多谈,可是结婚那就不一样了。想找一个过得住的可不容易,别因为自己年纪小就不上心,等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该后悔着急了。”   徐久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蒋忻打从听到他小姑给徐久照介绍对象脸色就不好看了,不过在饭桌上,对方还是他长辈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那么干听着,让蒋小姑往他胸口插刀子。   最后还是蒋卫国开口说道:“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让孩子们过个好年。”   “还是姥爷英明!”冯书晴立刻奉承道。   蒋老爷子发话了,蒋平丽只能闭嘴。   晚上吃完了年夜饭,蒋忻跟在徐久照的身后回了他的客房,挺委屈的抱着徐久照。他闷闷的说:“要不然我们告诉爷爷吧。我真是受够了这样隐瞒,让别人随便拉郎配。”   徐久照握着他的手说:“你打算现在?过年的时候给他老人家添堵?”   蒋忻放开他,转到他跟前:“这怎么就是添堵了?”   徐久照说:“我也希望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认可。可是,阿忻,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给双方都造成伤害的事情。”   蒋忻丧气的倒向徐久照:“有的时候我总有种感觉,你才是我们两个人当中年长的那个人?”   徐久照抱住他的手顿了一下,他低声的说道:“你不喜欢我这样老成?”   “不是,我很喜欢。”   蒋忻人高马大,徐久照让他整个人压的有点站不住,就侧身往床边坐下。   蒋忻粘得很,跟着也坐过去,继续贴在他的身上。   “我原本的打算是慢慢潜移默化,可是今天让小姑这么一搅合,说不定爷爷又该提起让我找对象了。”   “那你也不能一下子都说了,听我的,慢慢来。”徐久照柔声的安慰,“就像我原先打算的那样,等再过两年,我二十多了,再告诉老师我们的事情。要不然光是因为我年纪还轻,就该让他们那个岁数的人觉得不可靠。”   蒋忻意外:“你打算跟邹老说我们的事情?”   徐久照理所当然的说道:“现如今他是我唯一的师长,我当然要告诉他:我在这世上并不是孤身一人,也好让他放心。”   “久照~~~”蒋忻感动不已的抱住徐久照。   俩人在房间里边腻歪了一会儿,就不得不出去。要不然两个人消失太长时间该让人奇怪了。   一大家子人聚集在一起看晚会挺壮观的,不过到了晚上蒋老爷子该休息的时候他就起身了。   他一站起来,其他人不是站起来就是看着他。   蒋卫国挥挥手:“你们看,我先去睡觉了。”然后他看着蒋忻说道:“阿忻,一会儿让你大堂哥他们睡你的房间,他们晚上带着两个小孩子不好睡,你房间的床大,你先跟小徐住一个屋。”   蒋忻意外的看着蒋卫国,蒋卫国淡淡的说道:“也不能让书晴跟阿峰一个房间,太不方便了。”   其实只要让书晴跟她姐一起,大表姐夫跟蒋峰一个屋就能解决了,不过蒋忻聪明的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蒋卫国转身上了楼,临了站在台阶上说了一句:“晚上不要闹太晚,明天还要早起,知道吗?”   客厅里的全都是小辈,齐声道:“知道啦。”   蒋忻做贼心虚,凑到徐久照的耳边:“爷爷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说我的?”   徐久照想了想,不确定的说:“不会吧?”   总之这一个晚上,因为这句话,难得在小洋楼和徐久照终于睡一个屋的蒋忻老老实实地什么也没敢做。      第95章      除了大年夜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蒋老爷子又恢复了威严肃然的架势,任凭蒋忻如何抓耳挠腮的试探都死活弄不出来一点情报。   这吓得蒋忻缩着脖子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的在小洋楼待到了初五,过完年蒋大伯和蒋小姑一家都走了,才和徐久照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压着徐久照从下午做到了晚上,憋了好几天的野兽被满足之后,蒋忻又想起了蒋老爷子那貌似敲打的一句话。   “我觉得爷爷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了。”   本来快要睡着的徐久照被他一句话给惊醒了,他翻了个身看着床另外一边靠着床头的蒋忻。   “你没弄错?”徐久照撑起上身,露出被子的胸膛上带着几个被蒋忻弄出来的暧昧痕迹。   蒋忻伸过胳膊给他拉起薄被盖到肩膀:“根据我对我爷爷的了解,他应该是猜到咱俩之间有点什么了。”   徐久照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尽管他自己很注意,可是在小洋楼很多次蒋忻不自觉的就会往他跟前粘。每次他不是推开就是躲开,却并不是每一次都及时,偶尔有被蒋老爷子看到。   “那他老人家怎么什么都不说?”徐久照疑惑。   “不知道。”蒋忻觉得自己的爷爷太过深不可测了,这是想要让他自己吓死自己,然后让他知难而退?   蒋忻已经让蒋老爷子弄的脑袋发晕,徐久照沉默了一阵说道:“我暂时不会再去蒋家老宅了。”   蒋忻诧异的看他:“为什么?”   徐久照躺平,语气挺平静的说道:“虽然你爷爷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件事情,在情况不明之前我还是不要过多的出现在他老人家跟前。以免刺激他的情绪,向着对咱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被徐久照的冷静所感染,蒋忻的头脑终于能够转动了。他也躺了下来,向着徐久照靠过去。徐久照侧过身体,打开手臂,让蒋忻的头能够挨到他的颈窝——他喜欢这么睡,明明那么大只还偏偏爱装小鸟依人。   蒋忻说:“我觉得,我爷爷现在心里就算愤怒生气也不会对着你来。一个是你的年纪比我小,不能怪到你的头上,他第一个肯定要骂我。另外一个你的邹老的关门弟子,邹老跟我爷爷是非常要好的交情,我把你拐到手,我爷爷肯定会觉得对不起邹老。一旦他明面上揭开了这件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让邹老知道。”   蒋忻越说思路越清晰:“我爷爷大概不想因为咱们两个人的事情影响到他跟邹老的交情,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徐久照的手指无意识拂着蒋忻的头皮,他说:“很有可能就是如此。”   蒋忻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样被吊着我提心吊胆,还不如让闸刀赶快落下来痛快。到底是死是活,好赖给个态度啊。”   徐久照拍了拍他:“稍安勿躁,没有立刻发作,就说明情况不坏。如果他生气到连跟老师的交情都不顾,那才是事态严重。而现在这样隐而不发,说明你我的事情并没有让你爷爷不可接受。”   蒋忻立刻来了精神:“那我立刻就跟爷爷说明白。”   徐久照手指夹着他的头发,撸了一下:“别,你还是给他老人家一些时间,他既然假装不知道,那我们就配合。这样时间久了,慢慢地自然就接受了。”   蒋忻想了想,说道:“那就听你的。”   徐久照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他身上疲惫的厉害,一个劲的泛酸,又让蒋忻给折腾狠了。好在他最近有专门去报了一个班练了一点拳法,把筋骨拉开了些。要不然蒋忻一犯起野性,说不得他又要卧床,那可就太损他的面子了。   这边俩人正在梦乡当中,而遥远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当中,特拉泽尼勋爵邀请了他的朋友们在自己家中举行了正装聚会。   特拉泽尼的交友圈都是和他品味相当的绅士淑女,其中更是有知名的艺术评鉴人还有艺术期刊杂志的评论人。   英国《陶瓷评论》专栏评论人克洛伊·伯蒂穿着一袭宝蓝色的束身长裙,手里端着酒杯轻轻的抿着,站在她身边的一位收藏家边是好奇边是搭话:“克洛伊亲爱的,你知道莫尼为什么会举办这次聚会吗?说实在的,他可是好久都没有要求我们正装出席聚会了。”   克洛伊淡淡的说道:“我并不知情,应该是有什么隆重的消息要宣布吧。”   那位收藏家故作惊讶的说道:“难道说他终于要结婚了?”   克洛伊赏脸的看了他一眼:“也许。”   作为聚会的主人,特拉泽尼不失热情的挨个跟朋友们交谈,终于时间来到晚上9点整,特拉泽尼用手中的银勺敲了敲杯子。   “各位,我想你们一定对我今晚举行聚会的目的而感到好奇。”特拉泽尼勾着唇角矜持的端着笑,眼中却闪着过分光亮的亮光,“我对这个时刻期待已久,等不及向你们郑重的介绍她。”   “猜对了!”收藏家兴奋的低语,克洛伊挑了一下纤长的眉毛。   “请容许我向你们介绍,我心爱的少女。她来自遥远的中国,永远充满神秘和奇迹的东方!”特拉泽尼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高昂了起来。   他过分热烈的态度,让聚会的参与者惊讶不已,忍不住议论纷纷,谈论他是不是恋爱了。   确切的说特拉泽尼跟恋爱也差不多的狂热了。   他动作优美的侧立,抬起一只手,开场一直被圆形幕布遮挡的圆形场地上,幕帷缓缓的升起。人们瞪大眼睛以为会看见一位俏丽的少女,结果首先漏出来的却是一截大理石石座。   没等人们想明白,幕帷全部收了起来。石座之上摆放着一个深色基座,而在那上边正立着一只端庄典雅让人惊艳的瓷瓶。   “哦!太美了——”   “天哪,这真是太漂亮了。”   “我不敢相信。”   “……”   在这里的全都是对着瓷器有着一定审美能力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出这只瓷瓶的出众。   从它温润柔和的瓷面,还有它造型优美的器型,更不用说它让人惊艳的釉面色泽,是稀有的经典蓝釉。最令人称奇的要数饱满的肚腹那自然的过度,还有下方栩栩如生、随风摇曳的荷叶簇拥中的娇美荷花。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夺人心魂,让人沉醉。   特拉泽尼骄傲的站在大理石石座旁边:“先生们女士们,隆重的为你们介绍——《星空少女》。”   “这是它的名字?是的是的,它不正是像一位星空下沐浴星光的少女吗?”   “莫尼,你是从那里发现它的?”   “这是你的新收藏吗?真是太棒了!”   人们围拢在一起簇拥在它的周围,看着在辉煌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晶莹剔透的瓷瓶,纷纷赞叹不已。   “巧夺天工,莫尼,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种水准的作品了。是哪一位大师的新作?”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士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少女”。   “是一位天才,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他只有19岁。”特拉泽尼饮下一口甘醇的美酒。   “19岁?”男士扭头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摇摇头说道:“现在的天才还少么?也许这是另外一个。”   “不,沃伦。我发誓这可不是炒作,他是真正的天才。我亲眼看见他的设计图纸。”   “真有这么出众的人之前怎么可能会一点端倪都没有?”沃伦还是不太相信。   特拉泽尼说道:“我之前说过了,那个少年是个中国人,在他的国家有不小的名气。”   沃伦将信将疑:“那么他还有什么作品?”   “很多。这么说吧,宫廷管事里斯先生向他订购了一批青花陈设瓷。这样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里斯先生的眼光可是非常挑剔,他以自己的为王室服务而感到骄傲,是绝对不会让不合格不出众的东西出现在王室庭院里的。   沃伦半晌没说话,然后才憋出一句:“现在我相信你了,还真是一位天才。传统陶瓷和现代陶瓷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并不是这样,先生们。”一个低沉沙哑的女声在俩人身后响起。   两位男士转身,克洛伊走过来:“很抱歉打搅你们,我只是有点不同的见解。”   克洛伊在聚会上一直是很受欢迎很有人气的女性,特拉泽尼当然不会责怪她:“您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传统陶瓷和现代陶瓷从来都不是不相关的两种事物。就好像这件《星空少女》,从它淋釉的方法,浮刻的技艺来讲,这都是传统陶瓷的技法。不过它巧妙的使用了现代器型的造型,还有现代图案的构图方式,还有两种颜色的自然过渡这些现代元素。可以说,这是一件完美继承传统又发挥了现代元素的作品。非常的不可多得。”   特拉泽尼惊讶的看着这位年近四十的女性,要知道这位女士可是以苛刻而闻名的评论人,难得给出这么正面的评价。   克洛伊扭头看着特拉泽尼:“我能知道这件作者的名字吗?”   “他叫做徐久照。”特拉泽尼下意识的回答。   克洛伊念了念,眼睛望着人群当中的尽显高雅精致的瓷瓶:“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能看到他更多的作品了。”      第96章      特拉泽尼当然不会满足只是在一个朋友圈子里向众人介绍他心爱的少女,同好圈子之外就是其他的朋友。虽然这些朋友们可能并没有那些专业素养极高的收藏家评论家能够细数瓷瓶的每一个优美之处,却是坦然而真诚的感叹她的美丽。   美好的艺术作品就是平凡的老百姓也能一眼就觉得好看。   勋爵先生的朋友们有的在知名的社交网站上发表了长篇评论,那带着照片的评论被连番转载。和这只瓷瓶一起,徐久照的名字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边如同涟漪一般慢慢的扩散。   蒋忻并不知道这会儿特拉泽尼正在接二连三不断的邀请人参加他的聚会,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布置针对郑凯龙的对弈当中。   蒋忻发现了郑凯龙,同时也暴露在了他的眼前,一场明争暗斗不可避免。   然而,蒋忻公司所在的领域,和郑凯龙所在的房地产,完全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并不妨碍双方想要把对方斗倒的心思。   蒋忻的公司名叫锐丰投资有限公司,成立于蒋忻大学期间。   高中时期受限于所处的环境,蒋忻就能利用有限的资源和不多的外出时间为自己赚到了第一桶金。等到上了大学做了几笔大的之后,蒋忻就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   作为一个仅仅大二的金融系学生,他就注册成立了投资公司。   蒋忻的眼光毒辣,是个天生的投机者和奸商。几次以小博大,成功的投资之后,慢慢的蒋忻名气就越来越大,很多有钱的富豪专门投钱加入他的项目跟着一起赚钱。   蒋忻充分抓住这种能够分摊风险又能够壮大自己的机会,迅速的从一众小投资公司当中脱颖而出,高速的发展起来。   到他大学毕业的时候,锐丰投资的盈利丰厚的让人眼红,而就在那个时候蒋忻却从台前转到了幕后。接手博古轩,回到上海遥控锐丰。   在上海北京两头跑的几年里,锐丰初期投资的项目正是处于爆发式的回报期,蒋忻分别在海外和上海建立了分公司,寻找更多的投资项目。   蒋忻玩弄般的过程就成立了一个现如今发展成为了庞然大物的金融公司,而郑凯龙继承的却是靠着实业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宏湾集团。房地产捞钱是快,但是比起来好像印钞机一样的投资公司也毫不逊色。   在资本上锐丰投资和宏湾集团不相上下,以流动资金来说锐丰还多呢,只不过比起三十年老牌公司,锐丰欠缺的是深厚的根基和人脉。   一个投资公司和房地产公司怎么斗呢?并不重叠的业务范围,甚至让双方毫无交集。   蒋忻并不着急,现在急的是对方。他就等着郑凯龙遍寻不到方法,贸然进入他的领域,然后慢慢的……坑死他!   做这些事情,蒋忻没有隐瞒徐久照。术业有专攻,除了烧瓷只会点职场斗争的徐久照是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给予鼓励和支持。   开春之后,各地市场忙碌起来,纷纷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当中。封窑镇大体的事物和框架已经搭建好,王朝臣自己就能搞定,蒋忻就舒服的陪着徐久照悠闲的享受了一段轻松的日子。   比利时的订单数量大,徐久照打算分几次完成然后在约定的时间一次性把成品交付。   最近一段时间一股寒流肆虐,天气不好不能开窑,徐久照就一直待在位于“艺术”村的工作间里写写画画的设计今年准备参加法国国际双年展的作品。   他认真工作的时候蒋忻并不打搅,他会自己打发时间。有的时候抱着笔记本处理一些公务,有的时候就看看书,看看电视剧,看看徐久照。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徐久照的集中力惊人,很多次蒋忻撑着下巴在一边看了他半天,他都没有发觉。   每当这种时候,蒋忻就会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迷恋徐久照专注的神情,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果然是这样。   手上的图纸告一段落,徐久照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   “画完了?”蒋忻出声说道。   徐久照已经完全习惯他会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他转头看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膝盖上搁着一本书的蒋忻。   “嗯,这一张算是完稿了。要看吗?”徐久照冲蒋忻笑。   蒋忻站起身,把书放到一旁的圆桌上,走过来拿起图纸看。这上边是一张非常现代的插瓶,有着徐久照一贯的优雅精致风格,很漂亮。   “很不错啊。”蒋忻夸奖。   徐久照摇头说道:“完全不行——”   蒋忻不解的把图纸放到桌面上,走过抱住徐久照:“怎么不行了?”   徐久照一脸忧郁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指定命题的展览,主题也太过抽象了。”   蒋忻同情的摸摸他的脑袋,爱莫能助的说:“慢慢来吧,展览日期是10月份开展,距离参展投递截止日期还早呢。”   大型的国际展览并不是送什么就展览什么,而是要符合展览的举办主题。本次法国国际双年展的展览主题是“感性:我现在的生活”。   面对这种抽象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主题,徐久照沉默了好几天。   虽然有着能够得奖的技艺,可是看不懂命题有什么用?!   徐久照已经画了满满一抽屉的图纸,可是让他自己觉得能够符合这个莫名其妙的主题的一个都没有。   “要不然,请邹老帮你分析一下?”蒋忻建议道。   徐久照摇头说道:“吴淼给过我提议,让我尽力表达对现在生活的理解和感受就行。”   这么唯心的命题也许对于现在充满感性的艺术家来说很简单,可是对于徐久照来讲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对主题有要求的瓷器,可是那些瓷器要求表达的要么是合家欢乐、五谷丰登、龙凤呈祥……这种具体要求的。   他对现在生活的感想也不是没有,可是震惊、惊奇、便利、快捷这种复杂的情绪怎么用瓷器来表达出来呢?   “算了,暂时先别想了。”蒋忻柔声的说,“休息一会儿,咱们要劳逸结合。”   徐久照知道蒋忻一直在担心他,于是顺从的坐在一旁的休闲沙发上。   徐久照伸展了一下随着长高而开始显得笔挺修长的双腿,抬眼看着蒋忻勤快的整理被他弄的乱糟糟的工作台。   这些天尽管进展不顺,徐久照也没有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思考这个命题上,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工作台上除了纸笔各种作图工具外。还摆着几个晾干的素陶,是他试验新瓷泥搭配的时候随手制造的。   蒋忻拿起其中一个小巧的笔筒,这个笔筒是模仿树根的造型,不过却不是全然的写实。树根上有门有窗,还有一根纤细的晾衣绳上搭着的衣服,底下站着一个小小的包着头巾穿着短裙的女孩。   蒋忻知道徐久照这大概是用《拇指姑娘》的故事来创作的这个笔筒。自从做了《七兄弟》后,徐久照那段时间对于儿童故事非常的感兴趣,买了不少书籍回来看。并且时不时的做点童话主题的素陶小摆件出来,让蒋忻觉得他这个兴趣非常的可爱。   “你喜欢那个?”   见他爱不释手的拿着那个笔筒看,徐久照站起身走过来。   蒋忻抬手举起手中的笔筒:“我正好还少一个笔筒。”   徐久照轻笑一声,他这边随手制作的东西,很多得了蒋忻的青睐,就被拿去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各种显摆。   “那下一批一起送烧好了。”徐久照把台子上摆着的几个都拿过来,“你还喜欢哪个?”   这一批里蒋忻就最喜欢这个:“别的不要了?”   徐久照说:“嗯,只要不烧,这些加水还可以反复使用。”   蒋忻帮他把那些素陶放进了粉碎池里。然后徐久照拿了一块调和好了的瓷泥,对他说:“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蒋忻立刻就答应了,他早就对这个很感兴趣了,只不过平常徐久照都在忙着,蒋忻从来不会去做那种相当于是捣乱的事情。   徐久照把蒋忻按在椅子上,自己另外拖了一把凳子坐在他旁边。   拉坯机转起来,徐久照淋了水在泥坯上,蒋忻就迫不及待的把双手放到了圆柱形的泥坯上。   只不过平常看着徐久照做的非常的轻松,蒋忻自己刚把手放上去,圆柱立刻变的七扭八歪。   “你不要那么用力。”徐久照忍着笑,拉着蒋忻的手,慢慢的把变形的泥坯又从新变回圆柱形,“我们拉一个盘吧?”   蒋忻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徐久照一步一步的教给蒋忻。等确定蒋忻把基本的要领都学会了,就松开了手。   徐久照亲自手把手的教,蒋忻又聪明,很快就能自己进行造型。   泥坯非常的柔软,拉坯的动作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手部的动作也很重要,拉坯机转的飞快,手上有一点不对就能在泥坯上拉出一道道的痕迹。   蒋忻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个初学者,结果最后没有拉出一个盘,而是一个胎体挺厚的浅盆。   以蒋忻的厚脸皮,看着自己的浅盆,再看看徐久照给他做示范的盘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很不错,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棒了。”徐久照没有吝啬他的夸奖,低头在蒋忻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最后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浅盆被徐久照上了釉色摆在自己的工作台上专门盛放那些小零碎的工具。   三月的时候,蒋卫国突然打电话给蒋忻。   “阿忻,北京的一位藏友前一阵子去世。他的后人要变卖他的收藏,你去看看,有合适的就收回来摆到博古轩。”      第97章      这段时间蒋卫国的身体越来越好,博古轩最近的时间都是他在管理。虽然不能外出到处跑,不过蒋卫国的面子够大,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人会把货源往他手里送。   正是因为蒋卫国精神好身体好,蒋忻才放心让他在博古轩管着,自己把主要的经精力放在锐丰和韵文的事情上。   好长时间蒋卫国没有要求蒋忻去做什么了,他这一打电话来,蒋忻立刻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当然,他这次去北京是带着徐久照一起去的。   东奔西跑跟着蒋忻天南地北走的时候,徐久照曾经跟蒋忻路过过北京,这次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完全现代化的城市里边走动。   徐久照眼神怀念当中带着幽思,望着车窗外边路过的紫禁城。   “怎么了?想去故宫?”蒋忻发现他一直看着那边,“办完事咱们去参观紫禁城?”   “不用了,这次时间不是很充裕,等以后吧。”徐久照回头看着蒋忻,把自己的那些情绪收拾干净。   蒋忻疑惑的看了看他,握着他的手说道:“以后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徐久照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嗯。”   车子开到了一片胡同里,这边全都是四合大院,七拐八拐的,俩人在一家大门前下了车。   蒋忻看着门外排着的车辆皱了皱眉毛。   “看来人不少。”徐久照低声说道。   “我们来的可能有点晚了。”   这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们要从上海赶过来。而距离近的就在本市或者是河北周边,比他们可快多了。   走进四合院,里边的环境很清幽,被重新修缮的很精致,看得出来这一家的经济状况很不错。   蒋忻和徐久照走进来根本就没有人管,俩人朝着人声的地方走过去。   那是一排厢房,里边没有多余的家具,全都是多宝阁之类的展示架子,应该是专门用来放藏品的房屋。   蒋忻说的没错,他们来的确实晚了,大部分架子上都空了。还有不少人正在观看那些剩余的藏品,徐久照一看这样扭头对蒋忻说道:“咱俩分头看吧。”   蒋忻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说道:“好,你看上了什么就直接决定下来,不用再问我。”   于是俩人分头,在这摆满架子的房屋里边寻找满意的古玩。徐久照擅长的是陶瓷类,而蒋忻更擅长的则是玉石鉴定和杂项。   这家人的收藏的瓷器并不多,也可能是早到的人把心仪的瓷器都挑走了,剩下的没有多少。   徐久照当然不愿意这一次空手而归,转了两圈挑了一件清代民窑的作品。这一件作品一眼看上去还算是不错,只不过器口有冲。   “冲”是古玩行话,指的是瓷面上有裂纹。这种裂纹有的是在出窑的时候就有,也有的是保存不当造成。不管怎么说,这种不是种类而造成的裂纹都算是有伤。   瓷器一旦有伤,整体价格就要比完好的瓷器要下降30%的价格。   徐久照垂眼又仔细看了看这件瓷器,除了器口的裂痕,整个瓷器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卖个几万。只要卖家要价不是很离谱,有一定的利润空间,阿忻应该会赞成。   刚来的时候徐久照总是不自觉的用不同两个时代来换算金钱,结果在估价的时候总是出现误差。   直到跟着蒋忻看多了,他才把这个毛病改掉,能够正确的判断市场价。   手里拿着这件20厘米的瓷器,徐久照继续寻找。他转来转去看到的都不太理想,等走到角落里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件器型优美的天青色花盆。这个角落的位置比较低,匆忙之间人们很容易忽视。   徐久照眼睛一亮,他蹲下小心的放下手中的瓷器,把这件花盆翻过来看它的底部。底下并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垫烧时留下的支圈痕记。细看来这青色并不是很纯净,显得有一点点沉闷。   徐久照有了判断就把这花盆也算作收获,一起搬了。   等到他再转了一圈,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好的收获,这才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件瓷器向着这家的主人走过去。   那家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在厢房门外摆了一张很大的桌子,结算的时候可以给现金也可以银行转账。   徐久照小心的把两件瓷器放在桌子上,正在结算的一人不知道是古玩商还是收藏爱好者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盯了徐久照手中的瓷器两眼,又看了看徐久照年轻的面庞,似乎是很觉得很瞧不上的摇了摇头,俨然是因为为徐久照年少而轻视他的判断。   徐久照才不去理会这无礼之人,只等那人走了就上前询问这两样的价格。   这家主人显然之前也做过功夫,每一样都有准确的估价,就算是记不住的也拿了一个笔记本记录了下来。   有冲的瓷器不出所料的价格不是很高,卖家要价两万。徐久照暗自点头,这样摆在博古轩卖个五万左右不成问题。   谈定了价格之后,中年男子又拿着笔记本翻了半天,在最后边的几页才翻到的花盆的记录。   “这个花盆是民国时期的作品。虽然是民国的,但是釉色很清亮,品相完好,算是不错的仿汝窑花盆。你要的话就一万五。”中年男子合上笔记本。   徐久照眉毛皱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对方给的价格有问题,而是这人显然对于这件花盆的断代错了。   汝窑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历史,烧造的瓷器存世量并不多,后代大量仿制汝窑时期作品,于是市场上鲜有真正的汝窑器。   他看这件花盆确实是仿汝窑花盆,不过并不是民国时期仿的,应该是明朝时期仿的。   这个花盆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除了底部的垫圈痕迹。对瓷器了解多的都知道,汝窑入窑的时候防止粘连,底下是用支钉,所以一看底下的不是支钉痕迹而是垫圈痕迹,就能够基本判断是仿品而不是真品了。   徐久照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根据什么断定这件花盆是民国时期的仿品,也许是因为底下没有落款。因为一般情况下御窑厂烧造的仿汝窑都是有当代皇帝的年号款的,而民国时期大多数都是仿款或者是不留款。   徐久照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好心的去提醒对方的错误,跟着蒋忻这个奸商,徐久照也有点腹黑了。   徐久照尝试着跟对方还价,最终把这件花盆的价格降低到了一万三千。   达成了交易意向,徐久照就把两件瓷器挪到一边等着蒋忻回来一起结账。这会儿人已经不多了,没等多长时间,蒋忻就搬着一个三尺来高的炕柜过来了。   那柜子看起来挺沉,徐久照过去想要帮他:“我帮你。”   “不用,我能搬得动。”蒋忻避开他,这种重活蒋忻可舍不得让就徐久照碰,他那双手可金贵着呢。   徐久照只好往一边站了站,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炕柜。   这种柜子规格不大,一般都是放在北方的炕上。属于炕上家具的一种,一般的炕上家具分为炕桌、炕几、炕案、炕柜,这四种。   北方人有睡火炕的习惯,火炕往往很大,上边可以摆放一些家具,日常活动直接就在炕上。   蒋忻淘的这个炕柜明显是个老物件了,不过它的用料并不是很贵重是榉木。只是柜门上装饰着精美的云纹仙鹤雕饰,柜沿、柜脚也有很美观的卷纹妆点,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掉漆掉的厉害。   中年男子显然也知道这个炕柜的优缺点,跟蒋忻俩人讨价还价一点也不带退让的。不过因为这件老家具顶多是民国时期作品,最终的价格定格在八千。   这件谈完了,徐久照和中年男子都以为完事了,没想到蒋忻打开柜门,从柜子里边掏出了一个足球大小土疙瘩。   这家主人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蒋忻竟然还看中了这个泥疙瘩。   “你确定你要这个?”中年男人一脸不可理解的看着蒋忻。   这些收藏都是他父亲倾尽一生找来的,中年男人也跟着学习了一点皮毛,不过对于很多东西都看不懂。这个泥疙瘩就是其中之一,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土块为什么也被放在这个房间里。   “对,你出个价格吧。”蒋忻一脸淡定。   中年男子摸不到头脑,又不敢随便给出一个价格。很明显对方知道这是什么,而他却一点都不了解,很容易吃亏。   中年男子犹犹豫豫,试探的给出了一个高价:“……五千?”   蒋忻眉毛一皱:“你可别狮子大开口,胡要价。你觉得这个土块能值这么个价钱?”   中年男人脸皮没那么厚,红了一下:“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你觉得什么价格合适?”   蒋忻犹豫了一下:“我出五百。”   一个土块能值五百,肯定不简单。中年男子的心里越发嘀咕了起来,于是咬死了价格不肯往下降。   蒋忻不耐烦再跟他磨下去,干脆的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东西是高岭土。烧瓷器用的,你觉得这么一个东西有多少玩收藏的会感兴趣?不管它什么时候的,说到底这就是土!”   原来是高岭土,知道了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中年男子安心了。   最后这块泥疙瘩以一千五百成交。   而徐久照早就在一边闭着嘴巴不说话,就怕打搅蒋忻,把事情搞砸了。   他和蒋忻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就等东西平安落袋。   然而好事多磨,还没等蒋忻银行转账,就急匆匆的走进来两个人。   这俩人眼尖的看见放在桌上的泥块,其中一人兴奋的大喊:“没错,就是这东西!”      ☆、第98章      快速跑过来的俩人一个四十来岁带着黑边眼镜,另外一人穿着时尚三十岁上下。这俩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桌子上的土块所吸引,压根就没有分神在桌子周围的三个人身上。   那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桌边伸手就在土块上摸了一把,然后他用手指捻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三十来岁的男子扭头对四十多岁的男人说道:“韩哥,就是这个。”   被称作韩哥的男子当下点头,朝着站在桌子后边的男主人就开口说道:“这个东西是卖的吧?我们要了,你出个价。”   蒋忻在一边简直要气笑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目中无人又自说自话的。   这家主人倒是没有跟着犯晕,他冷静的说道:“抱歉你们来晚了,这块土料已经卖了。”   韩哥愣了一下,三十来岁的男子说:“已经卖了?卖给谁了?”东西不是还在这里吗?   男主人向着站在对面的蒋忻抬下巴示意,这俩人才看见一样转头看着这边。   韩哥主动开口说道:“两位先生,这块土料是我们想要很久了,只不过钱老一直不肯割爱才等到了现在。听说他的藏品今天出让,我们这才赶紧从国外赶回来。还请你高抬贵手把这块土料让给我们吧。”   蒋忻买下这块土料,自然是为了徐久照。他怎么可能在关于自己心爱的人的事情上有所让步?   “很抱歉,这块土料我们也很看重,所以不能转让。”蒋忻直接拒绝了。   那三十来岁的男子皱着眉毛一脸的焦躁和不耐,他转头对男主人说道:“他们付钱了?”   这家主人听他说这话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回道:“还没有。”   顿时那男子一脸轻松:“那不就得了,他出了多少钱?我出双倍的价格!”   听了这话除了说话的人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深感麻烦的男主人叹口气:“抱歉,虽然他们还没有付钱不过我们已经达成了意向。”他这么说太不合适了,简直不讲规矩。这家主人对收藏也是懂那么一点的,两边正在交易当中第三方是不能插手的,又不是竞拍。   那三十来岁的男子还想要说话,韩哥说:“松岩,我来。”那个叫松岩的这才闭嘴,韩哥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高档香烟,他抽出一根递给蒋忻:“兄弟,抽根烟,这事咱们可以商量。”   蒋忻表情更冷了,他拒绝道:“我不抽烟,而且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以商量。”   韩哥精于世故,并没因为蒋忻态度冷淡就生气,反而是笑道:“怎么不能商量呢?你们出了多少钱?”蒋忻和徐久照都不说话,韩哥就说:“这样……不管你们出了多少,我们出一万跟你买下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徐久照跟蒋忻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俩人死缠烂打很麻烦。而男主人站在一边旁观,在他看来蒋忻说得对,这东西说到底就还是土,价格抬上了天也还是土。尽管诧异,不过今天几万,几十万的成交价格比比皆是,他倒也不在乎这么一块土疙瘩。   可是在场的双方都明白,这并不是一块一般意义的土疙瘩。   而是已经绝迹的麻仓土!   蒋忻能够一眼认出来这种土料,还要多亏了之前无聊时候看了常久的学术研究笔记本和徐久照带着他一起玩瓷泥。   麻仓土早在明代初期就已经近乎绝迹,甚至因为这种土料的日益枯竭,景德镇瓷业都陷入了一段低迷困顿当中。   直到后来找到了新的代替品,这才重振起来。   麻仓土是天然成分非常丰富的瓷土,几乎不用怎么调配就可以直接制造瓷器。这种土料就是俗称一元配方的瓷泥,后来景德镇御窑厂发明了二元配方的新瓷泥,这才摆脱受制于原料所限的瓶颈,正式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   而明清两代瓷器业的辉煌发展跟二元配方的发明具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是这样,那并不是说麻仓土就不珍贵不重要了,反而因为它特殊的元素构成成分,更显的珍稀起来。   蒋忻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更不可能答应了:“不,这块土料我们还有用处。”   名叫松岩的男子沉不住气的插话:“你们有什么用处?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在你们手里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而已。只有在我这种陶艺家的手里,这土料才能发挥作用!这玩意可不是让你们和泥玩的。”   韩哥皱眉,虽然觉得松岩说话不好听,可是他说的是事实。   “你看,这东西到你们手里就是一个稀罕的藏物,只有在正确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他的价值,要不然这就只是土而已。”   蒋忻冷笑一下:“不好意思,我买这土料就是为了要烧瓷的。”   松岩的眉毛树立了起来:“知道这是什么土吗?随随便便的就说烧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徐久照沉下脸,他上前一步:“不要目空无人,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人识货?”   松岩态度高傲的扫了徐久照一眼:“那又怎么样?识货的人是多,可是把它变成有价值的作品的人却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李松岩,著名的陶艺家。这土料只有我才能让它焕发光彩!”   徐久照一脸茫然,蒋忻眉毛挑了一下。   看这俩人没有露出令他满意的表情,李松岩的表情直接轻蔑了:“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要用这土料烧瓷。好啦,就不要在这边抬价了,到底多少钱你们肯让?”李松岩衣兜里边抽出一个支票本,在上边签完字撕下来,往前一伸:“拿去,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韩哥不赞同的喊了他一声:“松岩!”   伸到跟前的是一张空白支票,蒋忻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拿钱砸。他让这人气的气血翻涌,恨不得一个大嘴巴的抽上去。   徐久照拉拉他的衣袖:“阿忻,我们还赶时间,不要理会闲杂人等,办完事还要赶紧走。”   蒋忻让他扯的冷静了下来,他恢复了面上的冷静,转头就用手机把钱给结算了。   这边男主人看他结算完了,就用提前准备的箱子开始给他俩打包。   这边李松岩和韩哥一看竟然不搭理他们了,顿时气急败坏。   “等下!等一下——说你呢,听不懂人话吗!”李松岩直接去拽徐久照的手,却被徐久照一下子甩开。最近徐久照可是有锻炼的,力气很大,把李松岩甩了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蒋忻一看这边肢体冲突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直接冲过来挡在徐久照的前边。   他怒道:“你们想要干什么?!明抢么?在纠缠不清我就要报警了!”   韩哥把李松岩拉起来,李松岩气怒交加。他本身气量就不是很大,接二连三的被拒绝,又被这人推搡,更是直接恨上了。   韩哥让蒋忻这么一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韩哥息事宁人的说道。   “什么算了?这事不能算!”李松岩摆脱韩哥的手,试图越过他:“赶紧把那块土料给我,我就不跟你们计较!要不然你们等着!”   蒋忻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着。”   韩哥一看双方的火药味十足,害怕真的打起来,他可不是人高马大的蒋忻对手,就使劲拉着李松岩的手腕:“算了,松岩。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想什么办法?!”李松岩怒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我可是要参加展览的,没有好土料,我凭什么在竞争那么大的展览当中脱颖而出?!你说,还能想什么办法?”   他这么固执,让韩哥也生气了,拉扯着他离开四合院:“回去再说,别在外边让人看笑话。”      ☆、第99章      自从这对师生一个定居到上海,另外一个回到自己的家乡之后,见面就不那么频繁了。不过尊敬师长的徐久照还是每个星期都会固定的给老师打一个电话问候,这让邹衡新很高兴。还是小弟子显得贴心啊,那两个学生忙的一年到头见不到人,打电话的次数也没有徐久照一半多。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那两位师兄。在现代师生之间的羁绊比起以前的师徒关系可薄弱多了。更何况,现代生活的忙碌让他们每年见自己父母的次数都大幅的减少。也就把邹衡新当成唯一师长的徐久照在认认真真的请安问候,把两个师兄对比得顿时成渣。   他们是直接从北京过来,然后打算从石家庄做飞机回上海。炕柜还有两件瓷器都一起托运,只有麻仓土被随身携带,因为这太珍贵了。   师生两个见面都很高兴,近况在电话当中都了解,徐久照就对老师说了说在北京的见闻。   “哦?真的是麻仓土吗?”邹衡新顿时双眼发亮。只要是传统陶瓷传承下来的艺人,就没有不知道这种土料珍贵的。   徐久照点头,他看了蒋忻一眼,蒋忻就把那土料从行李包里拿了出来。   邹衡新带上老花镜,细细的看了半天,点头说道:“嗯,确实符合麻仓土的各种特征。”然后他直起身,感叹:“你们的运气真是很不错,竟然能遇到这种绝迹了快要三百年的瓷土。”   徐久照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当时跟蒋忻还需要辨认不同,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麻仓土。   这种土料说是从明朝初期就开始绝迹,可是实际上只是枯竭而已,并没有达到灭绝的状态。   枯竭的资源没有办法支持大批量的生产,而那些最后的土料则被收藏了起来,这些土料都被留待服务皇室,民间当然就见不到了。偶尔皇室指定的时候,会启用这些土料制作小量的瓷器。   到徐久照那个时候,麻仓土的存量确实不多了,可是也有个一两方那么些。徐久照想过,这块土疙瘩就应该是从御窑厂流出来的。这些后世人不知道的情况,徐久照却是不能说的。   邹衡新对麻仓土看来看去,显得爱不释手。徐久照笑道:“既然老师喜欢,这麻仓土您就留下吧。”   邹衡新惊讶的抬头:“这怎么能行?这么珍贵的东西。”   蒋忻也说:“邹老,这块土料就送您。这种已经绝迹的瓷土只有在您的手中才有价值。”说这话的时候,蒋忻内心也是有一点滴血的。实际上第一眼看到这个土料的时候,就想着让徐久照拿这种瓷泥去参加法国国际双年展,能给久照获奖提高不少保障。   可是看现在邹衡新很喜欢,他就只能这么说了。谁让对方相当于是徐久照的娘家人,是他要极力讨好的呢。   邹衡新皱眉:“不行,这太贵重了。”像是这样已经绝迹的土料,可以说是比黄金贵重也不为过。   蒋忻说道:“也没有多贵,只是花了一千五百买回来了。”   邹衡新说道:“你们那是捡漏得回来的。不能那么算。”   徐久照诚心要孝敬邹衡新,和声劝了劝。而邹衡新又是真心喜欢,迟疑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这样吧,我就留下一点。这东西我要多了也没有用。”邹衡新在土疙瘩上掰下来拳头大小的那么一块,“有这么一块就够我做一个展盘了。”   邹衡新举着那块拳头大小的土块,很满足的说道:“能有一块麻仓土制造的瓷器,我老头子这辈子也值了。”然后他看着徐久照说道:“这剩下的久照你就带回去。你不是要去法国参加展览吗?就用这块麻仓土做料,也好得个第一名给咱们争光添彩。”   说实话,麻仓土虽然珍贵,可是徐久照从来都没有想着利用这一点去参加展览。他觉得就算是普通的瓷泥,到了他的手中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这不得不说,是一种位于大师境界之后才能有的自信。   峰回路转,蒋忻正高兴,他也说道:“是啊,久照。正好可以用来创作参展的作品。”   邹衡新让人把那一小块土料收起来,蒋忻也把剩余收好。   邹衡新说道:“麻仓土这种土料几乎不用怎么调配就可以直接使用,不过你要记的仔细的把颗粒杂质去干净。麻仓土瓷器的成品特性我也讲过,你要好好的利用这一点,突出这一点针对性的设计作品。”   “我明白了,老师。”徐久照点头。   麻仓土的透光性非常的好。顶级的瓷泥制作出来的瓷器即使是有一厘米那么厚,光芒打过来也能穿透瓷胎露出蒙蒙的光亮。而那些不好的瓷泥制作出来的压根就不透光,还非常的压手。   所以,制作作品的时候就要考虑到麻仓土的这个特点。   在邹衡新那里听取了建议,让徐久照有了些头绪,可是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好好想一想。   俩人在邹衡新那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到了上海。   几天后,徐久照接到了特拉泽尼勋爵的电话,对方邀请他到欧洲一行。   特拉泽尼不遗余力的向着自己的朋友圈辐射着《星空少女》的魅力,终于慢慢发酵,引来欧洲各国的收藏爱好者争相参加他的聚会。一时之间,能够应邀参加特拉泽尼的聚会,竟然成了欧洲收藏界非常荣耀的一件事情。   到了这种地步,即使特拉泽尼不怎么主动去宣传,徐久照的大名也已经让人耳熟能详。   特拉泽尼不得不邀请这位创作人正式的去露个面。   吴淼知道以后简直兴奋异常:“小师弟!你一定要来,不管怎么样这是你在欧洲艺术圈的第一次亮相,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错过!!”   吴淼的声音穿透手机,让徐久照不得不拿的远一点。   “可是,我最近正在忙。”徐久照是真的挺忧愁,比利时的订单,再加上要设计参展作品,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去露脸。   “不行!就算是暂时放弃这一次的双年展,你也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吴淼说的毫无转圜余地。   蒋忻伸手向着徐久照,徐久照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机交给了他。   蒋忻说:“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也不能耽误双年展的事情。我会亲自跟特拉泽尼勋爵联系,跟他确认具体的行程安排。”   “……”吴淼有一种被抢了经纪人工作的感觉,“那好吧,你们看着安排。总之这一次的行程对于提高久照的声望很重要。”   挂断了电话,徐久照皱眉:“真的要出国吗?太浪费时间了吧?”   蒋忻笑了一下,他抬手蹭了蹭徐久照的脸颊,然后在徐久照皱着的眉间亲吻了一下:“别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现在徐久照的生活大部分都是蒋忻在打理,吃穿住行不说,连工作上的行程安排徐久照也会交给蒋忻。   蒋忻会非常认真的列出时间规划,徐久照只需要按照时间表的安排,轻轻松松的就能完成很多事。   按理说,像徐久照这样独立负担一个工作室工作量的陶艺师应该请一个专门的助理,只不过蒋忻舍不得把这项工作交给别人,只是自己亲自上阵管理。   在蒋忻的安排下,徐久照能够挪出十天的时间。蒋忻打算的很好,这次出国还可以跟徐久照旅游参观一下。   列好了行程表两个人就启程飞往了比利时,抵达比利时之后吴淼已经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   “对了,久照你有没有带参加宴会的服装?”在酒店安顿好了,吴淼拍了拍脑袋懊恼:“都怪那天蒋忻半路插话,我忘记提醒你们了。”   蒋忻斜睨了他一眼:“你这经纪人也太糟糕了,连这点事情也能忘记。”蒋忻打开行李箱,把里边的服装放进衣柜:“我都已经带了,真指望你现在就抓瞎了。”   吴淼不服气的说:“我虽然忘记提醒了,可是我又不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临时租借也可以啊。又不是人人会为了参加一次宴会而专门准备一套新衣服,有专门的服装店承接这种业务。”   蒋忻直接说道:“我就是怕你这样,还真让久照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蒋忻用一副看罪人的目光看着吴淼。   吴淼无奈的说:“人还回去之后都是要全面消毒清洗的,又不是不卫生。”小师弟都没说什么了,蒋忻倒是意见这么多。   知道在这种切身事物当中蒋忻有多么讲究,徐久照说:“反正我们衣服带着呢,就不用再说这个了。”   吴淼如蒙大赦,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给徐久照看:“你看看,这是到时候会参加宴会的人名单。你先认个脸熟。”   这段时间吴淼也不是闲着的,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分析那些人会对徐久照的作品感兴趣上了。   徐久照看一眼就觉得头大,这些外国人猛的一眼看去让他分辨真是有点困难。   尽管无奈,可是逃避不是徐久照的性格,只能坐在那里认认真真的跟着吴淼认这人脸,听他讲述这些人的身份背景。   而蒋忻在一边,边听边整理俩人要参加宴会的时候穿的衣服。   他带的衣服是早就给徐久照做好的定制晚礼服,完全贴合他个人气质设计的。保证徐久照穿上之后修身舒适不说,还能够更加突显他身上那种严谨、学术、英俊、儒雅的特质。   脸上一本正经,内心想象着徐久照穿上这身衣服,蒋忻口水泛滥、化身成痴。   特拉泽尼这次举办宴会的地点不是在他自己的豪宅,而是专门的一家宴会酒店的二楼大厅。   这次参加的人数特别的多,他不得不从自己家的宴会厅挪到这个可以容纳百人的场所。   这段时间特拉泽尼举办的聚会比起去年一年的还要多,虽然花销不小,可是特拉泽尼特别的满足。   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聚会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简直引起的新的潮流。这一系列的聚会举办下来他自己的知名度直线上升,也结交了一些新的合作伙伴,发展了新的业务。   这些获益,让他更是热爱把这一切都带给他的“少女”。   其实特拉泽尼本人并不喜欢再次见到蒋忻,一见到他,勋爵先生就会想起“少女”并不属于他的心塞现实。   可是在这个夜晚,作为宴会主人,蒋忻和徐久照作为重要的客人,他还不得不礼貌得体,面带笑容的向着嘉宾介绍他们。      ☆、第100章      “欢迎《星空少女》的主人蒋忻先生,还有她的创造者徐久照先生来到比利时。”特拉泽尼带着一点不甘心的为众人介绍。   参加这次宴会的人,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个宴会的主题是什么,带头轻轻的鼓起掌。一阵矜持不太热烈的掌声过后,特拉泽尼照例盛赞了被安置在围栏中央的美丽瓷瓶,顺带的夸了夸她的创造者年少有为。   把蒋忻作为《星空少女》的所有人,徐久照作为瓷器的创造者隆重的介绍给嘉宾之后,很多人围拢在俩人周围,争相跟俩人说话。   这当中总有人不死心的询问蒋忻能不能转让《星空少女》。当然,每当这个时候蒋忻就会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它的中文名称是《夜色星荷》,就是特拉泽尼的眼白都要翻出来了,蒋忻仍然一丝不苟的解释清楚这名称的含义。   当然,在谈话当中徐久照主要负责听,蒋忻会给他当翻译,这让跟在一边的吴淼暗愤,又抢他身为经纪人的工作!   尽管刻意的去记忆了一番,脸盲的徐久照还是分不清谁跟谁,好在蒋忻分的清楚记得牢靠,徐久照倒也没有闹出笑话。   这次参加特拉泽尼勋爵宴会的嘉宾足有上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欧洲收藏界的名流权贵,一部分人是想方设法蹭进来寻找机会的艺术品经纪人,还有一部分则是寻找资助和卖家的艺术家。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真的对特拉泽尼所钟爱的瓷瓶感兴趣,这全都是因为这场宴会顺势而起成为了新的名利场。这些人紧跟时尚潮流,自然是不会错过。   而这些特拉泽尼当然心知肚明,只不过他深陷其中不能拒绝而已,而举办这次宴会对他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蒋忻可是个人精,很快就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倒是也不失望,只要这一百多人里边能有五分之一是真心喜欢徐久照和他的作品,就能收获想象不到的人脉和资源。   娴熟的应酬着过来搭话的嘉宾,对于目的不纯的人蒋忻就不再转述给徐久照。这倒是让徐久照省心了很多,转而专心的听他们说话,最后发展到了吴淼跟着蒋忻跟这些人交谈,最后徐久照站在一边端着个小盘子吃东西。   耳边全都是鸟语,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声音是熟悉的声音倒也是安心,徐久照专注的吃着盘子里边的东西,这外国的点心还挺好吃。   “韩哥!你看那俩人是不是那天抢我麻仓土的那俩混蛋?!”李松岩不巧也参加了这个宴会,他看见端着盘子吃东西的徐久照,拉着旁边的人低声喊道。   韩哥嗤笑一声:“你还惦记这事呢?日思夜想出现幻觉了吧。那俩人明明在国内,怎么可能……”一抬眼他就看见正跟人谈笑风生的蒋忻。没办法印象太深刻,想忘记都不行,“还真是他俩!”   李松岩不敢置信:“怎么是这俩个家伙,他们怎么混进来的?”李松岩对于当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当下就想要上去找俩人的麻烦,最主要还是徐久照竟然敢推他一个跟头,让李松岩倍觉耻辱。   当然,他是从来不想如果不是他先去动手拽人,人才甩开他,最终导致的他摔倒出丑。全都把一腔怨恨过错都记在了徐久照的身上。而蒋忻也是仇人,竟然不识抬举,扫他的面子。   韩哥立刻拉着李岩松:“你疯了?你想要干什么?!”他双手控制住李松岩,正好在他周围的人奇怪的看着俩人。韩哥勉强露出笑脸,咬牙把李松岩拖到角落里。他低吼道:“你要是真在这种场合闹出事情来就完了,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就是不甘心。说了要让他们好看,就是要让他们好看。”李松岩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蒋忻和徐久照的方向。   韩哥头疼不已:“松岩,你冷静一点。画廊弄到这次的邀请函可是费了很大的人情,你可千万不要辜负老板的心血!要不是老板想要包装推销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艺术家,好开拓国内市场,你以为这次轮得到你来参加这次宴会?!”   提到现在的衣食父母,李松岩总算是冷静了一点,韩哥苦口婆心的劝到:“你现在正是属于上升时期,有一个好名声很重要。当然如果只是私生活这类的花边,欧洲这边的收藏投资人并不会在意,可是他们却并不喜欢会在这种场合丢了大丑的艺术家的作品。如果收藏了这人的作品,只会让他们感觉脸面无光,对你的作品的身价会有很糟糕的影响!”   李松岩粗粗的喘口气,总算是彻底的平静了:“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韩哥见他终于听话,就松开了手。李松岩整理了一下有点乱了衣服,然后抬脚就往那边走去。   韩哥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怎么还说不明白了,韩哥不悦的拽住他。   李松岩脸上挂着一个怪异的笑,说:“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我就是过去打个招呼,正式认识一下。你看,特拉泽尼这个宴会的主人都在那边,我们不过去说说话,也太说不过去。”   韩哥面露难色,李松岩说得轻巧。这邀请函是他们从别人手中拿到的,他们可并不在对方的邀请名单上。在宴会上接触一些嘉宾还行,真跟宴会主人去套近乎,那不是自找难看么?   李松岩冷静的说道:“别担心韩哥,这次参加宴会的人这么多,特拉泽尼勋爵不一定能够记得住每一个被邀请的人。”   韩哥想了一下也是,于是就跟李松岩一起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只不过韩哥没有李松岩计划的那么莽撞,打算就那么直接冲上去跟宴会主人搭话。他选择站在稍微靠后一点位置,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然后,再选择合适的时机插话进去。   然后……然后俩人直接就呆滞了。   他们是听说过特拉泽尼因为一件瓷瓶火遍了比利时和周边国家的收藏界,可是他们没想到徐久照就是这件瓷瓶的作品,而蒋忻是这个瓷瓶真正的主人。   特拉泽尼作为主人介绍的时候,他们的位置太靠后了,只能听见麦克风当中传出来的话,隔着层层的人群没有看清楚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况且老外的发音还有口音,这俩中国人名字具体是哪个字眼他们也不清楚。那时候俩人并没有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这俩人身上,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名流权贵和知名的艺术品经纪人。   错过了重点,又被真相震惊,李松岩和韩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徐久照……徐久照?”李松岩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了一遍,本来被惊的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难看起来,“原来是他!”   韩哥发誓他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再一看他的脸整个都扭曲了。   “你又怎么了?”韩哥简直要疯。他一直知道李松岩有着妄自尊大,气量狭小,喜怒不定这些缺点。要不是因为对方确实有那么一些才华,算是可以炒作、有钱途的青年才俊,他真不愿意伺候了。   李松岩是十几岁的时候就留学到了法国这边,在这边上了美术类的院校,专攻学习陶瓷艺术设计。   他在这方面有着天分,刚毕业就获得了里昂市举办的艺术展金奖,当年的作品全都卖了出去。李松岩自视甚高,拿着钱自己办了工作室。   只不过真正进入艺术这个圈子就不是单凭意气用事就能够出头,李松岩最终把得来的那些钱全都花光也没有成名成家,一直在三流水平晃荡。   直到他的作品在欧洲五月展获得了佳作奖,这才有画廊看中签了合约有了保障。   李松岩一直记得在刚刚得奖他衣锦还乡的时候,在一位名叫马秀山的奉承之下以傲然的姿态用自己得奖的作品参加了国内的一个展览。   他那个时候抱着让国内这些土包子见识一下获得国际大奖作品的骄傲心态,却没想到居然只得了二等奖!   二等奖!   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屈辱!   如果不是画廊这边要求他立刻返回法国签合约还有为《三月桃花》做推广宣传,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主办方。   他还记得那个一等奖叫做什么《春江水暖》,就那样完全没有新意,陈旧,保守的东西也能压在他头上。让他格外的生气,而那个作品的作者也被他当做耻辱的来源而铭记。   “徐久照,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李岩松脸色铁青,完全想不到会在这个场合,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个仇人。   “什么?你认识这人?”韩哥倒是有点惊喜,“如果能跟现在风头正盛的这个陶艺家搭上关系,我们能沾不少光。”   “没可能!我跟他是仇人,我们之间有过节。”李松岩毫不犹豫的否定了。   韩哥脸色一僵,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李松岩简直一点建设性的事情都做不出来,纯纯粹粹只会给人找麻烦添堵。   跟宴会主人邀请的重要客人有过节,还怎么能在这个场合待下去。顿时韩哥想了很多,想要暂避锋芒。   李松岩却不会胆怯,完全没想过这层,他直接挤过前边的人就往蒋忻他们跟前一戳。韩哥大惊,深怕他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赶忙也挤过去。   在这种场合挤来挤去,猛然插进别人的谈话之间是非常失礼的一件事情。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松岩。   “是你。”蒋忻惊讶了一瞬间,随后恢复了平静。   “就是我。”李松岩皮笑肉不笑。   一时之间场面有点尴尬,有一个人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主动开口说道:“蒋先生,莫尼,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锐陶艺家汤尼·李,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   蒋忻眨眨眼,吴淼低声给徐久照翻译(终于抢到活干了)。徐久照奇怪的看着李松岩,这人不是叫李松岩么?怎么又变成了汤尼·李?   吴淼说:“这应该是他在这边起的英文名字,为了方便。”徐久照表示明白,他自己还有名跟字呢。在古代那些文人骚客,名呀号呀不要太多,多个外国名字算什么。   蒋忻呵呵:“原来是著名的陶艺家来了。”他刻意在著名上咬重音。   李松岩顿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好在他谨记刚才韩哥死命的叮嘱,没有当场闹出难看来。   他脸色有点白的扯着嘴角说:“欢迎你们来欧洲发展,希望徐先生能够有一个锦绣的前程。”他目光当中满含深意的看了徐久照一眼:“如果有机会,请二位到我那里做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   徐久照没什么表情的说:“感谢李先生的盛情。”   李松岩的脸上肌肉抖了一下,他的咬肌很明显的抽动了两下,韩哥赶紧上前打圆场。   “之前在北京见过一面,当时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啊哈哈。”韩哥干笑两声,“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啊。”   蒋忻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会,我们当然不介意。”才怪。   双方说着云里雾里的话语,谁也不可能再这种场合失态,话语之间打过几场机锋,韩哥拉着李松岩跟特拉泽尼客气了几句就告退了。   走到一边,韩哥松口气,拍着李松岩说:“这不是做的挺好嘛,在众人跟前跟对方表现出交情,对你也是有好处的。”然后他看一直不出声的李松岩,差点吓尿。   李松岩的表情狰狞又恐怖:“敢羞辱我!明明就认识我,偏偏装作不知道!这屈辱我一定会百倍奉还!”      ☆、第101章      除了李松岩这个不长眼的小插曲,这次宴会办的还是挺成功,主人、客人、嘉宾皆大欢喜,各有所得。   回到酒店之后,吴淼觉得李松岩态度挺奇怪的,就跟俩人打听了一下。听了之后他皱了皱眉:“这个李松岩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蒋忻狂霸拽的一挑浓眉,冷笑:“我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要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吴淼依旧有点忧心:“有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必了。这毕竟不是在国内,我在欧洲这边虽然经营了很多年,毕竟是一个独立艺术品经纪人,而对方背后却是一个很有实力背景的画廊。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吴淼和蒋忻都对徐久照在欧洲的发展很看重,连带着徐久照也上了心。他说:“对方背后的画廊是什么样的?”   吴淼说道:“我认识对方身边的那个经纪人。他叫韩浩,属于意大利一家很有实力的老牌画廊。最近他们画廊主推东方艺术家,李松岩就是这个企划的中心。”   蒋忻坐在单人沙发上,他翘起腿,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徐久照说:“别担心,久照,就看这画廊选了这么一个气性不怎么样陶艺师做主推艺术家,就知道这家画廊没什么眼光。”   吴淼无奈的对蒋忻说道:“你可千万别拿国内那一套来衡量国外的标准,蒋忻。”   蒋忻这才挪开黏在徐久照身上的眼睛,施舍了一眼给吴淼。   吴淼说:“欧洲这边对艺术家非常的宽容,并不要求德艺双馨。私生活混乱、滥交、吸毒、狂妄、自负……这种在国内会被封杀的行为和品行在这边都不算什么。有些艺术成就突出的艺术大师,就是指着名人政要的鼻子尖破口大骂,这些人也不能跟着计较。”   蒋忻扬了扬眉毛:“这边艺术家的社会地位很高啊。”   吴淼说:“不是很高,那是相当高。”   徐久照在一边听着都目瞪口呆,还从没想过只不过换了一个国界,窑师就能从社会最底层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之骄子,众人追捧的宠儿。   这下他也有点担心了:“那个画廊会使绊子?”   吴淼顿了顿说道:“目前来说还不会,因为你们双方没有利益冲突。画廊老板还不至于因为李松岩的私人恩怨费什么功夫跑到这边来跟你过不去。”   蒋忻眼睛眯了眯说:“那个李松岩有什么主要的艺术成就?”   吴淼拿着平板电脑,搜了一下说:“里昂艺术节金奖,欧洲五月展佳作奖,就这两个还称得上是知名展览,别的都不怎么样。只不过单单只是这两个奖项,也有很多华裔富商买账了,炒作的好的话,能反哺回国内赚上好大一笔。”   蒋忻歪了歪脑袋,说:“我知道了,会留心这个李松岩和他背后的画廊。”   吴淼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蒋忻挺不客气的说:“吴师兄,你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吴淼抬眼一看蒋忻明着劝说,眼神里全是赶人,心中腹诽:谁是你师兄啊!   他无奈的站起身收拾平板电脑:“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几天小师弟你有时间还要跟我一起去和对你作品有兴趣的收藏家碰个面,一起吃个晚餐。”   蒋忻一脸鄙视的看着吴淼:“这种事你还需要久照跟你一起去?如果每个投资人说想要见就给见,那艺术家是把时间用去应酬还是艺术创作?毕加索在世的时候对他感兴趣的人多,也没见他把时间都花在跟收藏家会面上了。”   吴淼一时语塞,然后他气笑了:“你也知道那是毕加索?!人家是什么级别的艺术大师?小师弟现在是个什么境界?哪能比?等他以后真的成了大师,就是直接甩脸色别人也不敢说个不字。”   蒋忻横眉冷对:“你这经纪人的作用不就是在还没有成名成家的时候,负责代表他跟人应酬谈话活动吗?要是都需要他自己亲自去办,还授权雇佣你这经纪人干什么?!”   他说的很有道理,吴淼竟然无言以对!   吴淼不甘心的挣扎:“我也不是总是占用小师弟的时间花费在这些应酬上,初期亲自出面容易给人好感度,建立更融洽的关系啊。”   “收藏家跟艺术家之间就是买跟卖的关系,建立个p的融洽关系。”蒋忻面上直接冷了,“那些收藏家有几个是真心对待艺术家的?不过是把艺术品当做保值投资品而已,还不是个个巴望着艺术家早点翘辫子。”   蒋忻说这话颇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愤懑,但是这些权贵名流收藏家真正真心喜欢的,像是特拉泽尼那样纯粉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为了资产,为了钱而已。   吴淼当然也知道,可是这就跟混娱乐圈一样,新人们不在土豪富商跟前刷刷好感度,哪里能来的追捧者呢?   吴淼一时之间沉默,蒋忻缓和了脸色说:“久照有实力,有天赋,他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吴师兄,你也知道久照的性格比较纯,又很直。他不见得会喜欢跟那些收藏投资人见面吃饭。”   吴淼闻言向着一边看着他俩说话的徐久照,他问:“小师弟,你真的不喜欢?”   徐久照是不喜欢这种应酬,不过他只是怕麻烦,更喜欢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对于这种结交应酬却不是真的排斥,要不然前世他是怎么混出头的?   三个人当中真正不喜欢他去做这种事情的其实是蒋忻。徐久照知道蒋忻为了这次出行可是详细的计划了一番,真放徐久照跟吴淼一起去应酬了,蒋忻的计划就彻底搁浅了。   蒋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极力的阻挠破坏吴淼的安排,让他们的欧洲旅行能够顺利进行。   对于他的这种难得任性,大男子主义心性的徐久照莫名的觉得暗自受用不已,想要满足宠溺他。   阿忻果真是对于这次一起旅行十分期待,为了跟他在一起,连这种小花招都不惜使出来。他想到。   心中对着吴淼道了一声抱歉,徐久照开口说:“吴师兄,毕竟我长年在国内,出国不可能很频繁。与其见一个两个,倒不如保持着距离。况且相交往来是要花费时间,只是这么一次见面,意义不是很大。”   徐久照其实觉得专门去讨好那些富商没必要,他前世私下流出的作品暗拍,哪个不是被争相购买,还真从来没有去用这种手段拉拢购买者。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吴淼只好算了:“那好吧,反正你是全权授权,我代表你也是一样。”只不过是累成狗而已,他……他才不怕呢!   吴淼面上淡定,内心嘤嘤婴的走了,背影不禁带着几分萧瑟。   徐久照内心的歉意更浓了,不过却是不会改变主意真的跟吴淼去应酬。对比公事,难得表现得这般任性的蒋忻显然更吸引他的注意。   徐久照关上房门,身后就直接拢上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温热的鼻息靠近,柔软湿润的嘴唇贴上耳后的皮肤,厮磨着向前。唇肉含上耳廓,牙齿轻咬,徐久照头皮发麻,被刺激的轻颤一下。   蒋忻松开,问:“怎么?冷?”   巴黎这边的天气十几度,他们穿着晚礼服出来进去,说不定就着凉了。蒋忻担忧的摸了摸徐久照的额头。   徐久照扒下他的手:“我不冷。”   蒋忻哦了一声,就转移了注意力。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徐久照的领结。那是一个暗红色上边带着条纹的温莎结,是出门赴宴之前蒋忻亲手给他打的。   徐久照的晚礼服是一身纯然的黑色,修剪合身,大方得体。尽管让徐久照看上去英俊迷人,可是他身上那天然的严谨气质让这样的他看起来太过严肃,于是蒋忻就给他挑选了这个颜色条纹的领结。   打上领结之后倒是不那么肃穆,显得人优雅又有风度。只不过徐久照仰着脑袋,露出脖子让他打领结的时候,让蒋忻好想深深的吻他的脖颈,在那上边留下一个吻痕。   亲手为他打上的领结,就让他亲手摘下来。这个念头从出门到进门一直在他的脑子里边转来转去,他怎么还能耐烦跟吴淼谈论什么事情。   要不然说吴淼被虐哭也是活该倒霉,一点都不会看眼色。   蒋忻搂着徐久照的肩膀,一边深入的含吻,一边挪动到床边上。坐下后,徐久照喘着气推开蒋忻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欺负吴师兄了,他其实挺辛苦。”   蒋忻却还委屈呢:“什么我欺负他,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对,自己的活都推给你干,他倒是一身轻松。”他还辛苦,他才不辛苦!蒋忻等于跟他分担了一半经纪人的作用。现在让他一个人干,反而还叫起苦来了,这怎么能行?!   如果蒋忻这话让吴淼听见,真是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明明抢他活干的都是这个罪魁祸首好吧?!是他不想干吗!   “不说他了,你要专心。”蒋忻黑过人之后就把倒霉的吴淼扔到脑后。   徐久照半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他无奈的用双手扶着蒋忻的脸庞两侧,蒋忻微微合拢眼睑,专注的投入在亲吻徐久照的唇瓣上。徐久照看着蒋忻沉醉的表情,胸腔翻涌着又疼又烫的情绪。慢慢的被他带入状态,徐久照揽上他的肩头。   徐久照的位置有些后仰,蒋忻不得不撑着上身追逐过去,等徐久照终于靠在床头上,蒋忻这才能把他困住,心满意足按住自己的猎物,尽情的享受他濡湿的唇舌。   徐久照眼神湿润,上身的晚礼服后摆直接摆开,前襟大敞。蒋忻有点兴奋过头,显然这天徐久照的服装刺激了他的性致。   他伸手拉开他的领结,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慢慢的解开。他仿佛是在享受什么,可是完全让他挑起火来的徐久照倒是受不了这一反常态慢吞吞的节奏,直接把上衣掀了去。   “……不要着急。”蒋忻安抚覆上去亲吻,手指绕着领结带。   ……   “你这是……什么特殊的爱好?”徐久照仰着头喘息,他全身不着片缕,唯独脖颈上打着一个温莎结。   徐久照没法理解,不过就是一个领结,怎么就能让蒋忻兴奋成这样。在不停的在他身上用力的时候,还要探着身子来够这个领结,咬住不放。这让他整个人被对折,膝盖都快要被压到肩头,这高难度的动作让徐久照呼吸都费劲。   他怎么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情趣play,蒋忻不过是彻底嗨了。   动作变换之间,徐久照眼睛扫过被沾染上各种液体,揉搓的不成样的晚礼服,心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这还能要么?!      ☆、第102章      难得一次的情趣play,尽管蒋忻很想疯上一疯,不过第二天还要走的行程在内心一过,他还是控制自己没有做的太过火。   也是徐久照现在的身体锻炼的越来越好,才能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的起床。他肩膀上逐渐厚起来,胸膛也实了起来。就是腿上胳膊上肌肉也锻炼很有力度,偶尔做做高难度的动作也不太成问题。   这次旅行,蒋忻除了是真的想要带徐久照领略一番异国风情之外,更多的是想要帮助徐久照获得更多的灵感,对他创作参展作品起到一定的帮助。   由于题目是彻底的感性题,蒋忻就计划让徐久照观看更多现代的艺术作品。   他和徐久照两个参观了布鲁塞尔的博物馆,看了很多艺术作品。这些作品有绘画,雕塑,陶瓷,各种模型,让徐久照看得大开眼界。   他们在比利时逗留了三天,然后又去了法国,参观了这边奥赛美术馆、卢浮宫博物馆,除了这些之外,几个著名的艺术建筑也带着徐久照走了一圈。   这么转下来,徐久照早就明白了蒋忻的用心。他内心感动,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去表达。   这天中午吃完饭,蒋忻翻着手机里边的行程正在看,坐在对面的徐久照就说:“阿忻,难得来一次法国,不如我们去艺术品市场看看怎么样?说不定能淘点好东西。”   蒋忻抬头诧异的看他:“你想要去淘宝吗?”   徐久照温柔的看着他,轻声说:“这几天你光陪着我看美术馆了,咱们也该换个花样看看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美术馆那么多,咱们可以慢慢看。”   这种预示着幸福未来的话一下子击中了蒋忻的心,他喉咙梗了梗,吞咽了一下说:“好啊,咱们以后再来,慢慢看。”   徐久照笑说:“嗯,不着急。”   蒋忻满心都是幸福的泡泡,撑得胸腔饱满都快要飘起来了。   巴黎是一个艺术氛围特别浓厚的城市,艺术品市场也非常的繁荣发达,这里有四大跳蚤市场,跟国内的潘家园、琉璃厂类似,都是非常著名的淘宝之地。   蒋忻兴致勃勃的带着徐久照走在街道上,这跳蚤市场就在道路的两旁,甚至横跨几条街道。除了路边的那些只在固定日子和时间里摆摊的小商贩之外,小巷子里边也有专门经营的旧货商店,这些地方也是寻找古玩的好地方。   当然,跟国内鱼龙混杂的古玩市场一样,这些小店里边一样真假掺杂,良莠难辨,更有很多近年来“hina”的赝品摆在那里,让很多不知情的人吃亏上当。   蒋忻是古玩商,而徐久照又精通古瓷,这俩人自然是知道多看少买的道理。   走进一家外貌不是很起眼的店,徐久照一下子被震住了。从窗外看这间小店里边黑乎乎,橱窗里边摆满了种类繁多的古董,然而走进里边一看,这间店铺琳琅满目摆满了来自中国的古玩。   这当中有青铜器、古玉器、钟表、瓷器、古铠甲、甚至还有不知真假带着铁锈的名器短剑。   “欢饮光临。”店铺内传来一声地道的中文,徐久照还以为店主是个中国人,结果一看完全就是个老外。   “……”徐久照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您的中文说的真好。”   “谢谢。”脸颊长得很丰满,生就一副和气生财的样貌,洋老板笑眯眯的说:“有什么喜欢的尽管看,我这里都是好东西,童叟无欺。”   “好的。”礼貌的点点头,徐久照就转身自顾自的去看店里的货品,跟国内跟来跟去的为客人介绍的服务不一样,在国外的这些店里边,更多是然顾客自己去观看选择,老板只会在最后为人服务。   这家店铺其实并不大,看起来震撼完全就是因为店内空间利用率非常的高,从门口的橱窗,到墙面,甚至连房顶都没有放过。   徐久照抬起头,这家店铺靠近房顶的地方做了一排架子,上边摆满了精美的青花瓷,那些青花瓷全摆在铜黄色的精致架子里,看起来富丽堂皇,精美绝伦。让人十分的有购买欲望。   而正对着门的是一个一人高的玻璃橱柜,里边摆放着一些零碎的展品,都是一些很小巧的物件。有手串、吊坠、玉佩、印章、笔架、玉带扣、鼻烟壶……蒋忻似乎对那些很感兴趣,正在那里弯着腰看。   徐久照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扫,就看向一边的架子上,有一只展盘吸引了他。那展盘被单独放在一层,位置特别正,很显眼。   徐久照走过去拿起那只展盘,这只展盘是很典型的外销瓷风格,画面画的很满,周边的纹饰简单,格子里边的图案都是花草瓜果,中心的圆盘是两只首尾追逐的雀鸟。盘边沿的纹格非常的流畅,翻过来背面还有一个“大清雍正年款”的款识。   见他拿起来看,洋老板为他介绍说:“这只瓷盘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早先是法国贵族家里的藏品。你也看到啦,这是漂洋过海过来的,那个时候的贵族都喜欢收藏这种瓷盘装点自己的家。甚至有的贵族庄园有专门的瓷器室,摆满了从中国进口的高档瓷器。只不过后来法国大革命的时候,这家贵族被杀了,他家的仆人就偷了瓷盘跑了出来。他的后人并不懂得收藏就把这瓷盘随便的卖了钱,这才让这青花盘流落到了市场上。”   徐久照笑了笑,手里拿着瓷盘翻来覆去的看,蒋忻走过来低声问:“你喜欢这个?”   徐久照只是笑,却不说话,然后就把那瓷盘放下了。洋老板惋惜了一下,随后就被蒋忻引去了注意。   蒋忻手里拿着半个巴掌大的玉佩,还有一个内画鼻烟壶。   蒋忻不等洋老板给他讲故事,直接就问多少钱。   这么爽快的游客并不多见,洋老板很开心的直接报出了价格:“玉佩是2000欧,鼻烟壶便宜一点是500欧。”   这洋老板虽然经营着全中国古玩的店,却并不代表他是一个精通中国古玩的人,这完全是因为这些年来中国客人大增他才转行做这个生意。为的就是挣游客的钱。   所以,他要价的出发点很有特点。玉佩不是根据年代品相,完全就是根据玉石的价值来要价。鼻烟壶也是如此,他这里的鼻烟壶都一个价格。   蒋忻脸上淡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点了点头。   “能刷卡吗?”   洋老板二话不说拿出了一个能刷银行卡的pos机,很痛快的换算成rmb完成了交易。蒋忻找老板要了一个环保袋把两样东西往里一装,那不太珍惜的土豪作态让洋老板的眼角一抽,后悔怎么没多要一点。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蒋忻走过来看着徐久照。   徐久照说:“没什么喜欢的,买好了?”   “嗯,走吧。”蒋忻很自然的握住徐久照的手,俩人手拉手的走出了这家店。   在外边走了不一会儿,徐久照就笑出了声。   被他的笑声感染,蒋忻笑着问他:“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徐久照眼睛笑得都弯起来了:“我笑那老板太会睁眼说瞎话,跟国内那些古玩商人一模一样,买东西就讲故事,还编的跟真的一样。”   徐久照很少这样笑,就显得这笑越发珍贵。   “那瓷盘有什么问题?”蒋忻看着他的笑脸问。   “问题多了,款式是明代的、落款是清朝的、用料是民国的、做工是现代的。你说,问题多不多?”   刚才蒋忻压根就没注意那瓷盘,听了徐久照的话,也乐了。   “这仿的也太不走心了!”蒋忻摇摇头,“谁要是花个高价买回去。却得到这么一个‘逗你玩’的结论,非得哭了不可。”   徐久照唇边含笑:“那你呢,我看你买了两样东西。”   “嘿嘿。”蒋忻笑的就跟偷腥的猫一样狡猾又得意,他把东西从环保袋里拿出来递给徐久照:“你看看吧,东西都是老物件。”   徐久照把两样东西拿在手里一看,玉佩有8厘米左右,显得灰蒙蒙不是很清亮,而鼻烟壶的内画山水画的行云流水,小小一个方寸之间倒显得内有乾坤。   “有什么名堂?”徐久照猛一眼看去,觉得鼻烟壶很漂亮,可是蒋忻既然把玉佩买回来,就说明这玉佩绝对不简单。   “鼻烟壶是清末民初的一位内画鼻烟壶大师的作品,有落款。摆在博古轩能卖个不错的价格。重点是这个玉佩,这个玉佩才是好东西。”   徐久照仔细去看这玉佩。这玉佩是双鹤衔芝造型,整个玉佩是透雕。一般的玉佩为了不浪费玉料都是在玉面上雕琢,像这样整个掏掉里边的玉料,不惜工本可是很少见的。   蒋忻含情脉脉的看着徐久照说:“这双鹤口衔灵芝,首尾相交,比翼双飞,是难得寓意美好的题材。这种造型风格和特点只有在金代贵族当中才出现过。像是这种比喻爱情美好的优美题材就更难得了。现在灰蒙蒙只是因为保管不好,其实玉佩是和田玉的,玉质还算不错。我打算回去把它重新盘一盘,重现它的光彩。然后,我把它挂在你车里的后视镜上好不好?”   这大庭广众的,蒋忻就跟告白一样,弄得徐久照面红耳赤。   “好了,收敛。这还在外边大街上。”徐久照垂着眼,拼命克制脸上的燥热,“等、等回了酒店再……”说。   法国可是相当开放的一个国家,徐久照也曾目睹俩男子公然亲吻,只不过那对于他这个老古董来说太羞耻了。   好在蒋忻知道他保守,只是拉着他的手而已。   回酒店?再?   蒋忻完全想歪了,顿时兽血沸腾,拖着徐久照就直奔出租车。   这一晚,少不得激情又刺激,蒋忻越发的觉得他压榨吴淼压榨的对了,感觉这次出国就跟度蜜月一样甜蜜幸福。   半夜里,徐久照起夜,他从卫生间回来时不经意路过窗户。   蒋忻选的是观景房,窗外就是塞纳河,夜晚的灯光和暗波粼粼的河水分外妖娆美丽。   一时之间,徐久照若有所思。      ☆、第103章      蒋忻似乎就是有那种乐极生悲的倒霉体质,就在徐久照打算剩下的时间不出去闲晃两个人好好浪漫的约会的时候,吴淼打电话过来了。   说实话,那一刻蒋忻真的特想把电话给掐了,如果不是吴淼吼了一句“我发现了疑似封窑的瓷器!!”   徐久照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你确定吗?”   吴淼似乎还很激动,他说:“我差不多能肯定!你们快回来比利时吧!正好这家主人要卖!”   蒋忻还是很不悦,不过他知道徐久照有多么的重视封窑,不等徐久照开口就主动的说:“我这就去定机票。”   徐久照冲他感激的点头,蒋忻起身去打电话,徐久照继续和吴淼讲话。   “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淼深吸一口气,连庆幸带抱怨的说:“还不是那个应酬的富豪带我去拜访一位有男爵头衔的人。那家虽然有爵位,家里也有城堡。不过现在可跟以前比不了了,没有庄园和作物产出,只能变卖家里边的收藏来维持城堡的修缮。”   徐久照说:“是落魄了的贵族啊。”   吴淼说:“是的,你们赶紧来,我到时去接机。”   挂断电话,徐久照去找蒋忻。这边蒋忻已经动作迅速的定好了两张机票,拿起衣柜里的衣服就开始收拾。   “看来我们要在这边多带几天。”蒋忻皱眉,手里边叠着衣服放进行李箱当中。   徐久照想了一下说:“要不然你先回去?我可以在这边多待几天没关系。”   蒋忻毫不犹豫的说:“不,没事。我还是陪你一起,你第一次出国,单独留下,吴淼那个人又不太可靠。”他继续黑人,更是觉得吴淼碍事了。   徐久照担忧的说:“你公司那边离得了人吗?”蒋忻忙起来什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就怕他又把工作积攒一起,回去之后忙个昏天黑地。   蒋忻放下手里边的衣物,坐到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其实现在都上了正轨,我也就不需要亲自盯着。别的事情都还好,最主要的是郑凯龙那边……”   徐久照眉头一拧:“他那边怎么样了?”   蒋忻说:“我已经给他挖好了大坑,就等着他往里边跳。”   蒋忻一说起这个就很得意,虽然徐久照听不明白,但是这不妨碍蒋忻跟他分享他的喜悦和成就感。   蒋忻最擅长的是金融市场的博弈,他最终目的也是要在这方面把郑凯龙的公司给弄垮,就算弄不垮也要让他元气大伤。   蒋忻的锐丰投资虽然资产丰厚,盈利可观,虽然也有其他的股东,但是却并没有上市。因为国内的投资公司跟上市并不太相容,要上市很曲折。只有挂靠在上市公司下边的子公司才能依靠母公司的上市,实现部分资产的上市。   蒋忻并不想接受收购,所以上市什么的也就不想了。   但是,宏湾集团却是一个上市公司。蒋忻已经有了整套的圈套,就等着郑凯龙自己把脖子伸进来。   因为两边没有重叠的地方,只能隔空对打。   郑凯龙试图破坏锐丰的投资项目。这些项目都是经过锐丰投资考察具有潜力前景的,只不过回报期不是很快,基本都在3-5年时间。   虽然是看好的项目,但是双方在没有签约之前都有反悔的可能,锐丰有反悔不投资的可能,对方也有不接受他们投资的权利。   郑凯龙就企图暗地里跟这些人接触,投资这些有着不错前景的项目。这样他既得了好项目,又破坏了锐丰投资的计划。   投资公司如果长时间没有好的投资项目,那么就没有盈利进入,对蒋忻的威望很打击。也会动摇他的根本,那些大股东可都不是吃素的,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钱躺在银行里边长毛,而不是进行有效利用。   郑凯龙还试图寻找蒋忻的把柄,威胁他,或者是制造丑闻,让那些股东弹劾他。   只可惜蒋忻自从跟徐久照认识之后清白的跟个大家闺秀一样,别说丑闻了,连个绯闻也没有。更何况,蒋忻的锐丰也不是上市公司,他再怎么想要煽动对蒋忻的不利消息,也不会影响到锐丰投资的市值,只要没有大的影响,那些股东才不管。   一个没办法,另一个让郑凯龙得手不少,从锐丰这边挖走了不少的好项目。   可是面对这种打击,蒋忻却是不着急不着慌,不说有效应对吧,反而还吩咐刘锐跟更多的潜力项目洽谈。就好像试图用更大的基数来弥补流失的那些项目一样。   “这样不是吃亏了吗?”徐久照听不懂具体细节,但是大概的得失情况还是能明白。明面上看,阿忻的公司落入了被动下风,郑凯龙得了不少的好处。   蒋忻笑的不怀好意:“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吃进去的东西,到时候想吐他都别想吐出来,直接撑死他。”   宏湾可跟锐丰不一样,流动资金都是用来做实业的,购买地皮,承包工程,支付资金。有一个危险的警戒线在那里,一旦资金断裂,就算是大集团也只能陷入困境当中任人宰割了。   徐久照看着蒋忻自信飞扬,目光湛然,虽然他笑的很不良善,就跟电视里的坏蛋一样,可是徐久照就是觉得他很有魅力。套句现在的话形容,那就是帅呆了。   徐久照心潮涌动,他凑过亲了亲蒋忻的唇瓣。蒋忻呆呆的眨眼,当然到嘴边的肉他是绝对不肯放过的。   抱着徐久照缠缠绵绵、细细密密的一顿深吻,如果不是还要去赶飞机,说不定今天一天都不用出酒店房门了。   所以说,这真不能怪蒋忻看着吴淼的时候板着一个脸。   吴淼已经不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和风细雨的对待了,他干脆就只跟自己的小师弟说话。   徐久照笑了笑,蒋忻身上那哀怨的气息他几乎都能看见实体了,拍了拍蒋忻的手背,蒋忻这才甘心的推着行礼车走在一边。   吴淼就好想没看见俩人之间的小动作一样,他说:“这位男爵姓格里芬,五十多岁了。他家有一栋很大的城堡,这次变卖家产就是为了维系这栋城堡。”   徐久照颇觉的惊奇:“我还以为既然是贵族,总归不会落魄到需要变卖家产维护房子的地步吧?换一所小一点的居处住不就行了。”   吴淼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城堡首先是从祖上继承下来的,身为爵位继承人,他只有维护的义务,却没有变卖的权利。这国外的贵族除了有主支之外还有分支,这城堡就象征着姓氏家族的荣耀,是绝对不能卖的,要不然同一个姓氏的子孙首先就不干了。”   这么一说,徐久照就理解了,就跟国内的宗室大家族一样,这城堡就相当于是老宅,有祖宗牌位的,代表这一个家族的兴荣。   吴淼又说:“还有这城堡,就算是他们想卖别人想买,国家也不允许。如果经营维护不下去了,国家直接就收回。这城堡现在可都是古迹了,轻易可买不到。”   徐久照点头:“失去的容易,想要再获得就难了。”   吴淼说:“对,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快点走吧,格林芬男爵还等着咱们呢。”   一行三人来到格林芬男爵城堡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下车徐久照就是一阵惊叹。这地方是在郊外,一片空旷的丘陵之上。   这几日他看惯了国外的建筑风格,尖顶高塔的建筑物。然而这城堡却是跟那精致华美不一样的厚重肃穆。整座城堡显得很沉暮,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它并没有精巧的高塔尖顶,那上边反而是利于防御的城垛。   “这座城堡的历史有好几百年了,里边有上百个房间,最多的时候能够容纳数千人同时居住。”吴淼给俩人介绍说,“像这种城堡除了贵族日常生活之外,还要承担在战争时期充当要塞庇护周围居民的重担。”   徐久照缓缓点头:“也难怪这家男爵宁愿变卖家产也要维系这个城堡的光鲜,拥有这栋城堡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吴淼噗嗤一声笑了:“那可不一定,格里芬可不觉得是骄傲的事情,他从继承这个爵位和城堡开始就要绞尽脑汁的筹措资金来维护整个城堡的开销,他都要当成无法甩掉的苦差事了。”   蒋忻抱着胳膊说:“那应该是这位男爵的脑子太不开窍!守着金饭碗竟然还要饭。”   吴淼惊讶的看他,徐久照挺奇怪:“阿忻,为什么这么说?”   蒋忻抬手指着城堡说:“这里的地理位置优越,景色优美出众,空气非常的清新。很适合开发成为度假地点,而这城堡拥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只需要适当的改造就可以变成酒店。并且这个地方历史痕迹浓厚,出借成为影视拍摄地很有市场。就算成不了影视拍摄地点,拍个婚纱照,举办个婚礼绝对没有问题!”   吴淼眨了眨眼,嘀咕了一句:“真不愧是个奸商。”他叹了一声:“格里芬男爵就是不愿意让外人扰乱这里的宁静,你说的改装成酒店,出借成为影视拍摄地点,都有人跟他商量过,不过他很保守,并不同意。”   “这样的人落得变卖家产维持城堡,并不值得同情。”蒋忻摇摇头。      ☆、第104章      格里芬男爵是个跟善于跟人往来交际的特拉泽尼勋爵相反的类型。   他长的并不是很英俊,眉间有着深深的纹路,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格里芬男爵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三人,而是让他的管家把三人请到会客室。   这位先生并不会说中文,徐久照只是在互相介绍的时候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其余的就完全处于陪聊当中。   徐久照也不愿意跟格里芬这样性格的人说话,他显然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对象。他古板、守旧、循规蹈矩,并以此为荣。徐久照甚至觉得这位男爵先生比起他更像是几百年前的人。   格里芬男爵仿佛是遵循某种礼仪,并没有直接领他们去收藏室,反而是招待完了他们下午茶之后,才起身向着收藏室走去。   城堡里边的视线有一点昏暗,窗户是细长状的,采光不是很好。   一路上只是沉默,身为主人的格里芬男爵没有一点给他们介绍的意思。   蒋忻后退一点,让吴淼跟在男爵的身边,自己则悄悄的拉住徐久照的手。   在他的手握上来的那一刻,徐久照的心跳开始加速,脸上耳尖开始燥热。   他也不知道怎么,最近跟蒋忻在一起,对方碰触他,亲吻他总是能带给他这种让人不知所措的反应。   明明他们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只是这样手握着亲密的一起走,却让他心摇神动,暗生遐思。   好在徐久照面上功夫做得好,能维持的住一派道貌模样,让蒋忻无法得知他这种不知羞耻的反应。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男爵和吴淼就走在前边,这里又不是开放的法国街头,让人看见俩人手牵手,徐久照会很无地自容。   他只是内心知道他应该甩开蒋忻的手,告诉他收敛一点。偏偏他自己的手却紧紧的回握住对方的手,甚至缠住手指紧紧相扣。   徐久照无比庆幸光线昏暗,蒋忻没有回头。   穿过走廊,上了三楼,他们来到了城堡一角。   打开房门,格里芬男爵大概是说了一句请进,几人走进了这间房间。   房间很大,楼间距也很高,这边的窗户因为朝向正好,房间里边倒是挺亮。不过格里芬还是打开了房间里边的点灯开关,确保屋内的照明充足,没有阴暗的角落。   这间收藏室是专门用来摆放历代男爵们的藏品的,房间里边的陈列设施很多,只不过现在架子上边的陈列品稀稀拉拉,看得出来格里芬是极力想要把每个架子占满。   不过,他为什么不搬出去一些架子,或者是换一个房间呢?   徐久照没有办法理解格里芬极力维护的骄傲,三个人在谈话,徐久照的目光在房屋里边扫了一下。然后他在陈列中国瓷的架子上看见了此行的目标。   一眼望去,只觉得一碧如洗,满目青翠。   徐久照脚下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吴淼当初只说是疑似封窑,因为他只能判断出是唐代风格,特征十分的明显。其余的就说它的釉色了,吴淼回国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那只被摆放在博古轩的封窑四方瓶,这俩的釉色太相像了。他才见过没有多久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弄错。   为什么说它是唐代风格,因为俗称的柴窑其实就是后周柴世宗命令建造的,存世时间及其的短暂,也有人说这个窑口是杜撰并不存在。那个时期因为没有稳定的环境,瓷器风格从唐代延续下来,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唐代时期大兴佛寺,瓷器当中就有很多与佛教相关的器型。   徐久照眼前的这一个也是如此。   这是一对花觚。花觚最初是盛酒的青铜器皿,汉唐时期,开始流行用陶瓷仿造青铜器。   这对花觚就有显著的青铜器特征。它口为四方、撇口、长颈,平底。通体是淡雅幽翠的天蓝釉色。整体一看,这花觚显得挺拔大方,显得古韵十足又很富贵。   后唐佛教盛行,花觚就属于供奉在佛前供人祭祀用的供器。   如果说别的徐久照还能够认错,这对花觚他是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正是他按照那太监陶金弄来了真品仿制而成的瓷器!   而且,跟那些被锦衣卫封掉窑场,放在库房里又被人偷走的不一样,这对花觚徐久照记得很清楚,它们被陶金派人取走了。   徐久照一时激动,抬手就向摆放在架子上的花觚摸去。   然而他伸出的手被人挡住了,等徐久照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蒋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把他的手按住了。   徐久照激动的忘我了,蒋忻当然不可能看徐久照失态。   他用英文跟格里芬说了几句话,格里芬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抬手请他们自便。   蒋忻这才亲手捧起一直花觚:“现在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啦。”   徐久照失笑了一下,刚才被蒋忻打断他的动作,他倒是冷静了下来。   徐久照伸手握住另外一只,一股温暖的暖意顺着触摸的地方穿到了他的掌心。   徐久照惊讶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窗户正对着这里,所以也不是阳光照射。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久照凝视着这自己亲手创造的瓷器,他还记得当初拿到瓷片的时候感受到的似有若无的暖流,还有在乡下村庄李姓人家里初次接触到那只四方瓶的时候也有一股暖意。   那两次的感觉只是微弱,而这次他明显的感觉到了。   这是为何?因为这是我创造的?   徐久照心中不得其解,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朝代的古董瓷器,为何唯独他亲手创造的才会有这种古怪。   那暖流存在的时间及其短暂,而且只有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徐久照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说不定要以为是幻觉。   “怎么了?”蒋忻悄声的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对?”   徐久照收起心中的困惑,说:“没有不对,东西是封窑的没错,品相非常的好。”   这对花觚跟那只被埋藏起来的四方瓶可不一样,要显得更加的莹润,瓷面上充满了朦胧宝光,这是传世的显著特征。   这是旁边的格里芬男爵说了几句话,蒋忻惊讶又喜悦。   徐久照很好奇,他问吴淼:“男爵说什么了?”   吴淼说:“他说这瓷瓶是他祖先跟舰队一起到东方去亲手带回来了,他那里还有当初带回来的物品清单,那上边甚至记录了日期。”吴淼翻译完了,发表自己的看法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这对花觚的价格还要上涨,对于有明确传续证明的古玩瓷器,要比那些没有传续的价值昂贵的多。”   徐久照急切的说道:“能不能问问他,把那张清单也让给咱们。”   蒋忻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徐久照有点慌乱的紧迫心思就被平息了下来。   他知道,阿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想到这个,徐久照不由的露出微笑。   最终蒋忻和男爵达成了交易,合计以9000万rmb买下了这一对花觚和格里芬先祖的清单。   “天哪,9000万。”尽管亲身经历,吴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蒋忻,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土豪!”   蒋忻白了他一眼:“没见识,博古轩里边摆着的那一只四方瓶早就有人叫价到1亿,我都没有卖。这还是一对,只有更贵。9000万买下来我还能赚很多呢。”   徐久照并没有收藏自己作品的爱好,蒋忻也是用博古轩的流动资金外加自己垫付一部分才购买了下来。   博古轩里只需要一只封窑镇店就可以,这对买回去也是要卖掉的。这对花觚有背景,有故事,又有传续证明。弄回国之后,往拍卖会上一送,轻轻松松的就能赚回来。   吴淼简直要眼红了,这家伙真是招人恨到要被套麻袋的地步。   蒋忻若无其事的说:“鉴于你恰好充当了中介人的角色,倒时候少不了你的佣金,国际惯例。”   吴淼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作为中介人,能抽成交价百分之五的佣金,其中卖家出五分之三,买家出五分之二。这么一算就有四百五十万进账,他再也不会看蒋忻不顺眼了。   蒋忻哼笑了一声:“这回你还觉得单独应酬这些富豪麻烦吗?”   吴淼摇头说:“什么话,我从来都不觉得麻烦过。”   蒋忻说:“那就好,以后继续努力,少不了你的辛苦费。你跟久照就是一荣共荣的关系,你为他多上点心,也是给自己挣钱。是吧?”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吴淼抬下巴:“那当然。”   蒋忻心怀大慰的拍拍吴淼的肩膀,然后拉着徐久照的胳膊走了。   吴淼自己在那站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晚,格里芬男爵招待了三个人丰盛的晚餐,用晚餐男爵又给他们安排房间住下。   城堡里边就房间最多,当然不会让客人们连夜驱车回到市区去住酒店。   变卖了收藏品得来的钱足够维护城堡好长一段时间,一时压在格里芬男爵心头的重担不翼而飞。连听到蒋忻光明正大的跟他要求只要两个房间的时候,他都能露出一个意会的调侃眼神了。      ☆、第105章      一对花觚被封装好,因为还要过海关走手续等级等等,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启程返回国内。   等拿到了格里芬男爵的清单,蒋忻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份清单还单独给他收了一份钱。   原来这是一个日记本,而那清单就在上边写着。   “这里边都写了一些什么?”徐久照翻看着上边满是看不懂字句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是牛皮的封面,里边的纸张也是羊皮纸,虽然久经岁月却仍然保存完好,字迹很清晰。   蒋忻伸头看了看,说:“我也不知道,看这字,应该是法语。”他扭头在徐久照的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想起要这个东西?”   徐久照合上日记本说:“我想,这上边的东西会不会对封窑的考古研究有帮助。”   蒋忻肯定的说:“肯定会有帮助的,至少知道这件瓷器流出国的时间之后,从那个时间往上追溯应该可以寻根究底,追查到从哪里流出的。”   徐久照握着笔记本:“那就好。”这对花觚当初被督陶官带走,应该是按照他们的安排进了宫的,只要进了宫那么很可能就会有记录。   蒋忻看着徐久照,觉得久照对这个封窑的研究这么在意,他要不要也赞助一笔资金,让研究进行的快一点呢?   把日记本放好,俩人洗漱之后睡下了。   明明白天进行了跋涉,睡眠习惯很好的徐久照应该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可是蒋忻都发出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了,徐久照却仍然是精神的睡不着觉。   他躺了一会儿,又不敢翻来覆去的怕吵醒蒋忻,于是他干脆起来坐到一边的扶手椅上。   城堡地处郊区,外边没有一点点的灯光照耀,万籁俱静,很是安宁。   徐久照内心挺平静,不由的又想起那天在酒店窗户边上的塞纳河。   他的脑海里边白天和夜晚的景色交替,明与暗不停的跳跃。他歪着头,发觉思维更加的灵敏,之前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在脑海里边变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徐久照感觉这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真的思维比之前更加的灵活。   徐久照歪歪头,原本在脑海当中的一副图案转瞬间变幻成为了四幅。   他有点不敢置信的用手撑着下巴,他垂下眼,视线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上盯着看。   他思索着:是瓷器上的暖流造成的?原本要花费好几天来思考的东西,转瞬间就完成了。   说到底思维再加快也是他自身的天赋,那暖流强化了他的头脑?   想了一会儿,徐久照抬头,他想起来了。   第一次拿到那瓷片之后,他脑袋上的伤口迅速的就恢复结痂,本来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也不疼了。他还曾经担心脑袋上有伤疤会影响头发的生长,可是除了留下一条细纹,并没有让脑袋上空缺一块。   徐久照一直留着头发不剪,也是因为这个伤疤的原因。如果像是板寸那样的短发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断裂缺少的层次。   直到后来蒋忻拉着他去剪发,他才发觉那疤痕的影响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大。几乎看不出来。   现在分析,如果说第一次治好了他头疼的后遗症,促进了伤口的恢复。那么第二次呢?   徐久照又仔细回想那次从山村里回来之后又什么特别的改变。   然后他恍然,从那次之后他开始再一次的生长,不仅仅是长高了,骨骼也变得更加的壮实。那个时候他十七快要十八,按照道理来讲已经过了长个长骨头的年龄。   原来两次的微弱暖流不知不知觉带给了他这么大的影响!这么说起来,他会借尸还阳,也是因为原身的鲜血渗入了废弃窑坑,而那下边,满是他所烧造的瓷器碎片。   徐久照明悟到,这似乎是一个因果循环,正是因为当初他创造了封瓷,几百年后他才会因为封瓷得以重返阳间!   老天爷对他真是太过厚待了。因他不过满腔怨气就给了他这么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还让他遇见了一个这么爱他的人。   徐久照凝视着床上睡的安慰的蒋忻,他走过去轻轻的亲吻他的额头。   蒋忻从睡梦当中醒过来,迷蒙的眨眼:“怎么了?”   徐久照躺到他的身边:“没事。”   蒋忻清醒了,半夜里徐久照可是很少会闹醒他:“出什么事情了?”   徐久照伸胳膊搂住蒋忻,蒋忻很自然的就靠过来挨着他。   “没事,就是去了个卫生间。睡吧。”徐久照声音柔和的说。   蒋忻只是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就这月光看了看确实没事的样子,就闭上眼。而徐久照弄清楚了这个一直以来的不解之谜,解开心事,很快的也陷入了睡梦当中。   第二天早上,蒋忻只隐约记得中间醒来过一次,看了看平静入场的徐久照,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   吴淼去办理徐久照回国的事情,蒋忻就陪着徐久照一起待在酒店里。   “真不用我陪你回去?”蒋忻蹙着眉头说道。   徐久照好笑的看他:“吴师兄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国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花觚安全的交给蒋老。”   上午的时候王朝臣打过来电话,说是他即将启程飞抵欧洲,让蒋忻暂缓回国,和他一起进行韵文的商务会谈。   王朝臣实在太能干了。   本来国外的生产线光是从生产到运抵国内最起码要花半年的时间。然而王朝臣跟打了鸡血一样超长发挥,从另外一个濒临倒闭的陶瓷企业拆回来了一套八成新的生产线。   这套生产线同样是这个生产商生产的,听说韵文特别着急,那边的高层管理人员不知道是谁给了王朝臣这个消息。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这个订单不会取消,而是正常交易。   特拉泽尼这边仍然还记得蒋忻的人情,在欧洲市场这边多次提起过韵文这个还没有完全投入生产的高档陶瓷生产厂商。只不过因为知道设计师是徐久照,这些人就十分感兴趣的下了订单。   为了及时完成这些价值不菲的订单,王朝臣这才想到了去别的企业拆回来一套生产线。   生产线二月份抵达,经过调试之后正式开始生产。因为人手不足,王朝臣又让猎头公司从国内其他的陶瓷生产厂挖了好多墙角回来。   而那些生产厂发觉过了年之后,有好大一部分高级技工没回来上班,也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王朝臣的超级能干,3月份的时候,韵文高档瓷器就生产出来了第一批瓷器。他还没满足,要打铁趁热的趁着徐久照在这边收藏圈子里边正火热,寻找更多的客户。   蒋忻比他先来这边,也参加了之前的宴会,跟很多富商有了一面之缘,有的甚至还相谈甚欢。   韵文是他和徐久照共同的事业,蒋忻实在不能像对待吴淼那样扔下不管。王朝臣跟吴淼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来这边两眼一抹黑,蒋忻真不管那也太不称职。   蒋忻不甘愿的点点头:“那行,我已经跟吴久利打过电话了,他到时候会到机场去接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要跟他一起行动。”   徐久照抬眉:“郑凯龙应该不会再耍什么手段了吧?”   蒋忻冷笑一下:“这有什么准。我让私人侦探一直在收集他的黑料,为了抢到项目,他什么无耻的手段都干过。只不过现在那两个通缉犯的原因,司法部门暗中盯着他呢,他不敢再用什么阴招。接下来我就要收网弄他了,以防万一,不能大意。”   徐久照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久利哥一起行动,也不会到处乱走。”   徐久照这么配合听话,让蒋忻内心十分满足。   谈完了正事,蒋忻就抱住徐久照腻腻歪歪的说:“我真不想跟你分开,那么远的距离!”   这时徐久照站着,蒋忻坐着,刚好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腹部。   徐久照这次倒是没有教训他,说他太过儿女情长,因为这次他的感觉也是一样的。这次一别,可是俩人从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分开。   也难怪粘人的阿忻会觉得不舍,就连他自己也……   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软弱,不习惯如此柔情满怀的徐久照赶忙把那心思驱赶出自己的心扉。   “你跟王朝臣在这边忙碌也好,就算是一起,回去之后我估计也得冷落你。”徐久照低头,手在蒋忻的脑袋上揉了揉。   蒋忻不解的抬头,仰视着看徐久照。那原本锐气逼人的英俊面容,此时偏偏露出一个不敢置信、惊讶错愕,孩子气到不行的表情:“为神马?!”他做错什么了要被冷落?   那可爱到让人平然心动的神情,特别想让徐久照去亲亲他的眉眼。   徐久照莞尔一笑:“多谢你这次特别安排的探寻之旅,我很有收获。”   蒋忻眨眨眼,松开紧抱的手臂,惊讶的说:“你是说,你参展的新作有眉目了?!”   徐久照点点头:“嗯,我有了一个能够突出麻仓土特质又能够反映主题的方案。回去之后我就要进行闭关创作,要花大量时间待在工作间里。”所以暂时分开,还是能够有助于他冷静的。   蒋忻没能体会他不舍又庆幸的心思,他单纯只是为徐久照高兴。   “太好了,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看看你的新作!那一定特别棒!”      ☆、第106章      “你一定要让我看过新作之后,再交给吴淼让他送去参展。”机场送行的时候,蒋忻认真的叮嘱徐久照。   徐久照也认真的说:“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看过之后再送走。”   蒋忻满意的笑笑:“这次可是要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作品,如果我不亲眼看而是等到展览才能看,那该多遗憾。”   “嗯。”徐久照握了握蒋忻的手,“我得走了。”   吴淼已经死了心不去催促,他翻了个白眼,从刚才徐久照就在说这句,可是蒋忻左顾而言他就是不放人走。   耳边传来登机的广博,蒋忻知道这次不放人不行了。   蒋忻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徐久照,徐久照让他看得简直迈不动步伐,他也知不知道怎么就跟生离死别一样难舍难分,明明不过就是他先回国,而阿忻晚一点回国而已。   徐久照叹息一声,他伸手绕到蒋忻的脖颈后,把他搂了过来。   温润的唇瓣覆盖上自己的嘴唇,蒋忻惊讶的长大眼睛,他没想到徐久照会在这种公开场合吻他。   徐久照有多么的传统、保守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估计对方,他才硬是忍住在这里问他。   蒋忻身体都激动的有一点发抖,他的手仿佛是等待了许久一般使劲的抱住徐久照的腰。   双臂好似铁笼,而徐久照就是他的禁脔。蒋忻的舌激烈的在徐久照的口腔里翻搅,吸吮。   吴淼故意咳嗽了一声:“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蒋忻松开胳膊,舔掉徐久照来不及吞咽而溢出唇角的水渍。他轻喘着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徐久照点了点头,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跟吴淼一起走进了登机入口。   这一别,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不只是要忙韵文的事,还有就是针对郑凯龙的计划,需要蒋忻故意离开一段时间,好给郑凯龙造成某种错觉。   每天一个固定电话,其余时间徐久照全都投入到了新作当中。   虽然没有亲自用过麻仓土,不过徐久照前世“恩师”奉命烧瓷的时候他也去打过下手,知道该如何配比这种土料才能让它的成色最好。   不过这一世邹衡新为了能让关门弟子不出意外,愣是赶在他前边把那一小团麻仓土制成了一只莲瓣盘,就为了探前路。   这让徐久照感动不已。   好在邹衡新在封窑的工作间里跟徐久照详细的讨论了配比问题,有徐久照的故意引导,最终出来的莲瓣盘无论是釉面,胎瓷,釉色都很极品。   带着老师的鼓励和支持,徐久照接连奋战两个星期,完成了泥坯。   “这是?”高大全听说徐久照完工了,就赶忙和邹衡新一起赶来工作间看看。   这段时间,为了给徐久照足够的空间,高大全刻意的让出了工作间,连冯忠宝都被勒令不准跑过来打搅。每天只有吴久利陪着一起上下班,徐久照工作的时候,吴久利就在一边无聊的玩手机。   “这是插屏吧?”邹衡新辨认了一下这个45厘米长,30厘米宽的素陶版。   徐久照点头恭维道:“还是老师您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插屏。”   邹衡新乐了:“我这算什么慧眼如炬啊。”   徐久照笑道:“久利哥直说这就是泥版呢。”   吴久利讪讪道:“可不就是泥版。”   冯忠宝也歪头看了半天:“这不就是雕版印刷那样的,在一块板子上雕琢出来图案,然后把纸糊上去一刷。诶,然后一张雕版图就出来了。”   高大全翻了一个白眼,狠狠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我糊你一脸!!”   冯忠宝被打的眼圈里挂着泪花,委屈的说:“可是真的很像啊。”   邹衡新无语,摇摇头说:“插屏,就是指的是框架上边镶嵌装饰图案。最早插屏就是屏风的一种,起到隔断和装饰的作用,原本是图案和框架一体。等到明清之后,这才出现了框架和镶嵌分离的情况。后来插屏渐渐演变成单独的一种装饰,大理石、或者是彩绘瓷板下边架上名贵木材制作的座架就成了案几或者是横柜上的一道风景。”   徐久照点头说道:“是这样没错。只不过我制作的这个不单单属于是案几装饰物,我的最终理想是镶嵌在屏风上的装饰。”   邹衡新恍然:“我说这个尺寸怎么有点大。”邹衡新笑了笑:“不过,用这麻仓土的瓷板雕饰来做屏风,也太奢侈。”   徐久照笑道:“再富贵的东西,那也是拿来使用的。”   高大全说:“还是小徐你看得开,这东西最后还不是要讲究实用性。”   冯忠宝歪头看了看瓷板上的雕饰:“这上边的图案是什么?城市风景?”   “嗯。”徐久照点头说:“我制作了四条插屏,正好是一套屏风。描述的是一年四季,沧海桑田。”   冯忠宝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塔不是上海那个高塔吧?看着不像啊。”他记得上海明珠塔上边有个圆圆的球,这个塔可没有,整个呈现一个“a”。   “这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徐久照抿了一下唇,“我一开始构思的时候确实是想要表现上海的城市变幻,不过想到是在法国参展,主题要更贴合那边的情况,于是就改成了巴黎。”   邹衡新有点惋惜,中国插屏弄个外国城市风景……   不过没办法,谁让是去参加那个国际双年展呢。   高大全皱着眉毛说:“这插屏做的是不错,不过国外的那些评审会买账么?”   单单从还没有开始烧的素陶版来看,这四条屏浮雕精美,构图和谐,整体素白,没有上色。   喜欢素雅含蓄的中国评委或许会大加赞叹,可是喜欢个性浓烈,前卫突出的老外们不见得会欣赏。   徐久照故意卖着关子说:“这还是半成品,最终的奥妙要等烧出来才能看到。”   一听他这么故弄玄虚,冯忠宝内心就抓心挠肝的好奇,送入烧窑的那几天也是寸步不离,垫着脚尖的往里边看。连邵师傅嫌他碍事的白眼都不顾的。   出窑冷却之后,冯忠宝自告奋勇的去拆匣钵。   小心的把匣钵拆除下来,里边的插屏暴露在诸人的视线当中。   第一眼看见这插屏,高大全和邹衡新就是一阵惊艳。   徐久照没有在釉面上附加任何的釉色涂料,完完全全的就只是白色玻璃质釉料。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调的配方,这插屏一眼看去一点也不带烟火气息,完全不像是刚刚从窑火当中取出来的。   冯忠宝把四条屏一一安插在徐久照事先定好座架上,一字排开。   四个人站在一起,看着摆放在工作台上的四条插屏。   尽管是亲手从自己的手中诞生,徐久照也没有想到这插屏竟然能美成这个样子。   四条屏的主题是塞纳河,一条河流贯穿了四条屏,把它们联系到了一起。起初之后平缓的河川,周围都是沃土原野,四周一派欣欣向荣。逐渐过渡到农场人家,最后两幅则是埃菲尔铁塔,和巴黎繁华的城市一景。   不说插屏上的主题内容,单说那屏面上的釉色美的就如同真正的顶级汉白玉一样,那么透、亮、润、白!   以前高大全和邹衡新也曾经讲过,好的瓷器釉面要润白如玉。可是那只是“如玉”!而这看起来完全就是玉。   俩人毫不怀疑,这要是送去参展,绝对会有人认为这是玉石的。   “……”邹衡新一时不知道如何评价好,虽然釉色如真玉一样让人分辨不得,四条屏上的图案也精致逼真,但是这风格要想打动双年展上的评委,邹衡新没有信心。   徐久照这作品风格太过传统了,虽然他表现的题材是现代的。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徐久照对着冯忠宝说:“关窗,把窗户堵上。”   “堵窗户?”冯忠宝意外。   徐久照郑重其事的点头:“只有在黑暗当中才能看到这四条屏的全貌。”   这么神秘?!   冯忠宝顿时来了精神,他光是拉上窗帘还不算,还把雨天遮盖瓷石和送木柴的黑胶遮盖布给拿过来,把窗户和门上边的气窗堵了一个严严实实,工作间里边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哒”的一声,徐久照打开了工作台上的台灯,他手里举着台灯站到桌旁,把灯光对准四条屏。   然后,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屏风表面的那些城市风光田园人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原始风光,一条大河蜿蜒而过,奔腾不息,河两岸则是茂密的丛林。   徐久照手里的灯变幻角度,屏风上的景色也随之变化。慢慢的出现春花、夏雨、秋实、雪月,而随着四季变换,森林退去,古朴的房屋开始出现。待到一轮明月落下,已是不知道多少年后。巴黎铁塔矗立塞纳河岸,天上星辰与地面灯光交相辉映,一番景色美不胜收。   “!!!”邹衡新倒抽一口气,捂住了胸口。   “老师!”徐久照吓一跳,放下手里的灯就冲过去扶住他:“忠宝开灯!”      ☆、第107章      高大全不等人喊就已经一个箭步来到门边,随后屋内灯光大亮。   “老师!您没事吧?”徐久照愧疚不已,“都怪我,胡乱卖什么关子。”   冯忠宝极其有眼色的搬来一把椅子,让邹衡新坐下,高大全走过来就摸他的胸口,被邹衡新一把拍掉。   “我没事。”邹衡新没好气,吓到其他人他也不好意思。   他只是,只是有点激动而已……   “久照,我真没想到。”邹衡新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他拉着徐久照的手,说:“鬼斧神工!真的是鬼斧神工!”   邹衡新激动的流下两行浊泪,徐久照不知所措。   邹衡新紧紧的握着徐久照的手:“你知道我当初看到那龙游莲台三足熏炉的时候什么感想吗?心痛!就是心痛这种巧夺天工到神异的技巧完全失传。我们的国家明明有很多很多了不起的技术,却偏偏失传了。只留给后人无限的遐想和怀念。”   邹衡新擦擦眼角,感慨万千的说:“我以为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创造出媲美先贤的神作了,没想到在今天!竟然能看到你亲手创造出这么神奇的作品!我真高兴我能当你的老师,我以你为傲,久照。”   徐久照被邹衡新的激动情绪感染,能让邹衡新以当他的老师为荣,简直是最高的褒奖了。   “老师,我也很高兴这一生能做你的学生。”   师生俩互相感动,互诉衷情,听得高大全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好了好了,别在这里互相煽情了。小徐,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是这么做成这样的?!”   冯忠宝窜到四条屏的背后,摸着那光滑的瓷面,惊奇的说:“这后边竟然是平的!”然后他又转到前边:“这前边就是城市风景,那好像动画一样的画面转换怎么弄出来的啊?!”   他好奇极了。   徐久照平日内敛,今天这么真情流露,颇觉不好意思。   邹衡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说:“我也很好奇。久照,你说说吧,你是如何构思出来这么巧妙的设计?”   徐久照点点头,说:“这四条屏看起来神奇复杂,其实原理很简单,步骤也不难。”   他顿了顿,干脆走过去把一条插屏从座架上拿起来托在手中,冯忠宝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在底下兜着。   “……你干嘛?”徐久照黑线的看着冯忠宝。   冯忠宝动作极其的搞笑,偏偏他他一脸无辜:“我怕你摔了啊,这么宝贝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摔了那可怎么办?”   现在冯忠宝看着着插屏,那就是看着国宝一样。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具体例子,他甚至连徐久照拿起来都揪心。   “出息。”徐久照无奈的骂道:“一边去,别碍事。你在这妨碍才有可能让我一个失手。”   冯忠宝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蔫蔫的说:“哦。”   把冯忠宝赶到一边,徐久照把插屏拿到高大全和邹衡新跟前,他竖起来让两个人看边缘:“其实秘密都在这里边。”   邹衡新带上老花镜,认真的瞅了瞅,那边缘很平滑,什么也看不出来。   高大全无奈的说:“你还是直接说吧,小徐。我可实在看不透玄机。”   徐久照说:“好。那天老师跟我提过麻仓土透光性非常的好,让我着重突出这一点设计,后来我回去想了很多。在外国旅游那几天见到塞纳河白天夜间的不同,就让我有了这么一个表现桑田变化的灵感。你们来看,这瓷板有7毫米厚,里边其实有五层。”   “五层?!”邹衡新跟高大全异口同声的惊叫,冯忠宝凑过来低着头看:“我怎么使劲看也看不出来有五层?”   徐久照说:“这是因为外边蘸了釉,再一烧,表面就看不出来了。除了最外边那一层外是浮雕,里边的五层我都是用的透雕、阴刻这两种技法结合。”   邹衡新惊讶:“你竟然用的是这种方法?”   其实说穿了根本就不新鲜,这种技法在古代的时候就有。这就是内刻的一种方法,表面上看不出来,瓷器里边放上光源,透过瓷胎光影就会完全把外边的图案遮盖在阴影当中,让内部的图案造型显现出来。   高大全疑惑:“那也不对啊,那只能显现出来一种图案,你这里边五层,又是怎么做到画面变化的?”   徐久照继续说:“每一层如果单独拿出来看,压根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图案,这画面变化全都是因为五层瓷板组合在一起,不同层间的差异层层叠加,利用光源变化形成这种机关。这其实就是形体的渐变过程而已,是我在旁听课堂上学到的知识。”   徐久照把插屏放回座架上:“其实像是这种瓷板叠加在一起烧,不管再怎么严密,瓷板与瓷板之间也有缝隙,有一定的空间会让光透过来的时候形成影子。而我正好就是利用了这么一个缺点,实现了这种不可思议而已。”   冯忠宝大点其头:“没错,这就好像是慢放水墨动画电影一样,光线的角度变化就是一帧一帧的画面播放,最终才成了这种实时变换的奇景。”   徐久照赞赏的点头:“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现在你明白了吧,说出来真的一点都不神奇。”   冯忠宝一下不干了:“谁说的!道理听起来是不复杂,可是这里边蕴含的内容可太奥妙了。要不然你问问看邹老,现在你把这道理讲给他听了,他能一样的做出来吗?”   高大全瞪眼:“没礼貌!”   冯忠宝缩了缩脖子,邹衡新缓缓说:“不必怪他,他说的没错。就算是我知道这道理,也亲眼看你做了,也没办法再现出来。”   冯忠宝得意的看徐久照,徐久照把他拍到一边,这小子越来越欠收拾了!   高大全则说道:“虽然忠宝说的不客气,可是这真不是光听一听就能够实现的技巧。小徐,你能够做到,完全是因为你既精通传统陶艺的技法,又对现代艺术的发展了解透彻,两厢融会贯通,彻底吃透之后才能创作出这种作品来。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你这样烧出来这种神乎其神的插屏。”   徐久照说:“高师傅,您盛赞了。”   邹衡新站起来说:“他说的对,即使有人能够实现你的这种技法,也不能再现这种神奇。这四条插屏全都是因为麻仓土这种已经绝迹的土料的特性才能够这样出众。现在已知的那些土料是达不到那种透光性的。”   徐久照点头:“这点倒是。”   邹衡新走过去喜爱的看着在灯光照射下,显得莹润通透的插屏,说:“我相信,这四条屏绝对会让任何一个见到它的人都大吃一惊。”   高大全也笑道:“小徐,我等着你大名响彻世界的那一天!”   新作品做好了,徐久照当然会跟他说。只不过徐久照性格是不会夸耀自己的,就算是他使劲的说了又说,还是没办法让蒋忻具体理解新作是什么样的。   这让蒋忻好奇的不行,他甚至破天荒的给冯忠宝打电话,试图从他那里打听情况。   而冯忠宝说的是天花乱坠,地上有天上无的,那太过火的夸奖,反倒是让蒋忻没办法相信。   只可惜蒋忻还不能回来,只能硬生生忍住那抓心挠肝的好奇。   吴淼倒是一得到消息就飞了回来,他一开始听到描述只是无法想象,等到亲眼看到,只能给徐久照的艺术创造能力跪了。   “奇迹、不可思议……”吴淼语无伦次,傻愣愣看着不停变换光影图像,当一切平静下来灯光打开,他还发呆的站在那里回味着。   “嘿!傻了吗?”吴久利拍拍吴淼的肩膀。   吴淼回过神冲到徐久照的跟前,双眼放光的握着徐久照的肩膀:“我一定要给这件作品举办个展,要全球巡展!要让全世界的人一起目瞪口呆!”   徐久照哑然看着吴淼失心疯一般的表现:“这不是送去参加双年展的吗?还办什么全球巡展?”   吴淼愣了愣,回过神说:“那也要全球展览。”他一副“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说:“对于特别出众的展品,法国双年展有一个获奖展品的巡回展览计划,一开始是在欧洲各地,最近几年重点是在美洲、亚洲。主要是宣传法国国际双年展,这些年各国艺术展览层出不穷,双年展的举办方这是在拔高他们的层次和水平。”   徐久照无可无不可,他已经创造出来了这件集前世今生所有技艺之大成的巅峰作品,剩下的推光和售卖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你看着安排吧。”   吴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到时候还要安排新闻发布会,还有酒会。要邀请各界名流……”不知道都盘算了些什么,吴淼的精神越来越亢奋:“我什么时候能把这四条屏运走?”   徐久照奇怪的看他:“时间距离开展的还有几个月,这么着急干什么?”   吴淼说:“我要事先进行预展啊。虽然一般的作品怕抄袭模仿都是直到展览才亮相,可是你的这四条屏却是不可复制的。进行一下预展宣传一下,正好可以炒炒热度,到时候的价格一定很客观。”   “唔。”徐久照眉毛皱了皱说:“你还不能带走,阿忻还没有看到呢。”   吴淼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久照说:“再几天吧,他说了快了。对了,这件作品我起名《沧海桑田》或者是《光怪陆离》,你看怎么样?”   吴淼鄙视的看他:“不怎么样!一点也不浪漫。”   徐久照无语,这还要什么浪漫。   吴淼说:“最起码也应该要是蒋忻起名的那个水平。我看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光与影的世界》!”      ☆、第108章      光与影的世界?   徐久照品了品这个名字,很巧妙的点出了这套插屏的奥妙。他点头:“那就叫这个好了。”   徐久照非要等到蒋忻回来才肯把这套插屏交给吴淼,吴淼没办法,只能住在封窑镇小师弟的家中。   蒋忻知道之后颇有微词,因为那是他和徐久照两个人的秘密小窝,他不喜欢别的人进入自己的保留地盘。   蒋忻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可是徐久照再怎么宠他,也不可能顺从他的意思把人赶出去。   徐久照无奈:“现在封窑镇上虽然很多旅馆,可是住着毕竟不如家里边舒服。再者说了,吴师兄如果不住这里,只能去高师傅那边借住。我怎么解释?”   身为师弟的这边明明有房间,却要去长辈家里边借住,理由是因为家里边有个妒夫?说出去也太不好听了,夫纲还要不要了?!   蒋忻也没什么好理由借口,毕竟他不在,连打搅二人世界这个说法都站不住脚。   “我后天就回去!”蒋忻咬牙。   徐久照一顿,心跳莫名加快:“事情都办好了?”   蒋忻轻声说:“嗯,都办好了。”那轻轻的一声“嗯”直接在耳蜗里边回旋,弄的徐久照心口一阵乱跳乱蹦。   徐久照这边静静的呼吸,那边蒋忻忍不住的说:“我想你了。”   徐久照笑了:“嗯,我知道了。”   蒋忻“哦”了一声,对于徐久照没说出他想要的话有点失望。   挂电话之前,徐久照终于没忍住说:“回来之后,早点到封窑这边来。”他这边紧跟着就要进行比利时的订单制作,是走不开的。   “好!”蒋忻高兴的答应。   蒋忻就要回来了,徐久照心情很好。   比利时的订单因为有事先设计好的方案图,徐久照只需要照着做就可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出窑率的问题,如果一次没有烧成,就需要第二次进项烧造。   好在邵师傅也算是跟徐久照配合出来了经验,对于他的要求都能够达到,出窑率一直保持在启程到八成上下。   邵师傅升了职,只负责高大全、冯忠宝还有徐久照三个人。现在邵师傅的儿子已经正式出师了,邵师傅的那几个徒弟,也被韵文正式签了下来,成为了一群有着五险一金,超高福利待遇的把头师傅。   现在他们干劲十足,有活都争着抢着干。   “久照!”吴淼气喘吁吁地推开工作间的房门,“你听说了没有?”   徐久照站起身,不解的看他:“什么事情?”   吴淼看他真不知道,走过来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说一个坏消息。”   徐久照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紧张的握紧拳头:“怎么了?”   吴淼深吸一口气:“蒋忻乘坐的航班失联了。”   失联了?飞机失联了?!   徐久照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就跟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旦飞机出现失联,后果多半是凶多吉少。   最近几年国际上曾出过几起类似的飞机事故,电视新闻上报道不少,近一年养成看新闻习惯的徐久照也是明白“失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徐久照坐过很多次飞机,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或者是蒋忻有一天会跟这个词汇扯上关系。   “久照!你冷静!”吴淼大喊道,“现在还没有确定名单,不要抱最坏的希望,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上飞机。”这不是电视上常演的吗?不过是虚惊一场,主人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上飞机。   徐久照冰冷的手脚稍微回暖,他缓缓说:“对,对!”他转头看着吴淼:“怎么确定他有没有上飞机?”   吴淼一时也有点蒙,他不确定的说:“打手机?”如果他没上飞机,手机肯定能打通。   徐久照想赶紧掏出手机拨打蒋忻的手机,然而过了一会儿传出来的却是不在服务区的声音。这下徐久照是真的蒙了,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吴淼不忍心的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久照……”   徐久照用手抹了一下脸,却弄了满脸的泥。过了有十几分钟,他乱糟糟的脑袋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边转了转,说:“我要亲自去确认,他到底有没有上飞机!”   吴淼拉住迈步就要走的徐久照递给他一条湿毛巾:“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这情况,吴淼根本就不敢放他一个人。   徐久照胡乱的擦了擦,匆匆的说:“去飞机场!”   吴淼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出门遇见买烟回来的吴久利:“什么情况?久照?你去哪?!”   吴淼一把抓住他,说:“跟上,一会儿路上说。”   蒋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直在忙碌韵文欧洲市场开拓的事情,到末尾碰巧有一位澳洲客商邀请他考察市场。于是蒋忻转道澳大利亚,他乘坐的正是澳航悉尼飞北京的航班,在起飞之后4个多小时失去了联系,不就之后雷达上就看不见这架航班了,初步估计情形很不乐观。   不管是劫持还是失事,这两个选项都让人内心沉甸甸,胃里跟塞了一个铁疙瘩一样痛苦难受。   一路上气氛沉闷,吴久利忍不住打破沉闷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蒋忻家里?”   吴久利挺感激蒋忻的,一方面是他对徐久照的照顾,另外一方面蒋忻把当初参与绑架杨久洋的那几个兄弟都安排了工作在韵文里边。另外,还有他对福利院的捐款和资助将要成年的人学习烧瓷技术,给了他们一个出路。   徐久照紧绷的挺着身体,语气僵硬的说:“不,暂时先不要告诉蒋老,他岁数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等……”徐久照哽了一下,“等确定了消息之后再说。”   吴淼小心翼翼的观察徐久照的表情,他此时的脸色青白的难看,却瘫着脸面无表情,仿佛连把内心情绪反应到脸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淼说:“这件事情是蒋忻的助理刘锐告诉我的,他也是一样的意见。蒋老那边暂时先瞒着,公司的事情他会先找个人管着,马上就腾出手来跟你汇合。久照,发生了这种事情国家肯定是不会不管的,会有专门的工作组负责。你脑子里边也不要胡思乱想,确定失联之后,澳洲政府那边已经展开了行动。”   徐久照默无声息的点点头。   吴淼又说:“这会儿,你可要挺住了——”吴淼咬牙,偏偏徐久照跟蒋忻两个只有恋爱关系,就让他化悲痛为力量去照顾对方家人的精神寄托都没有,他只能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徐久照低沉的说:“你放心,我不会垮的,我还要等他回来看我的新作呢。我答应他了,一定要让他看一看,才能送走……”最后他几乎是在呢喃的说出来。   徐久照的语气太过缠绵,吴淼硬是挺住了没有泪崩,吴久利都听出不对劲了。   “久照?你跟蒋忻?”吴久利凝重的问道。   徐久照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吴久利拼命的眨眼,半晌冒出一句:“我靠——”   徐久照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去在意其他人了。吴久利纠结了一会儿,随后又因为现在的状况而深深的叹息,他比刚才更加虔诚的希望蒋忻平安。   他们驱车赶到火车站,买了最近的高铁车票,几个小时之后到达了北京。刘锐已经让这边锐丰公司的人安排了专车,拉上他们就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凑到咨询台那里,没问上几句,就被人引导来到了一个临时开辟的专门场所。   相关的工作人员在这里设立了等候室,所有听到消息赶来的亲朋都在这里。   徐久照并没有多少跟这些行政程序打交道的经验,他只是跟着家属们使劲的往前拥挤,想要找到一个知情人问上一问。耳边都是吵杂的声音,人们七嘴八舌,徐久照努力分辨却仿佛真的换上了失语症一样,理解不了他们在说什么,也说不出任何的内容。   直到一股大力把他从人群当中拖出来。   刘锐抬了抬因为拥挤而歪掉的眼镜,他对吴久利说:“你先把他带到僻静的地方安顿好,给他弄点吃的喝的。”   徐久照茫然的看着刘锐,刘锐像是对待一个易碎品一样轻声的对他说:“你先去休息一下,我有认识的人,我去打听消息,你在这边等。好吗?”   徐久照眼睛里有了点神采,他点点头,跟着吴久利走了。   刘锐转头对吴淼说:“刘锐,蒋忻的助理。”吴淼说:“我是吴淼,徐久照的三师兄同时也是他的经纪人。我们之前通过电话。”   刘锐干脆的一点头,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都担心。但是我们谁的感受都比不上徐久照难过,别让他亲自去接触这些事情,我们尽量处理好,减轻他受到的伤害。”   吴淼懊恼的说:“是我的失误,我总是忽视他年纪还小。这一路上他表现的很平静,我就以为他足够坚强。”   刘锐说:“这都是表面现象。别忘了他是个艺术家,有着比一般人更敏感丰富的情感世界。”   吴淼搓搓脸,振奋精神说:“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吧。”      ☆、第109章      刘锐很快通过他认识的人确定了蒋忻在乘客名单上。徐久照一直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他靠在塑料椅背上,整个人都空了。   接下来的事情,徐久照已经没有记忆了,他都不知道那几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所以他也就无从察觉,刘锐让人在他喝的水里放了半片安眠药。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人躺在一个酒店房间里,吴久利坐在一边看电视。   “久利哥。”徐久照的嗓子干的厉害。   吴久利立刻站起来凑近他:“你想要什么?”   徐久照眨眨眼,他站起来:“这是哪?”   吴久利说:“这是一家酒店,政府的人安排的。”   徐久照赶忙问:“找到飞机了吗?有没有救到人?”   “你别着急,久照。”吴久利不忍心的说:“蒋忻那个助理在那边盯着呢,有消息他会第一个通知你。”   “那就是还没有消息。”徐久照皱了皱眉毛,“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要做什么?”吴久利问。   徐久照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想要到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地方去。”   “这……”吴久利迟疑的看着徐久照。   徐久照说:“我知道,只要家属要求,可以到距离现场救援最近的地方去等消息。”   “你要去哪?”吴淼刚好进来。   徐久照想了一下:“悉尼和北京之间的地方,航线中间。”   吴淼耐心的说:“久照,并不是在距离最近的地方得到的消息最迅速。”   徐久照不解的看他:“为什么?”   吴淼说:“航线双方是澳大利亚和中国,所以这两个国家才是搜寻主力。有什么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双方的负责人,就算你到那边去了,他们也不会把这种消息随便往外边透露,在那边得到确定消息还要落后一步。”   徐久照失望的说:“我只是想着如果救到人了,可以第一时间见到。”   吴淼内心一阵酸楚,尽管他心里边也存在着三分侥幸,然而那不过是希望自己朋友安然无恙的美好期盼。其实他自己心里边有七分觉得飞机上的人不会回来了。   吴淼说:“总之你不要操心这个,如果确定可以去,肯定会统一安排一起走。”   当天唐小乙到了,替换了一直守在徐久照身边一天一夜没休息的吴久利。   下午刘锐过来了。   “我跟大家说一下现在已经知道的确切消息。”刘锐的眼睛里边满是血丝,嘴唇也一样干干的:“当天飞机飞临出事区域的时候,那里正遭受极端气候,据说他们很有可能是遇到了异常气流。”   刘锐心情沉重的说:“因为现在海面上的风浪很大,搜救工作很难展开。”这就导致,幸存的几率也会降低。   徐久照突然说:“阿忻是会游泳的。他肯定没问题,一定能获救的。”   唐小乙也符合着说道:“他们有救生衣,就算不会游泳也没有关系。现在的天气很暖和,温度又不低,就算是在水里多待一点时间也没事。”   刘锐跟吴淼对视了一眼,并不像这俩人想的这么美好。   就算是在海面上漂浮,长时间不摄入水分,再加上流失的体温还有消耗的体力,还是很有可能导致虚脱而死。   但是,总是要抱着希望的。   失事第三天天气情况好转,海面虽然仍然有风,但是浪不高,各国派出飞机开始进行搜救排查。   而实际在这个时候,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觉得可以搜救到幸存者的几率不大了。不过是出于人道和职责,他们仍然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努力搜救。   第四天下午,在海上发现了漂浮物。发现了漂浮物基本就可以确定失事的地点,这也进一步肯定飞机是掉入了大海当中的结论。至于是迫降还是坠毁,要等找到飞机的黑匣子才能知道。   而这个时候,所有乘客亲友都失声痛哭,知道乘客生还的可能太渺茫了。   在第三天的时候,王朝臣终于买到了飞机票,从欧洲赶了回来。蒋忻是韵文的董事长,又是在出公务的时候的时候发生的空难,作为公司总裁他必须要到场。   只不过一开始作为三大股东之一的徐久照在场,王朝臣就不是那么迫切的赶回来,可是等到了现场一看,徐久照似乎完全排不上用场的样子。再听说这俩人之间的真正关系,王朝臣一抹脸,还得先安慰徐久照。   王朝臣急的焦头烂额,公司刚刚草创完成进入正轨,正是高歌猛进的好时机,偏偏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同时他又忧心忡忡,张文钊根本就心不在此,基本就是打酱油。徐久照自己是个纯粹的技术型艺术家,对于公司上的事情只有一个人形投票机的作用。   王朝臣半年多来跟蒋忻共事,虽然受尽了压榨,可是眼看着一个庞然帝国的雏形崛起,内心的成就满足是什么也换不来的。他可并不愿意这个班子的心血,蒋忻和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久照……”王朝臣舔了舔嘴唇,尽管不忍心,可是他不得不开口,“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拿事情打搅你。可是现在只有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徐久照声音干哑的问:“什么事?”   王朝臣说:“蒋忻曾经签了一份授权书,一旦发生意外,他的股份将转到你的名下保管,你将全权代理他行使董事长的职责。并且有解雇和重新聘请执行ceo的权利。”   徐久照眉毛皱起来说:“阿忻现在还没有找到,你不要用他已经过世了的口吻说话。”   王朝臣道歉:“对不起,我没说清楚。这个意外并不是指死亡,而是在其他不可抗力之下,出现意外事故导致无法联系或者是做出清醒的判断。久照,你也知道蒋忻有多么看重韵文的发展,这是他和你共同的事业。他一定不愿意心血被白费,你要帮他顾好这份事业。”   徐久照这些天有些六神无主的心绪终于找到了方向一样,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要让我做什么?”   王朝臣松口气,他安慰的说:“公司这边的事情你不懂没有关系,我都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违背公司利益的事情,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委派一个可信的人进行监督。”   徐久照定定的看着王朝臣,王朝臣被他这种目光看着,渐渐的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心头上。   他暗自惊奇,以前他从来没有和徐久照这么正面相处过,从不知道他竟然是气场这么强的人,比起蒋忻来丝毫也不弱。不,甚至比起蒋忻的锐意进取,徐久照身上是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跟人的压迫感更甚。   徐久照缓缓开口说:“阿忻信任你,我也会信任你,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王朝臣鬓角渗出汗迹,他说:“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徐久照点点头:“这段时间阿忻不在,不能主持大局,我希望在你的管理之下公司的日常运行不会受到影响。”   王朝臣松了口气,蒋忻的搜救还在进行,韵文的发展却不可能停滞下来。高速发展期的企业,就好比车开在高速路上,一旦停止下来,很有可能会车祸人亡。   第五天,徐久照主动问刘锐:“锐丰那边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   刘锐意外的发现徐久照恢复了一些精神,不再像之前几天那样好像一个黯然失魂,没有灵气的人偶一样被动了。   刘锐说:“暂时没有受到影响。阿忻以往都是大撒把管理,各个公司部门分则明确,各个项目进行都很正常。”   徐久照想了想,说:“郑凯龙那边怎么样?”   刘锐皱眉说:“之前阿忻布置了一系列的计划,虽然我也知道,只不过这会儿他没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进行。因为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我不敢轻下决定。”   徐久照哦了一声,然后说:“那还是等阿忻回来再说吧。”   刘锐欲言又止,想劝徐久照做好最坏的打算,很可能蒋忻不会生还,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他的好友兼上司有多么的爱徐久照,看徐久照这几天的表现,也是那样深爱着他的好友。他实在不忍心对徐久照说这种话给他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刘锐暗自叹息,还是等找到遗体之后再说吧。   吴淼脸色很不好看的进来。   “久照,你看现在能联系蒋家那边的人过来吗?”   徐久照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处理,一定要叫阿忻的亲人?”   一说亲人,徐久照第一反应就是蒋老爷子。然而吴淼明显指的不是蒋忻的爷爷,他说:“这边政府部门要求亲属出面,尽管我跟他们说了我们跟进这事。可是他们说,有的事情必须要有直系亲属或者是亲属关系的亲戚签字。”   刘锐反应了过来,他想了想:“这事现在挺大的,不一定还能隐瞒多久,久照你看是不是告诉蒋老爷子?”   徐久照沉思了一下,说:“不,再等一等。要不然先找那边的蒋大伯过来吧,蒋家的亲戚里边也就他比较明白事理。”      ☆、第110章      蒋家那边很快的就赶了过来,来的除了蒋大伯之外还有蒋平建的小儿子蒋峰。   “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瞒这么久?!”蒋平建非常生气。   刘锐冷静的说道:“伯父,您别生气。我们隐瞒这件事也是因为兹事体大,并不想让蒋老跟着受心理煎熬。也是想着确定了阿忻的生死之后才能够告诉蒋老爷子。毕竟老爷子是阿忻最亲近的人,我就怕无意中让他知道了,才一直隐瞒。”   蒋卫国就是蒋平建的死穴,一提到他,蒋平建再大的怒气都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全都没了。   蒋平建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考虑的周全,可是这也不应该一点消息都不透漏给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要不然侄子出事,我们这些蒋家的人一个也不出面,不是让人看笑话。”   刘锐依旧冷静的说:“蒋伯父,都这种时候了,也没有谁有心思看什么笑话不笑话。来这边的每家亲戚都光顾着自家的事情。”   蒋平建让他说的没脾气,他无奈道:“你说的全都有道理。只不过这后事的操办上还是要亲戚出面才能显得合适,要不然光是你们这些朋友,阿忻走的也不体面。”   刘锐的神情一动,万分庆幸徐久照没有在场,要不然指不定怎么伤心。他说:“目前还没有确定阿忻遇难,所以我们还没有打算到这一步。”   蒋平建说:“希望当然是要抱着的。可是你也应该明白,到出事现在已经是第七天,才只是发现了漂浮物。还是一些行李箱,飞机碎片什么的,别说幸存者了,遗体都找不到。”   刘锐神色一黯,说:“专家组说因为出事当天气候恶劣,再加上接连的大风大浪,残骸很可能是被风浪卷走。再加上如果沉下去,还很可能被暗流冲远,找起来就更困难了。”   刘锐内心的真实想法从来都不敢跟徐久照说,他觉得能把蒋忻的遗体全须全尾的找回来就很不容易了。   蒋平建跟刘锐之间一阵沉重的静默,过了一会儿蒋平建深深的叹息一声,哀声说:“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情,阿忻还那么年轻,天妒英才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刘锐内心苦涩,谁说不是呢。他们也一直都跟做梦一样,有种遭遇突变措手不及的不真实感。而徐久照更是跟处在噩梦当中一样,人眼看着就憔悴了。   可是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那天蒋忻跟他打过电话,为了赶紧回来,原本的行程提前了。   再到后来从航空公司那边得到的消息,原本是没有飞机票的。可是因为天气不好,飞机可能延误就有乘客退票,蒋忻偏偏就把退票给补上了。   然后飞机照常起飞,最后在飞到印度尼西亚海域上空突然遭遇极端天气变化,这才出了事。   等到他从吴淼那里知道蒋忻这么急着赶回来,是为了看徐久照的新作。刘锐不禁埋怨蒋忻,就那么着急吗?!等两天又不会怎么样!   他从来都知道蒋忻是个特别感性的人,为了爱情可以燃烧一般的投入,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性格会让他把命给丢了。   可是,这能怪谁?   只能说这都是命!   为了不让徐久照更痛苦,刘锐跟吴淼说好了,谁也不跟徐久照讲这个事。   刘锐说:“那这边家属代表,大伯父您就多费心了。”   蒋平建摆手说:“唉,这是我侄子,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们这几天也都辛苦了,你看你这脸色难看的,都有黑眼圈了。这就交给我和我家的小子吧,其他的亲属马上就赶过来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休息。”   刘锐一愣,思绪一转,赶紧说:“你们还叫了别的人?”   蒋平建让他弄的莫名:“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可不得通知家里边的亲戚们。”   刘锐急道:“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要不然走漏了消息传到蒋老那里,他肯定要受不了的!”   蒋平建沉稳的说道:“我知道了,会让他们注意不要把消息告诉给我父亲。来之前你说过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所以我叮嘱了一句,让他们谁也不要乱说。”   刘锐这才松了口气,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累的不行是得休息一下了。   让唐小乙和韵文那边派来的一个高级助理在这盯着,刘锐就回他在北京的住处好好的洗个澡,睡了一觉。等到他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再赶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让他跟吃了苍蝇一样膈应。   蒋平康竟然也来了!   这让刘锐后悔,他昨天干嘛回去休息?!刘锐低声的问唐小乙:“这老货怎么也在这里?不知道阿忻最讨厌他吗?!”   唐小乙苦着脸说:“咱们这边也没说不能让他来,所以可能谁告诉他了吧。”   刘锐不悦的说:“要是可以,我连阿忻的告别仪式都不想让他出现!”   唐小乙叹气说:“现在有什么办法,咱们毕竟是朋友,不好亲自插手他们的家事。没那个立场。”   “看见尼玛了没有?”这个话题太过败兴,刘锐转而说起了别的。尼玛次仁也是蒋忻的朋友,少数民族人士,同时也是大学的校友之一。不过因为他长年待在老家,每年除了打电话发微信,他们并没有怎么见过面。   “我让他去了我家了,这边的情况他根本就不熟,来了也是干站着。”唐小乙皱着眉毛忧心的说:“你说,阿忻能回来吧?”   刘锐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好说。”   唐小乙叹息了一声,说:“我现在都不敢跟久照单独待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刘锐说:“久照现在在哪?谁跟他在一起?”   唐小乙说:“现在吴久利陪着他,他看见蒋平康就扭头走了。”   想也知道蒋平康这个思想龌龊,行为恶心的人,待在这里不会发生什么让人心情能好得了的事情。   蒋平康是蒋平丽通知的,她要看孩子走不开,只能叫自己的女儿冯书晴去帮忙支应着。蒋平丽胆子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灾难,她又害怕冯书晴年纪轻轻帮不上忙,于是给蒋平康打了电话,让他去北京。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哥是有点不好,可是在她想来,再怎么说这也是正经的亲二伯。这个时候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而且,蒋卫国一直生蒋平康的气,蒋平康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也好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   蒋平丽从来都没有亲身体会过蒋卫国的决绝,也丝毫不知道蒋忻完全遗传了蒋卫国的这个性格。套句刘锐刚说过的话,蒋忻就是那种自己死了之后告别仪式都不愿意让这人出现的硬脾气。   然而蒋平康这次来帮忙确实是如蒋平丽所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他一直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沉痛哀伤,跟蒋平建说起话来字里行间也全都是痛惜。没有一点点不合时宜的举动,让蒋平建对他都稍微的有了那么一点改观,觉得他还是能改好的。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   蒋平康不是改好了,而是变的更加的利欲熏心心渐黑了!   一开始他听到蒋忻死了,就只是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同情伤心。谁叫蒋忻做的那么绝,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借给他,害的他只能破产,重新过上低等人的生活。   体会过有钱的日子之后,再让他过那为了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的生活,真的让蒋平康特别的受不了。   但是他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都不再肯借钱给他,也没有人肯相信他、资助他。每天忍气吞声的在年纪比他小的人手底下讨生活,还要看外甥的脸色!蒋平康别提多恨蒋忻了!   可是等蒋平康那痛快劲下去之后,他就想到蒋忻那庞大的财产了。   蒋忻死了,财产继承人是谁?他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子女,更没有兄弟姐妹。那亿万家财必须全都是蒋卫国的啊!   原先蒋平康从来都只是盯着老爷子算计着他的财产,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蒋忻的财产跟他有什么关系。因为毕竟蒋忻年轻,而他比他要老,怎么看都要死在蒋忻的前边。   可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然把蒋忻给弄死了!   蒋平康越想越觉得兴奋。   蒋忻死了之后,蒋卫国说要把所以遗产留给蒋忻的说法就完全没有意义了。老爷子总要把自己的财产留给子孙吧,总不可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这下连带蒋卫国继承的蒋忻的亿万财产还不是要落到他蒋平康的手里!   蒋平康想明白之后,仰天大笑:“蒋忻啊蒋忻,任你一毛不拔,严防死守,最后还不是如我所愿!”   蒋平康经历富贵,贫穷,再一次富贵,再一次贫穷之后,对于金钱的渴望已经完全扭曲了他的内心。而那原本只是丑陋的心思,全都转化成为恶毒!   为了讨得蒋卫国的欢心,蒋平康可不是要好好的表现么。      ☆、第111章      人心隔肚皮,蒋平康的打算谁也想不到。   不过就算是想不到,也有蒋忻的一干朋友对他丝毫没有好感,态度也是冷冷淡淡,说话也是爱答不理。   不过,蒋平康不在乎。他只需要讨蒋家人的好感就行,尤其是蒋大伯的。现在蒋忻死了,今后肯定就是蒋平建最得老头子看重了。   因为有蒋家人在这边,再加上还有蒋忻的属下和朋友,人太多了。根本就用不到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于是两边的人商量了一下,一边各出一个人。   徐久照不能继续留在这边,他虽然不介意让蒋忻的朋友们知道俩人的关系,也不在意自己这边的朋友属下知道,可是他唯独不愿意让蒋忻的家人知道。   尽管老爷子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徐久照不想让这些人对阿忻心怀异样。   徐久照跟着王朝臣,发挥了一下人形图章的作用,就回到了工作间。   他在工作间里边坐着发呆,手上的拉坯机转动着,转盘上的泥料在手底下七扭八歪,徐久照顿时就想起俩人在上海的工作室里的嬉闹的情景。   一时之间,一股窒息一般的感觉,让徐久照痛苦的再也没有办法在工作间待下去。   他站起身,胡乱的擦擦手,也不理会吴久利的叫喊,就那么冲了出去。   千里之隔的南方城市,那个曾经密谋过要绑架徐久照的高层办公室里。郑凯龙撑着手,看着属下诧异的说:“蒋忻死了?”   他原本瑞丽的美貌因为眉梢眼角阴冷的气质而显得妖邪起来,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在徐久照和蒋忻跟前的温和无害,反而是浑身都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寒气。   郑凯龙的心腹说:“是的,虽然没有正式的公开这次空难的乘客名单,但是我从很可靠的渠道得来的消息,蒋忻就在那次航班上。”   郑凯龙低声的笑,然后又畅快的大笑,然后他故作遗憾的说:“难得碰到这么一个让我感兴趣的对手,还没有正式开始较量,对方就退场了。真是没趣的很~”   “老板,现在既然蒋忻死了,徐久照身边就没有人再护着他。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心腹手下问道。   郑凯龙缓缓的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他死了,可是他的锐丰还在。刘锐那个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会继续执行蒋忻的意志,保护徐久照。就算是锐丰倒了,也还有个什么韵文。”郑凯龙不快的啧了一声,“人都死了,残留的影响还那么大。”   郑凯龙勾起邪恶的笑:“那就让我把他在这个世界上残留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抹掉好了。”他抬眼,阴狠的说:“告诉那些老家伙们,掌舵的人已经死了,还不赶快从这艘注定要沉底的船上跳下来。要不然……可不要怪我事前没有提醒!”   徐久照躺在他跟蒋忻的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他还有比利时的订单要做,可是他却始终提不起劲。就算是勉强去做,也是差强人意的。   为了怕邹衡新这边走漏消息他连他那边也没有告诉,而高大全让吴淼找了一个借口给支走了。老俩一起待在邯郸的邹家,还高高兴兴的给徐久照办理着申请国内工艺美术高级职称的手续呢。   前一阵子,因为徐久照国内有奖项,所以勉强评过了中级工艺美术技师。因为他在学历上欠缺一些,所以评职称不是那么容易。这会邹衡新很有信心,认为等法国双年展的奖项下来了,徐久照怎么也能评一个高级技师。   冯忠宝已经知道蒋忻和徐久照的关系了,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跟鹌鹑一样。看着徐久照的眼光都小心翼翼的。   这让徐久照更不愿意去工作间,他甚至连一直以来对烧瓷制瓷的爱好都消失了。   他躺着床上翻了一个身,看着空着的另外一边。他伸手把蒋忻的枕头拖过来,像是蒋忻喜欢的那样,把枕头搂在怀里。   有沉重哀恸的情绪在内心涌动,然而徐久照怕自己会崩溃到一蹶不振,狠心的把情感与理智隔离,维持着表面的坚强和平静。   他自己丝毫不知道,他的这种故作平静,让人看得多么心惊胆战。就像是一根坚硬而没有韧性的树枝,硬是要让它承受无法承受的压力,人们却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等待它崩断的那一天。   吴久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刘锐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唐小乙郑州北京两头跑。   徐久照也让他们不用担心,但是似乎说不动这三个人。   第十天,终于搜寻到了第一具遗体,徐久照坐不住了,立刻赶往了北京。   他一路忐忑不安,揪着心的赶到设立在机场附近酒店的消息发布中心。现场围满了媒体记者,他们把大门堵的水泄不通,徐久照根本就进不去。   徐久照想了想,打了一个电话给刘锐,刘锐还不知道他跑来了北京,惊讶的下来接他上去。   “……”徐久照看着刘锐欲言又止,他想问又害怕答案。   刘锐看他这样,就直接说道:“不是他,第一具打捞上来的遗体是一位白人男性。”   徐久照松口气,就跟劫后余生一样。   刘锐说:“发现遗体的地方距离发现漂浮物的距离很远,和专家推断的非常吻合,暗流带着尸体远离了飞机出事的区域。”   徐久照皱眉:“那他们接下来的主要精力还会放在搜救上吗?”   刘锐摇头:“还不知道,人力是有限的,一部分人要找飞机残骸,确认飞机主体位置寻找黑匣子。另外一部分则会开始打捞遗体工作,从发现遗体的位置开始扩大搜寻范围。”   徐久照想了想说:“那其他地方的不会再去找了?万一阿忻正好在那边怎么办?”   刘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他跟徐久照以前相处不多,也是最近十天才长时间的待在一起。他发现徐久照有一种很不合时宜的天真。   比如最初他说蒋忻会游泳,在海里没问题。似乎他不知道人会因为疲惫和长时间不摄入水分而虚脱致死。又比如这回,这都这么多天了,所有人都放弃了能够寻找回幸存者的可能,因为在海上没有食物没有水,谁也不可能生存到现在。   可是刘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纠正他的这种常识错误,那也太残忍。   刘锐避重就轻的说:“你放心,只要还有希望,他们是不会不管的。”所以现在没有生还可能,他们的主要方向就会全放到搜寻遗体上去。   徐久照对这种事情不太懂,完全让刘锐糊弄了过去,他安心了。   政府开始安排亲属前往,蒋家这边去的是蒋大伯、蒋二伯、蒋峰、冯书晴,唐小乙,韵文的高级助理。刘锐是因为实在走不开,而徐久照则是因为刘锐暗中做的手脚,被莫须有的原因禁止出境。   随着第一具遗体的出现,仿佛是一个信号,接二连三的找到了十几具遗体。徐久照的心跟着起起伏伏,时而揪心时而庆幸,心情就跟一根被来回牵扯的弹簧一样,松松又紧紧。   刘锐惊讶于他的韧性,一般他这个年龄段的青年,少有这么坚强的。有的乘客亲友跟徐久照的情形一样,早就被这种来回起伏的心情折磨的不成样子。   反观徐久照的精神越来越好,似乎越长时间没有发现蒋忻的遗体,他眼中的光芒就越明亮,对蒋忻还活着的希望就越大。   徐久照的状况十分的不正常,刘锐非常担忧。担心徐久照如果去到现场却等来一个噩耗,他这种坚韧的个性说不定当场就折断。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甚至还会陷入绝望。   徐久照住在酒店里,每天一醒过来就去工作组打听消息,刘锐觉得他这样不行,想方设法给他找事情干。而他现在也确实是很忙碌,也不算是无中生有。   锐丰的几个从蒋忻上大学起就跟着他一起投资的大股东要撤股,而公司很多的投资项目遭到了明目张胆的拦抢。   锐丰是蒋忻白手起家干起来的,是蒋忻真真正正的第一份事业,徐久照根本不可能看着他出事,于是注意力顺利的被转移到了这边。   刘锐就好像把他当成蒋忻一样,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他。明明徐久照对金融一窍不通,刘锐还是要事事问他的意见,徐久照只能拼命的去理解去思考。   自觉自己做的挺成功的刘锐很有成就感。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刘锐好以整暇的问徐久照。   徐久照面对这种大股东要撤资,投资项目被人恶意拦抢想不到一点的解决办法。   徐久照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坐在蒋忻的办公室里,冥思苦想。他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在涉及商场上的事情,自己真的是一点的天赋也没有。   他抬眼看刘锐,虚心的问:“你有什么解决之道吗?”   刘锐想了想说:“我有两个方案。第一,放弃那些投资方案,为了不使锐丰发生更大的动荡,想方设法买回那些股份。第二,拖字诀,不理会那些股东,加快剩下的那些投资项目。”      第112章      有了方向,徐久照就能理出头绪,他问:“第二个方案是不是也是要放弃之前的那些投资方案?”   刘锐说:“是的,两种方案都只能放弃那些已经被抢走的项目,因为目前我们没有多余的资金来挽回那些项目了。”   徐久照挺奇怪:“为什么?”   刘锐说:“锐丰跟韵文不一样,蒋忻并没有留下授权书,所以在现在这种不可抗力下,没有具体确定蒋忻的生死,没有人能够代替他行使权力签字。况且,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我们想要买回股东手里的股份,也没有那么多钱。而他的个人财产卡和支票本都在他自己那里,银行不肯越过他让我们动用他账户里的资金。”   徐久照隐约的能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说:“你既然提到两个方案,那么跟我说说,这两个方案的利弊。”   刘锐点头:“首先第一个方案,一开始因为有完整的体系,正常的工作还能够展开。可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办法确定公司总决策人的生死,很多需要他审批的文件都被搁置,导致耽误了不少的事情。现在股东要求开股东大会,而其中几个大股东带头要退股。这严重影响了其他股东对公司的信心。好处是收购回那些股东手中的股份,稳住高层,留出更多的调整时间。”   “坏处就是,我们剩下的那些项目很可能也会流失。第二,加快剩余项目的投资进度,锐丰只要能够继续盈利,有着很好的前景,看到这个,那么股东会恢复信心,也就不会退股撤资。不过坏处就是在看见下一期报表之前会有更多的股东跟着闹腾要撤资。”   徐久照沉思了一会儿,他抬头:“其他的呢?别的相关消息跟我说说。”   刘锐意外,本来这事情扔出来就是想要占据徐久照的精力,他没想过徐久照真的能够有什么办法。所以,真正导致这些背后的原因都没有讲。   徐久照看他不说,有些了然。   他心平气和的说:“你就跟都说了吧,我听听,说不定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背后的原因呢?我记得一开始阿忻遭遇空难的事情是被隐瞒着的吧?消息是如何泄露的?还有,以前从来没有听阿忻说过有人恶意抢走项目,现在这么密集的被抢,是谁干的?”   刘锐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徐久照办公桌的对面,打开文件夹,说:“好。其实抢走项目的背后指使者,是郑凯龙。泄露消息给股东的也是他。”   徐久照错愕的瞪大眼睛,眉毛狠狠的拧着,一时之间怒气翻涌。   因为自己,阿忻一直跟郑凯龙争锋相对,而现在阿忻落难了,对方来趁火打劫,这让徐久照怒不可遏。   徐久照的手使劲的握着老板椅的扶手,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刘锐不惊反喜,这还是这半个月以来徐久照麻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喜怒哀乐。   “竟然是他。”徐久照咬牙,“阿忻都遭了这么大的磨难了,这人竟然乘人之危。太可恨了,太龌龊了!”   徐久照握拳抵在自己的唇边,不自觉的用牙齿咬大拇指的指节。   “他的目的不会是想要收购阿忻的公司吧?”徐久照说。   “他不可能收购的了,当初这些大股东是签过合约的,如果想要退股撤资,只能把股份卖给股东之一或者是阿忻本人。”刘锐说道:“除非是他收买这些股东。不过那些股东个个都是大富豪,他能给些好处让他们撤资还有可能,毕竟现在阿忻不在,又看不出前景。但是他想要取代大股东之一,却是要很大的付出。我估计他一时半会是拿不出那么大笔的钱财。”   他使劲的想了又想,慢慢的开始转动的大脑回想起来还在法国的时候蒋忻说的话。   “……他不是说给郑凯龙设了圈套?”徐久照抬眼,锐利的目光看着刘锐:“围魏救赵怎么样?”   刘锐瞬间领悟他的意思:“唔……我之前也想过,只不过这样只能解决一个问题。”徐久照不解的看他,刘锐说:“我跟你详细解释一下之前阿忻的计划。”   郑凯龙之前一直自以为得计,暗中从锐丰投资抢走了很多投资项目,其实那当中很多前景非常好的都是蒋忻给他扔下去的诱饵。   这些项目虽然都是真的,不过企划案上并不是全部的内容,郑凯龙只看到需要几百万上千万的投资就能收回数倍。却不知道那几百万、上千万全都是第一期的投资,之后紧跟着要第二批、甚至有第三批的投资。   郑凯龙太贪心,他一下子吃下去好几个同类型的项目。   等到蒋忻真的要发动这些陷阱的时候,郑凯龙就要一下子拿出数亿的资金去填进去。可是郑凯龙虽然号称国内富豪,那是说的总资产,个人资产让他一下子拿出来好几亿,他也是要呕一口血的。   蒋忻这还不算完,他打算这个时候抖出郑凯龙的黑料,再通知那边一直合作暗中调查的警察一起发难。两番打击之下宏湾的股票顿时就会应声下跌,直接蒸发他几个亿的资产。   一下陷入被动,说不定还要被传唤配合调查,郑凯龙绝拿不出来后续资金。那么他就只能退出项目。   因为锐丰做的一直是风险投资,所以前期投进去的钱,郑凯龙算是打了水漂,绝对拿不回来了!   这正是如鲠在喉,噎得郑凯龙不上不下痛苦要死的绝计。   刘锐说:“根据我之前的了解,为了打动那几个大股东,郑凯龙出了不少的好处。他现在的资金一定不充裕,所以发动计划也是可以的。不过跟阿忻联系的那个私人侦探,我并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还需要我去打听。”   徐久照点头:“这样就能先保住剩下的那些投资项目。阿忻不在虽然动用不了他账户上的资金,不过我会尽力去凑这笔钱,把股东们手上的股份都买回来。”   刘锐说:“如果计划顺利,郑凯龙就只能放弃手上那些刚刚抢去的项目,说不定我们还能重新开始跟对方进行谈判。”这样连被抢走的项目也变相抢回来了。   徐久照站起来,下决心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情。阿忻是因为他才和郑凯龙结了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公司陷入困境。   徐久照四处去筹钱,刘锐这边也开始暗中借钱。   他找吴淼还有邹衡新借了不少钱,这俩人都非常信任他,根本就没有多问直接就借给了他。   只不过这样也才凑了几百万,跟需要的缺口差的还很多。   徐久照抽出钱包里边的黑色信用卡,只可惜这只能消费的时候使用,不能从里边套出钱来。   看着这张卡,徐久照想起自己交给蒋忻的那一张银行储蓄卡。那张卡一直是蒋忻收着的,他把它放在位于上海两人的家里,就在书房里的保险箱里。   因为同处一个书房,蒋忻使用保险箱从来都不避讳他。徐久照不只是知道保险箱的位置,甚至还能背出密码,因为蒋忻用的是他的生日!   想到这里,徐久照赶忙赶回了上海,那张卡里应该还有不少的钱。   “徐先生……”孙管家一直尽忠职守的照看着这个家。   徐久照避开他同情怜悯的眼,抱起因为他回来而凑到他脚下蹭来蹭去的喵爷。   “喵爷,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看你。”徐久照揉着喵爷的肉爪子,他抬头看孙叔:“我这段时间还是不怎么回来,家里边有什么事情吗?”   孙管家摇头说:“家里边都挺好,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都是唐小乙负责管的,孙管家就是从他那里知道蒋忻出了事情。   徐久照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琐碎的事情,跟孙管家说了几句话,抱了好一会喵爷,才去了书房。   从书架上拿开几本书,打开后边的活动隔板,露出来一个小巧的保险箱。   徐久照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箱打开了。   保险箱里边的东西比徐久照想的要多,除了有一个用卡包装着的银行\\卡之外,还有很多现金跟几根金条,估计这些东西都是应急用的。   徐久照想了一下,把现金跟金条都拿了出来,现在就是要应急。卖了它们,阿忻应该不会不同意。   这么一想,家里边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徐久照进了俩人的卧室,卧室是个套间,还有一间很大的衣帽间。   徐久照拉开下方的一层抽屉,里边摆着的都是名牌腕表,有他的也有蒋忻的。这些全都是蒋忻置办的,都是奢侈品,动辄几十万,上百万。   目光往旁边一扫,徐久照惊讶的发现这里放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一条彩带纸。正是生日那一天徐久照系在自己胳膊上后来又让蒋忻绑在他脖子上那一条。   愣愣的看了看,徐久照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关上抽屉。既然放在这里,说明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阿忻喜欢的,他还是不要动这些为好。   徐久照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使用掌上银行。   等输入了账号密码,点开余额查询,刷出来的字数一下子让徐久照惊呆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那一串绝想象不到数字一下子震傻了徐久照。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徐久照很确信他交给蒋忻的时候数字没有这么多。那么……这些是阿忻存进来的?   也只可能是他了。   徐久照突然用手捂住嘴,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中迅速的充满了雾气。   好像那情感和理智的坚墙被打破了,种种回忆涌了上来,迅速的将他淹没。   现在想来,他打从把银行卡交给蒋忻做家用之后,家里边的事情就再也没有操心过,蒋忻更是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家财上房本的名字是他跟阿忻两个人的,韵文阿忻写了授权书给他,现在阿忻又把大笔的钱款存在了他的银行卡上。   他一直自诩为丈夫,承担养家的责任,把家用交给蒋忻就好,别的从来也不关心。可是蒋忻需要的是这些么?现在看来,绝不是的。   阿忻做的比他要更多,无条件的给予他的支撑和支持,私下里又默默的准备好了预防不测他的一切。   可是他呢?他做的不够,一直都不够!   徐久照埋头进手臂里,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他是真的害怕阿忻死在空难里,让他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直认为是蒋忻在需要他,他不过是满足对方而已。却不知道其实是蒋忻救赎了孤苦无依,生活当中只有乏味的自己。   蒋忻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重要到他一旦离去,徐久照感觉自己就跟被割裂了一样,少掉了一半的灵魂。   徐久照以为蒋忻想要的感情,他给不了。却不知道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已经是如此的深爱对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他想念他。   徐久照现在万分后悔蒋忻电话里边说想念他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回应对方说一句:我也想你。   徐久照的眼泪一直在流,孙管家中途上来一次,隔着房门隐约听见里边的哭声,就又默默的走开了。      第113章      哭到脑袋昏昏沉沉,徐久照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直到刘锐的电话吵醒了他。   “久照?怎么样?”   “嗯,我这边筹到了很大一笔,阿忻在家里的这张卡上留存了很多钱。”徐久照声音嘶哑的说。   “……”刘锐明显听出他嗓音里的不对劲,带着鼻音,声音黯哑,他没有多问,只是说:“那行,你赶快回来吧。我这边也有大进展。”   徐久照洗了把脸,用冷毛巾敷在脸上,眼睛还有点肿,不过等回到北京的时候应该看不出来了。   等到他再一次的回到蒋忻的办公室见到了一个穿着体恤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   徐久照对这人的第一印象那就是粗犷,野性十足的汉子。   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充满男子气概的脸,身材很强壮。厚实发达的胸肌撑得体恤衫紧绷绷的,粗壮的大腿和饱满的臀肉让他看起来力量十足。   “久照,你还没见过他吧?这位是尼玛仁次,是阿忻的大学同学。”刘锐给他介绍说。   “我知道你,阿忻在群你晒过你的照片。你叫我尼玛就行。”尼玛嘴角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晒过我的照片?”徐久照挺惊讶,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尼玛一点头:“那次是你刚答应他,故意晒你的照片给我们看,臭显摆来了。”   徐久照也笑了一下:“他这人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好像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一样。   刘锐说:“蒋忻大学毕业的时候给尼玛投资来着。他承包了一大片草场,办了一个牧场。”   尼玛说:“没错,所以我现在能拿出一大笔资金来,多亏了当初蒋忻看得起我,敢交给我那么一大笔钱。”他扭头对刘锐说:“要不是最近刚刚上马自己的奶制品加工厂,我再多拿一些也不成问题。”   徐久照感激的说:“多谢你伸出援手。”   尼玛摆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现在不过是把当初他投资的钱还给他而已。”   刘锐说:“那你这是算借钱,还是算撤资还钱?”   尼玛摸了摸下巴:“借钱的话,就算我照顾未亡人了,什么时候还都行。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就是怕以后阿忻不在了,万一以后继承股份是个明白人还好,我就怕是个拎不清处不来的。”   刘锐明白了:“那你还是算撤资还钱好了。”   徐久照坚定的说:“阿忻会回来的。”   刘锐这次忍不住了:“久照,都这么多天了,我觉得阿忻多半是不会幸存了。”   徐久照认真的说:“不,我这些天来,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不是都说人死了会托梦吗?如果他真死了,肯定要回来托梦给我的。所以,阿忻一定会回来的。”   刘锐那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现在谁还信这个。他真不知道,徐久照竟然是凭借这个作为信念相信蒋忻还会活着回来。   尼玛诧异徐久照的想法,他悄悄和刘锐对视一眼,刘锐微不可查的向他摇头。   尼玛挠挠脖子没接话,转而说起了别的。   徐久照自然是能觉察这俩人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自己就是一个借尸还阳的存在,灵魂在这个世间是绝对存在的,要不然他是个什么呢?   所以,如果蒋忻真的死了,他的灵魂肯定会回来找他的。   三人把所有筹措到的资金放在一起,最终还要差几千万。   刘锐无奈的仰天一叹:“几亿的数字都凑齐了,难道要被难倒在这几千万上吗?”真让人不甘心!   尼玛皱眉:“要不然跟他爷爷说说,从他爷爷那边借一笔资金。”   徐久照坚定道:“不,还是不要去惊动他老人家的好。别让他知道阿忻现在下落不明的事。”   谁知道这会儿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了,蒋卫国走了进来:“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们到底打算想要瞒到我什么时候?!”   三个人都吓呆了。   “蒋老,您怎么来了?”“蒋老爷子,您知道了?”徐久照和刘锐相继出声问。   蒋卫国脸色很不好看,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人,竟然是蒋平康!   蒋平康怎么会在北京?他们都不知道他竟然回来了!   徐久照和刘锐惊疑不定,尼玛摸不清楚状况也不贸然说话。   蒋平康当然要回来,再不回来谁知道到手的钱还剩下多少!   虽然他人是跟着工作组去了国外,不过还是在这边留了眼线的。他如今把蒋忻的财产视作囊中之物,有人想要动蒋忻户头上的存款,就跟要他的命一样。他怎么还在那边呆得住,当下飞回来直接找了蒋老爷子来阻止这些胆大包天的贼!   蒋卫国倒是不知道他的算盘,不过孙子出事的事情确实让他震惊,同时他也愤怒这些人竟然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我不应该来吗?!我最亲的孙子,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爷爷的竟然都不知道!”蒋卫国仍然看上去那么肃然,只不过今天来却是拄着拐杖,此时他按在拐杖上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的颤动。   徐久照难过而愧疚的说:“蒋老,您别气坏了身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主张。不愿意让您跟着着急,我是想等阿忻平安回来了,再让您知道这事儿。”   蒋平康嘲讽的看着徐久照,这会儿了想蒙谁啊!蒋忻这不要脸的姘头肯定是想要独吞了他的财产。   “父亲,别听这些人说的好听,不过是想要骗你。阿忻还尸骨未寒呢,这些人就盘算着想要动他在银行里的存款。”蒋平康在蒋卫国身边说。   屋子里边因为蒋卫国进来而很安静,蒋平康的话顿时传入在场的人耳中。   徐久照厌恶的看着他,刘锐对他怒目相视,尼玛也诧异这人的信口雌黄。   蒋卫国抬手,他面无表情的说:“我有判断力。久照,你说。事情是这样吗?”   蒋卫国是蒋忻最看重的亲人,同时也是徐久照这一世当中长辈当中最年长者,被这样的人质问,就算徐久照一贯沉稳的心性,也难免紧张。   他紧张不是因为他心虚,而害怕被蒋老爷子讨厌。还好蒋老爷子肯听他亲口解释。   “这是有原因,蒋老。”徐久照抬手虚扶他,“您坐,我会一五一十的都跟您解释清楚。”   蒋平康嗤笑:“你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你就是想要霸占财产。”   刘锐怒道:“你血口喷人!”尼玛也参与了这件事,气极反笑:“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蒋卫国冷道:“你先闭嘴,让他们说!”   蒋平康也知道蒋卫国有多么的妒恶如仇,不管这些人再怎么巧言令色,蒋卫国也会不会听的。现在蒋卫国是蒋忻的直系亲人当中最后一人,只要他要求,蒋忻的财产就别想有人动。   徐久照挺直了脊背坐在蒋卫国的对面,他说:“阿忻遭遇空难的事情被他的对手得知,所以对方煽动大股东退股,恶意拦抢投资项目,导致阿忻的公司现在上下动荡不安。我们现在筹措资金就是想要稳住公司。”   蒋卫国的眉毛皱了起来:“有用吗?”   刘锐上前一步,递出一张文件纸交给蒋老,说:“有用的,我们已经有了完备的方法,现在就差资金。您看,这是我们筹措的资金组成,我找人借了一笔,阿忻的大学同学——就是这人,也出了一大笔,然后久照也凑了一大笔。”   蒋平康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敏锐的看着徐久照,他不客气的说:“你那来的巨款?!你不过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竟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肯定是偷得阿忻的!”   刘锐气愤的说:“你这人别以己度人了!阿忻现在下落不明,他的账户谁也动不了。久照出的钱是他自己银行账户上的!”   蒋平康翻了个白眼:“所以,我问他是从哪来的这么多钱?自己挣得?不像。就算是富二代,他老子也不可能给这么多钱借给另外一个人吧?”   肯定是蒋忻给的啊。   刘锐和尼玛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爱一个人会爱到疯魔程度的蒋忻绝对会干的事情。他那个人简直恨不得把自己也记到徐久照的名下!   蒋卫国用冷漠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三人:“平康的问题,久照,你怎么回答?”   蒋平康冷笑,看你怎么回答。这会儿说俩人是姘头,蒋卫国更是会愤怒。如果不说,更是解释不清。   徐久照深吸一口气,说:“是阿忻存在我名下的存款,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存进去的。”   蒋平康逼问:“都是你在说,他凭什么存在你的名下这么多钱。肯定是你使了手段!”   蒋卫国冷声道:“你再插嘴,就滚出去!”蒋平康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只能闭上嘴。蒋卫国眼睛盯着徐久照问:“他为什么把钱存到你的名下?”   徐久照看着蒋卫国看他的眼睛,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   “因为我们是恋爱关系,他爱我。”徐久照掷地有声的说。   蒋平康兴奋的想要哈哈大笑。   蒋卫国紧接着追问:“那你又为什么把这钱都拿出来去稳住阿忻的公司,我想你知道,如果阿忻回不来了,这笔钱最后很可能不会再回到你的手中。”   徐久照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爱他,我不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事业倒掉。”   蒋平康嗤嗤的想笑,说什么春花雪月,不过都是傻帽。   蒋卫国却不这么想,他的脸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好孩子,苦了你了。”   徐久照眼眶顿时湿润了,鼻子开始泛酸:“蒋老……”   蒋卫国拉过他的手,轻轻的责备道:“要叫爷爷。”   蒋平康目瞪口呆,刘锐和尼玛也为这变化而傻眼。   老人家的器官都开始退化,所以落泪的时候不像年轻人那样是大颗大颗,而是一滴一滴汇聚成细小的蜿蜒流下来。   “阿忻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他那脸上根本就藏不住事,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蒋卫国叹息。   徐久照抑制住哭意:“……爷爷,我以为您会怪我们。”   蒋卫国说:“我怎么会怪你,都是阿忻把你带坏了。阿忻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我就找人去学校打听了一下。这小子不喜欢女人,却一直不敢让我知道。我不过是看阿忻自以为隐瞒的很好,故意逗他玩!”   徐久照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老爷子想孙子,孙子不回来,他就只能去就孙子。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很震惊,只不过孙子都为了这事躲着不回家了,他要是真的反对逼迫孙子改掉,是不是孙子会躲到远远的?说不定跑出国也说不定!   蒋平康眼看情景不对,大喊道:“父亲?!你知道那小子是同性恋?”   蒋卫国拉下脸:“什么那小子!你不要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你以为阿忻没了,我的财产就肯定会是你的了?”   蒋平康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蒋卫国对着干,他已经被这老头子之前的决绝弄的害怕了。   “不,不是……我只是,不想看到阿忻生前辛苦都便宜外人。”   蒋卫国冷笑:“狗改不了吃屎!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我今天就明白告诉你,阿忻就算是没了。我的财产也没有你一分钱!我老头子的财产和老三家的份我会留给老大和老四。阿忻自己挣来的,则全都赠与他的恋人徐久照!”      第114章      “你疯了?!”蒋平康冲口而出。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坚决的蒋卫国,咆哮道:“你是老年痴呆,糊涂了吧?!我才是你的儿子,他是个什么玩意?!”   “闭上你的脏嘴,立刻给我滚。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简直污了我的眼!”蒋卫国横眉冷对。   蒋平康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蒋卫国说:“你到底是谁的亲爸?!阿忻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老蒋家的人,他的财产理应分配给自己的亲人——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们才对。你凭什么做主分给这个恶心的东西?”   “嘴巴放干净点!”尼玛怒道,“你信不信我踹你出去?”   尼玛长得人高马大,身上的肌肉鼓鼓的,被他踹上一脚,不死也去半条命。   蒋平康气蒙的大脑顿时被浇了冷水一样。   蒋卫国冷然道:“你果然是冲着阿忻的财产来的。你自己不要脸,不要拉着别人一起不要脸!你一不是阿忻的爹妈,二不是阿忻的子女,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着你继承他的财产?做你的春秋大梦!好手好脚五尺的汉子,整天不想着怎么养家糊口,净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赶紧给我滚!!”   刘锐往前一站,冷道:“赶紧走吧。还是你想等我叫保安,那可就太难看了!”   蒋平康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气,他抖着手:“蒋卫国你个老东西!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铁石心肠!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饿死吗?你真是好狠的心!”最后蒋平康近乎是嘶声力竭的喊。   蒋卫国看着他漠然的说:“你是真的要饿死了吗?分明是你自己贪慕虚荣!”   因为这里激烈的争辩声,外边的秘书已经机警的打电话叫了保安上来。等刘锐一挥手,这些保安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架起还在骂骂咧咧的蒋平康。   蒋卫国直到他被拖进了电梯,才转头对三人说:“让你们看笑话了。本来家丑不外扬,可是这逆子不好好的让他看清楚现实,他是不会死心的。”   徐久照说:“蒋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放心,刚才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往外传。”   蒋卫国直接说:“就算是外人知道我老头子也不怕,他自己都不怕丢人,我干嘛还顾及他的脸面。”然后他正色说道:“还有我刚才说的绝不是为了让他死心而胡说的假话。久照,你放心,阿忻挣来的财产全都是你的。谁也不能从你手里抢去。”   徐久照大吃一惊,他刚才就觉得不可思议,蒋卫国竟然是说认真的?   徐久照说:“不,这不行!我……”他黯然的垂下眼,说:“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他回来。”然后他抬眼,看着蒋卫国说:“就算他真的不幸去了。我也能自己养活自己。您年纪大了,阿忻留下的这些钱财您傍身也好。”   蒋卫国摇头说道:“你可没有我知道的清楚。我这个孙子,脾气硬的很,宁愿把自己所有的都留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不会让他讨厌的人占一分的便宜。你就是他喜欢的那一个。我有存款,他大伯和小姑都有工作有家人子女奉养。”他拍了拍徐久照的手说:“本来就是我那个孙子招惹的你。你一个清清白白懵懵懂懂连姑娘手都没有牵过的小伙子就让他给拐了。拐就拐了,还让你伤心一场,没能陪你到最后。”   蒋卫国仰头眨去眼角的泪,长叹道:“我老头子这一生命苦。中年妻离子散,老年丧子、临了孙子也没有了。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儿子、儿媳、孙子,都比他先走一步。   有的时候死亡不是最痛苦的,被留下来的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蒋忻的母亲不正是因为蒋平安的去世而郁郁而终吗?   他自从知道蒋忻只喜欢男人,也曾经担心这孩子找不到良人,蹉跎一生。幸好蒋忻喜欢上了徐久照。   虽然有点不地道,可是蒋卫国却是觉得徐久照是一个能过得住生活,脾气性格都很适合蒋忻的好孩子。蒋卫国一直不揭破这俩人,也是想要等徐久照的年纪大一点,他才好正式跟老友提起。虽然没有法律约束,不过还是要摆一席,自家人一起坐一坐。   只可惜,他的孙子没有那个福分……   这些阿忻的遗产都留给徐久照,也是他这一路过来的时候思考的结果。虽然钱是弥补不了心伤的,可是至少他老头子心里边能好受一些。   徐久照没有强跟蒋卫国挣,他始终相信蒋忻会回来的。他会等,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直等到蒋忻回来为止。   蒋卫国说:“我看你们还差几千万,我来给你们凑这最后一笔。”   刘锐急道:“这怎么行!您的钱还要养老,这个不能动!”   蒋卫国淡然的说:“用不到动用老头子的养老本,我只需要卖掉一样东西,就能凑到五千万。”   尼玛惊愕:“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蒋卫国站起身,把手杖驻在身前。他说:“我蒋卫国这一生大起大落,还能过得这富贵生活全都凭借的这一双眼。”他扭头看着徐久照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收藏家交流会上,我一万块钱收到的那一块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么?”   徐久照想了一下:“记得,是一个尖锥状的圆柱。”   蒋卫国走了几步站到蒋忻的办工桌前,伸出手抚摸桌面说:“其实那是一根已经灭绝了的亚洲红犀牛角,现在市场价每克价值是黄金的二十倍。只要把这东西脱了手,很快就可以凑够钱了。你们都在为了我孙子的公司操心,就让我这个当爷爷的也出一把力!”   徐久照在这边为了蒋忻公司而忙碌的时候,搜索黑匣子队伍当中的工作人员也正在忙碌的作业。经过几天的奋战,他们终于确定了飞机主体的位置。   由于是在深海,海底情况复杂,所以就安排下潜仓下去,又放出了机器人探查。   员工小心的操纵着机器人向着飞机残骸靠近,随着机器人的靠近,灯光照在原本黑乎乎一片只能看清轮廓的主体。   几个专家围在屏幕前皱着眉头观看,还一边讨论着飞机损害的情况。等到灯光近能清晰的看清字迹的时候,几个专家突然都不说话了。   下潜仓里边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微弱声音,操作机器人的员工不解的看着几个一脸惊愕的专家:“出什么事情了?”   其中一个专家吞咽了一下,带着点口吃说:“舱门、舱门是打开门的?”   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专家眯着眼睛谨慎的看了又看:“边缘没有异常痕迹,看来是人工打开的。”   口吃的那个说:“应急、舱门竟然是打开的?!”   戴眼镜的惊觉了什么,赶忙喊“往回倒往回倒!让我看看远景!”   深幽幽的海底,静静的趴伏着一个庞然大物,它还保持着进水沉没的姿态,除了断掉的尾翼部分和与身体分离的机翼之外大体看来还算是完整。   戴眼镜的专家惊讶的说:“他们是迫降在海面上的?!”   迫降和坠毁可是会导致两种完全不同的空难结局。专家们此时也顾不得再去找什么黑匣子,赶紧让机器人爬进机舱内部去特定位置寻找了一番。然后又手慢脚乱的把统计搜寻到的漂浮物和碎片的资料夹翻找了出来。   几个专家面面相觑,戴眼镜的那个推了推眼镜:“有两艘救生艇不见了。”   那个口吃的抬手举起手中的文件夹:“应急滑梯似乎也不见了。”   这代表着什么?   距离搜索地区有几百多海里,直线位置上和发现遗体的海域方向完全相反的海面上有一座无名孤岛。   天气晴好,躺在一块晒的暖暖的巨石上,蒋忻剥开盖在脸上巨大的树叶,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打了一个哈欠,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封闭的山洞里袅袅的冒着余烟。他歪着头估算了一下时间,完全冷却可能还需要三四个小时。   “蒋忻,吃饭了。”一个略带口音的女声由远及近。   蒋忻从巨石上跳下来,原本健硕的身躯因为这段时间的艰苦而显得消瘦了很多。   “今天运气不错,艾登抓到了一条蛇。烤海鱼你一定吃腻了,换换口味吧。”穿着一身带着破损的空姐制服,四十来岁的澳洲空乘服务员梅尔·康纳捧着一个浅盘走了过来。   “谢谢。”蒋忻道谢,接过她手上的浅盘,席地坐下。   梅尔把胳膊上挎着的一个系着藤蔓的陶罐放在地上:“这是刚才烧过的开水,一会儿你渴了可以直接喝。”   蒋忻伸手从浅盘里拿起被串在木头上的烤蛇肉往嘴里送,味道十分的寡淡。他皱着眉毛,尽管嘴里的食物不好吃,还是硬是吃了下去。   梅尔好奇的向着还冒烟的地方张望,蒋忻嚼着嚼着,突然愁眉苦脸的叹口气。   梅尔奇怪的看着平日里精力旺盛的青年:“你怎么了?”   蒋忻发愁的说:“你说我现在晒得跟个黑炭一样黑,可怎么回去见我家久照呢?”   梅尔忍俊不禁:“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在意,只要你能平安回去,相信他一定会感谢上帝。”   蒋忻说:“久照才不信神呢,他可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他简直难以想象徐久照求神拜佛的样子。   梅尔说:“不管他信不信,我都要感谢上帝,他是一个陶艺师。要不然,说不定我们根本就不能舒服的活到现在。”   一回想起来,梅尔还心有余悸。这次的死里逃生,她终生难忘。   二十一天前,他们飞到印尼海域上空的时候突然遭遇极端气候变化,飞机失去控制,从高空当中坠下。   幸好机长沉着冷静,在紧要关头拉起机头,凭借多年的飞行经验最后迫降在海面上。   因为撞击导致机体受创,海水快速的渗入进来。清醒的空乘人员解开安全带组织人们疏散,坐在应急出口边上的乘客打开了舱门,应急滑梯迅速膨胀充气。   因为进水非常的快,只有一些距离近,行动快速的人逃了出来。   那个时候海面上正在下雨,浪很大,风很急。被抢出来的两艘救生艇一展开,人们争相恐后的向着两艘救生艇游去。   人很多,而救生艇就只有两艘,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爬的上去。   距离救生艇很远的蒋忻当机立断,脱下救生衣交给碰巧在他身边的梅尔,向着正在缓慢下沉的飞机游去。   他把应急滑梯给弄了下来,没有飞机的拖拽,内部充满气体的应急滑梯快速的上浮,很快就把蒋忻带到了海面。   梅尔和附近的人见了都爬上了应急滑梯。蒋忻重新穿上救生衣之后,用应急滑梯上边的绳索把自己固定在上边。   后来风浪越来越大,雨也越下越大。结果一个浪头打过来,两艘救生艇都翻了。反倒是他们的应急滑梯因为面积大,飘来荡去的被浪推着走就是没有翻。   他们一直被海浪推着走,所以也就不知道沉下去的尸体随着海面下的暗流被冲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两天两夜之后,风雨终于停了,他们来到了这个海岛附近。      第115章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得救了,可是等他们精疲力尽的上了岸,才发现这是一个荒岛,根本就没有人。   他们全都又累又饿,虽然因为断断续续的一直在下雨,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喝了不少的雨水。然而两天没有吃东西,所有人都饿的前心贴后背。   趴在应急滑梯上坚持到海岛上的人一共有十一个。   这里边有中国的也有澳大利亚的,梅尔虽然不是乘务长,却是一个工作十几年的老人。她主动站出来,给人们分配任务。   澳洲乘客里边有一个名叫艾登·霍布斯的五十岁男子曾经有着极限生存的经验,他教给人们怎么判断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有毒。   因为没有火,第一个晚上他们生吃了一肚子的草叶根茎。   第二天,利用一个人老人身上携带的小放大镜,他们点燃了火堆。   有了火人们很高兴,等到去岛上探索的人发现有水喝就更高兴了。   寻找食物有艾登在并不是很难,然而很快他们就面临了第一个难题。那水里不知道有什么微生物,人喝了之后上吐下泻,拉的都要虚脱了。   十一个人当中有几个人身上因为飞机迫降的时候或多或少的受了伤,在这个荒岛上没有医药,如果伤口不处理很快就要化脓感染,严重的甚至要出现败血症。   可是这水根本就不卫生,连最基本的清洁他们都没有办法做到。   本来他们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生存下去,首先要保证食物用水,其次要保证健康不生病。   看着水却不能喝,所有人一筹莫展。只有蒋忻蹲在水边抹了一手泥,他用手指碾了又碾。挖了一大块,蒋忻用手捏出了第一个粗制滥造的泥碗,架在柴火堆上,用火烧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白色陶碗。   虽然因为烧的时间很短,这个碗有着非常严重的渗水毛病,不过十一个人却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蒋忻兴奋到不行。   他还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过是玩闹一般跟徐久照学了学陶艺,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众人齐心协力,搜集了很多干枯的树枝,用火烧了一天烧出了一口直径30厘米的陶锅,几个陶碗。   这天晚上,众人终于喝上了烧开了的水,再没有上吐下泻。   有了器皿,他们撕扯了衣物,用水煮沸消毒,然后给那些人清理伤口,尽力保证他们创口的干净。   尽管他们非常的努力,可是还是有两个伤势比较严重的人没能挺过来。   埋葬了死去的人,他们在这儿已经待了五天。   那时他们以为救援很快就会来,然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每天等啊等的人让人心焦。于是,蒋忻第一个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开始筛选陶土。他曾经看过常久的笔记本,也看过他的研究资料。更是跟徐久照一起待在工作间的时间很久,又被他亲自手把手的教过。   他就不信他烧不出合格的陶器来!   他不贪心,知道没有标准的窑,只能烧出来低温陶。但是那也要光滑细润不滑手,就想他家亲爱的久照做的素陶坯体一样。   反正他也是闲的,就当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   他认真的仔细的筛选着陶土,把粗糙的颗粒都过滤掉,只剩下细细的陶土。然后他按照一定的比例活水,弄成软硬合适的泥之后他反复的揉,把里边的气体尽力的全都揉出来。   他不停的揉啊揉,引来人们好奇的围观。   艾登问:“你这是在做什么?馅饼么?”这人是想吃的想疯了,明明是泥,他也能幻想成这是面。   蒋忻黑线的白他一眼:“我在做瓷泥。”   蒋忻说的英语,瓷泥是一个指向性很强的词汇。艾登顿时来了精神:“我那天看你烧陶,还以为你是灵机一动,你上过专门的陶艺课?”   蒋忻很得意的显摆:“我的爱人是一个很出色的陶瓷大师,这是他教我的!”   英语里边“他”和“她”的区别很明显,艾登很明显不会听错男女。不过别人的性向他管不着,只是说:“哦,那你可真幸运。”   这其实只是应酬话,不过蒋忻却很当真。   “没错,我真的非常的幸运!”蒋忻一边揉泥团一边跟艾登闲聊,他太想念徐久照了。现在有一个人能跟他聊起徐久照,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解闷对象:“我家久照长得又高,又帅。眼睛很漂亮,鼻子很挺,脸型轮廓很柔和。他做事认真,为人负责,绝对讲信用。”   蒋忻开始滔滔不绝的细数徐久照的美好,完后他又意犹未尽的说:“可惜我的手机掉海里了,要不然我可以给你看他的照片。”   艾登被迫听他念叨了至少有五分钟,他不得不主动转移话题说:“你说他是个陶艺大师?”   蒋忻嗯了一声,说:“我们自己经营了一家高档陶瓷公司,我负责生产销售,他负责设计。不过除了这些日用瓷之外,他的艺术瓷也非常非常的棒!你知道吗?他会参加今年的法国国际双年展,他一定会获得金奖!”   艾登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会直言获得金奖的自信家,自信的还不是自己,而是男朋友。   艾登很无奈,他也看出来了,蒋忻这家伙是个完完全全的恋人控。   对徐久照的思念,让蒋忻一说起恋人就不自觉的变身话唠,开始给身边的人不停的洗脑。他洗脑洗的……让除了他之外的八个人,全都成了徐久照未见其人却久闻其名的脑残粉。   做跟陶瓷相关的事情,就好像徐久照就在他的身边,让蒋忻不停的尝试烧出更好更多的陶器。   一开始他在外边烧,然后是找了一个山洞半封闭的烧。   从一开始烧的很粗糙,到最后竟然能烧出来平润光滑,厚薄适中的碗来。让一众人直称赞。   一开始是蒋忻自己干,后来也有人跟着学,不过他们也只是学着玩。更多的时候是去寻找食物,或者是给蒋忻带来更多的干树枝。   因为蒋忻一旦开始烧,那么就会有烟飘向天空,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所以谁也没有对他这么不停的烧烧烧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他们都以为蒋忻是在打发时间,其实一开始蒋忻确实是在排遣寂寞和思念,可是当他在第一次山洞烧完,烧出了一个专门用来揉泥团的瓷板之后,目的就全都变了。   蒋忻举起陶板,发现这块陶板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光性非常的好。   这在无名岛上发现的陶土,竟然是一种和麻仓土类似的一元配方天然黏土!   这种黏土几乎不用调配就可以直接烧成陶瓷,后来的几次尝试,蒋忻越来越接近徐久照日常的工序,做出来的陶器胎体细腻,触手润滑,雪白透亮。   那一刻,看着成品,蒋忻脑子里边一阵金币冲刷叮铃咣啷的悦耳声,看着水坑边上的泥土就跟看金子一样。   他和徐久照的韵文现在有非常出色的设计方案,使用的却是一般的高岭土瓷石。如果能够全部换成这种黏土,横扫全世界高档日用瓷市场简直指日可待!   蒋忻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跟徐久照分享他的新计划了,只可惜救援队伍就是不来。   蒋忻已经无聊到开始烧洗澡盆的地步了。   现在所有的幸存者使用着他烧出来的锅、碗、瓢、盆、罐、铲、杯、菜板、洗衣板……   蒋忻坐在地上,边跟梅尔闲聊,边捧着罐喝水。   突然他一顿,梅尔疑惑的看他。她刚想说什么,蒋忻就举起了手指竖在嘴上。   梅尔屏住呼吸,紧接着她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汽笛声。   蒋忻直接蹦起来,梅尔紧跟着起身,俩人一起冲向海边。在那儿,其余的幸存者们正在又蹦又跳,向着正在驶向海岛的轮船高声的呼喊。   北京   筹措够了足够的资金,刘锐作为蒋忻的助理,代表他购回了大股东手中的股份,高层的动荡终于结束了。   而发动针对郑凯龙的陷阱之后,郑凯龙终于放弃继续强抢那些投资项目,除非他真的想要被撑死,就别想再染指这些项目。   而那些之前被郑凯龙拦截走的项目又被他全然放弃,导致这些寻求投资的项目不得不做出让步才重新回到锐丰的谈判桌上。   回购,谈判,签合约。   尽管徐久照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他还是默默的全程跟进下来,他只有在这里,忙碌着这些事情,才不感觉到让人发慌的空寂。   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待在蒋忻的办公室,翻看着一些等待蒋忻批阅的搁置文件。   有的时候,他也会把办公室里边的旧文件拿出来,那上边有蒋忻的字迹。偶尔也有他不客气的回批,那略带讽刺的黑色幽默,时不时的看的勾起唇角。   刘锐敲门,不等他喊就进来了,他脸色古怪的对徐久照说:“因为之前我跟银行的人沟通过阿忻户头的事情,所以刚才他们通知了我一件事情要注意。”   徐久照心头一跳,隐隐的期待莫名的就出现了,他站起身,眼睛紧紧的盯着刘锐。   刘锐舔了一下嘴唇:“他们说刚才有一大笔资金流向了国外。”   曾经银行说过,他们不能越过蒋忻让别人动用他户头的资金。那么反过来说,现在能够调动他户头资金的人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   “哪个国家?!”徐久照控制不住的高声道。   “帕劳。”      第116章      帕劳群岛位于西太平洋,关岛以南700英里处,属加罗林群岛,是太平洋进入东南亚的门户之一。   这个弹丸之地,在一天之内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拯救出来的9位空难幸存者正在这里!   简直震惊世界!   在飞机出事之后第二十一天,一艘途经的海洋考察船发现了孤岛上的燃烧的青烟,于是前去查看,救回了这些人。   这艘海洋考察船正是之出于人道精神参加了这次的搜救,他们这时因为缺乏补给恰好退出搜救任务返航途中路过此地。   救到人之后,考察船马上联系搜救队伍,当即联合搜救中心立刻派了救援飞机。把9人接上然后送往距离最近的国家,帕劳群岛进行详细的检查。   紧跟着专家和政府工作人员组成新的任务小组赶赴帕劳,专门负责这9个人的事情。   尽管专家组报告了飞机很可能是迫降海面,任谁都没有想到居然在出事第二十一天的时候真的能够发现幸存者生还,这完全就是奇迹。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全世界的媒体闻风而动,向着帕劳赶去。只不过因为这9个人还在详细检查观察时期,医院方面拒绝了任何人的采访和探望。   只除了朋友和家属。   中途转道香港,从北京飞往帕劳已经是得到消息的第二天的事情了,徐久照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着。   预想不到的好消息就这样突然降临,他直到现在还跟踩在云端上一样,朦朦胧胧好不真实。他只盼这不是在梦中,如果是在梦中那么就千万别让他醒来。   匆匆赶到医院,刘锐上前跟人交涉,很快俩人就被引向病房区。徐久照的眼睛左右搜寻,就盼望能够看到那张万分想念的脸庞。   护士长前边打开一间单人间的房门,刘锐让了让,徐久照迟疑了一下,率先走了进去。走进病房里,徐久照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蒋忻躺在雪白的枕头上正在睡觉。   他黑了,也瘦了,头发也张长了一些。   距离俩人在机场分离,不过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徐久照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手指轻轻的抚摸蒋忻的头发,那轻微的触感促使蒋忻从梦中醒来。   看着他的眼睫阖动,就要张开来,徐久照猛地弯下腰,手臂穿过他的脖颈,双手搂住他的上身把他抱在怀里。   蒋忻一睁眼,就被一个人猛的箍住了。这个味道千思万想,做梦都能梦到,他手臂抬起来抱住徐久照的肩膀,张口就是:“久照,我好想你……”   那软绵绵带着鼻音的撒娇,让徐久照眼圈一热就掉下泪来。   脖子根那里一滴一滴的液体滑落下来,开始滚烫,迅速变得微凉。蒋忻一下子慌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徐久照哭。   他想要推开徐久照看他的脸,可是徐久照死死的抱着他。蒋忻不敢硬是用力,只能一叠声的问:“怎么哭了?别哭,久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的视线越过徐久照的肩膀,看向站在门口的刘锐。   刘锐抬起双手敞开:“欢迎回到人间,哥们。”   蒋忻冲他点点头,比划了一个口型:待会再说,你先出去。   刘锐翻了一白眼,嘀咕一声:“重色轻友。”就轻轻的走出去关上门,并且细心的守在门外不让人打搅俩人。   蒋忻撑着床坐起身,徐久照还是埋在他的肩头,只不过胳膊上的力气不那么大了。   蒋忻抱着他,嘴唇蹭着徐久照的耳廓,低声的说:“你不亲亲我吗?我很想吻你。别总给我一个后脑勺,我想看你的脸。”   徐久照顿了一下,低头用胳膊擦擦脸,他抬起头,看着蒋忻的脸。   他的眼角还有点红,脸上却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好像刚才根本就没人哭。蒋忻心疼的用手去碰他的脸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原本二次开始生长,徐久照光长个子身上就没什么肉,还是跟蒋忻在一起之后,天天给他加大营养,才长了一些肉。而现在那些被蒋忻养出来的肉,全都没了。   “你没有音信,我怎么可能吃得好睡得下。”徐久照轻声说。   这顿时让蒋忻内疚的不行:“让你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徐久照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也不想的。”   蒋忻心虚的笑了一下,徐久照的眼在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好像没有受伤的地方。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徐久照一一的问道。   蒋忻挨个回道:“我没受伤,也没有生病,也没有不舒服。只不过因为在海岛上呆了一段时间,可能有点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什么的。”   他可以说是9个人里边身体最好的一个人了,现在住院也是为了做全面的身体检查,确认他没有感染什么不为人知的病毒或者携带什么病源。因为全面检查和血液分析要好几天,所以才住院,要不然蒋忻觉得他根本就不需要在医院里边待着。   “等回去了给你好好的补一补。”徐久照疼惜的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原本饱满的的弧度都有棱角了。   “嗯。”蒋忻专心致志的看着徐久照,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俩人拥抱着,呼吸近到交织在一起。蒋忻的目光热烈的看着徐久照,徐久照对他的这种目光并不陌生,可是这一次心里却特别的激动又欣喜,一种快乐幸福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他不自觉的垂下眼,脸热了起来,他唇边露出一个微笑,让蒋忻凑过来亲吻他的唇角。徐久照微微扭头,开启唇缝,俩人柔软的舌交缠在一起。   徐久照闭着眼,让蒋忻的舌尖在口腔里边扫荡,让他舔过每一个地方,留下深深的感触。绵长的亲吻结束的时候,四瓣唇分开发出清晰的“啾”的一声。   “还能这样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蒋忻幸福的说道。   “嗯。”徐久照把下巴放在他有点膈人的肩膀上。   “咚咚”敲门声过后,刘锐走了进来,徐久照直起身,挣开蒋忻的胳膊。   “你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回国?”刘锐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蒋忻。   “还不知道,怎么也要个一两天,全部检查结果出来才能出院。”蒋忻往后靠在床头上。   刘锐说:“我说你要倒霉是真倒霉,要幸运也是真幸运。空难这几率都让你赶上,我都真以为你回不来了!”   蒋忻吁口气:“这次也是我命大,要不是那机长经验丰富,最后迫降在海面上,我这一回可是真的死定了。”   刘锐听到这里,忍不住生气道:“我说你下次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在那种天气恶略的情况下坐飞机了!别人都退票,你可真行,你还去补票!”      徐久照第一回听这个事情,他脑袋嗖的转过来盯着蒋忻。      蒋忻一脸“卧槽,事情败露”的表情,他讨好的看着徐久照,陪着小心说:“我那不是心急嘛,吴淼还要把你的新作赶着带去欧洲,我是怕耽误时间太长了不好。我也没想到飞机会出事。”   徐久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蒋忻一副小媳妇样的垂下头:“我错了。”   徐久照叹一口气,抱着他的肩膀,跟他额头顶着额头说:“我宁愿你晚回来几天,也不能真的出事。”   蒋忻乖乖的说:“我知道了,今后只要是天气情况不好,我一定不会再勉强上路。”   徐久照喉结滑动一下,声音不稳的说:“你可一定记住了。你都不知道这一次可把我吓死了。”   刘锐说:“就是,这次你可把大家都吓坏了。”然后他想起什么:“唐小乙呢?还有昨天你账户怎么有一笔转账?”   蒋忻抬头说:“我让唐小乙给我去办事去了。”   刘锐不解的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昨天是刚到帕劳吧?   蒋忻说起这个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把他在孤岛上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叙说完了,他还说:“我们被救上船的时候,他们每个人还都带了一点我烧的陶器回去当纪念品。”   徐久照看着他,很感兴趣的说:“那你没带回来?”   蒋忻说:“我没带,我不着急。”他把手按在徐久照的肩膀上说:“我把那小岛买下来了。”   “什么?!”刘锐大吃一惊,“你把那岛买下来了?!”   徐久照也很惊讶:“你买那海岛做什么?”   蒋忻得意的说:“我发现那烧陶器的黏土矿非常的适合制作高档次,是一种比韵文目前使用的瓷石更加好的材料。而且它的透光性非常的好,我没看见麻仓土的透光性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估计应该差不多。”   徐久照听惊喜:“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是一种垄断材料。当初麻仓土就是被皇家和官方所垄断,民间根本就见不到这种瓷土,自然金贵的很。”   刘锐也觉得的震惊了,垄断是什么概念,那完全就是独家买卖,来的都是暴利。   刘锐由衷的说:“真不愧是你,走到哪里都不忘投机!”   蒋忻嘿嘿的笑,抱着徐久照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将来我们制造的高档瓷器不只是要占据国内外市场,甚至要让各个国家的政府都来订购我们的产品。”   徐久照用充满信赖的眼光看他:“你一定能做到!”      第117章      其他的家属还在印尼那边,而这边生还的9个人的亲友则是被军用运输机送过来的。   唐小乙跟韵文的那个高级助理拿着蒋忻划拨的巨款去跑购买海岛的手续,蒋家的三个人则轮流来照顾蒋忻。   蒋忻这奸商,还在海上飘着没上岸,就借了别人的掌上电脑转了帐,这才让刘锐提前得到了消息。要不然这边只会先通知印尼这边亲属,国内得到消息还要慢一步。   蒋忻的电话掉海里了,他跟现代人有一样的毛病,除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背的顺溜,其他的人的电话是一概记不住。等唐小乙过来了的时候国内时间已经凌晨了,他又不舍得那么晚给徐久照打电话或者是惊动了蒋老爷子。   等到帕劳的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被推着做各种检查,他再想起来打电话的时候徐久照已经上了飞机关机了。   徐久照知道了后,就让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家里边的老爷子报了一个平安。即使看见了新闻也得到了通知,蒋卫国接到以为遇难了的孙子的电话还是激动的难以自己。   徐久照和刘锐来了不一会儿,冯书晴就拎着几个餐盒过来了。   “阿忻吃饭啦~”冯书晴抬起手中的餐盒和保温桶,“这是我找这边的华人家庭借的厨房煲的汤,趁热喝。”   “谢谢。”蒋忻客气了一下,“这些天给你们麻烦了。”   冯书晴很有感情的说:“都是一家人,只要你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   蒋忻笑了笑,别看他父亲那一辈的伯伯小姑那那都是毛病,不过这些堂表亲是都挺不错的。他说:“你跟单位请假了吧?领导不说吗?”   冯书晴叉着腰说:“我们领导还算通情达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不给请假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蒋忻点点头,他本来想着要是影响到冯书晴的工作,就趁机给她调动到北京的锐丰去。既然这样,以后再换别的答谢着几位在这次空难当中奔波了半个多月的亲戚们。   旁边徐久照拉过用餐台,把冯书晴带来的食物一一摆放出来。   刘锐主动说:“冯小姐,你请假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你就先回去上班吧。这边有我跟久照两个照应,你跟大伯父还有蒋峰就先回国好了。”   冯书晴迟疑的看着他俩:“你俩可以吗?要不小峰留下你们也好倒替着。”   刘锐说:“不用,还有唐小乙他们两个人。再说在这边也呆不到几天就回去了。”蒋忻跟徐久照见了面是克制不住的要黏糊的,这些人留下还不够做电灯泡的。   冯书晴想了一下说:“那也行,反正阿忻也回来了,用不到非要亲属签字什么的。”   刘锐说:“那这样我就给你们安排回去的机票。明天你们就别过来了,这边我们盯着。趁着没回去在这边观光观光,帕劳的旅游可是很不错的,你们也去玩玩潜水看看无毒水母,也不算白来一趟。”   冯书晴眼睛一亮说:“那也行。那就麻烦你了,刘先生。”   刘锐扭头对俩人说:“你俩先吃,我送送冯小姐,顺便给你俩买两件换洗的衣服。”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蒋忻,蒋忻随后冲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徐久照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俩人打暗号,看不懂他也不问,专心的给蒋忻布菜。   昨天晚上没睡,今天上午坐了半天的飞机,到这会儿放松下来徐久照困的眼皮子都打架了。   蒋忻住的是单人间,里边自然有陪床的休息位置,只不过蒋忻不愿意让徐久照离他那么远,搂着徐久照让他躺在自己的身边,俩人挤在病床上。   俩人依偎着睡着了,连刘锐回来把东西放下了都不知道。   半夜里徐久照睡着睡着惊醒,等到他睁眼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扭头才发现自己跟蒋忻头靠着头。   “睡醒了?要喝水吗?”蒋忻被他弄醒,惺忪的睁眼。   徐久照突然一阵激动,捧着蒋忻的脸就亲了过去。这投怀送抱蒋忻当然乐意之极,白天人来来去去,他都没有亲够。   他按住徐久照,把他的脑袋按下来,张开下颚,顶开徐久照的齿关。跟白天那个互相抚慰,温情脉脉的吻不一样,这个吻非常的激烈。   蒋忻贪婪的吸着徐久照口中的津液,凶猛的像是一只饿了很久的野兽。他跟徐久照分开已经太久了,久到稍微撩拨就激动的受不了的地步。   蒋忻的手在徐久照的身上游移,他含着徐久照唇肉气喘吁吁的说:“久照,我想要——”   徐久照为难的撑开一个空间,他在黑暗当中看着对方幽暗的双眼:“这不行。”   蒋忻沮丧,徐久照很保守,他知道在医院里这不太可能。   徐久照抿了抿湿润的唇瓣,低声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蒋忻的眼睛一下子亮的要发绿光了,他急切的用自己发疼的地方轻轻蹭着徐久照:“我其实没有那么虚弱。真的~”   徐久照却是不相信他,在海上孤岛没有好吃好喝,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他能不虚弱?   只不过俩人紧紧挨在一起,蒋忻蹭得他也开始燥热的蠢蠢欲动。   蒋忻眼神湿漉漉看着徐久照俯视他的脸,委屈的哀叫:“我都已经做了快三个月的和尚了。”他双手死死的抱住徐久照的腰。   徐久照一下子撑着他的胸口坐起来,他轻喘着:“那你不要动。”   这意思是?蒋忻一开始没能明白,直到徐久照抬手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蒋忻扒光自己欢乐的摊平了,徐久照光滑的肌肤紧紧的贴上来,温暖的感觉舒适又快慰。蒋忻的胳膊与徐久照交错,他从旁边刘锐送来的袋子里边摸了摸,摸到了一个软管。   刘锐,就知道你够意思!   蒋忻把它交给徐久照,徐久照顿了一会儿,蒋忻闭着眼睛等他的动作。   他没有等来徐久照探索,反而是被徐久照压着腰艰难的坐下来的动作惊的一下子弹了起来。   “久照——”蒋忻扶住因为他这个大动作而整个腰软了的人。   “呜——”徐久照低低的悲鸣一声,一下子坐到了底。   “你怎么没?”蒋忻心疼感动不解,他抱住徐久照的上身,凑过去去亲吻他紧咬着的唇瓣。   “什么?”徐久照困惑的看他,“你不是很想?”   蒋忻看着那纯然的眼光,整个胸膛都要被浓烈的爱意炸裂了。他本来以为徐久照是想要在今晚压他,然而徐久照却全然只想着照顾他的需要。   蒋忻激动的亲吻着徐久照,激烈的翻搅着他口腔,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弄的唇边下颚湿漉漉的。   “慢、慢点。”徐久照气息不稳躲开他的脑袋,被撞的摇摇晃晃的扶着蒋忻的肩膀,他气急败坏的低喊:“你不要动!”   蒋忻使劲克制着往上挺的冲动,急促的低喘,低头咬着徐久照的脖颈。   “别弄出痕迹。”徐久照仰着脑袋微弱的说。   “好。”蒋忻埋头改咬为舔。   这让徐久照哆嗦了一下,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动作着,蒋忻掐着他的腰帮助他。这样的角度和前所未有的深度与感触,还有那清晰到触动灵魂的巨大轮廓,都深刻到可怕的地步。   ……   “……你怎么还不出来?”徐久照都要哽咽了。他膝盖都要软了,腰也酸的要命,然而蒋忻仍然精神的要命,简直要折磨死他了。   蒋忻也很无辜,他说:“没办法,我太兴奋了。”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体验。   徐久照咬牙,勉力的加快动作给予蒋忻更刺激的感受。蒋忻抖着声音喘道:“你让我动吧,很快了。我保证很快。”   徐久照犹豫了一下,说:“那你来吧。”他实在没力了,再这样下去明天指不定又站不起来了,这又不是在家里,那也太难看。   这一下就跟解封一样,蒋忻抱住他的腰顺着徐久照的动作往下压,自己动腰往上。原本和风细雨的节奏转眼就变成了疾风骤雨。   就连一直轻微作响的病床都因为这动作而剧烈摇晃起来,床脚摩擦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距离墙面原本有5厘米空隙的床头也不停的发生碰撞。   徐久照顿时后悔不已,可是这会儿他让连绵不绝犹如灭顶的狂乱感觉弄的连喘气都顾不上。只能仰着脑袋抱着蒋忻的脖子自暴自弃的想到,幸好这层为了防止媒体进入而被单独隔开了。   蒋忻凶狠的几个大力之后,抱着徐久照静止不动片刻,然后再软软的躺倒下来。   急乱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之后,徐久照恨恨的说:“你个大骗子。”   蒋忻低笑:“我怎么骗你了。”   徐久照实在说不出口,什么很快了,根本就是骗他的。   徐久照不说话,蒋忻享受的用手心摩挲着他的皮肤。等休息了一会儿,徐久照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蒋忻却把他弄起来带到单人间的卫生间里边又洗了一个澡。   等到重新睡下的时候,徐久照发现蒋忻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其实没那么虚弱”!   徐久照想要睡了,蒋忻却不停的亲吻他的肩膀,弄得他睡不着了。   “你不困了?”   蒋忻嗯了一声说:“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睡。没事,你睡吧,我不闹你了。”   徐久照翻了个身,跟他面对着面:“你是不是在孤岛上吃了很多苦?一直睡不好吗?”   蒋忻说:“这边气候处于热带气候,白天晚上都不冷,我们都是露天席地的睡。有一个叫艾登的男人是个开野外生存俱乐部的,有他在我们基本没有饿过肚子,就是吃不好而已。”他亲了亲徐久照的眼,轻声的说:“就是很想你。”   徐久照蹭了蹭他,声音闷闷的说:“我也很想你。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那天在电话里没有对你说‘我也很想你’。”他抬起头,看着蒋忻幽黑的双眼,轻声而郑重的说:“也很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我很爱你。”   蒋忻猛然之间听到徐久照的告白,惊喜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瞬,他使劲的搂着徐久照说:“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   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蒋忻早早就醒来,趁着徐久照还在睡觉,出去厚颜无耻的找护士要了干净的床具。早上例行查房的时候,病床已经看不到一丝狼藉,干净的无比纯洁。   徐久照起来之后,见到来查房的医生护士还很不好意思,躲躲闪闪的。直到他意识到似乎没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蒋忻勾着唇角,悄声的对他说:“放心,这边病人少,住的又远,根本就听不到。”就算听到了除非过来才能分的出是哪个房间。   徐久照埋怨的看他:“怪不得你胆子那么大,要是让人发现,多没脸。”   蒋忻吃饱喝足乖顺的跟个大猫一样,不同不痒的接受徐久照的责备。   刘锐给蒋家人买了大后天的机票,然后帮着给一个当地旅行社报了个两天两夜的旅行团,三个人就高高兴兴的去玩了。   尽管见不到他们这些幸存者,可是那些媒体记者还是想方设法的靠近,即使是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去检查的一个背影也能上报纸头条。   蒋忻毕竟是个商人,半个公众人物,他可不喜欢这么高调。让刘锐跟专家组的人沟通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他们就打算提前出院。   得知他要提前离开,住在这个楼层其他病房的幸存者都跑来跟他告别,他们每一个人对蒋忻都心存感激,如果不是他冒险潜入海中把应急滑梯拖出来,他们这会儿肯定已经葬身海底了。   他们不只是很热情的拥抱蒋忻跟他告别,几个老外甚至还亲切的亲吻徐久照的面颊,弄得徐久照手足无措,很不好意思。   “我们都很感谢你,久照。”梅尔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如果不是你教会了蒋忻,我们不会活着回来。”   艾登拥抱了他一下:“听说你的作品会在法国双年展上展出,我到时候一定会去看。”   徐久照还为这些人熟稔的态度而莫名,蒋忻已经很欣喜的拍着人家的肩膀说:“你可到时候一定要去看啊!”   他顿时若有所悟。   他们在酒店里安顿下来,蒋忻就拉着徐久照跑去玩潜水。而这时苦命的唐小乙还在为了购买海岛的事情而忙碌,到最后眼见一时半会办不好手续,蒋忻就让刘锐留下来帮忙,自己则和徐久照先回了国。   回国之后第一时间回了小洋楼当中。   饭桌上,蒋卫国淡然的说:“你平安回来就好,正好明年久照就20岁了。也算是成人的年纪,你们就找个时间正式的摆一席。”   自从知道他爷爷已经知道了俩人的事之后,蒋忻在老爷子跟前就一直噤若寒蝉,危襟正坐。   听老爷子这么说,差点没惊喜的跳起来:“爷爷,您真这么想?!”   老爷子眼睛一瞪:“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笑过?”   蒋忻表面上恭顺的点头,内心却腹诽道:久照都跟我说了,这些年您可是一直逗我玩啊逗我玩!三观都裂了好么?!   蒋卫国嘴角一翘:“衡新那边我去亲自提,你们暂时先不要露。”   “好的好的。”蒋忻点头如捣蒜,徐久照在一边看他鹌鹑一样,抿着嘴唇笑。   然后,蒋忻忙着到各出去露面,餐会吃了一顿又一顿,堆积的公文正正忙碌了一个多礼拜才处理完毕。   既然蒋忻都回来了,而针对郑凯龙的计划又已经展开,蒋忻干脆就通知他雇佣的那个私人侦探,把郑凯龙的各种黑料在网络上抖露了出来,再配合司法机关把郑凯龙带走调查,网络上的水军推动下,对宏湾的各种不利谣言甚嚣尘上。周一开盘,宏湾股价大跌,人们争先恐后的抛售。   此时郑凯龙的资金被套在投资项目当中,就算是想要挽救也毫无办法。   狠狠的打击报复完了郑凯龙,蒋忻这才和徐久照回到封窑镇。   “你说说你们,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这会儿了才让我们知道。”邹衡新不高兴的说,“久照,你也太不像话了。”   徐久照特真诚的道歉:“我也是不想让你们跟着干着急,最后阿忻这不是回来了么?”   高大全说:“算了,回来了就好,总算是大难不死啊。”   吴淼心有戚戚的点头:“还少一句必有后福。”然后他把蒋忻发现新品种黏土矿的事情一说。   邹衡新先坐不住了:“真有这样的材料?阿忻,你怎么没带回来?”   蒋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从容的笑:“不着急,邹老,等那边谈好了,这种黏土您想要多少有多少。”   邹衡新一乐:“还想要多少有多少,真要是跟麻仓土那个级别的,别说多了,你给我一方我就满足了。”   说到这个,蒋忻说:“对了,久照的新作我还没看到呢。”回来徐久照一直跟着他忙来忙去,俩人十来天才回到封窑这边。   吴淼感动不已:“我谢谢您,您还惦记着这事呢!”   徐久照愧疚的看着吴淼,他一直拖到现在吴淼都已经彻底死了催促他的心思了。   那四条屏一直被好好的保管在韵文老厂的保险箱里边。尽管徐久照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夸张,然而冯忠宝却是坚持要把它放在那里。   照例糊上窗户,打开台灯给蒋忻演示了一番。   灯亮之后蒋忻震撼的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说:“虽然听你描述过,可是亲眼看见跟耳闻完全不一样。这真是太巧妙了,也太飘渺了,简直仙气十足。”   徐久照看着蒋忻惊叹的神情,很满足:“原本我想要叫它《沧海桑田》或者是《光怪陆离》,可是吴师兄坚决反对,一定要叫《光与影的世界》。”   蒋忻瞪眼看吴淼:“《沧海桑田》《光怪陆离》都挺好的,当然《沧海桑田》更好一些,为什么要换?”难得徐久照起一个正经的名字,蒋忻坚决力挺到底。   吴淼叫起来:“别闹了好吗?!你真起个这个名字,翻译过去一长串的句子老外还理解不了。这对于评审不利的!”   徐久照也听吴淼解释过了,不过他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蒋忻,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行为里内涵的撒娇告状性质。   蒋忻却直觉的体会到了,他挺胸抬头,傲然的跟吴淼说:“既然是中国的参展作品,就一定要叫中国的名字。”   吴淼都要让这对给玩哭了,他费尽口舌才说服了蒋忻。   “那好吧。”蒋忻勉强退让一步,“就跟《夜色星荷》一样,《光与影的世界》就作为英文名字发表。”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吴淼精疲力尽的说。   徐久照终于把作品交付给了吴淼,吴淼打包好了就带着四条屏飞抵了法国。   因为一拖再拖,现在距离会展交作品的截止日期已经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留给吴淼的时间并不充裕,当即他发动起了自己的人脉,迅速的在巴黎的一个画廊租了一个展厅。   吴淼志得意满,遍洒邀请函。邀请了著名的艺术点评人、知名收藏家、博物馆馆长、专栏作家、陶瓷协会会员,还有几个媒体的记者。   这里边当然有本次双年展的评审,只不过面临因为要临近两年一度的国际大展,最近这些评审都忙碌的很,想要千方百计跟他们打交道的人多不胜数。   要不是吴淼这些年还算是混的开,这些人鸟都不鸟。就算是应邀前来,这些人也是高傲的抬着下巴,虽然不算拿鼻孔看人,确实是一脸的冷淡像。   不是他们拿乔,实在是听说这次吴淼带的陶艺家是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不看好,虽然这个名字最近好像在圈子里边传来传去传挺听热。   但是名声是可以炒作起来的,没有见到真正站得住脚的作品之前,这些人谁也不会因为交情就做出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   吴淼穿着一身偏正式略带休闲的西装,笑容满面的招待每一位被邀请来的客人。   他的老朋友《巴黎时报》的摄影记者乔马思·佩格对他说:“吴,你到底要让我们看什么稀罕,竟然让我带我最好的镜头来。”   吴淼神秘的说:“我当然是要带给你一个大新闻。这是一次作品预展,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期间,你可以近距离的接近它。要是等到以后,你再想要有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说不定还需要预约。”   乔马思好笑的看着他:“你说的我好想将要看到梵高从未问世的画作一样。”   吴淼自信道:“也差不多。”   乔马思半信半疑,吴淼走开去招呼其他到来的客人,留下乔马思站在支架前调整角度正对着一个被一块红布遮盖的展台。   上午十点,所有的客人都来起了。吴淼关上了这个小展厅的大门,他对站在点灯开关附近的助手点点头,自己走到了展台的附近面对不到二十个人。   “先生们,女士们。我接下将要给你们看到的将是一个奇迹,一个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神作,一个上帝借人类之手赠与世人珍宝。”   来宾因为他这太过夸张的言辞而微微的骚动起来,不由自主的盯着吴淼。   吴淼拉起红色的幕布,冲着诸人说:“来自中国的年轻陶瓷大师徐久照的新作《光与影的世界》。”      第118章      展台上,陈列着并排摆放在一起的四个插屏。有见识和对中国古董了解的人低声的对身边发出疑问的人解释了一番。   人们仔细的观看着莹白玉润,看起来完全就是顶级白玉的四个插屏。不过吴淼说这是陶艺师的作品,那么就应该是瓷板,而不是真正的玉石。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瓷板的质感足以以假乱真,上边的浮雕也足够精致细腻,画面精美,构图充满时尚感。是一件很不错的陶瓷作品。   也许是因为之前报的期望太高,这颜色太白太素的瓷板浮雕尽管出色,却让他们心中略微失望,觉得吴淼有些言过其实。   吴淼观察着在场诸人的表情,还不等他们对作品点评或者是发出意见,他就说:“接下来才是开始,千万别眨眼。”   他伸手一打响指,助手关掉的展厅的灯,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引起人们一阵惊呼。   而这时,专门架设好的轨道灯被吴淼打开。黑暗中出现唯一的光源,人们不由自主的追寻着光芒望去。   然而入目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那原本素白的瓷板变成了一个幕布,一副画面出现在了上面!   远处雪山融化,潺潺溪水慢慢汇聚逐渐变成奔腾的河流。河流蜿蜒的穿过平原,一只矫健的雄鹿在河边饮水,却被拿着弓箭的猎人身边的猎犬惊走。河流毫不停留的流淌向着远方,逐渐的周围景色开始出现改变,晨雾、朝霞、风雨、霜雪。   文明的痕迹代替了天然纯粹的原始,放牧农耕,田园小木屋被精致的小洋楼所取代。现代化的进程开始了,渐次出现的建筑物比邻而起,逐渐挺拔成为摩天大楼。而重新平静下来的塞纳河边,一轮明月落下,露出充满神秘而瑰丽的埃菲尔铁塔,漫天的星斗和地面耀眼的灯光映衬出巴黎辉煌的夜景!   头发花白的博物馆馆长蒂莫西·加纳特感动莫名,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那一直不停奔腾的河流不正是代表时间么,它从远古流淌到现在,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下脚步。而人们也经历了饮毛茹血,发展成为了现在璀璨的文明生活。   这小小的四条插屏,竟然用一帧帧画面展现了人类伟大壮丽的发展历史。   这是一部史诗。   一个足以名流千古的史诗级作品!   轨道灯运行停止,光芒逐渐减弱,展厅当中灯光一点一点的亮起。   被那奇景震撼的犹如梦中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人们忍不住纷纷发出惊奇的喊声,嘴里“不可思议”“奇迹”接连的往外蹦。   而乔马思更是后悔的不行,刚才他竟然忘记按快门,完全看傻了眼,这可不应该。   他可不可以要求再来一遍?他保证一定不会再忘记按快门!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预展,尽管场地不大,参与的人不多。然而参加的人分量十足,每一个人都对《光与影的世界》称赞不已,一致认为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   当即,著名的艺术评论人就撰写了一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评论,发表在他个人的博客上。   很快这篇文章就被一同参加预展的人转载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因为那神秘而飘渺,精美绝伦,好似神迹般的描述,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转发。   就在人们好奇真假的时候,第二天《巴黎时报》上整版头条都用来报道这件神奇的作品,几张变换成不同景象的图案的照片证明了这不是臆想。   这顿时让人们疯狂了。当天就有数家大型媒体门户转载了这篇报道。   然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吴淼租借的那家画廊迎来了人们好奇的围观。只不过限于安保条件,并不是人人都能够进去观看。只有各个在艺术界的名人或者是社会名流,再不然就是媒体点评人才可以入内参观。   这顿时引起普通民众的不满。   不过吴淼有话解释:“这只是面对小众的预展,真正的公开展览将在9月份开始的法国国际双年展上,到时候欢迎前往观看。”   虽然要等一段时间,不过给出了时间,好歹安抚了这些人的好奇心。   然而这条消息,却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网络上报纸上不再是对这件作品的称赞,出现了一股反对挑刺的声音。   这个声音说道:“这件作品尽管出色,我也承认它确实可以被称作史诗一般的作品。但是却并不能够去参加法国国际双年展,也没有得奖的丝毫可能。本次会展的主题是《感性:我现在的生活》,《光与影的世界》与这个主题毫不相称。我看不出来它有哪一点表明了这个主题。”   这是跑题党,这个论调一出,立刻引来一群附和者。这些人在网络上大谈特谈,说如果评委会因为这件作品现在的名气就把金奖颁给它,他们要怀疑这些人的公正和专业了。   还有另外一个论调则说:“这件作品没有一点的艺术性,不过是在炫技。他(徐久照)只是利用现代视觉艺术形体渐变的原理拼凑出来这样的作品。用不着这种瓷器,任何一个视觉艺术专业毕业都能够做出这样的作品,甚至比他做的更好。这件作品是冰冷的,丝毫没有感性认识的,不过像是纪录片一样内容干巴巴。”   这个就被称为炫技党,持这种理论的人腔调一出,顿时引起了哗然。如果说之前的跑题党还能有点市场,这个完全就是强词夺理。   然而这人却不管不顾的往上边罗列所谓的“证明”。看得出来这位对形成理论研究的很透彻,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一步步剖析徐久照是如何呈现这种视觉成像效果。甚至大放厥词:分毫不差,如果不信可以去进行三维扫描!   要不是他持反对徐久照的论调,吴淼都要感谢他给人科普原理了。   有大部分民众不明觉厉,也有一部分真的根据这个理论理解了这件作品的内在结构。甚至法国还有一家电视台专门制作了一档节目现场演示,很抓眼球,获得了不低的收视率。   这个节目揭开了《光与影的世界》的神秘面纱,让民众对它的好奇指数下降了不少。   吴淼觉得势头不对,立刻接受了一家电视台的采访。   炫技党的那一位虽然解释了成像理论,但是他只是说出了一部分。却断章取义的让人认为这没什么了不起,吴淼不会让人们这样误会下去,降低对作品的期待感。   他在电视采访当中针对炫技党做出了反驳,彻底剖析了这件作品的奥妙之处。   包括价比黄金都高的土料麻仓土的稀世性,包括那薄如蝉翼的一层层瓷板,融合一起烧成只有7毫米的整体,之后又准确成像分毫不差的夺天技艺。   “也许这件作品的理论不是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神秘。可是这种奇迹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可再现的。”吴淼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说:“麻仓土已经绝迹不可再现,徐久照这样的艺术大师不可再现!”   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反响不错,也许彻底解谜是少了一点神秘感。但是知道这百分百的步骤也许有人能够做到九十九,然而就是欠缺那百分之一不能再现,人们反而更加由心的感到惊叹和敬佩。   徐久照和麻仓土加起来正是那造成奇迹发生的百分之一!   李松岩混在人群里,在昏暗的视野里看着那变换如梦的瓷上光影,眼中满是怨恨。   徐久照抢去了他的麻仓土还不够,竟然还要夺去法国双年展的金奖?凭什么?   那麻仓土本应该是他的,如果是他获得了这样的土料,也一样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作品!   今年是他所属的画廊重点推广的一年,国际双年展就是他最重要的平台,偏偏冒出来一个《光与影的世界》。   徐久照现在就已经引起了欧洲的热议,他的风头被完全的掩盖过去。   李松岩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扎入掌心。他看着光影展示结束,重新在明亮灯光照耀下光彩耀人的四条插屏,露出一个冷笑。   这是他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机会。   他知道,如果这次以他为中心的东方艺术家推广一旦失败,他就会像是一个没有用的物品一样被现在的画廊老板毫不留情的抛弃。   李松岩也知道对于徐久照名声的崛起和他对双年展参展艺术家的冲击,暗自底下有不少的艺术家工作室和画廊都忌惮着徐久照这火热的人气。   他们不肯眼睁睁的看着局势越来越向着徐久照有利的方向发展。那些唱反调的、找茬的、挑刺的,全都是他们暗中挑起。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些没有利害关系,纯粹是嫉妒心发作、红眼病严重的人搅混水。   李松岩同样也被嫉妒啃噬着内心,只不过他觉得泼脏水、挑起骂战和负面舆论还不够!   这几天报纸网络上围绕着《光与影的世界》暗潮汹涌。吴淼自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对劲,除了加大公关力度和媒体打好交道尽量给徐久照和他的作品正面报道之外,也私底下雇佣网络水军跟对方打对台。   两边掐的不亦乐乎。   法国双年展倒是很乐意看到展览还没有开始热度就被炒了起来。   徐久照的支持者其实并没有吴淼想象当中的少,除了那些亲眼见过四条屏的人之外,还有特拉泽尼辐射出来的徐久照粉丝。其中就包括英国《陶瓷评论》专栏评论人克洛伊·伯蒂和知名收藏家沃伦·哈里森。   这俩人基本上就是反驳派的主力军,词汇倒是用的很优雅文明,不过割人一样疼死人。   克洛伊在文章当中写到:“当我第一次看到徐的作品,是在一个宴会上。那是一只瓷瓶,通体优美,如梦似幻。我直到现在还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星空下摇曳的荷花,它的姿态优美到好似一位临河而立的清丽少女。我的朋友很直接的就称‘它’是‘她’。”   “那宁静的色彩,温柔而细腻的线条,无不显示创作者情感,展现了一个平和美丽的内心世界。它就好像是正在期待恋爱的青涩少年,可爱到惹人爱怜,不禁想要拥她入怀。那是一件一眼看到就会涌起甜蜜情感的杰出作品!”   “所以,我不能相信竟然有人会认为徐的作品是拼凑出来的。这次我也有幸亲见徐的新作,很明显《光与影》延续了徐细腻精致、清幽雅致的风格特色。我能从这件作品上感受到作者情感上传达给观者夜晚凝望塞纳河时,思绪万千最终宁静而喜悦的变化。而那些会说干巴巴的人,我只会担忧的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很明显他对情感的接收出现了令人遗憾的问题。”   沃伦则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毫不客气的写道:“如果《光与影的世界》都不能够表达《感性:我现在的生活》这个主题,那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能够表达我们现在的生活。难道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正是从一无所有的原始社会进化到现在这样科学便捷吗?”   “它不只是表现了一年四季,日升月落,还进一步的表现了现代人的精神生活,体现了人文情怀。我想要问问那些觉得跑题的人们,是不是一定要让人帮助他们在题目上加上标点——《光与影,世界!》,才能够正确的理解和看待这件作品?!”   这两个人一站出来驳斥对方的论调,挑刺派的两党就有点吃不住了。他们没有多少论证,只能苍白的来回翻炒那点内容,很快人们就不再对他们感兴趣。   炫技党很快销声匿迹,而跑题党则强撑着继续,只不过所占的版面越来越小。   吴淼见状松了口气,这场乱战对掐总算是过去了。他不敢再耽搁,怕节外生枝,赶紧把四条屏送去了组委会。   国际双年展的组委会已经等候多时了,很顺利的报名签约,把四条屏接收了过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专门设计的展位,灯光可以变换明暗,也安装了轨道灯,可以展现这件神奇作品的光影效果。   双方的交谈很愉快,双年展正希望展会上有这样出众的作品来吸引人们的注意,而吴淼也需要这个平台让自己负责的艺术家有更大的名气。   因为消息的迟滞,以及对外国艺术市场的不关心,欧洲为徐久照作品而掀起的风浪丝毫没有影响到国内。   只不过这种平静没有多久被一个被世界各国转播的新闻短片打破,更是给已经开始降温的欧洲加了一把柴。   尽管有幸存者,然而飞机的失事调查仍然在继续。只不过因为有了见证者,调查进度进行得更加的快了。   澳大利亚新闻台制作了一集幸存者的短片,这其中不光是采访了澳方乘客,同样也饱含中国的乘客。   幸存者当中唯一的空乘组成员空姐梅尔·康纳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说:“如果没有蒋忻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可能得救。”   而艾登·霍布斯则说:“尽管我能够为我们找到足够维持生命的食物,没有饮用水却是一个大问题。最终是蒋忻想出了办法解决了它。”   其他的乘客也或多或少的提到了这两点,这让新闻短片不由的把主题倾向了蒋忻。   人们会好奇,蒋忻是什么人?他做了什么拯救了这些人?以此为切入点,蒋忻的履历被展现在了全世界关注的人们。   他是金融系高材生,经营着一家陶瓷公司。   镜头俯瞰着那座幸存者们生存了十九天的海岛,采访记者和摄像师试图还原当时幸存者生活的景象。   他们来到了幸存者们搭建的临时营地,这里还有这篝火的残余痕迹,旁边还留着坐锅用的陶锅。   美女记者一一拿起,向着镜头展示:“这是一个铲子,完全陶质的铲子。我想他们就是用这些工具来煮饭。这边还有盘子,树枝做成的筷子和木叉。”   美女记者踩着隐约的小道,来到了山洞前:“之前的采访,每一位幸存者毫无例外的为我们拿出了他们在岛上生存的这些天所使用的器皿。有的是盘子,有的是碗,也有人保存了一个水杯。我不得不说这是我所知道的过得最舒适的漂流生活,基本的生活用品他们都有了。就算是没有,他们当中也有人能够制造出来。”   美女记者指着被石块封住的山洞:“据说蒋忻就是在这个山洞里边烧造陶器,而海洋考察船所看到的青烟也是从这里飘出来的。让我们看看,里边还有没有东西……”   一阵拨开封堵石块的镜头略过,美女记者皱着鼻子说:“这里边的味道似乎还没有散尽。哦——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一个盆子,一个非常大的方盆!”   美女记者惊奇的围绕着这个用几个片状瓷板组成的方盆转了一圈,摄像师也特意的给了一段特写。   “看着这么大的方盆,我只能有一个想法。没错,这应该是一个浴盆!”美女记者惊叹的说:“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提到蒋忻的贡献。他不仅仅是在危急关头解开了应急滑梯让他们有了附着物,更是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岛屿上提供了最大的帮助。”   短片继续,当问到他们当中除了蒋忻之外觉得那一个人让他们印象深刻时,所有人又不由异口同声的说:“徐久照!”正是因为他有这一位陶艺师恋人,蒋忻才会掌握这门发挥了巨大作用和提高他们生活品质的技艺。   蒋忻播空接受了采访,他很坦然的说:“其实我的技术不及他的百分之一。陶艺当时只是玩票性的跟着久照学了学,那根本就只是一个游戏。而我之所以能够了解黏土的知识,只是因为我经营了一家高档瓷器公司。”   因为蒋忻本人的要求,涉及到俩人明确恋人关系的地方都给带过,毕竟邹老那边还不知道俩人之间的关系,还等着蒋老爷子亲自去提。   当这条短片播出之后,蒋忻和他的韵文瓷器公司在世界范围彻底出名了。尤其是韵文,好奇打电话来了解产品的人是络绎不绝。   而对短片当中被提及的徐久照而言,这不过是一个花边,一个趣闻。侧面了解了一些徐久照的事情,似乎让人们对于他作品的期待更高了。   “你这是顺便给韵文做宣传?”徐久照笑问。   “当然,这是免费的软广告,我不抓紧机会岂不是傻子。”蒋忻凑过来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积攒的一堆事情可算是处理完了,两个人终于能够单独的呆上一段时间过一过二人世界。   在蒋忻忙碌的处理韵文的各项事务的时候,徐久照抽出时间把比利时的订单给完成了。剩下的就要等比利时方面过来亲自验收然后带走了,这事徐久照是不管的,全都交给吴淼操心。   所以他们都完成工作之后,俩人一起回到上海的家里边,打算舒舒服服的放上一段假期。   徐久照微微扭头,含住蒋忻的嘴唇轻轻的咬起来,蒋忻手里边的水果沙拉顿时做不下去。他拽了几张厨房纸巾把手擦干净,抱着徐久照的腰,把他卡在自己与吧台之间,深深地探入他的口腔,吸住他的舌尖不放。   这段时间,蒋忻觉得徐久照变了一些,他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而不是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工作间里。   蒋忻对此很惊喜,并且清晰的感觉到在心灵上徐久照彻底的对他放开了。他的话变多,笑容也变多,情绪越发的明朗。以前能够在他身上隐隐感觉到的沉暮,已经消失不见了。   蒋忻不知道原因,却猜测可能是这一次遭遇空难,俩人差一点天人永隔造成的。   蒋忻颇有因祸得福的感觉,以前俩人在一起,就好比两个各有棱角的半圆,虽然大体上合拢在一起,其实还是有细微的地方保持着距离。而现在棱角全都变没,日子过得水乳交融。   蒋忻之前觉得一起在法国的那段时间像是在度蜜月,然而这几天的日子才过像是真正的度蜜月。   他们总是无时无刻的陪伴在彼此身边,动不动就亲吻在一起,动不动的亲吻就升级,不由自主的就滚到床上去了。   就像是现在,蒋忻把徐久照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厨房的吧台上,掀起他的衣服埋在他的胸口,手也很不规矩的揉着。   如果是在之前,徐久照早就把他拍到一边去了,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顺从配合。蒋忻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简直巴不得这样的日子能够过到天长地久。   “等一下,锁门。”徐久照脸颊燥热。   他们几乎把屋子里边的每一个地方都祸祸遍了,从卫生间、衣帽间、书房、陈列室、娱乐室……   好在每次都是蒋忻自己亲自收拾善后,要不然真的要让孙管家去打扫,徐久照真会羞于见人了。   “嗯,好~”蒋忻依依不舍的狠狠的亲了两口,才抬起身,打算去锁厨房的门。   然而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徐先生电话,是吴淼先生急电。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说无论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也必须要立刻接听这个电话。”   孙叔也很为难啊。他有眼睛,两位雇主过的如漆似胶般甜蜜,他不想去做那个被驴踢的人。可是电话里,吴淼听起来真的很急。      第119章      孙叔大概也能知道这俩在厨房里边干嘛,所以打开门的蒋忻脸色是黑得他非常同情。   蒋忻不快的伸手:“把电话给我吧。”孙叔把移动电话交到他的手上,蒋忻把门关上,顺手把门锁上。   吴淼应该是打过两人的手机,都没有人接,这才打电话到别墅的固定电话,让孙叔拿着移动电话来找人。   蒋忻走过来,徐久照拿过移动电话放在耳边:“喂,我是徐久照。吴师兄你有什么——事情吗?!”徐久照吓一跳,蒋忻站在他的身后,伸手进他的衣服里。   他挪开电话扭头警告的看了蒋忻一眼,蒋忻用委屈的眼神回看。对视了一会儿,徐久照就拿他没办法的回过头去把电话放到耳边。   “……我对国际双年展的安保非常不满!他们竟然能够搞出这种纰漏!”吴淼在电话那头的抱怨这才传进他的耳朵里。   徐久照没听到前情,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愤慨。   “唔……这,大概是难免的吧?毕竟是那么大型的……展览,参展的国家很多……艺术家也多。”徐久照心不在焉的回话。布料柔软舒适的裤子滑了下去,即使这边徐久照在分神拿手抵抗,也制止不了蒋忻用湿滑柔软的舌头舔他的耳廓,大手揉捏他的身体,膝盖顶开他的双腿。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这都是借口!他们完全就是在推卸责任!”吴淼气愤难平,“久照,咱们可不能这么轻易的算了!这次的损失太大了。”   “啊——”失声叫出来的瞬间,徐久照死死的咬住唇。   蒋忻的力量压着他向前靠去,碰到冰凉的橱面,徐久照被冰的条件反射的紧缩了一下肌肉,却牵连到身后的蒋忻被夹的倒抽一口气。   “小师弟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在听?!”吴淼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分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嗯、嗯!”徐久照深吸一口气,“我在听,我有在听!”他咬牙抑制喉咙里的呻吟。   蒋忻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轻拍他的胯骨,徐久照放松,让蒋忻不再动的那么艰难。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站立的姿势,自然知道该怎么配合。徐久照双脚站稳,前趴用胳膊撑在橱柜的台面上,腰下弯膝盖微微向前。蒋忻舒服的覆盖在他的脊背上,搂着他的腰给予他一个支撑力,歪头用牙齿轻咬他的后颈。   尾椎蔓延而上的酥麻电流让徐久照灵魂都在战栗,他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专注的感受,耳边蒋忻的发蹭着他,痒痒的。   “……所以一定要严正的交涉!”吴淼的激进发言让他气喘,他甚至被口水呛的咳嗽起来。   等他那边咳嗽完了,才发觉电话里边完全没人说话,他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听,电话那头隐约的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吴淼顿时一头黑线,他磨牙说:“我是不是打电话打得特别的不是时候?”   这句话碰巧被把脑袋伸过来挨着徐久照的蒋忻听见了,他从徐久照软的握不住的手里边把电话拿到自己的耳边:“你才知道啊!”   “蒋忻你个牲口!”吴淼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去。   徐久照张开眼,伸手拍了他一下,把电话拿回来。   吴淼在那边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徐久照脸羞耻的燥红,他现在对蒋忻总是硬不起心肠。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吴淼在那边喊:“这边都为四条屏被盗的事情翻了天了,你俩还真是能沉得住气!!”   “……”徐久照呼吸静止了一瞬,蒋忻零星听到点什么,他问:“怎么了?”   徐久照平稳了一下语气:“待会给你打过去!”说完他就掐了电话。   蒋忻喘着气问:“出什么事情了?”   徐久照放下电话,闭了闭眼睛,收紧了一下腹部和臀腰的肌肉,顿时让蒋忻一阵乱喘,激动的乱七八糟。   过后,徐久照穿好衣服,才对正在收拾狼藉的痕迹的蒋忻说:“吴淼说,四条屏被盗了。”   蒋忻又惊又怒:“什么?!!”   蒋忻几下把厨房抹干净,俩人去了书房,徐久照开着免提给吴淼打了回去。   蒋忻愠怒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四条屏不是在组委会那里保管吗?这都快要开展了,怎么就失窃了?!”   吴淼为这俩人眼泪都能流干了,吴淼满腹怨气的说:“我还以为你们不关心这件事呢!”   徐久照清了清嗓子,说:“刚才抱歉。”顿了一下,他沉下声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仔细的说来。”   吴淼嗯了一声把前因后果都给他们讲诉了一遍。   原来,参展艺术家报名交了作品之后,组委会就会把它们先保管在一个库房里边,等到临展前,再把作品取出来布置会场。因为他们使用的会展场并不是专设场地,平日里还有别的展览。   参展的各个国家的艺术家很多,作品也很多,有的很大很占地方。库房不只是一个,徐久照的四条屏就被安放在第二个库房里边。   因为随时可能要调整存放的作品,所以被占满的库房并没有贴上封条。于是,直到最近开始布展,组委会的人才发现徐久照的《光与影的世界》不见了!   这一下可是翻了天了。   原本组委会的人当中也有人提出单独存放徐久照的四条屏,可是却被人反对了。   因为之前跑题党在网络和报纸上质疑,组委会并不敢真的区别对待徐久照的作品,害怕坐实了那些指责他们公正和专业的话。   为了表明他们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一件作品,徐久照的四条屏就被放进了作品的集体当中。因为这件作品太过珍贵,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们都还记得每天去检查一遍。   但是越到快要截止日的时候,提交的作品也就越来越多,慢慢的库房里边堆的越来越满,外边视线一遮挡,再加上人忙的晕头转向,也就想不起来专门去搬开去看看四条屏还在不在那里。   当时谁也没有人想过会有人盗窃,从1869年第一次国际双年展召开,还从来没有参展作品被盗走的恶劣事情。   这个事情一出,所有的都傻了眼。   顿时整个双年展的组委会就炸窝了,立马的就去报警。等到警察来了封锁现场然后调取监控录像一检查,彻底的晕了。   临近开展,本来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就特别的多,再加上送作品的艺术家、画廊老板、经纪人。然后还有来采访的记者,前来参看进度的评委人……人员成分之复杂,数量之巨大,根本就让法国警方无从下手!   尤其这些人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有可以把四条屏带走的可疑包装,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   不能确定具体的失窃日期,嫌疑人群体太大,这个案件想要短时间在开展前破掉,难如登天。   再一次的,《光与影》上了头条!人们的目光再一次的汇聚到这个据说上帝借由人类的手赠予世间的珍宝身上。   这一次就不再是期待了,惊疑,哗然,以及责骂,让法国国际双年展组委会压力倍增,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吴淼这时在国内正在和比利时王室订单负责人检验这批陈设瓷,所以等到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震惊之余,来不及多想,立刻打电话给展方质问。   “所以我就说啊!他们的安保也太差了,进出那么多人,随时都有在眼皮子底下把艺术品带走的可能!他们怎么能不想着仔细检查检查?!”吴淼激动的责备对方的麻痹大意,“光觉得数量太大而偷懒,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到底谁能付得起责?!”   蒋忻气的直挠头,手拍着桌子说:“事情都出了,再来追究这些有个p用!最要紧的是督促法国警方!限期破案!!”   徐久照抱着胳膊冷静的说:“如果这人是专门冲着四条屏去的,肯定不会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出去。外边做点伪装,那些保安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可能会看的出来。”   “是啊!展方也是这么说的。因为不知道具体是那一天四条屏被盗走的,所以连个划分时间点都没有,警察要从最后一次见到这四条屏开始排查。所以,要想在展览开战前破案,根本就不可能。”   一时之间,书房里边一阵静默。   徐久照说:“所以说,四条屏不能参加这次的双年展了?”   “别说参展了,找不找的回来都不知道。”吴淼烦躁的说。   蒋忻低吼:“不行!无论如何也要要求他们把这四条屏给追回来!给展方施加压力,如果找不回来就向他们索赔!”   吴淼直接气笑了:“快别说这个了!人家才不怕这个,甚至巴不得这样赔偿了事。”   蒋忻不解了:“怎么?久照的这套插屏是无价之宝,他们赔得起?!”   “那是咱们自己的看法。”吴淼无奈的说:“可是实际上,这件作品并没有准确的定价。而在参展方那里,就只是一件参展作品。只有报名签约里边的给投保的意外险。按照他们的赔偿标准,能给到的最高上限是3000欧元!”   “才3000欧元?!”蒋忻不可思议。这甚至连麻仓土本身的价格都比不上。   “是的,3000欧元是最高的。”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赔偿,根本就不可能弥补得了损失。不只是材料和艺术价值,徐久照借由这件作品来一举获得奖项的打算却全部落空的遗憾,根本就是什么都补不回来的。   徐久照静静的思索了一下,说:“如果赔偿不划算,你打算用什么条件来和对方交换?”   吴淼给徐久照点了一个赞:“聪明!这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   蒋忻的眼睛眯了眯,冷静的说:“你打算怎么办?”   吴淼叹口气:“四条屏被盗窃,注定不可能在开展前追回。已经造成的损失既然不可挽回,那么至少久照不能错过这次国际双年展!”顿了顿,吴淼接着详细的说:“现在久照的名字期待值正高。如果错过这个奖项,明年虽然也有艺术展,不过名气上就没有国际双年展这么大了。谁知道过个一年会是什么情况。”   现在的艺术节、艺术展太多了,不是专门了解,根本就分不清楚这里边的含金量。   徐久照有拿这次国际双年展金奖的实力,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错过,太让人不甘心了!   “要换其他作品参展?”徐久照皱眉,“我现在并没有其他能够切合主题的作品啊。”   “别着急,小师弟。”吴淼的声音转而高昂了起来:“我给你争取了更好的条件。因为这次是对方的失误,出于弥补,组委会破例,给你预留一个展位。只要你在最后评审开始之前提交符合主题的新作给他们,就仍然可以算作正常程序参展的作品!”   徐久照吐出一口气,就这样放弃可不是他的风格。他目露坚毅,沉声问:“最后评审什么时候开始?”   “10月1号!”   法国国际双年展正式开展是在9月1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是留给公众的参观时间。10月1号到5号,这五天是评审委员们进行评选的时间。他们将会在这五天的时间评出各个艺术分类的金奖以及比它低的银奖和铜奖。   评出奖项之后,展览并不会结束,而是会继续展出,直到10月24号闭展。10月25到31号,则是展览作品的售卖竞拍环节。   有很多观众专门会在评选出来奖项之后,才去参观。   徐久照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现在是8月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9月,正是一年当中烧瓷最好的时节!   徐久照陷入到思考,他这一次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呢?   这一届的法国国际双年展组委会格外的忙碌。不仅要初步筛选参展作品,布置展厅,准备展览的各项事务,还要应付警察、关注案件的进度。   虽然让人叫苦不迭,不过这些组委会的成员却是那一项都不敢疏忽大意。   已经在开展之前丢失了一件备受关注的种子作品,如果要是再出现任何让人不满的事情,民众的愤怒能够撕裂了他们!   吴淼这边跟展方达成了共识,可是外界不知道啊。   《光与影的世界》盗窃案仍然在发酵当中,尤其是那些之前在预展当中已经事先看过这件作品,准备好了大笔钞票打算在25号之后的作品竞买出手,对这件史诗级作品志在必得的大富豪们,是一个比一个更加的内心焦灼。   法国警方被通过各种渠道施加的压力弄的焦头烂额,一众警方高层为了破案待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天。不敢回家啊,一回家就被人亲自堵上门逼。   甚至他们的家人对此的关心甚至甚过他们本身,毕竟只是在报纸上看见过几张照片和描述,都等着开展之后亲眼去看一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的度过,9月1号开展了。让人失望的是四条屏仍然没有任何的音信。   侦破案件的负责人是一位有着相关经验,经手过好几起艺术品盗窃案的警官。根据他本人的经验,除非是在案件发生的24小时黄金时期之内,这种类型的案件才有可能迅速的侦破。   再不然72小时能够得到有效的线索,也还有指望追回。   然而现如今,距离发现四条屏被盗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件作品很可能已经经过多人之手,被倒腾离开法国国境都有可能。破案的希望和几率太过渺茫。   抱着希望的民众来到会展场地,却只看到一个被空出来的展位。人们以为那是为这件作品预留的展位,感性的人甚至当场哭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自发的在展位的前边摆放慰问品,就好像是在悼念这件不幸的事情一样。   有了一个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往展位前摆放鲜花、卡片,直到有人想要点燃蜡烛,展方才态度强硬的制止了。   像什么话?这又不是事故现场!   虽然他们糟心的像是真的遭遇了一场事故般不幸,可是也不能真的让人把这里当成默哀场合啊。   最后双年展的展方不得不公布他们和徐久照的协定。一个月内,只要徐久照能够提交符合主题的新作,就能够继续参展。而这个展位就是为他预留的,准备摆放他的作品。当然,如果能够在10月1日之前找回被盗走的四条插屏更好。   一个月之内,重新创作一件作品来参展?!   这前所未有的的事情让人们惊讶。   时间太短暂了,徐久照真的能够做到吗?   一众相关艺术家、工作室、画廊老板等人内心暗笑。展方这看似是让步了,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不一定好看。   艺术创作不比其他,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够做出来的。即使仓促赶制一件,如果做得不如人意,落入末流。那还不如放弃这次展览,过个一两年准备好一件足以服众的作品,卷土重来。   不过这些人事绝不会好心的去说破这事,只是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   “你不要看这些了。”蒋忻把手挡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前边。   徐久照抬眼笑:“没事,我是应该看看。要不然还真不知道竟然热闹成这个样子。”   迟钝的慢一拍的国内媒体等到《光与影的世界》被盗的新闻上了欧洲各国的头条报纸和焦点新闻,这才转载回国,终于开始报道和跟进这件事情。   连带的网上也开始出现翻译过来的报纸文章。   这里边不只是有这次参展作品被盗的始末,还有参展作品的介绍和艺术家的简介。   国内的人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小火一把,创作了逗趣而充满童年回忆色彩的《七兄弟》的年轻传统陶瓷技艺继承人,还有这这么出众的现代陶艺天赋。   他创作的作品竟然被一众老外追捧,这让国内的老百姓不明觉厉的同时又忍不住为之自豪骄傲。   因为这类国际奖项,向来跟国内的艺术家们无缘,说起来在这种国际大奖当中陶瓷得金奖的历史还是空白呢。如果那件作品没丢,这奖项想来一定不会落空吧。   跟老百姓只是看热闹,yy一场自得其乐不一样。国内的艺术市场可是发生了不小的震动,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后续。   一旦徐久照真的在国际上获奖,那么手中持有他作品的收藏家可就要高兴了,因为他们收藏的徐久照的瓷器身价很快就会水涨船高。   从外边流传回来的,除了有好的东西,也有让人不愉快的糟糕东西。   不光是国外有红眼病,国内也不泛嫉妒心强的。他们自认为资历比较老,水平比较高,就开始阴阳怪气的拿着徐久照的学历和评级说事了。   不过是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毛头小子,侥幸得了邹老的指点,碰巧得那么一两个奖项。于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得意忘形了。   跑题之说就好像证明了徐久照上学的时候不学无术,连基本的审题和理解能力都没有。   而只有中级工艺美术技师的资格,就连炫技都让人觉得可笑了。就这水平能炫什么技?   不过是老外没见识,我泱泱瓷国的众多神鬼技艺,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让老外惊呼神奇。有什么了不起!   吴淼已经飞去了法国,去跟进案件调查的事情。于是国内这乌烟瘴气的论调就没有人去专门的抑制。再说就算吴淼在他也管不住,国内他可没有那么大的人脉。   如果说国外那些恶意攻击的言论只能说是可恶,那么这些自大又盲目的狂言就只是让人觉得可笑。   那些人甚至都不认识徐久照,就说的跟亲眼见过他的这件作品一样。全盘的否定跟批判,只是因为他们自己做不到,于是别人也不可能做到而已!   在构思新作的期间,徐久照会时不时的看看网上这些评论和消息。他当做是解闷,可是蒋忻却是气的不行,暗地里又布置起了反击。   徐久照无奈的摇头劝:“这等夜郎自大之人,越理他,越上劲。”   只有让实力说话,才会让这些宵小之辈闭上嘴。      第120章      “别看了,越看越让人生气!”蒋忻气闷的把电脑合上。   徐久照站起来,好笑的说:“我还没怎么样,你倒是这么生气做什么。”   “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边,有新灵感了吗?”蒋忻关心的问道。   他们现在是在封窑镇的老工作间里,因为作品被盗,徐久照要赶制新作,所以几个关心徐久照的人都体贴的留给他空间。   高大全在老厂区的另外一边起了新的平房做工作间,专门把这间让给了待习惯了的徐久照,顺便把冯忠宝也给提溜走了。   而现在在蒋忻的连环拳之下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郑凯龙,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来找麻烦。而且在蒋忻策反了那两个通缉犯杀手其中的一人之后,郑凯龙甚至有可能会因为雇凶杀人而身陷牢狱。   吴久利现在已经去了新厂区上班,只有蒋忻跟前跟后的伺候。   “有一个新的想法。”徐久照走到工作台边上,伸手拿起一个素色的小小陶俑,“我想用新材料试试。”   这雪白色的陶俑就是徐久照用蒋忻流落的海岛上发现的黏土烧造的。   唐小乙忙碌了二十多天,终于把海岛的购买手续给办理完了。从此之后,蒋忻就可以宣称他是拥有一座私人岛屿的土豪了。只可惜这个海岛不是用来度假的,而是用来开矿的。   蒋忻这岛上的黏土矿开采厂雇佣了当地土著居民,他这边只要黏土,而运营厂子挖黏土运输则全都交给了别人负责。   这边的居民既要辛苦的运输材料到海岛上去修建配套设施,还要辛勤的为他挖黏土,最后还要感谢他创造就业岗位。   而蒋忻所付出的不过是启动资金和这些人的工资还有提成罢了。这让累死累活给他干活的唐小乙直感叹他简直要把人压榨到骨头里边都榨出油来。真不愧是奸商!   唐小乙回来之前专门去了一趟海岛给徐久照带回了一个方的黏土,就是为了让他看看这种黏土怎么样。   蒋忻蹙眉说:“你不是说这种黏土的透光性没有麻仓土好吗?”   当时听到徐久照看着试手烧出来的陶俑这么说的时候,他真的挺失望。   不过他自己比较了一下邹老用麻仓土烧出来的莲瓣盘,发现在透光性上来说,新发现的这种被他命名为照忻土——偏偏当地人非要叫帕劳土——确实是比不上麻仓土。   徐久照勾起唇角一笑:“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虽然在透光性上这黏土比不上麻仓土,可是在胎体细腻、胎色洁白上却要胜过它。”   “是吗?”蒋忻顿时很感兴趣的凑过来看。   徐久照把陶俑举起来给他看底下没有上釉的地方看。   他说:“说实话,那麻仓土的胎体发灰黄色,内涵元素成分驳杂,这也就让它在透光时发出肉红色的光。”   蒋忻回想他唯一一次看《光与影》演示的时候,透亮的瓷面确实是好像老电影幕布那样偏点肉红色,当然现在这种色泽有一个更时尚的称呼,叫做裸色。   而现在看着陶俑隐隐约约透出的光亮却是银白色!   徐久照双眼中透出湛然的亮光,他自信的说:“而这种土用来做白瓷最是合适不过!我已经针对它这个特点专门设计了新的瓷具系列,保证比之前的那些要显得更加高档名贵。”   蒋忻闻言大喜,然后大惊。   “都这个时候,你管什么新系列设计啊?!”蒋忻愁得都要把头发挠掉了。   徐久照放下陶俑,难得的露出一个讪讪的神色:“我这不是一时想不到,又有点闲的无聊。”   蒋忻悲愤的看着徐久照,他都在这边着急上火,徐久照竟然还有心思开小差!   “别生气了,我有分寸。”徐久照安抚的拍拍蒋忻的胳膊。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的心情特别的平静,一点都没有时间紧张的紧迫感。并且四条屏被盗这种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惊怒交加的事情,他竟然也能很冷静的接受事实,转而立刻处理后续的事情。   似乎这些都不再是能影响他情绪动摇他内心的事情了。要不然重要的作品被盗,艺术家多少都会被影响,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就集中心思立刻投入到新作的创作上。   徐久照的眼睛追随在蒋忻的身上。他似乎还闷着气,一脸郁郁不乐的收敛徐久照工作台上抽屉里边的“罪证”——设计图纸,没收各种会引起他分神的陶俑和泥坯。   徐久照近乎是纵容而宠溺的看着蒋忻做这些事情,一点坏心情都不会出现。   他明白这种改变是从何而来,现在只有蒋忻才是他最为重视的。这种重视是互相的,因为他迟迟没有进展,蒋忻帮不上忙也感到日益的焦躁起来。   徐久照看着空荡荡只摆放着绘图工具和崭新纸张的工作台。蒋忻收拾好了之后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他手里边虽然捧着本书,却时不时的瞄他一眼。   徐久照老老实实的坐到椅子上。他好像更加的让蒋忻担心了。不能这么下去,在这么下去蒋忻说不定头发都能愁白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徐久照就是毫无灵感,没有一点头绪。脑子里边似乎有什么,他却没能找到那根线头。   这一天过去,仍然毫无所获。   蒋忻内心担忧,却不说什么给他增加一点压力。回到俩人在封窑的住处,蒋忻做了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   蒋忻清了清喉咙,他说:“老是这么闭门造车憋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出去玩两天怎么样?”   徐久照摇头说:“不,我们那儿也不用去。”   蒋忻担心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可是你不是想不出来吗?”   上次也是一样没进展,结果他们去了一趟国外,玩着玩着就想出来了。   徐久照安慰的说:“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我有预感,它随时会跳出来,我得待在距离工作间最近的地方。”   蒋忻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他只擅长投资理财,对于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徐久照坐在二楼卧室的窗户前面望着窗外出神,蒋忻洗完澡穿着浴衣出来。   “别离那么近吹冷风。”蒋忻擦头发的手顿住。   现在已经九月份了,他们住的是农家小院,镇子上的温度要比城市低几度。现在城里边还很炎热,这边晚上风就很凉了。   蒋忻放下毛巾,走过来关上大敞的窗户:“可别因为贪凉感冒了。”   因为他抬胳膊的动作,松松的挽住的腰带开了,浴衣一下子滑了开来,蒋忻里边什么也没穿,就那么一下子映进了徐久照的眼里。   徐久照顿时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起来。   蒋忻自觉老夫老妻没啥不好意思,也不管坦荡荡了,手里边把窗户的开关关好。   蒋忻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一滴水珠顺着发梢从脖子根滑了下来,流淌过他的锁骨,淡色的乳首,紧致的腹部,清晰的人鱼线。然后滚入密林当中,不消片刻又“啪”的掉在地上。   蒋忻早就关完窗户面对他了,徐久照看的目不转睛,蒋忻似笑非笑:“好看吗?”   徐久照深吸一口气:“好看。简直是世间最美的造物。”   蒋忻笑容变大:“是吗?”   他走上前一步,伸手摸徐久照的脸,徐久照抬手握住他的手,他仰着头定定的望着蒋忻:“我今天可能要把床弄脏了。”   “?”蒋忻不解的看他。   徐久照一下子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到床边,一把把他推倒。   “怎么了?”蒋忻敏锐的觉得徐久照不像是要亲热,而是突然有了什么特别的想法。   “躺着!”徐久照霸气的一伸手,禁止他起来,“我去找点东西!”说完这句话,徐久照就离开了卧室。   蒋忻这下彻底迷糊了,弄不明白徐久照要干什么。   蒋忻躺了没一会就听徐久照的脚步逐渐走到门口,他推门进来了。蒋忻伸头看去,就见徐久照手里边端着一个大号凉水杯,里边装满了乳白色的液体。   蒋忻脸色顿时就古怪起来:“……牛奶?”   徐久照走了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他:“嗯,就是牛奶。我要倒了,可以吗?”   蒋忻喉结滑动着,满脑子“牛奶play”在飞舞。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有点小雀跃怎么办?!   这个时候蒋忻已经把刚才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他深呼吸一下:“你来吧。”   于是徐久照手里的牛奶顿时倾泻而下,牛奶砸在蒋忻古铜色的胸膛上炸开白色的花朵,肆意流淌的牛奶很快就蜿蜒的沿着蒋忻的身体曲线滑落到床单上,迅速的把床单阴湿。   徐久照缓慢的倾倒着,他专注的盯着白色的画面,看的几乎着迷。   很快一大杯牛奶就被他倒完了,而床上也狼藉的不成样子,根本就不能待了。蒋忻就跟被泡在牛奶里边一样,身上全都是乳类的香气。   他呆呆的仰头看着徐久照:“……你怎么一下都倒完了。”床都不能要了,晚上怎么睡?   “嗯?”徐久照迷惑的看蒋忻,随后答非所问的说:“没事,刚才的画面我都记到脑子里边了。”   蒋忻觉得有点不对,可是这个时候徐久照俯下身,手撑在他的胸口,缓慢的从下往上推。这个动作一下子击溃了蒋忻的理智,他顿时心如鼓擂,血液沸腾。   他的胸膛上还残余着牛奶,随着徐久照的推挤,汇聚到一起沿着他的虎口流了下来。   徐久照鬼使神差的舔了一口,蒋忻粗粗的喘了一口气。   “久照……”蒋忻低沉的叫他的名字,徐久照抬头跟他对视了一下。他脑子里边想着事情,眼睛看着蒋忻,心神却都飞到了工作间里边去了。   “你自己睡吧,我有灵感了。我要去一趟工作间!”徐久照说完就从单膝跪在床边的动作直起身。   蒋忻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傻住了。眼看着徐久照脱下居家服要往身上套衣服,蒋忻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冲过来抱住他。   他咬牙说:“这个时候你要去工作间?!”   他都这样了,久照竟然撇下他走了?!刚才还说他是世间最美的造物呢,转眼就不认人了,你个负心汉!   “啊?”徐久照这会反应真的挺慢,都没听出蒋忻的潜台词,“你放心,我会锁好门的,估计今天晚上要通宵。”   简直不能忍!   蒋忻弯腰一下子把徐久照给抱了起来,踹开卧室的房门,大步来到客厅里边,一把把徐久照扔到沙发床上,然后人扑了过去。   ……   急促的心跳缓缓的归于平缓,徐久照柔软的唇在蒋忻的唇瓣上吻着。他用鼻尖蹭着蒋忻,用还不太稳的声音说道:“好了,别撒娇了,我真的得去工作间了。”   “……”蒋忻从舒适的亲吻当中把自己的神智找回来,他皱眉说:“你找到灵感了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这么晚出去熬夜工作。现在睡觉!踏踏实实的睡一觉,精神饱满了才能长时间的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徐久照扭了扭身子,两人的双腿都还交缠在一起,他实在没能脱身。   蒋忻放柔语气劝道:“明天睡起来精精神神的再去不行吗?你今天已经在工作间里边待了整一天,再熬一晚上对身体不好。你要是真去了,我怎么可能会睡得着。别让我担心,嗯?”   徐久照被温柔软语他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失了稳重,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太激动了。那我们回屋去睡吧。”汗落了下来,他已经感觉到凉了。   床都让牛奶泡了,怎么睡?   “一会儿盖厚被子,晚上就在这里睡。”   俩人又冲了个澡,连清洁带暖和身子,然后盖着厚被子挤在一起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徐久照吃了早餐给蒋忻打了一个招呼就先去了工作间,而蒋忻则留在住处收拾彻底不能要的床具。   徐久照肃然认真的投入到工作当中,从最初筛选陶土开始,亲自动手,一步步精细的完成每一个步骤。   等到他揉出了满意的泥坯,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蒋忻送来了午饭。   吃完了饭徐久照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坐到了拉坯机跟前。那个人力拉坯机被高大全拉走了,徐久照现在用的是电动的。   见他真的找到了状态,蒋忻没打搅,静静的收拾完了,悄悄的离开。   徐久照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空灵的状态当中,他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泥坯,右手深入到泥窝当中,内部立刻被打开。左手扶着泥胎,一个空心瓶体迅速的出现。   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样,灵动的在泥胎上滑动,掌心切出一个锋利的线条,手指按揉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拇指与食指滑动向下收拢,刚健又不失柔美的轮廓逐渐成型。   徐久照微微垂下眼,脑海当中回忆起昨晚眼中看到的仿佛上了一层釉色的身体,肩膀、胸膛、腰部、腿部。联想这些的时候,不免会出现两人肌肤挨着肌肤的感触,喘息纠缠着喘息的声音。   徐久照耳根微热,他眨眨眼,抿去唇边不自觉的弯起,他开始仔细的修改细微的地方。   这一次的泥坯塑形,花费的时间是前所未有的久。每一个起伏转折都精雕细琢,就算只是有一点点的不满意,徐久照也要反复的修改,直到能够表达出他内心的印象为止。   太阳落下,天色逐渐黑暗了下来。徐久照闭了闭酸涩的眼,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他站起身,长长的舒口气,终于完成了。   点灯“啪”的被打开,徐久照被刺激的眯了一下眼,他用手挡了一下。等适应了光亮,他回头看,蒋忻正无声的站在门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徐久照露出微笑。   “太阳刚下山的时候。”蒋忻走过来,他抬起手,握起徐久照的肩膀,给他按揉解乏。   “嗯~~~~”他舒服的出声,挺着脊背干了一天,徐久照整个人跟锈住了一样。   “完成了?”蒋忻拉着他的胳膊抻抻。   徐久照随着蒋忻的手活动着身体:“嗯,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烧了。我得问问邵师傅。”   蒋忻淡淡的说:“我白天的时候已经给你问过了,他随时都有时间给你开窑。”   徐久照惊喜的扭头看他,主动的凑过去在他腮边亲了一下:“做得太好了!”   蒋忻笑:“你在这边独自奋斗,我可不是要给你把后勤做好。”   徐久照不自禁的笑:“阿忻,你可真是一个贤内助。”   蒋忻一愣,然后乐了:“说的是,我就只做你一个人贤内助。”   和徐久照说完肉麻话,蒋忻向着今天徐久照努力的成果看去。这一看,蒋忻就愣住了。   他以为替代插屏的作品还会是同一类型的,却没想到徐久照反而返璞归真,做出了一个瓷瓶。蒋忻一直知道徐久照瓷瓶做的好,他自己经营古玩阁也见过各种类型的瓶类瓷器,然而这件瓷瓶却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器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件瓷瓶还立在转盘上没有被徐久照取下来,它浑身上下素然一体,却傲然挺拔,彰显着力与美。   力与美!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概念。   瓷器尤其是中国瓷器,从来都是端庄大方,古拙质朴,含蓄优雅。线条要么大开大合,要么婉转流畅,从来都没有像今天徐久照创造出来的这一件一样,器型的轮廓是凌厉锋锐又带着柔和的曲度。   这明明很矛盾的特质却偏偏巧妙的被表现在同一个形体之上,蒋忻至今只在一种艺术作品当中见到过这样的,那就是希腊古典雕塑!   也不是没有艺术家用瓷器塑像表达人体,可是那不同,徐久照明明是制造了一只瓷瓶!   蒋忻吞咽了一样,脑袋里边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徐久照微笑,“我对这次的作品很满意呢。”   蒋忻拉住他的手,喃喃的说:“你已经超凡脱俗了,久照……”   如果之前的作品还能看到技巧的痕迹,而这件作品则突破现在所有瓷器的局限,展现了超凡的创造能力。整个瓷瓶全身毫无雕饰,只有器型这一样武器,却胜过其他千万技巧。   大巧若拙,大音希声。最简单的,就是最强的!   蒋忻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徐久照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新瓷器上了徐久照精心调配的釉料被邵师傅送进了窑炉里,这一窑瓷器被精心的摆放在最好的位置上。   邵师傅看见这件作品的时候表情是难以形容的,他只是觉得他一定要烧好这一窑,不能够出任何的差错,毁了这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徐久照站在窑炉外边看着,内心平静,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知道他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在法国的那一夜,他感觉他突破了一个看不见的瓶颈。   那个时候他以为那就是最高了,却没想到昨晚蒋忻让他重新触摸到了前生第一次顿悟领悟到的真谛和感触。   原来,它一直在那里。不用繁琐无人能及的技巧,只是最简单的就能够表现它,呈现他想要的任何世界。   出窑的时候,邹衡新和高大全都赶来看。   当冯忠宝小心翼翼的把匣钵打开,捧出那件如银似雪的瓷器时,久久都无人说话。   邹衡新忽然感慨的按着徐久照说:“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一位大师,恭喜你,久照。”      第121章      这次的作品跟上一次的差异非常的大,这已经不只是进步那么简单,而是质的飞越。   这才多久的时间?   不到半年而已,徐久照就能够从一个领域完成向另外一个领域蜕变,还转变的毫无生涩感。   只能说他在艺术风格和理解上拥有了一般人无法企及的能力,他独到的创造自成一派,被称为大师毫不为过。   邹衡新感慨,没想到他的这个关门弟子的进步竟然能够这么的快。这已经不只是和他比肩,而是已经远远超越了他这个老师。   同时邹衡新也很困惑,是什么引起了他这么大的突变。但只是作品丢失的刺激也造不成这么夸张的跨越啊。   邹衡新内心有有疑问自然就问了出来。   徐久照对老师自然是不会有所隐瞒。   “我看了那些对我的批评,有所得。”徐久照坦然的承认,虽然把网上那些唱反调批判挑刺的言论当做解闷,可是他毕竟是看到心里去了,不是不介意,只不过面上不显露而已。   蒋忻这才知道徐久照还是被影响到了,顿时心疼:“久照……”   徐久照冲他微笑的摇头:“偶尔听听批评的意见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能够让我知道我还有那些不足之处。”   蒋忻为他抱不平的说:“那些人根本就是吹毛求疵,并不是诚心评点。”   徐久照心平气和的说:“我觉得跑题和炫技之说,并不是无稽之谈。”   邹衡新也看了那些言论,不过他大风大浪闯过来,遭遇到的非议有的时候比这些还要难听。听到这些针对徐久照的言论他倒是没有觉得多么惊奇。   不遭人妒使庸才,小弟子迟早要面对这种情景,他只是担心对方的心里受到影响。而现在看来,徐久照坚强又成熟,偶尔收到挫折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能够更加的磨练他的心性。   于是他说:“能给我们说说,你这期间的思想变化吗?还有这件作品的创作理念。”   徐久照点点头:“选材上来说,我当时考虑到的只是体现时间的转变,古今生活不同。感叹现代生活的先进与璀璨,因为某些原因,脑袋有点太过亢奋,于是就略夸张了一些,拉长了这个过程与时间跨度。要说跑题,好像确实有点。”   那个时候徐久照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他自己的经历传奇,从几百年前的明朝还阳到现代。最主要的中心思想是想要表现前后两种生活巨变带给他的冲击,从一开始的心情惶然到坦然的接受,最后转而平和宁静。   这是他最感性的认知,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但是亲身经历这种百年变迁的人,据世界来看估计就他一个,其他人看只能站在一个群体的角度,而不是个人。所以,选材上他唯心了。严苛的说他跑题,他能接受。   “技术上来讲,完成那件作品时,我确实很得意于自己的技艺无人能及,我骄傲了。”徐久照垂眼反省的说。那个时候他嘴上说的谦虚,看到众人为四条屏感到震惊的时候,内心很是沾沾自喜。   那毕竟是他结合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所学所得,堪称是他烧瓷生涯最为巅峰的一件作品。   冯忠宝不能接受:“久照,你做的确实让人敬佩。骄傲,自得是人之常情,这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邹衡新也点头说:“你是个年轻人,应该更有锐气一点。你就是性子太沉稳,这就就显得温吞了。我们搞艺术创作的,就是要追求自我精神的解放,没个性反而是最要命的。”   蒋忻也说:“是啊,你本来就可以更张扬,更傲气一点。”虽然他的久照不是这种性格类型,然而作为艺术家坚持表现自己的主张和性格,才能够有所成就。   流于俗套,人云亦云,没有个性,反而会泯灭于众生当中。幸好,徐久照现在已经能够用作品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高大全在一旁说:“就是这两点让你有所突破?”   徐久照点头说:“我一直在思考新作,决心不再依赖技巧,而是用最传统最基本的技法来进行创作。”他看了看蒋忻,笑道:“虽然有这个方向,但是一直没有头绪,还多亏阿忻,我才能有这个灵感。”   高大全转头盯着那通体雪白无瑕的瓷瓶:“这个设计思想很大胆,很突破传统。可以说是古今中外前所未有。”   邹衡新也走过去弯腰细看这件有半米来高,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大件的瓷瓶。   “嗯,用传统陶艺来表现人体确实很难做到。难得的是,久照的这件器型构造,阳刚而不失柔美、颀硕。”邹衡新啧啧的称赞道,“这瓷瓶的器型可以单独成一个类型了。”   听着老师的点评,徐久照不由的看向蒋忻,这件作品说实话完全就是按照蒋忻的身体比例而完成,他自己只要细看,就能勾勒出阿忻的下身出来,耳根就开始发热,脸颊都开始发烧。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么大胆,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   徐久照目光流转着赧然的神色,却无法自拔的与蒋忻对视着。   蒋忻自然知道这瓷瓶的模特是自己,两大纸盒牛奶浇灌出来的。能激发徐久照的灵感,让蒋忻得意又高兴。这是久照爱他的证明,看看这瓷瓶,满满的都是爱啊!   前边两位老者交换着点评意见,身后一对小情人脉脉含情的对视。   “久照,这件瓷瓶你打算叫什么名?”   徐久照注视着蒋忻的双眼,不假思索的回道:“就叫《我的情人》吧。”   “……”邹衡新&高大全直起腰,俩人身看着身后的徐久照。   “??!!”冯忠宝一脸惊吓。   徐久照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不是阿忻问的,好像是老师的声音。   邹衡新绞尽脑汁的理解,好像有什么不对了!   小弟子说灵感来源是蒋忻,然后这件作品叫《我的情人》?!   指向性这么明显,他要是再品不出味来。除非他老年痴呆了!   邹衡新惊得脸上一片空白,他声音颤颤的说:“久照?你跟阿忻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从来就没有发现?!   徐久照一时也因为这个意外而慌了手脚,词穷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个,老师……你听我说。”   邹衡新还算是镇定:“你说。”   邹衡新虽然没有一下子生气,可是也让徐久照很紧张。他这时竟然脑海里边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蒋忻立刻接替了他。   他首先态度诚恳的低头认错:“对不起,邹老。这件事情您怪我吧。”   然后,蒋忻就把他是如何在跟徐久照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觊觎他,之后又是刻意接近,又是巧施手段把徐久照糊弄去了上海,最后终于近水楼台把徐久照叼进了自己的碗里的种种,都告诉给了邹衡新。   邹衡新板着脸:“所以,老蒋知道,他三师兄知道,忠宝也知道,甚至张文钊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高大全清了一下嗓子,邹衡新无视之。   “你们要不是这一回不小心露馅了,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邹衡新气道:“还是打算等我腿儿一蹬,瞒我一辈子?”   邹衡新作为徐久照唯一的师长,自然是希望他将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可是,这些想法却全然的被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俩的关系,所有的人都不反对给打击的没办法表明出来。   阿忻又实在不是个人品性格有问题的青年,而久照也是一个老成的脾气。这俩人都不是会胡闹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时冲动,是奔着长久过日子而去。   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邹衡新心塞不已,郁闷的闹起了脾气。   邹衡新可跟老了以后越发注重大家长颜面的蒋卫国不一样,他可以很理直气壮地小孩子气,丝毫不管别人怎么看。   邹衡新这般老来小,高大全是见识过得,可是俩小的不知道啊。急的徐久照和蒋忻团团转,还是高大全最后给指点了迷津。   蒋忻赶紧打电话给蒋老爷子,老爷子来之后,郑重的摆开一桌席面,双方亲友坐在一起。正经八百的的就好像谈婚论嫁的正式会面,窘得两世为人的徐久照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蒋忻却是腆着脸,很厚脸皮的跟邹衡新端茶递水,又是敬酒又是保证以后会跟徐久照好好过日子。   这般正式场面,这才算是让邹衡新感觉到了被尊重。   邹衡新板着脸说:“你们虽然是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不过也要如同那一般的夫妻一样,互相扶持,生死相依。现在对你俩这种情况不是很宽容,你们就要更加真心相待,彼此忠贞不移。知道了吗?”   徐久照和蒋忻齐齐的说:“知道了。”   蒋卫国也满脸肃然的说:“现在算是正式给你们定下来了。虽然不能够举办婚礼,不过过起日子该有的都得有。两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回事,你们怎么也得添个孩子,将来给你们养老送终。”   徐久照眉毛一皱,内心不愿。以前他刚和蒋忻在一起,还能坦然的问蒋忻是不是打算生子,可是现在俩人真心相爱,他就不乐意让蒋忻去跟别的人有什么亲密。   冯忠宝说:“这现在不是有代孕吗?你们两个各生一个好了。”   蒋忻却说:“我们不是一定非要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看了一眼意外的徐久照,说:“我想的是将来有缘分就领养一个或者是几个。”   他一直都惦着徐久照出身福利院,是个孤儿的事情。所以,对于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更怜惜一些。如果真的要自己的孩子,他宁愿是拥有徐久照和自己基因的小孩,既然不能,那还不如去自己来照顾。   徐久照点头说:“养得不一定比亲的差。”   蒋卫国淡淡的说:“你们有打算就好,有个孩子也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蒋卫国并不强求一定要亲生的,反正蒋平建、蒋平丽的孩子都成家生子了,也不差蒋忻这一个。   这边和乐融融的吃饭,而远在法国的吴淼,则正饿着肚子面无表情的跟人谈话。   这场谈话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肚子早就饿的造反,然而面上吴淼还是一副不为所动,冷酷无情的样子。   谁让他对面的是法国警方负责案件的警官和展方的组委会负责人呢。   这俩人都让他一肚子气。   作为艺术品持有人的代表,吴淼这次是来了解案情的。   法国警官汉克·纳尔逊详细的给他们介绍了案件的进展。   吴淼面无表情的说:“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你们的成果就只是排查完了所有有嫌疑的人,结果是一无所获?”   汉克镇定的说:“不,现有嫌疑人没有作案可能,也算是一个较大的进展。至少排除了这些人的可能,我们就能够花费更多的精力在别的线索上,缩小了调查范围。”   吴淼眯起眼,内心恨不得掀桌!   一个月了,都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才这么点进展也敢说是较大的进展。   吴淼真恨不得骂人了。眼看他一副就要爆发的样子,汉克警官才把最新的进展拿出来:“我们已经初步圈定了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   吴淼忍耐的说:“你们又是怎么确认的?之前那些人明明最可疑,不还是一样被排除掉了。”   汉克冷静的说:“会展中心的安保系统是由一家一流的保全公司设计的,安保方案也是对方所设计。所以,安保出现漏洞的可能性很小。”   组委会负责人是一个六十出头头发鬓白的白人男性,名叫肯尼·麦金斯。他附和的说:“是的,吴先生。我知道这次的盗窃案让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所怀疑和不满。不过,我们的安保程序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吴淼冷笑:“你还敢说没有问题?我明明记得当时我出入展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检查人的包裹!”   肯尼·麦金思则说:“让保安去检查每一个人的包裹?吴先生,我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这太侵犯人的隐私了。如果展会真的这样做,相信我们马上就会收到人权人士的起诉函。”   吴淼怒气冲冲:“有人在眼皮底下就能把艺术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这个时候你还管别人的死活?”   肯尼·麦金思摇头说道:“吴先生,让我来详细为你解释一下。会展接受报名的地点和存放作品的库房是隔开的,那个地方与报名地点距离很远,并且没有工作人员的允许,其他人是不能够进入的。只有在库房外会经过仔细检查,人们才可以出入那个区域。”   汉克警官说:“所以根据这个,我们一开始首先排除了大部分没有机会到后方库房区域的艺术家、画廊老板、经纪人这类人。重点排查工作人员,但是结果却是这些工作人员也没有作案的嫌疑和可能。”   吴淼蹙着眉头:“那就是又进入死胡同了。”   汉克警官摇头说:“这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方向是错误的,又回过头来重新分析。一个人犯案的风险太高可能太小,所以最终我们的结论是这是一起三人,或者是三人以上合作盗窃。”   吴淼这下真的惊讶了:“是团伙?”   汉克警官说:“以团伙的形式,但是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甚至很可能在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一个人负责确认被盗物品的位置,而另外一个知道安保信息的人则提供通过安保的方法,最后由另外一个人实施盗窃。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真正实施盗窃的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经验相当丰富的大盗。”   吴淼没想过竟然这么复杂,他之前一心以为盗窃的人只是利用安保的漏洞明目张胆的把四条屏给偷走了。   汉克警官说:“所以,这是一起内外勾结,具有监守自盗性质的案件。警方开始暗中调查这些人哪一个是出卖了物品信息的内鬼,但是一无所获。在这个时候麦金思先生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肯尼·麦金思叹口气:“我很庆幸我们的团队经受住了考验,这个人没有出在组委会当中。”   吴淼问:“到底是谁做了内鬼?”   肯尼·麦金思说:“开展之前所有的参展作品都被放在库房里,可是如果艺术家想要撤展或者是对作品进行修改微调,可以在工作人员的陪同进入库房,取走自己的作品或者是当场进行调整。当时进入过二号库房的艺术家,一共有四个人。”   汉克警官说:“我们正在针对这四个人进行调查。”   吴淼思索了一下说:“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参展艺术家恶性竞争导致的犯罪?”   汉克警官说:“不止,我相信这些人还不至于只是为了铲除一个阻碍就能够请的动一位大盗。为了钱,这是很大的原因。”吴淼惊讶的看他,汉克说:“黑市上,可是有人为了这件作品出了惊人的高价。”   吴淼问肯尼·麦金思:“你能不能把那四个艺术家的名字告诉我?”这些人都可能对小师弟怀抱恶意,尤其要警惕。   肯尼·麦金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四个人的名字都告诉了吴淼。   结果吴淼惊叫:“汤尼·李?”   汉克警官敏锐的立刻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吴淼怔怔的说:“这个人曾经跟徐久照起过冲突!好像就是为了制造那件作品的材料。”   汉克警官拍了一下桌子,他站起身:“立刻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   肯尼·麦金思站起来说:“如果可以,请你们一定要把《光与影的世界》找回来。”   吴淼给徐久照打电话:“小师弟,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徐久照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   “新的作品已经做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来把它带走。”   “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看了。”   “你说的什么好消息?”   “这边确认了嫌疑人,很可能很快就会破案了。”   “啊?那到时候要让哪一件作品参展呢?”   结果这俩人白为这个问题操心。李松岩和那个安保落网之后,交代了那件作品已经被大盗找掮客出手,追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   直到上了新闻,李松岩的经纪人韩浩才知道李松岩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探监的时候,经纪人不敢置信的问:“你疯了?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明明你还有着大好的前途。”   李松岩憔悴了很多,再也没有那种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劲头。   他说:“我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情,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个计划!如果徐久照真的得了金奖,还有那一个人会把眼光放在我的身上?!他把风头全都抢光了!”   韩浩难以置信:“你就是为了这个?虽然徐久照的出现是让你的崛起受到一定的影响,可是你知道群体艺术家的市场要比单个艺术家好炒作的多!搭上徐久照的顺风车,连你也能身价倍涨!”   李松岩露出一个疯狂的神情:“我才不要跟在他的屁股后边摇尾乞怜!!他别想踩在我头上,想都不要想!!他还想要参展得奖,我呸!”   韩浩跟他简直没法沟通,他摇摇头:“你真是无可救药。可惜,你的打算落空了。徐久照已经完成了新作,即将正式在会展上展出。”   吴淼飞回了国内,打包了连带徐久照和蒋忻这对连体婴一样分不开的俩人,直奔法国巴黎。   这次他决心亲自看着展方把这件闪瞎他眼的瓷瓶摆上展台,再出什么问题他就从埃菲尔铁塔上跳下去!      第122章      飞机上,挨着坐在一起的徐久照握着蒋忻的手:“之前回国那次也是一起坐的飞机,其实那个时候我挺惊讶,我以为你会再也不想坐飞机了。”   蒋忻笑了:“如果不坐飞机,以后只能做高铁和轮船了。就当时咱们在帕劳要回来就只能做轮船出海了,夏天海上多暴雨,再遇上大浪不是更危险。我倒是没有心理阴影,纯粹是那个时候你就在我的身边。至少我们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当然平安落地最好了。”   徐久照又一次的叮咛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出行都要注意天气情况。”   蒋忻认真的答应,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俩人说起了案件的事情。   “我其实真没想到李松岩只是因为个人恩怨就做出这种事情。”明争暗斗的事情徐久照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是偷作品还给卖掉这种下作的手段,徐久照还真是没有遇见过。   “哼。”蒋忻对于李松岩还是很耿耿于怀的。尽管这个家伙会被判个几年,待在监狱里,名声前途全都没有了,也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徐久照捏了捏蒋忻温暖的手指尖,他淡然的说:“对于他这样自视甚高,狂妄的没边的不理他才是最狠的惩罚。等到他落寞无闻,一文不值,在高墙里只有寂寞的时候,他才会深深的感受痛苦的滋味。”   吴淼一落地就立刻联系了自己的记者朋友,在《巴黎时报》刊登了徐久照新作即将进行展出的新闻。   法国媒体对这件事情的后续一直非常的感兴趣。这次的新闻虽然不是头条,可是仍然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占据了半个版面,而新闻网站则使用了弹窗消息来推送这条新闻。   而会展负责人肯尼·麦金思则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条信息:“我相信,这世界已经将徐铭记!他必将在世界艺术史上占据举足轻重的重要位置。新作令人不可思议,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不会失望遗憾。”   这更是引起人们的好奇,就连之前已经看过展览的人都打定主意再去参观一次。   早上一开展,就能看到今天是与以往都不同的一天。往常早上的人流是最少的,要到10点左右,人流量才会大起来。可是现在,附近的停车场都已经停满了车辆,导致晚到的人不得不把车辆停到旁边的街道上。   某些人更是宁愿顶着被贴条车子被拖着的惩罚,也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之前来过一次的观众知道徐久照的展位在那里,进了展馆直接就去了那个展厅。原本空荡荡的位置周边立起了红色的围栏,阻止观众太过靠近而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人们只是看一眼,就被震撼。那瓷瓶如银似雪,釉面清亮柔和,温润的散发着柔光。它吸引住人们的视线,沉醉在那洁白无瑕的纯净当中。   这件作品有50厘米左右高,它小口短颈,宽肩,掐腰,从掐腰处到底部是逐渐收敛的立脚。第一眼看见,熟悉瓷器的人无法把它归类到任何一种已知的瓶类当中。   说它是梅瓶可是线条凌厉太多,如果说是葫芦瓶,那掐腰分隔的上下根本就不是两个滚圆的瓶肚。   从口到肩膀的弧度刀削一般,然而肩膀转折那儿却是柔和的曲线,给人的感觉格外不同,刚健当中又带着柔软。整个瓶身上半部呈现一个倒过来的矩形,掐腰的弧线柔滑得似有若无,如果不是玻璃质的釉面泛光,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曲度。   “这?”人们不解,这轮廓似曾相识,可是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直到他们终于低下视线去看标示在展台下方的名牌。   参展艺术家:徐久照   作品名称:《我的情人》   来自:中国   “这轮廓……难是人体吗?”终于有一人不敢置信的低声道。   这么一说,顿时清晰明了!   这瓶,可不就是一个肩宽蜂腰大长腿的人体形象吗?与大部分欧洲那种健壮的肌肉展示不同,这瓶体表现的更多的是东方人纤合有度却又不失力量、肌肉线条流畅、轮廓柔和健硕的躯体。   “这是男性吧?”一人说,“肯定是男性啊!”女性要表现起来肯定不是这样。   人们顿时轰动的了起来,一时之间又惊又笑,当然更多得是感觉不可思议。   而有很多女性甚至男性,不知怎么的就透过这瓷瓶仿佛能勾勒出来一位身材同样肩宽腰窄腿又长的男性,不自觉的就代入了自己喜欢的人的脸。顿时就是胸口一阵小鹿乱撞,明明脸颊耳朵燥热,却偏偏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那围栏当着,真恨不得亲手去触摸一下。感受一下那“肌肤”的触感,那一定特别的柔滑!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纯然的欣赏,仿佛眼前的不再是一个瓷瓶,而是著名雕塑家创造的人体雕像。那是只有雕塑才能展现的男性包含力量的躯体和肌肉线条所展现的美感。   西方人尤其喜欢和欣赏这种人体所展现出来的自然美,而用传统陶瓷器型来表现这种人体美,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刚过中午,就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在网上发表了《我的情人》的评论,大多数都是正面评价。很快徐久照和他的新作就占据的搜索词条第一。   之后的几天热度越来越高,展方甚至不得不控制每一天进入展馆的人数。等到确定了这次获得金奖的正是《我的情人》,彻底的引爆了人们的热情,甚至达到了万人空港皆去看展的程度!   没办法,谁让这次展览一波三折,又充满的戏剧性和传奇性呢。   专栏评论人克洛伊·伯蒂在最新一期《陶瓷评论》当中写道:“……看了《光与影的世界》之后,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人的作品再感觉到惊讶了。然而,我错了。   我以前绝想不到会有一人竟然能够仅仅凭借轮廓线条就能够表现出来一个那么复杂的作品。也绝想不到竟然能有人用一种物体展现两种艺术类型。这是一个全新的突破和创新。   直到现在还有人在争论这到底是一件瓷瓶还是一件雕塑,我却觉得,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从之前的舆论大战,旗帜鲜明的力挺徐久照的克洛伊写出这样高度评价的人们并不怎么惊讶。   可是,卢浮宫博物馆馆长蒂莫西·加纳特的发言就让人觉得惊讶了。   他在自己的个人网页上发了一条很长的评论文章,全文剖析了这件瓷瓶的各种独到之处,还有它之前没有被人注意到的,是怎样融合了现代与古代,中国与西方艺术的精粹。甚至是他的表现手法,含蓄朦胧又直白奔放深得东西方艺术精神。他一针见血的指出,能够做到把古今与东西结合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徐久照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最后他说:“我一直关注着徐。我很好奇他再一次出现会用什么样的内容来表现这次会展的主题。他之前表现的时间变迁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这次参展有人用愤怒、悲伤、欣喜、快乐、仇恨、扭曲等等情绪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生活。徐这次则用了热恋这个题材,来表现自己当前的生活。   他做的十分的成功。每一个人看到这件作品都能够很直白的感受到创作者内心火热的情感,让人情不自禁也想要去投身到热恋当中,去感受那种快乐和幸福。   这件作品不仅仅从艺术性上具有无可争议的价值,同时还能完全代表当代艺术的最高水平,可以说是历史道标一般的名作。   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创作出《光与影的世界》和《我的情人》这两件可以同时都被称为珍宝的作品,还都能够引起人们的欣赏和热议,我可以说徐久照已经成为了一名现象级艺术家。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的财富!”   蒂莫西·加纳特的评论文章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复和转载,这可以说得上是盛赞的评价,让徐久照他们都很吃惊。   就在这种西方媒体一致称赞,反对批判微不可闻,或者说是大势不可挡的潮流下,本次法国国际双年展落下了帷幕。   展览办的盛大,于此相对的颁奖典礼也很隆重,来参见颁奖仪式的不只是有艺术圈的各类型艺术家,例如:画家、雕塑家、陶艺家、建筑家、摄影家……等等,还有一些各界的名流,各种协会,艺术类报刊代表等。   不能免俗的,颁奖典礼的主持人是两位非常有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来颁奖的嘉宾则各界名人都有,不过大多数都跟艺术圈或多或少的沾边。   由于双年展的艺术种类很多,等到颁发到陶艺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不是蒋忻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胳膊,徐久照都不知道发到他自己了。这会场上的人全都讲的鸟语,徐久照一个字也听不懂。   徐久照起身,蒋忻也同样站起来,俩人一前一后的向着舞台走去。徐久照不会英文,碰巧俩主持人也不懂中文,所以事先沟通过要带一个人一起,当做是翻译。   两位主持人满脸笑容的向着他道喜,徐久照只是矜持的颔首点头微笑。来给陶艺类颁发奖项的是一位业界非常著名的陶艺家,已经有六十多岁。   他给三人发了奖章和证书,每个人还都拥抱了一下。   发完奖,惯例是要主持人短暂的采访一下。   于是女主持人就向徐久照提问了:“我一直到现在非常好奇的是,徐你是正在谈恋爱对吧?你的作品据说就是以恋人为原型而创作。我非常羡慕那个被你这样浪漫的男人的深爱的人,能告诉我那个幸运儿是谁吗?”   蒋忻目光柔柔的看着他,低声的翻译。   徐久照低笑,随后对着主持人说:“他不正站在我的身边吗?”   蒋忻不自觉的身体一挺,倍儿骄傲的把这句话翻译了回去。   女主持人特夸张的说:“哦,原来你就这个让全世界都羡慕嫉妒的幸运儿!天呐,你走在街上都不怕被人套上麻袋拖到小巷当中敲黑棍嘛?!”   这幽默风趣的话语,引发现场观众一阵捧腹大笑。   随后女主持人接着说:“等等,这张英俊的脸庞,我确定我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问题可真不在原定的计划,女主持人惊讶的瞪大眼睛:“难道你是之前空难的幸存者么?就是当中会做瓷器的那一位!”   蒋忻从容不迫的露出笑容:“我想不出我们当中还有谁会做瓷器,我想那应该就是我。”   女主持人吃惊的捂住嘴:“哦,我真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么一位传奇的人物。澳洲同行的短片我看了,那些瓷器真的是在条件那么简陋的环境当中烧出来的?不是以前什么人遗留在那里的?原谅我这么问,我真是太好奇了。”   这样的疑问不只是女主持人自己一个人有的,相信此刻在电视和电脑前有同样怀疑的人不在少数。   “纠正一点,我烧的那些不过是陶器,根本就不能被称为瓷器。我想今天之后你们就不会有这个疑惑,”蒋忻扭头看着徐久照,俩人对视着,手掌交握在一起,“因为我的恋人是一位这样出众的陶艺大师,我所会的那一点,只不过是他教给我的皮毛。”   女主持人露出被感动的要落泪的样子:“这真让人感动,正是你们对彼此的爱,才成就了你们的今天。祝你们永远幸福。”   蒋忻代表俩人回答:“谢谢,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毫无疑问,继徐久照的作品之后,他本人也在各大媒体上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当然同时也少不了俩人手牵手的照片。   因为那件作品,也因为两人不同寻常的经历,网络上是对俩人的祝福声一片,让蒋忻美滋滋的不停刷社交网站,就为了多看一眼别人对俩人的祝福。   闭展之后,就是作品的拍卖。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那件《我的情人》上——现在这个瓷瓶已经被国际陶艺协会单独归类为这一种瓶类,正式命名为情人瓶——觉得它肯定能够卖出一个惊人的高价。   然而让展方措手不及的是,吴淼代表徐久照拒绝了展方的拍卖。   “你怎么可以?”拍卖负责人生气又不解,“我们当初可是签过合约的,所有参展的作品都要接受展方的后续安排和售卖。”   法国双年展是个国际上名气很大的艺术展览,每次的艺术品最后成交价格都让人瞠目结舌。越来越多的各国富豪趋之若鹜,让这个展览办的越发红火。   每次压轴都用金奖作品,没了这件作品本次拍卖顿时会失色很多。   “我当然可以。”吴淼皮笑肉不笑,“我恐怕你忘记了,当初和你们签约的作品是《光与影》,并不是这件《我的情人》。那么按照合约上所说,你们只有拍卖《光与影》的权利,没有拍卖这件作品的权利。”   这让展方傻眼了。   当时他们敲定徐久照用新作代替丢失的参加展览的时候可是只有口头约定的,因为是私下协商,所以就没有更正这个合约。   这个疏忽漏洞,让展方后悔的捶胸顿足。   吴淼得意的扬长而去,总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当然,实际的原因只是蒋忻和徐久照都不愿意让这件作品被别人收藏而已。他们已经说好,这件作品不卖,就摆在自己的家里。   随后吴淼又愁苦起来,他还有理赔的事情要办,跟保险公司扯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次大型展览,那些贵重的艺术品投保,都是保险公司最不喜欢的业务类型。一方面是因为保额太高承担不起,另外一方面则是艺术品定价太难。   保额太高这个还可以几个保险公司联保能够解决,而艺术品的定价则是最让人头疼的。   保险公司的人才不会根据市场期待、潜力价值什么的给定价,只会竭尽所能的把价格压到最低。   尽管这次展览投保的总额高达数千万欧元,可是那是总体上千件展品的保额。落到单一展品上就只有区区50万欧元可赔。   吴淼觉得这太低了,于是和一众能言善辩的伙伴们组团去天天刷保险公司。弄到最后保险公司不得不提高到100万欧元,吴淼这才息事宁人。   这次的拍卖让很多富豪们失望,本来他们想着没有《光与影的世界》,把《我的情人》收入囊中也不错。结果,这件作品压根就没有出现!   虽然没有答应拍卖,但是得奖的义务还是要履行的。《我的情人》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全球巡展。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来到了12月份。就在人们慢慢淡忘这件让众多人遗憾的盗窃案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们惊喜,《光与影》被追回了!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久照他们都不敢置信。他们都已经不再抱希望了,却接到了汉克警官的电话,说知道了四条屏的下落,紧接着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件作品就从人家里边被搜了出来。   再一次奔赴巴黎,在警方办公地点,看见失而复得四条屏静静的陈列在会议桌上,吴淼激动的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徐久照勉强控制自己不要失态:“是在哪里找到的?”   汉克警官说出了一个人名,徐久照和蒋忻并不太清楚这是谁,然而吴淼却很是吃惊。   “这人是一家大型连锁百货集团的总裁,也就是被称从匿名掮客手中买走这套作品的人。”汉克警官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直到现在那个大盗也没有抓住,也就不知道他跟哪个掮客往来。所以调查进行的非常困难。说实话我们都不太觉得能找回来这件《光与影》。但是这总裁终究是忍不住了,自己出卖了自己。”   这人也是参加过预展的,他就跟特拉泽尼对《夜色星荷》一样狂热的迷恋上了《光与影》。如果在特拉泽尼看来《夜色星荷》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少女,那么《光与影》在他的心中就是女神降临。   这位总裁虽然有一家集团公司,可是底蕴却是比不过那些豪门世家,那种真正的有钱人钱多。所以,他开始担忧自己并不能够从最终的竞拍当中获胜,于是心生邪念,花钱找中间人雇佣了那位大盗。   而这位大盗接了单子就去准备各种计划,他物色了很多人,满腹怨气在酒吧买醉的李松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李松岩对徐久照恨极了,巴不得《光与影》消失,于是跟人一拍即合。这俩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目的却都是一致的,就是偷走四条屏。   四条屏顺利的到手,这位百货集团总裁捂在手里自己偷着乐了很久。他觉得过了两个月风声可能过去了,就按耐不住的想要把四条屏的配套设施给弄上。   这插屏必须是要被安放在座架上的,总裁还一定要专门定制昂贵木料的座架。   那位接受定做的木匠是位老艺人,他觉得挺奇怪的,怎么会有人一下子要四个这种座架。他于是把这件事情作为谈资在吃饭的时候说了,结果他的儿子正是看了展览之后成为了徐久照粉丝。   他一直把没能亲眼看见《光与影》当做遗憾,收集了很多的相关资料。他听了觉得可疑,立刻就有错杀没错过的报了警。   结果一调查这位之前还定制了一种特别的轨道灯,两厢一对,这回没错了。警察立刻行动,一下子就把这位总裁给堵在了家里边,从他家里边搜出了这套插屏。   戏剧性的开端,戏剧性的发展,戏剧性的结尾。这插屏堪称年度风云人物一样,第三度的上了头版头条。   《光与影的世界》被追回,简直是圣诞礼物一样让人惊喜。   因为关注度非常的高,于是很快的这个案件就进入到了司法诉讼阶段,最后结果是总裁被判入狱服刑。被作为证物的四条屏发还给原主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来年1月份。   吴淼趁着热度还没有消下去,把这件命运多舛的作品委托给了有拍卖资质的公司,专门为它举行了一场专场拍卖会。   只是稍微打了一点广告,结果接到的询问电话24小时接连不断。   世界各地的富商都对它久闻大名如雷灌耳,就算是买不到,也要趁此机会亲眼见上一见,谁知道以后会被那位土豪束之高阁,再也见不到。   拍卖会开始之前,蒋忻和徐久照居住在酒店里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这位是蒋老爷子的朋友,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院长。   “院长?您怎么会来法国?”蒋忻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老人,这会儿多年后再会很是惊讶。   “我是专门为了你们才来的。”院长笑眯眯的。徐久照困惑的看着他,院长转头对他说:“其实是为了徐大家的《光与影》。”   徐久照有点不自在,虽然媒体和网上一直称呼他为现象级艺术家,不过当面直接称呼他为大家还是让他很不习惯。   “您叫我小徐就好了。”徐久照谦逊的说。   院长赞赏的看着他:“这么年轻有这么大的成就还不骄不躁的,难得。”   蒋忻把他请进酒店套间的会客室里。   院长喝了一口蒋忻倒的白水,他说:“我这次是来参见拍卖会的。”   蒋忻和徐久照惊讶的对视一眼:“您是说,您是来参加《光与影》的拍卖会?”   院长肯定的点头:“没错,我就是为它而来。”   蒋忻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迟疑的说:“可是博物院收藏的从来都是古董,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现代艺术品。故宫博物馆要收藏《光与影》有点不合适吧?”   院长笑着说:“谁说不合适的。故宫博物院里边有上至石器时代,下至近代的作品。里边的藏品大部分都是国宝级文物,而小徐的《光与影》四条插屏当然是国宝级的文物,完全符合入藏标准。”   蒋忻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院长了然的看着他说:“我今天来可不是叫你们为难的。”拍卖会已经宣传开来,世界各地的富豪汇聚巴黎,根本就是说一个停就能停下的局面。再说,他这次也不是来“化缘”。这个缘还真有点化不起。   他说:“听说卢浮宫博物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伦敦大英博物馆……这些个家伙们都出动了,我要是不动一动,会被人骂落后分子了。”院长呵呵的笑起来,“不过这次竞争太激烈了,就算是这些博物馆比我们舍得拿出大笔的钱财,也很难能拼得赢。所以,我这次来根本就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能一饱眼福也就心满意足了。”   要不是院长说起来,蒋忻和徐久照还真不知道这件作品竟然引来了这么多的大型博物馆。   院长在这里坐了不长的时间,因为刚到法国,还需要去取得拍卖会的入场资格,所以很快就告辞了。   徐久照这会儿感觉有点蒙,他问蒋忻:“场面好像有点太大了,你说这次《光与影》拍卖,能卖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   蒋忻歪了歪头:“我猜不到。只是,那一定是一个惊人的天价。”   因为是艺术品持有人,所以吴淼直接把三人都安排在贵宾席位。其实满场都是贵宾,座位都很舒适豪华,只不过他们的位置特别的好而已。   徐久照扭头看着身后正在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他对外国人有点脸盲,一个熟人也看不出来。而为数不是很多的东方面孔,也大部分都不认识。   时间一到,从侧面直接上去一个穿着正装的拍卖师,这位可是这个公司的王牌。口齿伶俐,也会带动气氛,更别说之前这件作品名气就大,几句话就挑起了在场人的激情。   照例是要进行拍卖品展示的,而这场专场也特意为四条屏准备了这个环节。由于这次来参加拍卖会的人不少,又不可能让每个人凑近观看,旁边还立着一个大大的显示屏。   轨道灯被推了上来,现场灯光一闭,如梦似幻的场景再一次上演。现场有很多人是慕名而来,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忍不住一起惊呼出声。   一片惊呼上帝的声音让很多曾经亲眼看见过这奇景的人,内心激荡同时又忍不住得意,颇有点为之骄傲的心态。   本来很多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坚定了要把这件宝物弄到手的决心。   观赏完展品,拍卖正式开始了,起拍价500万欧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10万欧元。   这个价格对于一件刚刚成名还没有多久的艺术家来说,可以说得上是个惊人高价了。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人开始举牌加价,一开始就有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道。   “1000万!”   “1500万!”   “2500万!”   “5000万!!”   很多人被这个张口一下子把拍卖价拉上去的人惊愕,这才刚刚开始,至于这样么?很多富豪对此预计不足,以为2500万就顶天了。它再怎么珍奇,那也是当代艺术品!   然而在有些人的内心,给这件《光与影的世界》附上了各自不同的意义。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上了5000万,加价就开始慢了下来,从1000万一加,变成了500万一加。这促使价格很快就跨越了1亿欧元大关。   “天哪,天哪。我没办法呼吸,我要出去冷静一下。”吴淼终于承受不住的说,他的心跳从一开始就疯狂的加速,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加快呼吸也赶不上供氧给大脑,他要晕厥了。   “……哦,唔。”徐久照看似淡定的轻声,其实他也有些被惊呆了。旁边蒋忻伸过手紧紧的握住他,凑过来低声道:“现在的价格已经超过二战后当代艺术品最高成交价!久照,你创纪录了!”   听他的声音竟然还很兴奋,徐久照有点惊吓的内心缓过来,他笑了笑说:“我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对这件作品如此热捧。”   蒋忻压抑着亢奋说:“这就是你创造作品的魅力。”他的双眼简直在闪闪发光,那兴奋的像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让徐久照轻笑。   俩人交谈时,拍卖价还在交错攀升,拍卖师已经激动的声音都变了音。   “1亿3500万。”一位来自中东,头上戴着阿拉伯头巾的男人淡然的举牌。   “1亿3600万。”说话带着浓浓俄罗斯口音的中年男子粗声粗气的举牌。   “1亿4000万。”俩人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沧桑的老人举起手中的牌子。   徐久照正扭头寻找,试图记住这些土豪的脸,他惊讶的戳戳蒋忻:“你看那个老人,是不是很眼熟?”   难得他会觉得一个人眼熟,肯定是有过交集的人。蒋忻回头一看,无奈的说:“那位不是卢浮宫博物馆的馆长蒂莫西·加纳特吗?咱们还专门看他的网页来着。”这脸盲真的没得治!   “原来是他。”徐久照惊讶,“可是,老院长不是跟咱们说这些博物馆都是来打酱油的么?”   蒋忻也困惑了,明明事实确实如同老院长所说,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各大博物馆还举了举牌,上了5000万之后就都放弃,干看各大土豪们白热化的拼杀。没想到最后关头这位老人会杀了出来。   不只是俩人诧异,就连其他等着花落谁家的买家们也都惊讶的看着满脸淡然,不知道想什么的蒂莫西·加纳特。      第123章      现场窃窃私语了一阵,最后陷入凝重的沉静当中。现在角逐最后赢家的只剩下这三个人,其他的看客几乎被这紧绷的气氛弄得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带着阿拉伯头巾的男人算是三人里边最年轻的一位,他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为了看起来让自己显得成熟,他的唇上蓄着整齐的胡子。此时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尽管从他的方向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却时不时的张望一下。   “1亿4500万。”他举牌加价。   紧跟在他之后,俄罗斯富豪粗声说:“1亿4600万。”他似乎一直认定阿拉伯头巾男子会是他的最终对手,紧紧的咬着对方的报价不放。   阿拉伯头巾男子不快的盯了对方的侧面一下,这时他却听到蒂莫西·加纳特苍老声音缓缓的说:“1亿5000万。”   嗡的一下,就好像是一块巨石透进了水潭。人们忍不住互相低语,他们发现蒂莫西·加纳特的底气十足,毫不畏惧。他似乎对《光与影的世界》志在必得。   这下俄罗斯富豪不得不正眼看了他一眼,终于发现这个老头似乎才是绊脚石。   于是他放弃100万100万往上加,紧咬不放的风格,报价道:“1亿6000万!”   最终战终于拉开了帷幕,阿拉伯头巾紧咬牙关,声音几乎是挤了出来:“1亿6500万!”   蒂莫西·加纳特不急不慢从容不迫:“1亿7000万。”   阿拉伯头巾男子到底年轻,他沉不住气的露出焦躁不甘的神色,腮帮子鼓了鼓,最终颓然的塌下肩膀。不过是买回去做炫耀的资本,如果价格太贵,影响到自己今后生活的品质,反倒是得不偿失。   俄罗斯富豪面上似乎不为所动,却在温度适宜的室内鬓角隐隐的渗出了汗水,他拉开似乎让他有点喘不上气的领带:“1亿7500万……”   蒂莫西·加纳特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立刻举起了牌子:“1亿8000万!”   他的声音落地有声一般强力,似乎背后有着深不见底的资金支持。俄罗斯富豪终于迟疑了,再拼下去,就为了这么一件四条插屏?这些钱可以买多少古董瓷器?买多少名人画作?他甚至可以再填一艘豪华游轮。   额角的汗水滑落了下来,砸在他紧握成拳的拳头上,他捶了捶膝盖,最终板起脸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   拍卖师情绪高昂的嘶喊着:“609号报价1亿8000万欧元!还有没有再高的?”他知道这会儿人们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倒是没有再煽风点火惹人厌恶,而是用干脆利落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确认。   再三之后,拍卖场里一片静默,拍卖师满脸笑容,锤子落下:“恭喜609号这位先生,获得了本次拍品《光与影的世界》!”   随着锤子落下,场内的气氛顿时一松。就连原本不动如山,挺直了脊背的蒂莫西·加纳特都放松了爆起青筋的手,抚平起了褶皱的衣角,长长的舒口气。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开始只是一个两个人鼓掌,最后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些人纷纷站起身,向着徐久照和蒂莫西·加纳特分别祝贺。这是一次足够留下历史的拍卖会,不仅仅创造了当代艺术家生前艺术品最高成交价的纪录,也创造了全球瓷器艺术品最高成交价的纪录!   “恭喜!”“谢谢。”   轻松了很多的蒂莫西·加纳特一一跟前来祝贺的人们握手,很有风度的颔首致意。   “恭喜您蒂莫西·加纳特先生。”吴淼笑着说道。他在外边休息室等到最终结果出来后,尽情的抽抽了个够,这才赶紧回到了会场。   他身后,徐久照和蒋忻俩人肩并着肩的走了过来。   “也同样恭喜你们,创造了前无古人,今后也不太可能会有人超越的纪录。”蒂莫西·加纳特笑着说。   “这个纪录,是我们一起创造的。”吴淼说。   徐久照在蒋忻耳边说了几句,蒋忻点头,他上前一步,对蒂莫西·加纳特说:“首先祝贺卢浮宫博物馆顺利的竞拍到了《光与影》。其次……原谅我的冒昧,我在拍卖会开始前预想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想过最后竞拍成功的竟然是贵馆。我想问,是什么让您有这么大的决心和魄力,花费了这样一笔巨款购买这件作品?”   蒂莫西·加纳特笑了,他苍老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睿智有神:“我想明天就会有记者冲到我面前,提出同样的问题。”他顿了顿,说:“在此之前,我想很多人都肯定的认为,这件藏品被人收藏之后,再想要看见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它虽然很可能会被静心对待,小心翼翼的保管。可是只有在主人有客人拜访,或者是举办聚会的时候,才会为朋友们展示它。”蒂莫西·加纳特叹了一口气,“如此精彩绝伦,璀璨瑰丽的作品,平日里却只能被关在收藏室里,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听了蒋忻的翻译,徐久照沉默了。他只是创造者,他创造出来的瓷器每一样不都是被人收藏起来,平日里充当摆设,闲暇里拿在手中把玩欣赏吗?他还从来都没有想过,除了这项归途,瓷器还能做什么?   蒂莫西·加纳特仿佛是看到他脑子里边的想法一样,说:“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我被它深深的感动了。那个时候,我就想他应该被更多人看到,感动更多的人。这件作品不仅仅表现了文明发展、历史变迁,不可复制的精妙技巧,同时还蕴含了对生活的感慨和领悟。我认为,只有摆放在博物馆里边,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才能够实现它最大的价值。它应该属于全人类,而不应该被私人束之高阁。”   徐久照喉结滑动了一下,有一点感动。自己的作品能够被人如此的看重,并为之付出行动和努力,他怎能不受到触动。   这时蒂莫西·加纳特不符合他形象的挤了一下眼睛:“当然,以上言论都是我的私心。”他哈哈笑了一下,说:“我就是抱着这样的私心,跑到市长那里,甚至去游说国会议员们。说服他们为了把这件作品留在法国,留在巴黎掏出大把的钞票。”   他神采奕奕为三人解说:“我说服他们把这件经典不朽的作品打造成法国巴黎新的标志符号。让全世界的人们只要一想起巴黎,就能够瞬间联想到这件作品。我想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因为这件作品,塞纳河又有了‘时光之河’的新美称。以‘时光之河’为主题每年举办一次塞纳河文化周,这件作品可是必不可少的!   蒂莫西·加纳特至今还在为自己的行动而得意:“我就这样把他们一个一个的说服,国会拨出了专项用款5000万欧元,市政府则提供了8000万,博物馆自筹2500万。而剩下的那些则是我通过历年多次对博物馆有过捐献的富豪们募捐。就这样,我为了它凑出了2亿3000万欧元!”   “2亿3000万!”吴淼顿时觉的一阵眩晕,政府买单怪不得卢浮宫这么财大气粗。   蒋忻惊叹:“看来您注定是最后的胜出者。”什么土豪能跟国家机器相比?!   蒂莫西·加纳特摇头说:“我当时也非常的紧张。因为如果花费太多,为《光与影》筹设专门的展厅还有设备和安保措施,以及后续的经费很可能会不够。而现在剩余的5000万欧元,足够我们做好这件事情。”   蒋忻吃惊的说:“卢浮宫要为四条屏设立专门的展厅?”这个殊荣可太大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个单独的艺术作品占领一座展厅。   蒂莫西·加纳特理所当然的说:“那当然,它值得。它需要单独的灯光程序,保养措施,以及温度调配。当然要为它独立出一个展厅。”   徐久照听了翻译,觉得对方这么精心,花费又这么巨大,能回本吗?   听了徐久照的疑问,蒂莫西·加纳特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相信只要卢浮宫获得竞拍胜利的消息传出去,从明天起世界各地就会有人为了能够亲眼目睹它而开始准备飞机票了!你应该对此更有自信才行。”   蒂莫西·加纳特长出一口气,带着笑意说:“我这一辈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这都要感谢你,徐。谢谢你把《光与影的世界》带到人间。”   徐久照的眼圈不由的一热,他说:“被您这么称赞,我都要受不起了。”   蒂莫西·加纳特朝着他伸出手:“我今后将会一直关注着你,期待你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杰出作品,让这个世界的陶瓷艺术更加的绚烂多姿。”   “谢谢。”徐久照抱着由衷的敬佩之情,握住这位了不起的馆长的手。   回去的路上,徐久照一直在对蒋忻说这位馆长如何的有魄力,人品正直,风格高尚。说的蒋忻都有点吃醋了,他黏黏糊糊的抱住徐久照,在他的脖子根蹭着,直到徐久照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   吴淼翻了个白眼,觉得迟早要被这俩人肉麻死。   徐久照还是要脸的,他们坐在酒店提供的豪华车上,吴淼就在对面。徐久照努力板着脸做生气的样子,这才把蒋忻从他的身上撕下来。   吴淼未满这俩又开始不自觉的闪瞎人眼,就说:“其实这么看来四条屏的主题做成塞纳河还是对的。”   蒋忻赏脸的把目光施舍给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吴淼靠在真皮座椅上,他说:“如果题目当时选的是上海明珠塔,虽然也能一样引起轰动制造话题。可是法国政府不可能为此买单。而国内那边也不可能为此花费巨大的专项用资。这四条屏最终可能会真的如加纳特馆长所说,被阿拉伯那位或者是俄罗斯那位拍去,结果也就是私人珍藏,从此再也不能在公开场合看到。”   吴淼顿了顿说:“我现在倒是很庆幸卢浮宫拍走。其实是我疏忽了,应该再举办一次公开展览才拍卖。这件作品曾经引发了公众很大的好奇心,连看都看不到一眼就被富豪买走,说不定最后还会有人借此生事。”   蒋忻不快的说:“我们没有义务去满足所有人的意愿。”   吴淼说:“这个世界上通情达理的人可没有那么多,人们只会注意自己有没有被满足。更何况之前那些制造事端的人很可能会再一次的跳出来引起是非。不过现在好啦,皆大欢喜。”   徐久照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只有有人,就有是非。”   吴淼心有戚戚的点头,蒋忻冷笑一下。   提起这个,三人都很没好气。   因为俩人之间过了双方长辈的明路,所以徐久照很坦然的在颁奖典礼上承认了蒋忻就是他的恋人。   当时在法国收到了很多祝福,可是回到国内之后尽管有一部分开明人士表示了祝福,一部分人中立不发表意见,另外一部分人则很明确的表达了反感。   尤其是那些有一些话语权的人再加上对徐久照在国际上取得大奖之后眼红嫉妒的同行,更是各种阴阳怪气、尖酸刻薄,他们在专业领域无法再挑什么毛病,就转而对徐久照个人的情感性向指手画脚的教训起来。   颁奖典礼第二天,国内央视新闻台就开始滚动报道,晚上还上了1台的整点新闻。估计全国人民看到的不在少数。   只不过出于某种顾虑,那段涉及到俩人关系公开的情节被掐掉没播。虽然新闻台上因为都是严肃报道而没有涉及到私人情感,可是各大网络媒体可是不会放过这么劲爆的新闻的。   早在徐久照新作摆上展台开始,就有人猜出他的恋人应该是为男性,可是那么时候没有跟本人确认也只是花边新闻,噱头而已。   在典礼上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面对全世界的公开宣告。顿时让一众媒体人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这件事情当然也引起了不少的话题讨论,就像上边所说的那样,由于中立人士不发声,就只剩下祝福派和反感派乌烟瘴气的站成一团。   三人回了国,还什么都来不及干,就被人找上门来要求采访。   徐久照的作品举世皆知,他也在媒体上大大露脸,可是这并代表他喜欢这样公开高调。他还是想要保证自己生活能够过得跟以前一样平静自在。所以露面接受采访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就连在国外的几大媒体报刊想要采访都被他拒绝了。   徐久照见不到,身为经纪人的吴淼又笑眯眯的滴水不漏,这些媒体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不在媒体报刊上发言,好像被反感派视作胜利一样,难听话说的更加的过分了。什么道德败坏、违背伦理、乱搞关系,直到有人直接攻击让他这种败坏风气的人滚出中国陶艺圈。   说这种话,完全就是亢奋过头不走脑子。徐久照如今是被称为“人类共同的财富”的现象级艺术家,国家正酝酿给他颁发各种高级头衔。这个时候,正是要确保这种人才不流失海外,说这种话完全是触及底线了。这才被一众愤怒的人反应过来给喷了个半死不活,祝福派和单纯反感的联合起来把这群因为眼红而口无遮拦的人给掐的再也不敢露头。   而这时,上边的某个高层也对媒体网络门户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好的坏的不加过滤误导不明群众的态度表示了严正不满。这场让人满心不快的风波才算是彻底的平息。   蒋忻是怒不可遏,只不过这种事情不能真的正面回应,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大。徐久照是不喜欢高调,是老成稳重,可是这不代表他好欺负,是个没有脾气的面人。   蒋忻恨不得把那些嘴脸丑恶,躲在背后搅混水的人,给扒了皮戳在柱子上让人鞭打。他直接现实找人黑料,然后放在网上曝光,什么包小三,抛弃糟糠,嫌贫爱富。就算没毛病的也要给他找出毛病,不是喜欢给人泼脏水吗?让他们同样尝尝被人泼了脏水却洗不干净的膈应滋味。   而徐久照就简单粗暴多了,他直接找上自己的二师兄刘新华。这位最近两年高升了,在文化部也能够说的上话,直接就把那些闹腾的连不良媒体和个人给镇压了。   这一次回去,说不定又有人会红眼病犯了呢。   吴淼也正是在这件事情上,觉得自己国内人脉不足,还有他一个人已经力不从心无法周全的考虑到方方面面。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吴淼思考着,是应该给徐久照组建一个团队了,得有多人分工合作,专人负责公关,再不能让之前的事情重演。   他皱着眉毛盘算了几个人选,正想跟徐久照商量一下,一抬头就看见那俩人刚正经了没多久,就又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了。   他故意插话说:“刚才你们知道都谁找我说话了吗?”他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面皮来当蒋忻的眼刀子了,他淡定的回看俩人。   蒋忻扬扬眉毛没说话,吴淼中途被刺激出去了,等拍卖结果出来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谁知道他在外边遇见谁了。   徐久照倒是正直的问:“谁?”   吴淼也很正直的回答:“是其他几个博物馆的馆长。”   “哦?”这下蒋忻正经了,他问:“他们找你有什么事?”   吴淼先是一派正经八百,随后又喜笑颜开的冲徐久照咧嘴:“恭喜我们吧!这些博物馆都向你订购新作!这可是只有当代最知名的当红艺术家才能够有的资格!”   蒋忻惊喜:“真的?都有那几家?”   吴淼说:“基本上今天来参加拍卖会的博物馆都来了,不过我有说这个要先确定小师弟你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没有都一下子答应。”   徐久照倒是挺镇定的点点头:“那么新作的价格怎么算?”   《光与影的世界》所用材料已经绝迹,所以才能拍卖出那么高昂的价格,但是这不可能是徐久照真正的作品身家。要不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人能买的起他的作品了。   吴淼说:“其实现在市场对于你的作品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起步估价,一开始四条屏的起拍价就是使用的这个价格。”   “500万欧?”徐久照惊讶的瞪大眼睛。   吴淼说:“嗯,就是这个价格。只不过现在你要控制你的作品数量,而且要尽量的保证质量。”   蒋忻说:“这个价格还是有点低了,当代最红的油画家一张油画最起码也要1000多万欧元。”   吴淼白他一眼:“你也说了那是油画。艺术品里边就属油画最贵了,小师弟这是陶瓷艺术,基础在那里摆着,不可能一下子就给拔高到那种地步。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着急。”   徐久照笑:“我不着急,我才20,已经把有的人一生要干的都干完了。”   蒋忻爱恋的搂住他:“那怎么能一样,我的久照可不是那种凡人能比的。”   这个世界已经阻止不了他们秀恩爱了!吴淼心塞的捂住脸扭头。   法国这边事情处理完毕,吴淼又跟着他们一起飞回了国内。   有了之前的警告和镇压,这一次恶意泼脏水的人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人不长眼的试图从俩人之间的恋爱关系上挑刺,只是因为徐久照这次作品被高价请入卢浮宫博物馆,给国人大大的长脸,人们宽容了很多。艺术家吗,不都是这个调调,就是要与众不同。   然后又有人试图寻找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徐久照出身孤儿院,本身是接受社会福利长大的,功成名就却忘恩负义,为富不仁之类的。只可惜这人远隔千里,没有调查就敢胡说八道,直接就被现实打了脸。   等有小报记者狗仔队跑去徐久照长大的孤儿院一看,那哪里是孤儿院啊!   崭新的五层宿舍楼房,精美温馨的装修。办公教学楼虽然没有翻新不过也是粉刷过的,很漂亮。   小操场铺了草坪,两边立着足球门,边上的平地上还有活动设施。对面靠近幼儿活动室的地方外边是沙坑滑梯等儿童器械。   路面被全部硬化过,道路边花池里载满了绿植,门口的铁艺大门前挂着的橙黄瓦亮门牌。   这说是重点院校都有人信。   再一进去采访,一开始吴院长还高高兴兴的,等问道徐久照时不时很长时间不露面,对于这边不闻不问的时候,直接把这些人给打了出去。   紧接着,院里边的大孩子就拿着平板电脑把徐久照捐款的证明给发到了网上,狠狠的扇了那些人的脸。   之前有过警告,却还是不安分跳出来。刘新华这次不客气了。警察直接把这群散布谣言的人给抓起来,为首之人以诽谤罪、寻衅滋事罪最后给判了个三年六个月!   这下这些人彻底的老实了。   而文化部部长在这个时候又出面,代表相关机构颁发给徐久照“高级工艺美术大师”“全国工艺美术高级技师”称号和荣誉证书,并且吸纳他成为美协委员。   这就是完全正面的肯定了,牛鬼蛇神顿时缩了回去,再也不敢闹幺蛾子。   “这么年轻的美协委员,徐同志还是第一个,前途无量啊。”部长笑容可掬没有一点架子。   在一边作陪的是徐久照的师兄刘新华,这好歹让徐久照没那么紧张了。部长长可是相当于他那个时候的礼部尚书,二品高官啊!   他生前尽管见过差不多官职的官员,不过那是被审讯的时候。跟这种直接面对面谈话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徐久照脸上没什么表情,极力镇定的说:“您过奖了。”   部长笑眯眯的说:“年轻人,好样的。将来要多多为国争光,创造更多更好的作品。”   刘新华也能看出来自己师弟紧张,立刻插话进来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会面过后,徐久照单独和刘新华师兄两个一起吃了一顿饭。   刘新华打趣的说:“怎么没见蒋家的那个?我听淼淼说他可是粘你粘的很紧。”   徐久照窘迫了:“师兄,怎么你也取笑我。”   蒋忻如果不是因为年终的事情一大堆走不开,肯定是会跟着一起来的。他几乎恨不得无时无刻跟徐久照待在一起。   刘新华哈哈一笑:“淼淼可是很多抱怨,他说他回家都不用开灯。”   徐久照听不懂他的笑话,呆了一下的看着刘新华。刘新华嗤嗤的乐,他还记着当初不让他叫二师兄,徐久照却愣是一脸板正。他这个小师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   刘新华抿嘴,说:“今年过年你怎么过?”   这一连串的事情完了,也快要过年了。   徐久照迟疑了一下说:“我今年打算在上海过年。”   刘新华说:“那行,你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跟着蒋忻那边的亲人过年也是应该的。”   有家室。   这个说法让徐久照不好意思又内心甜蜜。只不过……他这是又被二师兄给打趣了吧?!   等从北京回了上海的家中,徐久照把他跟二师兄的谈话说了说。   “淼淼?”蒋忻诧异:“吴淼竟然有这个这样秀气的小名?哈哈哈!”蒋忻顿时打定了主意下次见了面就叫这个小名了。   “你别光顾着笑。刘师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忻边笑边坐到他身边一起看电视,他说:“这意思就是说他光在咱们身边当电灯泡发光发热了,回家都可以不用开灯直接照亮。”然而徐久照还是一脸不解,蒋忻没有多想,只是以为他没有接触过这个俚语,又继续解释道:“其实电灯泡这个意思,就是指俩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时碍手碍脚又不知趣的第三者。”   然后他还煞有其事的点头肯定:“没错,说的就是吴淼那样的人!”   徐久照品了品,终于笑着说:“哈哈哈,我说他怎么会那样呢,竟然把自己比喻成电灯泡,回家不开灯……”   蒋忻顿时觉得徐久照这反射弧怎么能长成这样,一个笑话要等酝酿明白了才知道笑出来。跟他那对着洋人就脸盲的特点一样让蒋忻觉得无奈又可爱!   蒋忻凑过去捧着徐久照含住他的唇舌就是一阵深深的深吻。   等到俩人唇分之后,徐久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打断蒋忻舔着他的唇角来第二波的打算,他说:“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叫他二师兄吗?”   蒋忻诧异的抬起脑袋:“你没有看过西游记吗?!”   徐久照一懵,他发觉他好像很久都没有注意在蒋忻跟前维护自己对这个现代有些常识性的东西不了解的缺陷了。   不过,对蒋忻的了解,让他知道即使对方发现了他是真的不懂,也是会自动归化为他小时候生长在孤儿院里的悲惨经历。   徐久照说:“我倒是看过画本。”   他那时倒是真的看过带着插画的西游记书本,那一套可是有六本呢。这可是经典的故事书籍,他还曾经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恩师”的儿子。   蒋忻顿时就脑补成徐久照只是看过连环画,没看过电视了。   于是他立刻拿起遥控器,用电视连网,直接点播西游记出来。   “看见没有,这个就是二师兄。”   徐久照盯着电视上肥头大耳的猪八戒,耳边听蒋忻说:“所以现在二师兄几乎成了猪八戒的代称了。”   不出意外,徐久照又倒在沙发上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这反射弧……最起码有2个光年的距离那么长。   西游记是经典老片,既然徐久照没有看过,于是蒋忻很贴心的从第一集开始点播,俩人一晚上就光看这个了。   难得晚上睡的晚,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上午11点,蒋忻做了点简单的中饭。俩人吃完了就出去采购了一众年货,开车直接去了小洋楼。   这一年蒋家人一大家子仍然是在这边过年,所以蒋忻仍然把家里边所有的贵重陈设物品都收藏了起来。   “你至于连我屋子里边的也要拿走?”徐久照手里拽着端砚的一端,不撒手。他正在写字呢,蒋忻就过来把他的砚台给拿了起来要收走。   俩人在一起之后,蒋忻时不时的会给徐久照填东西,像是笔墨纸砚这些,简直就成了他居住的地方日常必备。他现在光砚台就有十来块,现在被蒋忻拿走的端砚就是其一。   蒋忻手里边拿出一个瓷盘,把砚台里边的墨汁倒了进去:“你就先用这个凑活,乖啊。晚上那几个熊孩子就来了。”   长了一年,听说这几个破坏力更强了。去年就是光把外边的贵重大件瓷器给收拾了,结果他们在老爷子书房里边参观的时候,就把摆在那里的一个清朝粉彩小碗给摔了。   老爷子当时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宽慰闯了祸吓破胆的重孙子孙女。可是蒋忻知道蒋卫国肉疼着呢,要不是因为喜欢,那小碗怎么可能会摆在天天看见的地方。   徐久照哭笑不得,他无奈的摇摇头,任由蒋忻把那个民国时期的端砚给拿走,自己则在瓷盘里边蘸着墨汁继续写毛笔字。   晚上蒋家人齐聚一堂,和乐融融的一起吃了年夜饭。   这是俩人过了明路之后的第一个年,徐久照和蒋忻作为一对,郑重的给蒋老爷子敬酒。   同一辈的人因为这俩人的成就都太高了,倒是只有钦佩。长一辈亲戚有老爷子镇压在上边,别管心里边怎么别扭,也只能是露出个笑脸。   守完岁,大家互相道晚安之后歇下了。蒋忻跟徐久照也回了房间。   “喵呜~~~”喵爷不满的冲进了房门的两个人叫唤着。   徐久照歉然的蹲下抚摸它的脊背:“对不起啊,喵爷。大过年的只能把你关在屋子里边,外边的人多手杂,又有小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互相都不好。”   今年过年,孙叔回老家了,他们就只能把喵爷抱过来。   喵爷的尾巴一扫一扫的刷着徐久照的手腕,徐久照蹭了蹭它油光水滑蓬松柔软的皮毛。   他说:“再忍耐两天,过了初三他们就走了。”   “喵呜~”喵爷明亮的眼睛看着徐久照,然后低下脑袋刷刷的舔他的手背,算是同意了。   蒋忻走过来,叉住喵爷的胳膊窝,打开房门把它放了出去:“晚上都睡了,外边没人,跑去吧。”   喵爷落到地面,也不走,就站在那里扭身看着蒋忻。俩人目光对视,噼里啪啦一阵电光交战。   哼,就是要把你这个碍事的给弄走,要不然久照晚上可不让自己碰呢。蒋忻暗搓搓的想着,终于可以在老宅的房间里边做点什么了!   喵爷鄙视的踹了踹后脚丫子,尾巴晃了晃,傲娇的走开了。要不是一天没活动了,它喵爷才不会罢休。   蒋忻满意的关上房门,徐久照有点担心:“明早找不到它怎么办?”   蒋忻凑过去把他往床上拖:“别担心,你忘记有定位软件了?找它太容易了。”   蒋忻终于在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边抱着徐久照尽情的翻滚了一个够,等到俩人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三点了。所以,刚睡了没有多久就被凄厉的猫叫声吵起来,别提有多不爽了。   蒋忻呢喃着:“我这次一定要揍它……”他闭着眼睛,挣扎着不想起来。   徐久照猛地睁开眼睛,他弹起身,退身猛推了蒋忻一把:“快起来!!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蒋忻立刻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一脚已经跨下了床。鼻尖耸动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着火了?!”   俩人飞奔到门前,拉开一看,一楼的火势已经沿着楼梯蔓延了上来。   “喵呜!!!”喵爷凄厉渗人的叫声,惊醒老宅当中沉睡的人们。   “喵爷!”      第124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睡的正熟,却被一声尖利的猫叫声吓醒。蒋平建两口子上了岁数,被惊醒时甚至一阵心悸气喘。   “怎么回事?”大伯母迷糊的说:“这会儿就闹春是不是早了点?”   蒋平建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走廊那头传来一声喊:“快起来快起来!都快起来,着火了!!”   吓得老两口一个激灵的爬起床,连滚带爬的就去开门。   “等一下!”蒋平建厉喝一声,转身去随身行囊抓了两条毛巾,用放在床头水杯里的水打湿。等都用湿毛巾捂在口鼻上这才打开房门:“一会儿猫着腰走!”   等他们出了门,这才发现走廊里边热烘烘的,一阵阵刺鼻的烟味顺着楼梯那边飘过来,能够从这里看见那边亮堂堂,火红一片。   蒋家老宅是砖木结构混合而成,为了保持民国时期风貌,很大一部分装饰都是用的纯木,一旦发生火灾就会蔓延的相当快。他顿时一惊。这栋洋楼他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这些年又没怎么变,自然是对它的结构无比的熟悉。整栋楼就只有一处楼梯,要是火势太大,他们下不去可全都跑不掉了!   “我的大孙子!”大伯母焦急的就去敲对面的房门。   二楼里一阵吵闹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动静,快速的行动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阵阵猫叫就跟警笛一样撕扯着人的耳膜。   这时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蒋峰说:“哪来的猫?不过幸亏猫叫了,要不然咱们说不定就跑不掉了。”   蒋峰大哥脸色很紧张的抱着孩子:“大概是附近邻居家的,没记得家里养猫了。”   蒋平丽夫妇慌慌张张的从后边挤过来:“为什么都挤在这里,怎么不下楼?”   冯书晴脸色青白的说:“楼梯下边的火势非常的大,看样子应该是整个一楼大厅都起火了,那里很危险,不能走。”   冯书晴大姐夫突然挤过来气喘吁吁的说:“我去看了,能直接跳下去的地方下边都烧着很大的火,这火起得不正常!”   通常火势起来总是要从着火点开始蔓延,哪有两头不相干的地方同时着火。   “你是说有人想要放火烧死咱们?!”蒋平建的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现在怎么办?怎么逃出去?”蒋峰慌张了起来,他想起什么的说:“对了!阿忻呢?!还有徐久照!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蒋平建这时脸色又一下变得刷白,他喊:“我爸!”   他冲着楼梯方向跑了过去。老爷子爱清静,腿脚也灵便,于是便独自居住在三楼。火舌此时已经顺着楼梯扶手烧到了二楼的装饰,空气当中炽热非常,呼吸时让人只感受到滚烫的痛苦。   他捂住头脸,直接冲上了三楼。身后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紧跟着上了楼梯。等他们紧张的跑到三楼主卧室的时候,才发现消失不见的蒋忻和徐久照都在这里。   蒋卫国还算是镇定,他板着脸肃然的说:“怎么都跑到我这里来了?还不快逃命去?”   蒋平建焦急的说:“爸!一楼被火封死下不去,二楼能够跳出去的窗户外边都被人点着了,出去直接就掉火堆里。”   蒋卫国眼睛一瞪:“别慌!”随后他转头对蒋忻说:“阿忻,你觉得还有那里可以安全逃生?”   蒋忻听到竟然是有人放火,脑子里边正有点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逃生的路径。   “喵呜~~~~~~”来到三楼主卧室,竟然还能听见喵爷的叫声。这边火势起的这么猛烈,再加上喵爷叫声尖锐,肯定会有邻居发现。   可是因为有助火的燃料,估计没有人敢靠近,等到消防来他们也一时半刻脱不了困,很可能会被活活呛死。   “喵爷在哪呢?”徐久照不安的说,“为什么我听它的声音忽远忽近的?”   蒋忻脑子里边思索,嘴里边说:“你放心吧,喵爷机警的很。动物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   说到这里,他灵光一闪,然后拿出手机——这是他想着要报火警才从卧室里带出来的,打开了一个软件。几秒过后,界面刷了出来,代表喵爷的圆点显示在正中间。蒋忻紧紧的皱着眉头,手指缩放小地图,整个环境立刻换成了老宅的平面图。   “我知道了!”蒋忻兴奋捏着手机,“这四周都是火,猫怕火,它一定会找没火的地方走!后院的回廊顶!!我们从那里逃出去!”   说完,蒋忻就扶起了蒋卫国,向着三楼正对着回廊的窗户走去。这边窗户下是一个飞檐,下边就是墙,因为二楼没有窗户,火势只是蔓延过来,倒是没有烧的很厉害。   蒋峰几个赶紧跑下楼梯,把下边的老弱妇孺都给接上来。蒋忻和徐久照撕扯床单,浸泡透了冷水,顺着窗户垂下去。   蒋忻背对蒋卫国:“爷爷,我背您下去!”   蒋卫国却摆手说:“我最后下,先让动作灵活的年轻人走,别耽误时间。”   蒋卫国的性子有多倔强,完全遗传他的蒋忻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咬了咬唇,扭头对徐久照说:“你先下去,我陪着爷爷最后走。”   “都别争了!”徐久照沉声肃容说:“先让蒋峰书晴他们下去,也好在下边接应。”   这会儿都知道分秒必争的道理,蒋卫国蒋平建夫妇让孙子和孩子先下去,而惊恐的站在一边的蒋平丽尽管摇摇欲坠,却也把逃生的机会先让给了儿女们。   几个大小伙子背着孩子先下去,然后是女士们,再来就是蒋平丽和大伯母,几个男士在下边接了一下也很顺利的就下去了。   “爸!您先下!”站在窗户边,蒋平建坚持的说道:“我最后走。”   越拖越浪费时间,蒋卫国也不再坚持,爬上蒋忻的的背。蒋忻从窗户爬出去,抓着床单拧成的绳子就踩着屋檐往外走。   这床单是棉麻材质,并不是特别的结实。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负担的住,结果等蒋忻背着蒋卫国下去的时候,终于承受不住“撕拉”一声断了。   就在蒋忻心里咯噔一下子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坠落下去,然后被什么东西一拦,接着撞到了厚实的物体上。   “哎呦!!”蒋峰一声惨叫。他大哥赶紧拉住他,就差一点,蒋峰就要被撞的从回廊顶上摔下去了。   这回廊是后来修建专门用来夏天纳凉用的,采用的是一个个“冂”形石柱排列而成,上边爬满了紫藤花藤蔓。虽然冂与冂之间的间隔距离不短,不过藤蔓生长多年,覆盖的严密又结实。足够让众人踩在上边,就是脚下会有一点不稳。   蒋忻摔的有点蒙,心脏还在狂跳,大表姐夫赶紧过来把他搀扶起来,把被他压在下边的老爷子给挪出来:“姥爷您怎么样?”   蒋忻翻滚了一下,爬起来看蒋卫国,蒋卫国虚弱的抬手摇摆了一下,示意他没有大问题。蒋忻抿了下唇,掏出手机塞在冯书晴手里:“叫救护车!”   “绳子断了怎么办?我爸还在上边呢?”冯书晴惊慌的说。   “别着急!还来得及再弄一条。”蒋忻强忍内心的担忧和焦灼,安慰的对她说。   火越烧越大已经沿着外边木质装饰围栏烧了过来,蒋忻仰起头却看不见徐久照的人影。   上边一看床单断了,先是担心掉下去的两个人,等看到他们没事,就又开始操心自己怎么下去了。   如果是徐久照自己一个,直接踩着屋檐跳下去,有回廊顶缓冲,顶多就是一个骨折。可是蒋平建和小姑夫就不行了,这俩人都五六十岁的人,可禁不住这样的摔打。   徐久照扭头看了看,迈开脚步跑向了蒋卫国的房间。   “哎——你去哪?”小姑夫不知所措的喊他。   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徐久照就抱着两床被褥回来了,他绷着脸对俩人说:“把这个丢下去。”   蒋平建眼前一亮,扭身从窗户里使劲的把被褥扔了下去。紧跟着徐久照又把蒋卫国床上的棕垫给拽了过来,三人合力竖起垫子,用力的推了出去。   “用这个垫平点!”徐久照大喊道。   不一会儿,蒋忻的声音响起:“好了,你们下来吧!”   徐久照看了看身后浓烟滚滚,他把头伸出去,深深的吸口气,对蒋平建说:“您先!”   蒋平建也不啰嗦,直接就爬出了窗外,紧跟着是小姑夫。徐久照害怕屋檐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等到俩人都下去了,这才翻身出了窗户,站在飞檐上。   这飞檐只是装饰作用,根本就没有承重的横梁,只是用一根根手腕粗细的方木棍支撑着。上边覆盖着西洋风格的瓦片,这会儿被踩的破的破,掉的掉,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踩空摔下去。   徐久照小心的踩在木棍上,下边蒋忻看见他立刻朝他招手:“久照,快点!”   下边众人后退出一段距离,用棕垫和两床被褥堆出了一个垫子。徐久照小心翼翼的走到边缘,脚下的瓦片发出咔嚓咔嚓让人不安的声音。   徐久照纵身一跳,在他的用力下,飞檐终于分崩离析。徐久照没有按照计划跳进垫子,反而是落进了蒋忻的怀抱里。   徐久照扑下来的力量撞得俩人胸口一阵闷痛。“咳咳咳!!”震动牵引肺部不适的俩人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   身后有人伸出手,把俩人拖离原地,棕垫和棉被角落已经被引燃了火苗,被人直接踹了下去。   “你干嘛接我?”徐久照嗔怪道。   蒋忻紧紧的抱着他:“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非要后悔死不可。”他使劲的吞咽着,湿润着因为紧张而抽紧的咽喉。   “咱们先离开这里。”蒋峰走过来,弯腰对还半坐在一起紧抱着的俩人说。   这时远远的传来了消防车拉着的警报声,蒋峰兴奋的直起身,冲着院门的方向大声的呼喊起来。   说起来惊心动魄,实际上从发现起火到现在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然而现在火已经烧到三楼,可见蔓延的有多么的快。   蒋忻心有余悸的紧紧搂着徐久照,如果不是喵爷突然叫起来,他们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等赶赴现场的消防战士看到起火现场也是大吃一惊,火势蔓延太快太大,根本就不像是短时间之内就烧成了这样。   由于过年是重大节假日所以要格外注意,晚上值班的人都是和衣而睡。1分钟就完成了整装,3分钟就出警了,不过7、8分钟就赶到现场。   中队长唯恐会控制不住火势,波及到其他建筑物,赶紧呼叫支援。手下的战士训练有素的甩开皮水管,接上附近的消防栓,水龙顿时向着燃着熊熊烈火的建筑物喷去。   这时跑向周边确认情况的战士发现了蒋家人站在后院回廊的顶端,顿时大喜过望。两个战士扛着一架梯子过来,护着上边的人一一下来。很快的救护车也赶到了,除了冯书晴叫的之外,中队长也叫了一辆预防万一。   蒋卫国、蒋平丽和大伯母以及几个女眷,两个爸爸带着孩子们先后都去了医院。现场就只剩下了情况较好的蒋忻、徐久照、蒋峰、还有蒋平建。   中队长冲着四人说:“怎么起的火啊?你们知道吗?”   蒋平建一想起来就气的要发抖:“根本就不是起火,是有人要烧死我们啊!太狠毒了!”   蒋峰也很气愤:“一家老少将近二十人,简直丧尽天良!”   尽管之前有所怀疑,可是听到真是故意纵火还是让中队长很震惊。   “你们别着急,慢慢说。”中队长首先安抚他们的情绪,说:“你们放心,只要是真的有人故意放火,警察绝对不会放过他!”   等他们情绪平静一点之后,中队长说:“我已经通知了警察,很快他们就会赶到现场。”   这个中队长之前已经有所怀疑时,就立刻通知了中心,由中心工作人员通知了所辖警区。   不多时,几辆警车拉着蓝红色的灯开了过来。这会儿,喧闹声和火光早就已经把这一片区的居民给惊动,很多人不顾寒冷,围在周围观看。   警察到后,立刻拉开了警戒线,禁止人们过度靠近,以免会破坏现场。   一个四十来岁的警察来到或坐或立在消防车附近休息的蒋家人跟前,他对着最年长的蒋平建说:“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我姓周。把你们知道的情况都详细的说说吧。”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警察抱着一个文件夹,周警官边问话,他就在一边记录着。   蒋平建一人说,其他人补充,把他们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周警官若有所思,看来有人恨这家人恨的要死,竟然所有可从二楼逃生的下边都被点了,这完全排除了无差别纵火的可能。   周警官立刻吩咐旁边的年轻警官去收集周围围观群众手机当中的视频和照片信息,以备后用。   随后他问道:“你们知道有什么人跟你们有过节吗?有可能来纵火的嫌疑人,你们心里有人选没有?”   这么一问,蒋忻和徐久照都迟疑了。蒋忻说:“之前一段时间,我们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在法国那边、国内都有。”   这还是个跨国案?周警官一皱眉毛,然后他就发现眼前的俩人有点眼熟。他再一回想刚才听到的名字,终于跟之前在新闻里边看过的人对上了号。立刻他的心里就是一凛,弄不好这个可就是个被挂上号的大案要案了!   他问道:“详细说说都有什么人?”   蒋忻顿了顿说:“之前法国那个有过节的已经进监狱了,但是不知道他国内的亲友是不是会对我们有所怨恨。而国内的就是之前以诽谤罪、寻衅滋事罪被判入狱的那些人,还有就是一个名叫郑凯龙的,也跟我们有仇怨,目前他被羁押,还没有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周警官心里一咧嘴:嚯!仇家可真不少。而且这人也够厉害的,得罪这人的都让整进监狱里了。他说:“好,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回去就会着手调查。”   “喵嗷——喵嗷——”一声连着一声的渗人猫叫再一次响起,提醒人们猫大爷要求关注。   蒋峰立刻站了起来,左右张望,这猫可是救命的功臣啊!他可要亲眼见上一见。   四人循着声音找去,就见回廊尽头的欧式凉亭那里驾着一台梯子,一个消防员正爬在顶上,试探着朝着炸毛嗷嗷叫的喵爷伸手,却总是被警惕的喵爷挥舞着爪子给挠回来。   原来喵爷顺着回廊跑到了这边,大概是当时太过惊吓,它一下子跳过了2米的距离从回廊顶端直飞凉亭的顶上。而这会儿还在受惊当中,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也不敢下去。   蒋忻好笑的看着消防员为难的跟喵爷僵持住了,他说:“让我上去吧,这是我们家养的猫。”   消防员下来之后,蒋忻小心的爬上去,喵爷团着两只前爪压在胸口下,它两只圆眼不太友好的盯着蒋忻。   “乖,跟我下去吧。今天晚上你也吓着了,我带你下去,然后咱们就回家。”蒋忻体恤它的功劳,用柔和的声音对喵爷说道。   他把手轻轻的按在喵爷的脑袋上,顺着它的脊背抚摸下去,蒋忻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它。俩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互相看不顺眼的气氛终于消失了。   摸了足足有十分钟,喵爷才甜甜的叫了一声:“喵~~~”。它尾巴尖抖了抖,在蒋忻的手腕上舔了一口,表示它大发慈悲谅解之前俩“人”之间的对立了。   蒋忻不自觉的松口气,他笑了笑,把喵爷单手抱着,从梯子上下了凉亭顶。   “喵爷,你没事吧?”徐久照关切的把它从蒋忻的手上接过来,仔细的查看,发现喵爷除了毛发被燎的有点难看之外,并没有被烧伤。   “这就是那只猫啊?你们养的?”蒋峰好奇的凑过来,想要伸手摸一摸,喵爷不高兴的发出不友好的声音。   “估计它受到惊吓了,这会儿生人不叫摸。”徐久照歉然的说。   喵爷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平常那也是不叫生人摸的,只有喂过它的人,它才肯亲近。   这时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消防车,围绕着小洋楼开着水枪对着火焰喷射。   中队长走过来问:“屋内有什么贵重物品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会重点抢救。”   他这么一说,现场四个人都沉默了。大家好像现在才想起屋子里边的那些东西的存在。   中队长敏锐的问:“怎么了?”   蒋忻深吸一口气说:“我家祖父起就开始经营古玩阁,我祖父又是一个知名的收藏家,所以……”   蒋峰咳嗽了一下:“大概有个价值几百上千万的古董吧。”   中队长顿时嘴角抽搐了起来,最怕这样的!   蒋忻鄙视了看了蒋峰一眼:“你也太看不起爷爷的私房家当了!最起码也要几千万上个亿!”   中队长顿时恨不得晕死过去,简直是最棘手的情况。他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很稳定从容的问:“这些古董都在房内大概什么位置上?”   蒋忻看着他笑了一下说:“你放心,因为过年,担心人多有意外损坏,所以都被集中放在收藏室里。那里的房间墙壁是格外加固过的,能够隔温防火。不过如果燃烧时间过长,还是会影响到里边的古玩。”   蒋忻给中队长指了一下位置,中队长回去组织了一队人专门攻坚这个地方。   大火直到凌晨5点才扑灭,为了防止复燃,消防车队在这里作业直到早上8点才彻底的从现场撤离。消防车开走了,只剩下火警和警察留在现场进行调查取证。   蒋忻他们不能进去,于是干脆叫人开车把四人送到了蒋忻和徐久照的家。   疲惫了半天,蒋忻给俩人安排了房间回屋就睡下了,等醒过来已经到了下午。   徐久照和蒋忻的家比起蒋家老宅要小一圈,房间虽然多不过大部分都有各种各样的职能,客房并不足以容纳下所有的蒋家亲戚。   蒋家人逃难的时候,大部分都没有携带自己的随身物品。身份证、银行卡、手机、现金、随身电脑全都葬身火海。   蒋忻不得不叫来唐小乙帮忙处理,给这些人安排住处,办理临时身份证、每人一笔现金,还购买了手机。然后又是每人里里外外的衣服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蒋忻和徐久照则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照顾蒋老的身上。蒋忻从房檐上掉下去的时候正好把蒋卫国压在了下边,虽然有蒋峰缓冲了一下。然而蒋卫国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有点岔气不说,还多处软组织挫伤,必须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出了这样的事情,初三谁也没有提回家的事情,反而是留下轮流的照顾老人。   蒋平丽等女眷们照顾老人带孩子,留下一位男士拎包干点重活,其他的人则都涌去了警察局,想要了解案情的进展。   蒋忻以为这件案子怎么也要调查个一段时间,没有想到他们上门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把人给抓到了。   “正好你们来了,刚想给你们打电话。”周警官笑了一下。   “抓到人了?是谁要放火烧死我们?!”蒋忻惊喜又愤怒。   是李松岩?还是郑凯龙?或者是那几个造谣生事却被关进监狱的人的亲属。   周警官唇角的弧度压抑了下来,整个人呈现之中不快的阴郁,他缓缓的说:“我想这个人你们一定都认识,他叫做蒋平康。”   蒋平康?!   简直是一个霹雳直接打在他们的脑袋上,蒋平建身体晃了晃,闭上眼一倒。蒋峰还在张口结舌,只有徐久照反应挺快的过去扶了他一把。   “大伯!”“爸爸!你怎么了?”   三个年轻人大惊失色,周警官一个箭步过去把蒋平建拖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解开他的领口,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蛋的。   蒋平建缓缓的睁开眼,眼圈中迅速充满了水雾:“为什么二弟要做这种没有人性的事?我们都是他的至亲,他竟然也能狠心下此毒手?!”   蒋平建估计是在场人当中最伤心的。他小的时候看着蒋平康长成一个少年,曾经一别几十年,再见面又只是聚少离多,蒋平建对蒋平康的感情还停留在年轻时,兄长关怀幼小的弟弟的情怀,正是感情纯粹的时候。却没想到今天会受到一个这么大的打击。   蒋忻阴沉沉的,他紧抿着唇说:“他根本就已经没有人性了!在我出事的时候,只关心我的遗产会落在谁的手里,这就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人都是会变的,有的人会变得更好,而有的人就变的面目全非。   “爸,您别生气,他都想要烧死我们了,您再为他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得了。”蒋峰在一旁开解着自己的父亲。   他对蒋平康不过是一个陌生而不熟悉的亲戚长辈,虽然也愤怒生气,不过却没有蒋平建那种被手足之亲要杀自己的痛苦感受。   徐久照沉默的站在蒋忻的身边,他只能慢慢的从蒋忻的脊背上一遍一遍的抚摸,就像他那晚安抚喵爷一样,让他能够平静下来。   周警官处理见识过更多人间丑恶的罪行,只不过这种丧心病狂的罪犯还是让他恶心。   他等这家人平静了一会儿后说:“之前我们虽然询问了跟蒋先生有仇怨,不过也没有放弃调查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因为蒋家的房子处于民国风情住宅保护区,所以进出路口都有监控录像。我们的技术员一帧一帧的分析发生火灾前后时间段的录像,锁定了一个可疑车辆。然后我们追踪这辆车,确定了他的落脚地点。”   周警官等他们消化了一下之后,接着说:“我们在他的落脚地点确定了他登记的身份信息,不过那是一个假的。好在顺利的提取了他的清晰图像和照片。接着把他的照片发往各个单位,最终在火车站把他抓获。”   蒋忻握着拳,声音含恨的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仇恨到要把我们都要烧死的地步吗?”   周警官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色,他摇了摇头:“报复不是他的目的。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有点神经质了,似乎受了什么过大的刺激。他的情绪当时很狂躁,控制住他费了我们警员很大的力气。他烧死你们一家人的目的很可笑,他认为只要你们都死了,蒋家的遗产将归他一个人所有。”   蒋忻和徐久照面面相觑,这人竟然还没死心,而且竟然为了遗产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这是法盲吧?”蒋峰不敢置信的扶着自己的父亲,“他是加害人,没有资格继承被害者的遗产的!”   “他似乎觉得做得天衣无缝。”周警官对这种冷血的罪犯也是冷笑连连,“只要没人抓到他就行。”   这是一个完全为了金钱财富而疯狂的狂徒,似乎他的生命力只有钱能够为他带来安全感和幸福。他罔顾要杀害的是他的父亲,他的大哥妹妹还有侄子侄女,以及三个稚龄儿童!   他在进行这种犯罪行为的时候,完全都想不起来他家中还有妻子和国外念书的女儿。   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多久,所以几人还是小心翼翼的给蒋老爷子打预防针,然后才把事情告诉给了他。   蒋卫国听了之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深深的陷在被褥里边,脸上满是颓败的说:“我是不是当初不应该脾气那般强硬?如果分他一部分,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不依不饶到最后放那把火?”   蒋忻沉默。   蒋平康可不只是放火而已,警察在蒋家附近找到了四个丢弃了的空汽油桶!   徐久照则说:“爷爷,您没有错。错的是人心的贪欲。”蒋卫国稍稍扭头,看向徐久照。徐久照神情认真的说:“就算您当时改变了主意,可是只要您还在世,他是不可能拿到这笔钱财的,他不会满足。对于金钱的渴望,迟早会让他犯罪!”   蒋卫国没在说话,不过看起来神色好了一些。   蒋忻跟徐久照离开病房楼,俩人站在大门旁的一颗海棠树下,蒋忻握着徐久照的手指说:“谢谢你说那些话开导爷爷,要不然他肯定会钻牛角尖。”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啊,到了要弑父杀全家的地步,怎么不让他伤心。   徐久照声音里却带着怒火说:“我可不是专门为了安抚老爷子。”   蒋忻意外的挑挑眉,徐久照紧紧的抿了一下唇角,看起来是在克制怒气,他说:“我可不会让世人再怜惜那个恶人半分!为他开脱一点罪责!!他竟敢只是为了那些钱财就要杀害你——”   蒋忻这才发觉,比起他自己的怒意,徐久照简直要气疯了。   怒火让徐久照全身都在震颤,蒋忻顾不得许多,直接张开强壮的臂弯把他牢牢的抱紧自己的怀抱。   徐久照把自己的脸死死的压在蒋忻的肩膀上,他声音都在发抖:“我明白他在打的什么主意!那个时候你在帕劳落难,他就曾经惦记你的那些财产,只不过这会儿见没了指望,就想着把你先杀死。他的目标绝对不是爷爷,而是你!”   他紧紧的抓着蒋忻的衣服,毫不在乎周围过来过去的人诧异惊奇的看着俩人。   “我绝不会放过他!”   蒋忻轻拍他的背,轻轻的在他耳边说:“好好好,绝不放过他。”   尽管在他们的眼里,蒋平康罪大恶极,可是在他的妻子眼中,不管自己的丈夫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要去坐牢。   蒋二伯的妻子钟慧婷和外甥钟涛亲自来到俩人的家里边,恳求他们放自己的丈夫一马。   蒋忻怒极反笑:“怎么他泼汽油要把我们老少十几口烧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他放我们一马呢?”   钟慧婷苍老的厉害,也消瘦的厉害,看起来着实可怜。但是只要想起他的丈夫,徐久照就无法生出一点点怜悯之情。他冷着脸坐在一边,不想跟他们说一句话。   钟慧婷无力的辩解:“他只是一时糊涂,真的,阿忻。你原谅他吧,他毕竟是你二伯啊。”   蒋忻冷着脸说:“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二伯,所以我才不能原谅他。”   钟涛则说:“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姑父做得不对,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你们高抬贵手,给这孤苦无依的妇人女儿留下一点盼望。”   因为烧的是百年历史的保护区住宅,那里的每一块砖瓦都承载着历史。放火烧毁其中一栋房屋,属于情节特别重大的犯罪。再加上故意杀人,谋杀的又是有着人形国宝之称的徐久照,影响极其恶劣。   蒋平康的律师对钟慧婷说,很有可能会判罚无期徒刑或者直接就是死刑。   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蒋平康能够取得被害人谅解,自己再真心悔过,还有可能争取减轻判罚。   蒋忻却说:“二伯母,我劝您也不要管这件事为好。干脆趁此机会和这种人离婚,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为好。”   钟慧婷听了这话内心生气,再怎么说也不能挑拨夫妻之间的感情啊,还是乘此危难时刻。   蒋忻见她脸上带出薄怒,就说:“我恐怕有一件事情你们并不知情。之前二伯开办的艺术品公司是怎么垮掉的?您知道原因吗?”   钟涛一愣,不确定的说:“不是因为投资失败导致的资金链条断裂吗?”   蒋忻一声冷笑:“这不过是搪塞不知情的人的理由罢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把大笔的资金拿去讨好情妇,给她购买了上千万的别墅,结果他陷入困境对方却贱卖别墅捐款逃跑。他套不到现金最终才导致破产!”他看着钟慧婷瞬间变的苍白的脸色,同情的说:“就为了这种人,您值吗?”   钟慧婷和蒋平康算是少年夫妻,蒋平康徒有大少爷架子却一点也不成事,还是钟慧婷娘家给撑起来的。   她自以为俩人之间感情很好,却没想到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   这俩人告辞而去,徐久照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蒋忻笑着摸摸他的脸:“怎么了?别不高兴了,马上就是你的生日,咱们出去玩一天,散散心好吗?”   徐久照目光闪动了一下,他靠向身后的沙发背,不自在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蒋忻这下是真的乐了起来,虽然徐久照总是能够不知不觉做出让人觉得感动又浪漫的事情,不过那是凭借他本人至诚至性的真诚。他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专门去营造浪漫的思维。难得他竟然能意识到自己的生日是情人节,这绝对是被蒋忻给影响的。   “是啊,就是情人节。情人节就应该两个人一起过,所以我们出去吧。”蒋忻笑说。   徐久照却拒绝了:“不,我们明天不出去。”   蒋忻奇怪:“为什么?你有别的安排。”   徐久照别开眼睛,耳根有点发热:“嗯,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明天你要准备签收。”   蒋忻一下子被引起了好奇,任他缠着徐久照怎么追问,对方也是不说。于是等到情人节等快递上门的蒋忻打开收到的文件之后,一下子吓傻了眼。   徐久照买了一架私人飞机送给他,做情人节礼物!      第125章 【改按钮】      吴淼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终于物色到了不错的人选,组成了专门为徐久照个人服务的团队。   只不过这个团队经手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老板讨好情人而去购买一家私人飞机。吴淼顿时觉得心塞不已,他甚至已经无法在不带着墨镜的情况下直视这俩人任何一个人的脸。   经常让这俩人闪瞎眼,导致他心中发酸的时候,也时不时夜晚咬着被角羡慕嫉妒恨蒋忻这个该被人套麻袋的人生赢家。嘤嘤婴,害得他也好想谈恋爱啊!   可是他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徐久照这样的情人?   买个人飞机这件事情其实徐久照早有打算,卖掉《光与影的世界》获得了大笔的欧元,才是实现他这个想法的底气。   航线和起飞日期总是不能够根据个人的要求来调整,而蒋忻又总是一年要做很多趟飞机,徐久照就想着买一架私人飞机,给他使用,这样既安全又方便。   本来购买飞机这种事情,要提前跟飞机制造公司下订单,一般要一年或者一年以上才能够拿到飞机。只不过徐久照的运气比较好,有一个之前预定了飞机的金融家临到快交货的时候折进去了,这架飞机都制造好了,装修到一半了却没有人要了。   飞机制造公司正在为这架飞机寻找买家,而这个时候徐久照正好有了一大笔收入没来得及上交。   徐久照并不嫌弃那是现成的——有土豪就是要定制属于自己的,立刻拍板支付了剩余的全部尾款。因为之前金融家已经支付过了定金,他们刚好省下了一笔。   蒋忻拿着手里边的合同,满脑袋不可思议。旁边徐久照还在说:“我让他们把装修到一半的装饰都给拆了,你可以选你自己喜欢的。”   私人飞机装修绝对不可能有廉价的东西,里边的材质也用料都是高档货。蒋忻脑子里边闪过“好浪费”,随后又被徐久照这样大手笔的施行宠溺之举给震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真是太疯狂了……”蒋忻喃喃的说。   徐久照不确定他现在是惊喜的说不出话来,还是真的被吓到:“你不喜欢吗?”   蒋忻摇头:“不,很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就是有点受宠若惊。“你花了多少钱?”   徐久照说:“刚得来的那笔款子用了一大半。不过那没关系,钱没了,还会再赚。”他安慰的拉起蒋忻握着合同的手,声音轻柔的说:“可是如果你没了,那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得了的顶级情话,尤其说的人还是自己深爱的情人,蒋忻向着徐久照靠过去,明明比徐久照高却把自己长手长脚缩着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我爱你,久照。”   “我也爱你。”   毫无意外的,徐久照生日兼情人节这天俩人什么也没干。这一次蒋忻干脆毫不害臊的把自己送给了徐久照,俩人在床上呆了一天。   警察围在蒋家周围的警戒线被撤走,蒋忻就和过完年回来干活的帮佣一起收拾完全变成残桓断壁的小洋楼。   虽然整体燃烧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可是因为泼了汽油烧得特别剧烈,起火位置不仅是木头被烧成了炭灰,就连砖头都烧酥了。好在保存古董的那个角落被重点扑救,好歹还算是保住了建筑物的一角。   蒋忻顺着梯子上了三楼,进入收藏室。消防中队长对他说过,这边一角也算是成了危房,建筑结构并不稳固,建议他尽快转移重要物品。   徐久照也随后爬了上来,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唐小乙跟博古轩的年轻店员来帮忙。   “如果让蒋老看见,估计要心疼死。”唐小乙皱着眉毛看着屋子里的东西。   玉器、青铜器、瓷器还算是比较好的,可是古家具和字画古籍就不行了。尽管有隔热层,消防队员迅速的降温,可是在炽烈的温度下,纸张还是出现了一定的变形,有的甚至发酥发脆了。而那些古家具则漆面膨胀开裂脱落,看起来凄惨的很。   “这些小心一些,放好了以后找专家看看能不能修复。”蒋忻面无表情的说。   唐小乙吐了吐舌头,不敢在乱说,和店员小心的戴着手套收敛字画古籍。   徐久照无声的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忻勉强勾唇一笑:“没事,都会好的。”他目光锐利的一扫周围,说:“我会把这里重建的跟以前一模一样!”   毕竟处在民国风情住宅区,就算是要重建,也要保证一砖一瓦跟失火前一样的外观,好跟整个保护区一致。因为是在文物保护区,所以重建时政府不仅仅会提供协助,还会给一笔资金帮助。   毕竟在这片住的也不光是一户独占一院的有钱人,还有好几家共同居住的庭院。不是人人都能够在出事后能够单独承担得起修复回原貌的资金,政府既然要求保持一致风貌,就要为此投入资金。   而且,蒋家的房子也是买了保险的。重建资金虽说充足,难的是材料。青砖、瓦片、木栏木梁……等等符合历史原貌的材料。   “实在不行就尽量外观保持一致,里边的材料就算了。”蒋忻蹙眉说:“这次着火也给我们一个教训,古宅建筑耐火性太差了,如果是新型建筑材料绝对不可能烧成这样。”   唐小乙闻言大大松口气,他竖起大拇指:“文物局的人也说了只要外观保持民国样貌就行,并不要求一定要使用那个时候的建筑材料。而且其实这房子前后修缮过几次,也不算是彻底都是原装。”   尽管遗憾,可是也没办法,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找来了专业施工队伍,蒋忻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唐小乙。   这天蒋忻和徐久照去接蒋老爷子出院,老宅要进行最起码半年的重建装修放置过程,所以他们打算把蒋卫国接到俩人的家里去。   “我不去。”蒋卫国板着脸挺直了腰杆,“我才不跟你们小年轻的一起住。”这俩本来就处于如胶似漆的时候,跟个新婚夫妇也没啥区别,他老人家才不去讨嫌。   “爷爷。”蒋忻无奈的看着这老爷子又泛起倔脾气,“别闹了好吗?您不跟我回家,去哪?”   蒋卫国可不像他一样名下有别的房子,他又不是一个会去打搅老友住上半年的性格,这不是自己难为自己吗?   结果这回蒋忻猜错了,蒋卫国抬起下巴,挺傲然的说:“谁说我没地方去,我去老大家住。”   老大家?   一时蒋忻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在想蒋卫国有哪个朋友被为“老大”。旁边正在帮着收拾东西的大伯母笑着说:“阿忻,你就放心吧。保管你爷爷在我家舒舒服服的,我跟你大伯会把老爷子伺候好的。”   蒋忻这才明白蒋卫国竟然是想要住到蒋平建家里去。   蒋忻顿时很惊讶,不过他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个笑脸:“这样也好,那就麻烦大伯母了。”   大伯母爽朗的一笑:“客气啥,这么多年了,爸还是第一次上我们那边去。可应该多待一段时间。”   蒋忻一时内心有点复杂,蒋卫国这些年一直是要跟大儿子二儿子小女儿划清界限,一副“我就要跟孙子养老”的样子。现在却突然转变了态度,竟然愿意去蒋平建家里边去住。这不得不说让蒋忻有一种爷爷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酸涩感。   可是,蒋忻却也能够理解,老人这是受了蒋平康的刺激,更加珍惜这个还算是真心孝顺老人的唯一儿子。   徐久照仿佛能够体会蒋忻的内心一样,他不说话了,徐久照就代替他笑着说:“听说那边风景不错,空气环境也好,爷爷可以去散心,到处走走也很好。”   蒋卫国露出一个微笑:“趁着还能活动,是该动动我这老胳膊老腿。”他顿了顿,然后抬头看着孙子说:“阿忻,我家里那些收藏收拾出来都给我捐出去吧。”   “爷爷?”蒋忻惊愕的看着蒋卫国。   蒋卫国低头避开他的眼,说:“我也老啦,以后就不玩这些玩意了。那些收藏你愿意卖也好,捐掉也好,都随便你。回来之后我不想再看见它们了。”   “爷爷……”蒋忻心疼的看着老人莫落的侧脸。   蒋卫国低声说:“还有你二伯……虽然他不是个东西,可是我还真是不忍心看着他去死。就让他在里边关一辈子吧。”   “……嗯。”蒋忻答应了。   蒋卫国走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蒋忻甚至不确定,他的爷爷还会不会回来。   “喵——”喵爷在蒋忻的腿边蹭着,蒋忻低头看了看,就知道这是想要出去了。   春天正是猫儿们忙着相亲挠架圈地盘的时候,尽管每次出去都要人出去找才肯回来,可是在这个季节,谁也不能真的把喵爷关在家里。   它太能闹腾了。   蒋忻抱起喵爷,手在它的脑袋脖子上摸了摸。喵爷的毛修剪过后已经重新长了出来,现在又是一只油光水滑皮毛蓬松的帅喵了。   蒋忻的手指在它的项圈上钩了一下,确定它足够结实,就把喵爷放到打开的窗台上,看着它跳了下去。   喵爷的这个项圈是用柔软舒适而结实的特殊材料制造的,不过再特殊也不是很防火,在高温灼烧下,喵爷的项圈被燎了一段,现在只剩下一半。定做新的要等一段时间,暂时就只能让它这样戴着,但愿不要打架的时候掉了,那样就不好去叫它回家了。   蒋忻在窗口站的时间有一点长,徐久照有些担心,他走过去:“怎么了?心情还不好?”   蒋忻扭身摇头,伸手抱住徐久照:“没,就是在想我二伯这个人渣,竟然到这种地步还肯有人帮他最后一把。”   尽管钟慧婷打定了主意要离婚了,不过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她还是去医院求了蒋卫国,这才有蒋卫国的那一句话。   “算了,既然爷爷都这么说了。”徐久照摩挲着他的脊背,“说点高兴的事情,下个月双月展巡回展出到美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飞机的内部装饰。”   “真的?!那太好了。”蒋忻顿时精神了起来。   欧洲随着俩人都在媒体上先后露脸,更跟着徐久照的作品卖出天价被大炒热炒,使得市场打开的非常的顺利。而且韵文订的生产线也到位了,王朝臣越发的精明强干,整体产业呈现一种稳定上升状态。他就想着要开拓美洲市场了,就把蒋忻拖进来一起干活。   这次是去开拓市场的,一出差最少要待上一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这对于热恋中的两人来说都有点难以忍耐。   徐久照本不用一起去,不过正好双年展巡回展到没过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展览。吴淼觉得他他去一趟也好,徐久照还从来都没有去过美国,跟那边的艺术氛围接触一下也好。   结果到了那边之后,蒋忻忙的脚不沾地,而徐久照也被吴淼带的东奔西跑,俩人基本就没怎么见面,这让蒋忻很是埋怨。   《我的情人》正式登陆美利坚,这件曾经引起过欧洲的热议的作品,评价也曾经蔓延到了这边,这让这边的民众对这次的展览很热情。   这天俩人正连线讨论关于飞机内部的装饰,吴淼一脸兴奋的进来说:“小师弟~~~你有一个采访预约!我安排在了后天。”   徐久照为难的说:“可是我已经约好了要和阿忻汇合。”   电脑那头蒋忻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吴淼掐死。   吴淼无视他隔着电脑的眼刀:“是《time》的封面采访,当然如果蒋忻你觉得不重要,我可以让小师弟跟你去会面。”   蒋忻在那边沉默了,随后他恨恨的关了电脑,徐久照眼前的屏幕黑了下来。   徐久照茫然的看了看屏幕,然后又扭头默默的盯着吴淼。   吴淼雀跃的就跟打了大胜仗一样,他勉强控制自己不要笑的太嚣张,咳嗽了一声他严肃的说:“这是美国三大周刊之一,很重要的采访。我已经跟对方谈好了,到时候我会配你一起去。”   徐久照尽管不满他欺负蒋忻,可是既然阿忻都没说什么就掐断了视频连线,那么就说明这个采访真的很重要吧?   徐久照丝毫不知道这个周刊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巨大,而每一个曾经上过的都可谓是名声斐然,天之骄子。   在徐久照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声望被推上了更高的一层境界。这使得美国这个多元性的国家一下子从杂志上了解了这个被赋予了“现象级艺术家”称号的年轻天才的故事。   尽管那天很不满吴淼的安排破坏了俩人难得的会面,不过蒋忻随即抓住了机会,趁机打响了韵文的第一炮。完成了这个开门红,蒋忻就松了口气,剩下的交给王朝臣就可以了。   而蒋忻就跑去跟徐久照俩人汇合在一起,不管吴淼怎么拼命挽留,徐久照还是丢下他跟蒋忻一起去游山玩水了。   美国这边有很多与众不同的风景,蒋忻为他充当导游,俩人玩了足足有半个月,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国内。如果不是蒋忻还要继续工作,他甚至想要待到飞机装饰完成,然后坐着自己的飞机回国。   当然,徐久照是只知道买飞机,没有想过飞机还需要配套的机长和副机长,另外加上一位空乘服务的三人乘务组。吴淼又不是蒋忻的属下,他只管给徐久照准备飞机做礼物,才没有管这件事情。而这些则是体贴周到的蒋忻自己去筹备的,徐久照是直到后来飞机要试飞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   四月的时候,蒋忻的朋友尼玛次仁再一次来到上海看望这个多灾多难的朋友,这一次他邀请几个朋友出来一起聚会。   而徐久照这边却突然接到了胡教授的电话不能够一起去。   “教授,您怎么在这边?”徐久照惊讶的看着胡教授。   胡教授精神奕奕的说:“哎呀,这还不都是因为久照你嘛。你在比利时带回来的那本记录了封瓷的日记本,难道你忘了?为了那份资料,我们有一批人就来这边进行研究。”   徐久照心跳顿时错了一拍,他忍不住惊喜的问:“难道有进展了?”   胡教授笑眯眯的说:“当然!这都要多亏了你和蒋忻的大力支持,要不是你们又是提供线索,又是提供资金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成果。”   徐久照深吸一口气,他问:“是什么样的进展?”   一说到专业内容,胡教授态度严肃了一些,他说:“根据之前日记里提到的线索,我们根据交易时间重点的查找了文献记录,结果发现源头是从宫中流出来的。”   那份日记给出了具体的方向和时间,于是回溯上去顺藤摸瓜,使得考古研究变的容易很多。他们不只是找到了详细的记录文件,甚至也了解到了一些徐久照根本不知道的内情。   “这个封窑啊,被牵扯到了厂卫之间的斗争当中,并且跟后宫和前朝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涉及到的人死了很多,其中包括后宫一位贵妃暴毙,一个大太监首领被撤换,侍卫被清洗……死了很多的人呐。”胡教授唏嘘感叹,仿佛能够从那档案记录当中看到当时的腥风血雨。   徐久照胸口一阵发紧,他润了润喉咙,让它发声的时候不会显的那么嘶哑:“那么……封窑被封,也是因为这个吧。窑主……有没有记录?”   胡教授从遥想当中回神,他一怔,然后说:“有,有的!档案记录上写的很明确,封窑的窑主是奉当时的督陶官陶金的主使,离开景德镇前往河南现今封窑镇的位置,在那个地方选址开窑。后来他被锁进京,经受严刑拷打,刑讯逼供,两年后和涉事相关的官员一起被问斩了。哦!对了,之前那个窑主姓名被弄错了,不是叫薛境,而是叫徐境!说起来,他的字跟你名一样,都是久照呢……”   徐久照眼圈一阵阵发热,他手握成拳藏在袖子里:终于……   即使考古调查还是没有办法证明他是被骗,毫不知情的涉事其中。可是他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可以告慰前生的家人了。   “小徐?小徐??”   胡教授的声音把陷入追思的徐久照惊醒,他有点魂不守舍:“胡教授?”   胡教授露出一个略带兴奋的笑:“我们这个项目算是胜利完成了!今天晚上有一个庆功会,小徐你也来吧?”   徐久照多次跟胡教授打交道,这会儿也不好拒绝,于是拿出手机给蒋忻发了一个短信,就跟着拥拥攘攘的十来个人一起去了。   正跟朋友们吃饭的蒋忻接到短信,皱了一下眉毛。   坐在他旁边的刘锐正好看到:“怎么了?”   蒋忻收起手机叹口气:“久照他不过来了,说是要跟考古的那帮教授学生们一起去庆功会。”   刘锐好笑的讽刺:“我说你也太粘人了吧,出息呢?”   蒋忻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这种感受,你这样的单身狗是没有办法体会的。你还是赶紧也找一个,省得整天这样羡慕嫉妒恨的。”   刘锐让他噎的直翻白眼,他也想要找一个贴心人,问题是他没时间啊!他整天这么忙谁害的?!还敢有脸说?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去晦气,接二连三的招灾。”尼玛在一旁边喝酒边说。   蒋忻回过头来跟他说话:“从来都是福祸相伴,倒霉过后就是好运。不过最近这两年是过的很精彩刺激,好在我年轻体健的经得住。”   尼玛点头:“知道你心态豁达,来,一起喝一个!”   饭桌上的朋友们都举起杯子,顿时筹光交错,一片欢声笑语。他们这些老朋友毕业之后各奔东西难得能够聚集到一起,这会儿都很开心。   胡教授和他带的学生们一起吃完了饭,接着又是去ktv开了一个大包唱歌玩游戏。   这让从来都没来过这种场合的徐久照被吵得受不了,顿时有点后悔。   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坐在他和胡教授的旁边。   “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声在嘶声力竭的吼歌声中不是很明显,这显然让这位女士很困扰,她不得不坐的更近一点跟人说话。   “怎么是你?”徐久照惊讶的看着齐嫣。   胡教授凑到他耳朵边上使劲说:“她之前也资助了一个项目组,后来这个项目组跟我带的项目组合并了。齐小姐也算是赞助人之一,这次出成果也是通知了她的。”   齐嫣笑盈盈的说:“徐先生好久不见了。”她叹了一声,感慨万千的说:“没想到再见面徐先生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让人敬佩。”   徐久照抿了一下嘴唇说:“你过奖了。”   徐久照还记得蒋忻跟他说过曾经吃过这个小姐的醋,这让他好笑的同时,也特别提醒自己要记得跟其他女性保持距离。   胡教授的学生们玩的很开心很疯,老教授和徐久照呆不住了,俩人都要走,而在这边就只是认识这俩的齐嫣也一起起身。   俩人一起送着胡教授上了出租车,然后齐嫣问:“徐先生怎么走?”   刚才饭桌上徐久照喝了酒,肯定是不能开车了。他说:“没事,我找个代驾。”   齐嫣笑着说:“你也可以把车放在这里,我送你回去,明天再来开车。”   徐久照皱了一下没,婉拒道:“这太麻烦了。”   齐嫣笑的越发温婉:“不麻烦。”   时间临近午夜点,蒋忻他们才散场。   蒋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徐久照打电话过来,眉开眼笑的表情还没有舒展开,眉头就又紧锁了起来。   “有什么事?”蒋忻声音沉凝的问。   “刚才郑凯龙伪装成突发急病,在送医的过程当中逃跑了!!”   蒋忻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立刻挂了电话,转而拨打徐久照的手机,却是关机。   一股疯狂的恐慌蔓延了上来,刘锐和尼玛还没有走,见他一脸慌张,就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   凌晨12点,徐久照失踪了。      第126章      打电话给胡教授,却说一个多小时之前,他就跟徐久照分开了,最后看见是齐嫣和他在一起。   然后蒋忻要来了齐嫣的电话,打电话同样也是关机。   蒋忻越发不敢想徐久照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落到了郑凯龙的手里,是不是受了什么苦和伤害。   “我要去找他!”蒋忻咬牙,说话就要往外冲。   刘锐把他拉住,低吼:“你要上哪去找?!你又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手机被关机了,就算是用定位系统也没有办法。”   蒋忻被他拽的一个踉跄:“……你放开我,我能找到他。”   刘锐狐疑的看着蒋忻。   蒋忻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头也不抬的说:“我家猫脖子上有一个宠物定位系统,之前火灾里边烧坏了布料,后来又给它重新定做了一个换上。那个旧的我没有扔,我把芯片拆出来了。我出于一时好玩……就把它扣进了久照的手机壳里……”   刘锐顿时一阵无语,尼玛酝酿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句:“变态!!”   蒋忻辩解道:“我就是跟他玩捉迷藏的时候作了一个弊而已,我怎么就变态了?!”那天俩人用捉迷藏胜负决定体位什么的,他就还是不说了。   刘锐冷笑一声:“你敢说你后来没有及时拆下来是因为忘记了?!!”   蒋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确实他后来没有拆出来是因为,看着那个代表这徐久照的小点在小地图上动来动去,让他觉得“好可爱好萌好像掌中人”,然后内心就会产生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这种会被人说真的是变态的理由。   他果断的拿着刷出界面的手机抬脚走了:“你赶紧报警!就说知道逃犯郑凯龙的线索!”   他不知道齐嫣是怎么跟郑凯龙牵扯到一起的,不过郑凯龙越狱,徐久照失踪,这两件事绝对有牵扯!   刘锐一边掏手机,一边喊:“那你也不要自己去啊!”   蒋忻说:“我等不了!”   尼玛次仁跟上他:“我跟他一起,你打电话吧!”   徐久照朦胧当中感觉有人在视线前方晃动,然而他手脚发软脑袋发晕,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他张开眼,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一阵眩晕感让他直恶心。   闭了眼睛等这阵眩晕过去,徐久照这才发现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回忆,只记得自己坚持拒绝了齐嫣开车送他,扭身打算打个电话叫个代驾然后坐在车里等,却没想到背后齐嫣叫了他一声。   等他回头的时候,齐嫣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喷了他一下。   徐久照紧紧的抿着唇角,小心翼翼的爬起身来,他用手扶着身边的“墙”。触手冰凉,就着微弱的亮光,他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墙,而是集装箱的外壳。   这是哪里?   “啪”的一声,一盏落地大灯亮了起来。   被这光芒刺激,徐久照的眼睛刺痛,他抬手挡住眼前的光亮,就听见一个带着阴寒的声音说:“徐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徐久照的瞳孔一阵紧缩,他放下手,声音紧绷:“怎么是你?!郑凯龙?”   郑凯龙穿着一件时尚的薄款风衣双手插兜,里边穿着浅色的衬衫,脖子上系着有着华丽花纹的丝巾。他除了有一些消瘦之外,仍然是上次见面那样通身的气派。   郑凯龙翘了翘唇角,声音柔滑的像是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想要和你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可真不容易。徐先生实在太难清了,而且身边还有一只疯狗妨碍。”   蒋忻被人说成这样,顿时让徐久照不快的皱眉。   见他一脸的排斥厌恶,郑凯龙杨扬眉毛,他慢条斯理的说:“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抗拒,如果你知道我为了这次会面忍耐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就知道我不可能会伤害你。”他轻笑一声,说:“至少暂时不会,如果你不是那么配合的话。”   徐久照慢慢的往后,紧紧的靠在身后的集装箱上,眼前是强烈的光源,让他无法看清楚郑凯龙背后是不是有门,也没有办法确定逃跑的路线。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想要绑架我?”徐久照问。   郑凯龙惊讶的说:“这怎么能算是绑架呢?我绑着你了吗?”玩弄字眼似乎让他觉得有趣,他露出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笑:“如果不是有蒋忻从中作梗,我们早就该会面了。要是没有那一次别人的打搅,说不定我这会儿已经达成所愿,而你也功成名就……”   他眼神迷蒙的望着空中不存在的东西,似乎是沉溺在美好的幻想当中。   然后他弯着的嘴角垂落了下来,阴测测的说:“可是现在,你似乎偏离正确的道路越来越远,我不得不亲手把你指引回来。”   徐久照被他弄迷糊了:“我不明白。”   郑凯龙走过来凑近他,像是欣赏一样器物一样看着徐久照。   “徐先生在考古发现上有着出众的能力。当然,我不否认,你在瓷器上同样不凡。不过……你怎么能忘记你的初心呢?”郑凯龙责备的说道。   徐久照眨着眼,他到底有什么初心不记得?让郑凯龙追着不放这么多年?!   “我听说过你的大脑受过伤,可能不记得一些东西。我以为那无伤大雅,没想到你连你的心愿也能忘记。”郑凯龙遗憾的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的愿望是要做柴窑的第一个发现者,然后被历史铭记吗?”   徐久照脑袋轰的一下子,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   这不是他说的话。不,也许这确实是徐久照说过的话,不过却是之前“那个”!   徐久照声音干涩的说:“我们以前见过?!”   郑凯龙站立在他的眼前,两只眼睛毫无感情的看着他:“不,我们之前没有见过。这句话,是杨久洋在把那块瓷片卖给我的时候转述,虽然他嘲笑一个和我有着同样宏愿的人让我有点不开心。”   他从口袋里边拿出一个蓝丝绒的方盒,他打开,把盒子递到对方的跟前。   “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吧?”   徐久照垂下视线移到被摆放在盒子里边的东西,那是一块瓷片!   公路上,一辆车疾驰。   “你能不能开慢点?!!”尼玛大叫,“你知道咱们现在属于酒后驾驶吗?一旦被抓到可是要被处罚的!”   “现在属于紧急情况,警察叔叔会原谅我的!”蒋忻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   尼玛紧紧的抓着扶手:“那你也得慢一点,万一出什么事故,这不是耽误时间嘛?撞到人也不好啊!”   蒋忻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这个点了,没什么人。再说我看着呢。你光顾着说话,看手机!他们动地方了没有?!”   “没有,还在码头仓库区。”尼玛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很肯定的说,“你说,郑凯龙去码头干什么?”   “他肯定是要潜逃出国!每天晚上都有货轮离港,只要他躲到集装箱里,上了轮船出了公海就逃出升天了!”蒋忻咬牙切齿的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他死到临头竟然还能绝地反击,不愧是涉黑的!”   心里担忧着徐久照,让蒋忻的大脑有点混乱,他又开了一会儿车,突然说:“你打开我的通讯录,有一个名字都是星号的。你打电话告诉他,郑凯龙在的位置,让他尽快赶到!”   尼玛拨打了那个电话,把蒋忻说的内容复数了一遍,对面没有人说话,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人是谁啊?”尼玛疑惑的说,“你不是已经通知警察了吗?”   “警察太慢,而且等他们调动武警又是一阵耽搁,说不定就晚了。”   蒋忻心里一阵阵的焦虑,他破坏了郑凯龙几次的事情,甚至把对方送进了监狱。这会儿郑凯龙临走之前绑架徐久照,到底想要干什么?   码头仓库区   “这是杨久洋当初卖给你的那个瓷片。”徐久照肯定的说,虽然他没有见过,但是他肯定就是这个。   “没错,就是它。”郑凯龙赞赏的露出笑容,他用手指爱惜的把瓷片拿出来,翻动着它,说:“这就是杨久洋为了从你手中抢走,把你从窑坑边上推了下去,害得你脑部受伤的瓷片。”   徐久照暗藏怀疑的看他,他明明也知道封窑被发掘的事情,怎么还会如此珍惜这块瓷片?   这不太寻常。   郑凯龙把瓷片递给他,说:“我想要找的就是这块瓷片的发掘地址,我想你应该知道它在哪里吧?”   徐久照把瓷片接到手里边,触手温润一片微凉,他惊愕的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瓷片。   这瓷片釉质青嫩鲜翠,犹如水洗过的晴空一般。它在强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如果它还是一个完整的瓷器,那么一定不负“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盛名。   “柴窑?”徐久照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虽然和封窑瓷片很相似,不过还是有细微的差别,而且最肯定的是,这瓷片他拿在手中没有封窑瓷片那种几不可感的暖意。   这是真正的柴窑瓷片!   “是啊,就是柴窑瓷片。”郑凯龙目光如水般柔情,看着徐久照手中的瓷片好像看待自己的情人一般。他把视线从瓷片移到徐久照的脸上,那温柔的深情变得冰凉,明明在笑,却好似要食人的恶鬼一般恐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哪里发现的它吗?”   徐久照一瞬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   他开始回想他第一次见到倒在地上的少年,他开始回想起被小心保存在箱子里边的书籍和笔记,他想起杨久洋说起那个少年时曾经不屑他的固执和天真。   徐久照内心百感交集,一阵阵惭愧涌了上来。   就因为在发现“他”的下方发掘出来了封窑遗址,他就独断的认定对方的发现是错误的。就忽视常久留下的那些渊博厚翰的书籍和资料,就忽略了那个少年的努力。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那句“我找到了”是指韵文内的封窑遗址,就没有想过一点其他的可能性。   他太想当然了!   “他”勤奋、认真、努力、有天赋,怎么就不可能发现了真正的柴窑遗址呢?!   “哈哈哈……”徐久照失笑,为自己的自大和自负。他捂住脸嘴唇颤抖,为这个不幸没能实现自己愿望就无辜死亡的少年而痛惜。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早就已经作为柴窑的发现学者而功成名就了吧?!   然而,那个少年早就死了。孤独的、无声无息的死在人迹罕至的角落。代替“他”活过来的是他这么一个对烧瓷充满执着不灭的孤魂野鬼。   “你想起来了吗?”郑凯龙盯着他变换不停的脸,“你先后发现了柴窑、封窑这两个联系紧密的窑址,足以证明你真的适合当一个考古学家。不过现在你陶艺家做到这份上,也足够媲美毕加索生前。你愿意继续当你的陶艺家我不管,不过,柴窑不能再被埋没下去不见天日!!”   郑凯龙拿回瓷片放进盒子里,他抬眼对徐久照:“现在!告诉我吧,遗址在哪里?”   徐久照看着一执拗到疯狂的神色,内心忍不住苦笑。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第127章      徐久照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不过郑凯龙不相信。郑凯龙的脸扭曲了一下,他不耐烦再和声细语,他揪着徐久照的领口,死死的勒住他。   “你刚才不是挺痛快的认出来这块碎片?你仔细想一想!”   徐久照奋力的反抗,无奈对方卡住他似乎是用了什么巧劲,他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你最好不要反抗我!”郑凯龙警告他,随后他放开了对方,理了理自己有点乱的袖口,“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徐久照捂着脖子,那里火辣辣的疼。   他咳嗽了两声,郑凯龙见他似乎是真的很痛苦,不耐烦的发出一个哼声。   外边传来汽笛的声音,郑凯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好似艺术品一样精致的手枪。   “现在,请吧。徐先生,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么我就只能邀请你跟我一起出行了。”郑凯龙故作绅士的弯腰,伸出一只手从身前划过,只不过另外一只手一直稳稳的举着枪对着徐久照。   徐久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枪。   郑凯龙阴冷的一笑:“你不会想要尝试它的滋味。”他手指按下保险,“刚才是吓唬你,现在可就不是了。”   徐久照稳住自己的呼吸,极力镇定着紧张的情绪。   要先离开这个地方,他根本就不知道在那里,对这边的地势也不熟悉。如果能看到人,至少可以向人求救。   打定了主意,徐久照迈步向前走,郑凯龙站在他的侧后方,用他的身体完全挡住自己的要害,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他们移动了!”蒋忻急道。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警官负责人拿着他的手机,沉声对他说:“你不要着急,不可鲁莽行动,我们首先要保证人质的安全。”   “你们可要小心点,不要让徐久照受伤。”蒋忻焦急的说,“郑凯龙可不是一个善茬。”   那警官挥手说:“你放心吧,我们的警员训练有素。”说完,他就直接指挥着手下的警员们互相掩护着小跑冲了进去。   蒋忻无法安心把徐久照的安危寄托在这些人的身上,顿时不听劝告跟在这些警察的身后向着刚才记忆下来的位置跑去。   尼玛次仁简直就像一个移动肉盾一样,护在他的身边,俩人快速的向前跑去。   郑凯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他的心腹手下没有被抓,一直在外边为他活动,策划了这次潜逃。   郑凯龙虽然被捕的时候措手不及,不过他早就有做过预案。他的手下会按照他的安排转移财物,联系各路用的上的人马,如果眼见无法进行保释,就直接越狱,从海上偷渡出国。   这次郑凯龙要走的线是专门塞钱为他单独加开的,都是临时打点,并不是老关系。所以蛇头特别的紧张敏感,当警察们冲进来的时候,他手下的人直接就开火了。   郑凯龙低骂一声,一把把徐久照拉到自己的身前,手枪顶在他的身上:“老实点别动!”   徐久照怎么可能真的甘心老实不动,不过他可是惜命的很。他谨慎的配合着郑凯龙的要求,和他一起贴在墙角。   外边一阵“叭叭叭”清脆的声音,黑暗的空气中有火光闪过,徐久照知道那些火星都是子弹,打到可是会要命的。   他不能死!他还有好长的人生要和蒋忻一起过。   徐久照适度的加速呼吸加快血液的循环,保持随时能够进入爆发的状态,他为了锻炼身体专门报的拳法班也不是白上的。   “他在那里!”蒋忻眼尖的看见徐久照露出衣服的一角。   尼玛按他趴在地上:“你当心中了流弹,徐久照没事你挂了,那不是搞笑吗?!”   前边有武警发现这俩不要命的,态度特别凶恶的朝着俩人喊:“找死呢你们!赶紧走!!”   尼玛拉着不甘心的蒋忻向旁边的集装箱躲去,他低吼道:“你看见他了,他就在那里。目前应该是没事,这些人会救他的,你别添乱。”   偷渡团伙这些人极其凶狠,手里边的虽然都是自制枪支,可是火力也不容小觑,把警方这边压的不能冒头。不过警察这边的都是正规武器,火力猛射程远。   越打,团伙这边的人死的越多,渐渐的这些人更加的悍不畏死起来。   气氛越来越紧张,连郑凯龙也沉不住气的向着警方射击,试图早点制造能够脱身的机会。   当郑凯龙再一次的射击时,徐久照抓住机会就是一个狠狠的肘击。   郑凯龙闷哼一声,钳制徐久照的另外一只胳膊松脱,徐久照后踹一脚,人就向着前边跑去,直接把郑凯龙暴露了出来。   “混蛋!”郑凯龙疼痛之下更加愤怒,不假思索的向着徐久照的背影抬起胳膊。   “啪!”“啪!”   混在乱战当中毫不起眼的两声枪响,郑凯龙脑袋上出现一个血洞,身上也绽开了鲜红的红晕。   徐久照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情,只是往刚才走过注意到的窄道钻进去。   耳边是剧烈的喘息,外边是来回飞射的火星,徐久照静静的把自己藏在这个安全的地方。   几分钟后,偷渡团伙终于彻底被击毙。   警察们刚刚开始清理战场,蒋忻就跑了过来。   “久照!”蒋忻钻进这个被两个集装箱夹在中间的窄道,他扑过去抱住徐久照,浑身都激动的发抖:“你没事吧?”   徐久照直到蒋忻抱住他,才有一切都结束,终于安全了的真实感。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向对方,声音不稳的说:“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蒋忻放开他,焦急的查看他的全身。   徐久照笑了一下,他按住对方就要扒衣服的手:“我真的没事,就是刚才交战的时候,太紧张了现在有点无力。”   蒋忻松口气,又重新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角,脸颊,嘴唇。   有警察过来想要确认俩人的情况,看到这情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先走开了。   互相安慰的亲吻结束之后,徐久照想起了什么,他推开蒋忻,快步的从窄道走了出来。   这时警察们忙着检查现场排除不安全因素,过一会儿还要拍照取证,现场的东西都要尽量保持原样。   “你帮我挡着点。”徐久照悄声的说。   蒋忻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很听话的挡住他的身影。就见徐久照快速的弯下身,在倒毙在角落里的郑凯龙衣兜里摸出了一个方盒。   徐久照紧张的观察周围的警察,见没有人注意到,快速的塞进了蒋忻的衣兜里。   蒋忻吃了一惊,条件反射的按住了徐久照的手。徐久照跟他对视了一眼,蒋忻心领神会的把东西藏好。   徐久照想要把柴窑瓷片拿回来,这本来就是属于原来的“他”的。尽管“他”不在了,徐久照也还是想要为“他”做这件事。   如果他不趁着现场混乱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把东西偷偷拿走,那么这个盒子和里边的瓷片就会被作为证物收走,永远的储存在司法机关当中再也不见天日。他更是没有理由和机会把它拿回来了。   他们刚刚走开一点,负责人走了过来叫住了俩人。   “徐先生,你没有受伤吧?”   这次警察的行动力比蒋忻预想的要迅速又有效率,这全都是因为被郑凯龙绑架的是徐久照这个名气很大的艺术家。要是让这个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人物在他的辖区出事,负责人可是要受到影响的。所以,他不仅仅是叫了很多的警力,还早早的联系了武警。   “我没事,多谢你们来救我。”徐久照认真的道谢。   “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负责人客气的说,然后他貌似很困惑的说:“不过,刚才有一件事情很让人不解。徐先生自救的时候挣脱了郑凯龙的控制,往旁边躲藏的时候郑凯龙同时被两枪击中。”   他观察着俩人俩人的表情,俩人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他继续说:“开枪的警员虽然打中了要害,但是不至于让他立刻无法行动。因为那个角度很可能会误伤徐先生。然而同一时间有一个子弹却直接击中了郑凯龙的头部,让他当场死亡。不过刚才我们的警员去看了,射击角度来讲不可能是我们的人,而且对方应该是用的狙击枪射击。”负责人看着蒋忻:“有点不可思议。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蒋忻无辜的看着负责人:“你们警方都不知道,我当然就更不知道了。也许是哪个路过的超级英雄?”   负责人抽了一下嘴角:“超级英雄不用枪。”他只是直觉这件事情可能跟蒋忻有关,不过对方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他只好说:“如果你想起了什么,给我们打电话。”   负责人就是苦恼这个报告要怎么写啊。      第128章      这会儿就连蒋忻都觉得最近真的很晦气了,他说:“我看咱俩真的要去找个灵验的寺庙去烧烧香了。”   徐久照安慰的摸摸他的头,知道这次是真把他吓的不轻:“郑凯龙已经死了,再没有人会继续威胁咱们了。”   蒋忻舔了一下唇,在他耳边说:“其实我用特殊途径给你请了一个保镖,就是还没来得及正式让他入职,就发生了这件事情。”   徐久照若有所悟,他也悄声说:“是那个暗中开枪救了我的人?”   蒋忻点了下头:“他是从实战部队退下来的,之前又让我送去接受的专业安保训练。要是我让他早一天到你身边,就不至于出事了。”蒋忻懊恼不已。   徐久照总觉得请护卫什么的时不时有点太过夸张,他迟疑的说:“不用请专门的保镖吧?郑凯龙已经死了啊。”   蒋忻却郑重其事的说:“很有必要。你现在名气大了,加上又人人知道之前法国卢浮宫花了上亿的欧元拍走了你的作品。如果不做好严密的保全措施,很有可能穷凶极恶的人为了钱财把你绑架勒索我。”   徐久照想了想,也是。松懈的安防,反而更加的会带来危险。   然后徐久照说:“那你也应该带上保镖才是。”蒋忻刚想说他没徐久照目标那么大,就听徐久照说:“现在众所周知你是我的情人,你是我的软肋。抓你不是更容易要挟我吗?”   蒋忻顿时就是傻笑:“嘿嘿,说的也是啊。那我回去就让刘锐找专门的安保公司负责安全问题。”谁让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徐久照爱他呢,那展览展到那里,就是对俩人恋情的宣传。   只要一想到这个,蒋忻就是心潮澎湃。   前边开车的尼玛从后视镜看见蒋忻那笑的完全没有往日的智慧锐气,只剩下憨得发傻,顿时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然后打了一个哆嗦。   怪不得刘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是“出息呢?”。现在尼玛也想把这句话扔蒋忻脑袋上,他之前只是分别见过俩人,还真不知道蒋忻在徐久照跟前是这个样子的。   他知道恋爱让人智商下降,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可是变成蒋忻这样完全无节操不要脸没下限,也算是举世罕见!   徐久照发散思维,认真的想:“不只是你跟我,还有韵文的生产线,还有那边的高层人员,都要让他们注意安全。”   蒋忻终于正经起来,脸色恢复如常的点头说:“我之前还真没有考虑的这个方面,以前经营金融投资公司,并没有涉及实业部分。现在韵文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也要预防商业间谍来盗取釉色配方还有新产品设计。”   蒋忻越想这件事,越发觉得必要了。他兴奋的亲了徐久照一口:“还好你提醒了我。”   “嗯咳!注意影响啊。”尼玛终于忍不住说。   蒋忻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觉得他很不识趣:“这点你就不如刘锐了,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尼玛一口灵霄血都要喷出来了,这还带反咬一口的。   “你怎么就不知道非礼勿亲呢?”尼玛嘀咕了一声,他注意到徐久照已经不好意思的挪开了一点,未免真的惹毛了蒋忻声音含含糊糊的。   “说啥?”蒋忻眯眼。   尼玛一本正经的说:“我就是关心你俩。你们跟郑凯龙结怨的时间这么久,起因到底是为什么?”   这件事具体的起因以前只是蒋忻和徐久照的猜测,真的付诸行动对立斗争起来也是商业上的事情,所以蒋忻的几个好友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就没什么利益关系的两个人会最后你死我活。   这个答案目前只有徐久照知道了。   他说:“我正好想要跟你说这件事情。”他顿了顿,说:“我三年前曾经出过一回意外。那次杨久洋为了抢走我发现的瓷片,把我推下了窑坑导致我头部受伤,有一些事情不记得了。”   蒋忻眉头轻皱,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可是每次听到都让蒋忻心里一揪,心疼不已。   “嗯,我听你说过。”蒋忻说。   “所以,我一直以为郑凯龙买走的那块瓷片跟后来我从封窑发掘的那些一样。可是今天,我再一次亲眼看见,才知道那不是封窑瓷片。”徐久照看着蒋忻,示意他把盒子拿出来。   蒋忻拿出盒子,徐久照打开它。他抚摸着瓷片:“这是真正的柴窑瓷片,而我却不知道。”   蒋忻惊讶,他在车内灯光下仔细的看,却一点也分辨不出来柴窑瓷片和封窑瓷片的区别。   “郑凯龙之所以一直想要抓我,就是要知道柴窑遗址的位置。”   蒋忻忍不住问:“你还能想起什么?”   徐久照苦笑:“我真的没有一点的记忆。”就算这个身体是属于原本的那个徐久照,也没有留下一点点记忆。   徐久照下定了决心:“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是我一定要把柴窑遗址找到!”他握着瓷片说道。   徐久照说到做到,他放下了一切的事情,把常久和前身的书本资料都拿出来从头看起。   他每日挑灯夜读,直到蒋忻催促才上床睡觉。   对于徐久照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蒋忻自然是全力支持的,他给徐久照找来了更多的相关书籍。   然而徐久照对这些真的没有天分,“他”能够从这些毫无线索的文献资料当中找出线索,可是徐久照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休息一下再看吧?”蒋忻心疼的摸着徐久照的侧脸,把一杯温开水放到他的手边。   时间已经来到了5月份,期间蒋平康以蓄意纵火、故意杀人、破坏文物数罪并罚被判无期徒刑。而郑凯龙的案件虽然因为主犯被击毙,不过他的心腹手下还有齐嫣都被抓归案,不日将开庭审理。   徐久照之前一点也没有想到齐嫣是郑凯龙的人,才会那么轻易的着了道。   蒋忻也想不通,所以刻意的去了解了一番。   原来齐嫣所说的身世都是真实的,她确实出身良好,之前家里也曾经很富裕。只不过家道中落,她的爷爷身体不好,齐嫣并没有钱去完成爷爷的愿望,高仿一个高度相似的绣墩。   这个时候郑凯龙的心腹找到了她,雇佣她去接近徐久照。最初的打算其实是想要施展美人计,可惜徐久照完全就是个木头,无论齐嫣怎么展现自己的风情,他还是一点也不开窍。   再刻意就会引起反效果,所以郑凯龙为了能够继续使用这个棋子就让她先撤了。   再后来就是以学历为利诱手段想要把徐久照拉近考古项目组,深度挖掘徐久照的考古才能,如果能够直接引导他把柴窑的遗址交出来更好。   这个计划也失败,徐久照不仅不再对考古感兴趣,甚至更是连学历都不在乎了。   这变化太过巨大,曾经引起过郑凯龙的怀疑。   然后后来的事态发展完全的出乎郑凯龙的预料,他再也没有办法去掌控对方。徐久照一举成名快速崛起,最后更是声名大振举世皆知。   这时候齐嫣以为她再也没有用了,倒也是安了心。毕竟郑凯龙不是什么好人,齐嫣也害怕最后自己落得个难以收拾的下场。   结果郑凯龙计划要越狱,他的心腹就找到齐嫣,威逼利诱让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徐久照给绑架出来。   齐嫣一开始根本就找不到机会,是胡教授的庆功宴给了她方便。   不过齐嫣虽然助纣为虐,不过还是有一点做的对徐久照有帮助导致他最后顺利获救。正是她把徐久照的手机关了机之后,没有扔掉,反而是又放回了徐久照的衣兜里。   看在这一点上,并且她本人真心认罪悔过,她的律师还是能争取给她减少判罚的。   不过,这些人这些事,现在徐久照已经不在意了。   他只是每天翻看着那些资料,连吴淼让他赶紧开始制作博物馆要的订单都不管。   他很急切,就好像有什么在背后推着他、催促他一样,让他必须要做这件事。   “嗯……”徐久照闭上眼睛仰着头,蒋忻站在椅子后边用手指给他按摩眼睛周围的穴道,“这段时间冷落你了,阿忻。”   蒋忻满足的看着徐久照的脸被他捧着的样子,他低头在对方的眉心亲吻:“没关系,只要你以后好好的补偿我就行。”   至于是什么补偿,这个还用问吗?呵呵。   徐久照唇角勾起,抬手拍了一下蒋忻的手背。   蒋忻问:“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徐久照摇摇头:“我理不出头绪。”世间有那么多柴迷,历史上那么多研究者也没能找出来,他要凭借这些找,太难了。   蒋忻心疼的说:“你以前不是曾经找过吗?不用为这个担心,你只要放松,说不定就能想起来呢?”   徐久照苦笑一声:“但愿吧。”   晚上躺在床上,徐久照睡不着。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擅长的烧瓷,而对方则精通的是考古发现。   “徐久照”看得资料和书籍,他也同样都看过了。尤其是那些常久留下来的,更是一字一句都没有放过。   他知道前身能够在年仅16、7就发现柴窑遗址,凭借的不仅仅是天赋运气,更多的还是常院长的教导和他遗留下来丰富的资料。可以说,前身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完成的这个发现。   然而,没有天赋的人就算是把他放在巨人的肩膀上,他也做不出什么成就,比如现在的徐久照这样的。   徐久照苦恼的翻了一个身,脑子里还在思索,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后他就做梦了。梦见了重返阳间的那一天,他浮在空中,俯瞰倒在地上的少年。他的血渗入土地,殷红白雪。他想要靠近看看,却被一过力量拉扯过去,束缚在了身体里边,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沉重。   徐久照一下子坐了起来,旁边蒋忻被惊醒,他睁开眼:“怎么了?做噩梦了?”   徐久照说:“没事,我就是有点想法。”   蒋忻坐起来,徐久照按住他说:“你睡,我去书房。”   蒋忻只好躺下,看着徐久照去了书房。他拿起手机一看,凌晨4点,干脆也不睡了,起来准备做点早点给徐久照吃。   徐久照坐在书桌前,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图。   他发现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干嘛要去自己从资料里边去找出柴窑遗址的位置,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   他在图纸上画出原来的韵文瓷器厂范围,标出窑坑的位置。他的笔尖在窑坑那里点了点。   “徐久照”那时只是一个学徒,他走不远,所以柴窑的位置应该就在附近。在福利院他外出的机会不多,必然是在韵文瓷器厂做工期间,利用休息的时间外出寻找。   排除常久笔记上被确定不可能的地点,徐久照打算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的去找。去找“徐久照”走过的足迹!   当然蒋忻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有的时候蒋忻会陪着一起去,有的时候是徐久照自己带着那位沉默寡言身手高超的保镖去。   他基本顺着打听到的消息分析出来了前身最后出没的地方,那是在封窑镇距离一个多小时的村庄。   村庄的附近有一片丘陵,徐久照看着这片丘陵,无法确定具体的地址。他咬了咬唇,他该怎么确定位置在哪里呢?   徐久照一次一次的来,蒋忻都说干脆直接交给考古队员来挖。然而就算是交给那些人来挖,这么大一片地方,没有一个具体的位置,除非掘地三米铲平丘陵,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发现。   徐久照几乎快要放弃,真的要叫人一起来挖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大雨。大雨冲刷着丘陵上的泥土,表面的污泥落叶碎石随着雨水被冲走。   大雨过后,徐久照踩着泥泞爬上了丘陵的顶端,终于发现了一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里的泥土松软,被大水冲开,露出深陷凹坑。可以看得出来,几年前有人曾经在这里挖掘过,后来又曾经回填。不过回填的土于土之间有所缝隙,被水一冲就露出了痕迹。   徐久照看着那凹陷的坑,笑了起来。   半个月后,著名陶艺家徐久照发现柴窑遗址的消息不胫而走,举国皆惊。新闻报纸接连报道,这是比起当年封窑被发现还要盛大的喜事。   这一次,徐久照不是作为陶艺家而是考古学者的身份再一次的被人们所瞩目。据说,他正在整理他的先师——曾经的考古研究员常久先生的文献资料和他自己的笔记,打算整理成书出版。   距离封窑镇不愿的村庄现在已经被国家文物局辖下的考古部门进驻,那块被挖出大坑的地方周围竖起了警戒围栏。   徐久照蹲在坑边,把手中的一张有着青涩长相笑容腼腆的少年照片的报纸在火堆上点燃,他手里还有很多,都是柴窑相关涉及到他名字的报道。   “虽然你已经不在了,但是至少世界记住了你的名字。”徐久照轻声的说道,“记住了那个身为考古学者的徐久照。”   他自从得知真相,一直在想,是不是临死前同样不甘的意志,造成了这一场奇迹。“他”一定很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而他的鲜血,浸染了封窑当中瓷片封存的力量,把他送回了人间。   所以,徐久照认为自己有义务为他做这件事情。   手中的报纸很快的就化为了灰烬,如果“他”真的有灵,想来也能了却心愿,踏上新的旅程了。   “久照,好了吗?”丘陵下蒋忻朝他喊道。   他非常想要上去,但是徐久照就是不让他陪,说是要独自祭奠在柴窑发现过程中为此而付出牺牲的人。他同样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徐久照坚持报刊媒体使用那张年轻的照片。他看着都有点种错觉,没有长开的少年,和现在的徐久照好像两个人。   “好了。”徐久照站起来,秋高气爽,风轻云淡,一股风掠过,他舒服的感受着这一切。   “快点下来。”蒋忻喊,“你可是答应了要好好补偿我的,我要求你兑现承诺。”   刚才还有点虚无缥缈的心境顿时被他带回现实,徐久照摇头无奈的笑:“好,我答应你了肯定不会耍赖。”   他走下去,牵住蒋忻的手,继续和他并肩,共同走完自己剩下的、鲜活的人生。      第129章      “拍电影?”徐久照惊讶的脱口而出,引来一边蒋忻的目光。   快要到年底的时候,吴淼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一家影视娱乐公司联系了他,说是想要把徐久照的艺术生涯改编成为电影。   “对啊。没想到他们还是很有眼光的嘛。”吴淼情绪高涨的说。“哈哈,我正好想着要给你出个人传记呢。正瞌睡就来送枕头,这下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这会儿就出个人传记是不是太早了?”徐久照无力的说,他才刚刚20就出个人传记,那不是人年老的时候才要出的么?   吴淼说:“现在的名人都出个人传记,人们就是爱看这个。虽然你的名气够大,却不够贴近人们的生活,要让他们更加的理解你。当然,你现在是很年轻,未来的可能性很多。不过那没关系,倒是可以出个2嘛!”   徐久照很不情愿的说:“我现在出门就已经感觉不方便了。”   毕竟是个名人,虽然曝光率比不上那些明星,不过徐久照人长的年轻帅气,不比那些明星脸差。走在街上,总有一些年轻的姑娘能把他和蒋忻认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很兴奋,虽然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追星举动——毕竟保镖不是摆设,但是围聚在一边拿着手机不停的拍照,还是让人很困扰。   如果拍出电影来,会不会让这种情况更加的加剧?   “要拍电影?那家公司?”蒋忻终于把茶水泡好了,可以腾出手来,他走过来凑到徐久照的身边。   徐久照直接就把手机按成免提,现在吴淼几乎已经不会对俩人正说话,蒋忻插话进来有什么别的反应了,简直习以为常。要是他那天不这么做,吴淼才要奇怪。   吴淼在电话那头说了一个名字,蒋忻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家公司还不错,有几个名导,也有几部获奖的作品。”   徐久照看他这意思,惊讶的说:“你是同意?”   阿忻不也是不喜欢周围的人盯着他们打搅吗?怎么这会儿改变主意了。   “嗯,同意!”蒋忻带着隐约的咬牙彻齿,他说:“不只是要拍,还要往大片的方向拍,要请知名影星,最好都是影帝。要让更多的人来看这部片子!”   “……”吴淼觉得他可能又抽风了。   徐久照恍然:“哦~你是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投资项目吗?”   他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蒋忻经常会看着电视,或者是俩人闲聊,那颗奸商的脑袋就时不时的蹦出来投资赚钱的点子,就会像现在这样。   “……不是。”蒋忻无力,然后又辩说:“当然,不能否认,如果这个片子不是请的编剧导演特别烂,你的名气再加上我的经历,然后再有著名影星。观影成绩肯定会特别的理想。”   吴淼忍不住了:“这拍的是小师弟的个人传记电影,有你什么事儿啊!”   蒋忻冷笑:“笑话,久照出了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出来就跟我有交集,他的哪一个作品没有我的踪迹,想要完全不牵扯到我,行啊,除非不拍久照的陶瓷生涯!”   吴淼竟然无言以对。人家制片人就是看中了徐久照的名气和传奇经历,能够吸引很多人走进电影院。如果只有之前的福利院生活时期,那不成苦情剧了,谁还愿意掏电影票钱去看啊!   徐久照的人生,蒋忻还真特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人。一想到这个,就让吴淼直翻白眼。   “好吧,到时候找个影帝来演你。行了吧?”吴淼无奈的说。   “演员我自己来挑。”蒋忻眯了眯眼。   “他们只是想要授权而已,我想咱们没有权利挑主演吧?”吴淼惊讶的说。   蒋忻理所当然的说:“这是我和久照的电影,当然要让我们投资来拍。”   吴淼眨眨眼,只想到这家电影公司太聪明!明知道这俩都不差钱,这不是变向拉投资么?   “而且!”蒋忻没完没了的提出他的意见,还让人没有办法反驳:“剧本写出来了,我要过目,如果让我们不满意,就不能拍!”   吴淼现在又觉得这家电影公司太倒霉了,碰见蒋忻这种掌控欲这么强的难缠家伙。   虽然是借助徐久照的名气和经历,可是也不可能完全照搬现实,要进行再创作。有的时候为了戏剧效果,还会加一些根本就没有的事情。   如果蒋忻对这部分不满意,吴淼现在就开始同情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编剧了。   挂了电话,蒋忻陷入了一种亢奋当中,他自言自语的说:“这部片子一定要让更多的人来看。嗯~要准备雇佣推手和水军炒炒,还有国际市场也不能放过。”   徐久照在一边看的已经不能理解了,他问:“怎么回事?”   蒋忻抬头,一脸的委屈看着徐久照,徐久照就受不了他这样,莫名的就心头一软。他伸开手臂,蒋忻就特自然的扑过来抱住他。   “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咱们的情比金坚!任谁想要来挖墙脚都是不可能的!!”蒋忻恨恨的说,死死的抱着徐久照,就像是守护着自己的珍宝不给任何人夺走。   “……”徐久照无语,原来是为这个。   谁让徐久照现在就跟一个人形金库一样,总有人认为“没有挖不倒墙脚”,试图破坏俩人的感情,把徐久照给勾搭走了。   徐久照对于蒋忻来说,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样,完全契合他的身心,想要在他这里使用手段撬墙角,要做好被狠狠打脸的准备。所以他的冷淡是出名的,也没有多少人会去找不自在。   然而徐久照这边因为他深谙中庸之道,接人待物不会特别的冷待,就让人觉得有机会。   男的还好说,因为徐久照本人之前是个直的,情感天线简直完全无感。最让蒋忻忌惮的是那些女的,前仆后继。   徐久照现在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抱着这种心思来应聘助理的女性被接连开除了好几个,最后不得不专门请男的。   这些女人一是为徐久照的钱财着迷,一是为他的才华着迷。更可气的还有为他的深情浪漫着迷,想要这样的人把他的深情浪漫用到自己的身上。   最让蒋忻恼火的是最后这一种,明知道他深爱着别人,还要专门去破坏,想要把这种感情的付出对象转移。也不想想,如果真的让她破坏了,这种感情还会让人感动纯粹吗?   这电影前景看起来非常的好,蒋忻拿出大笔投资,虽然要求看剧本干涉剧情,片方还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于是蒋忻就这样拿到了剧本。然后就开始伏案埋头,拿着笔在上边写写画画。   徐久照忍不住好奇,在蒋忻中途休息的功夫把剧本从他跟前抽走。   一看,徐久照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抽搐了。   他和吴淼一致认为,蒋忻可能是想要让片方的剧本更加尊重事实,然而没想到是蒋忻改起剧本来比事实要夸张百倍。   “我什么时候在老瓷器厂跟你四目相对,如有电流通过了?”他忍不住的问,“而且,咱们认识的时候明明是你抢了我的电动车,怎么就变成你帮我一起抓抢包贼了。还有我那老电动车,带两个人绝对不可能跑那么快啊。”   蒋忻喝着茶,手里的笔转出花儿来,他厚颜无耻的说:“没事,这都是艺术加工,观众就爱看这个。这不就是为了突出我们相爱的过程更加的有命运性,戏剧性嘛。这样不可复制,不可撼动的感情,让人看了就知道完全没机会!”他根本就是磨着后槽牙在说。   徐久照彻底没了言语,翻翻后边俩人之间的浪漫事件更是得到了强化,已经到了成为经典教科书式恋爱的地步。   他虚弱的把手中的剧本放下,看到被窜改成这样的剧本,原编剧不知道会不会哭死过去。   原编剧没有哭死过去,反而是被修改之后的剧情震到了,他都不知道还能这样写爱情故事,观众绝对爱看这种情节。不过之后他又忙成了狗,修剧本修到三天三夜没合眼。   被蒋忻这样一改,完全成了爱情故事,可是这是一个个人传记电影,虽然蒋忻可以说是另外一个男主,不过地位和戏份要比徐久照的弱一些。   编剧又修改了徐久照艺术生涯和蒋忻流落荒岛的情节,使之不至于被恋爱情节完全掩盖过去。   剧本修改好了,演员也选好了,两个人一个是演技实力派影帝,另外一位则是现在人气非常高的荧幕小天王。俩人一个俊一个帅,一发布消息,就引起一众尖叫。   两位演员为了更加了解角色,一起跟徐久照和蒋忻生活了一个星期。   让这俩无语的是,他们除了彻底被闪瞎眼见识到这对传奇情侣的恩爱,还对这俩跟剧本上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相处方式而傻眼。   演蒋忻角色的是小天王,他以为蒋忻看起来这么锐气,应该处于说一不二的地位,没想到在家庭生活当中完全就是个人妻!   而影帝则从徐久照身上知道他看似年轻的外表下,隐藏的则是老成沉稳和对陶艺的精心严苛。   这一个礼拜的生活虽然让这俩人三观倍受冲击,不过获益良多,拍摄很顺利,表俩人演的入木三分,很得真人特质和神韵。   最后再国内上映的时候,模糊剪辑了感情线部分,只是着重表现艺术成就和发展,就算是这样也获得了超高的票房。   而完整版则在海外上映,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最后甚至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在众人的惊喜当中获得了该奖项。   看着网上观影人嗷嗷嗷的直叫唤被甜死了,闪瞎眼了。   徐久照笑着问蒋忻:“满意了没?”   蒋忻故作矜持的按着唇角边的笑意:“勉强了。”      第130章      有一段时间曾经徐久照曾经很有热情的承担家庭的庶务,关注家中是不是应该填一些东西。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作为蒋忻的伴侣他应该适当的展现自己的体贴。当然,也可以说这是看电视广告的后遗症。   现代人从小到大经历各种电视广告狂轰滥炸,层出不穷的推销手段下难免都有抵挡不住的时候,更别说对此免疫力分辨能力还没能历练出来的徐久照。   他的工作时间完全就是自己把握,忙起来的时候朝九晚五非常规律,闲暇的时候也会清静的给自己放个假,跟蒋忻在一起更多的享受生活的细节。   对他来说这种日子平淡当中带着温馨,却让他感受到安然和愉悦。   于是,蒋忻不在家,而他又恰好写完了毛笔字没事干,就会打开电视看。   “这款挂烫机呢……”   打开电视正是购物时间,电视导购虽然是个男的,但是一张巧嘴十分能说会道:“……效果非常好,简直就是送给女朋友和妻子爱人的最佳礼物。收到这样的礼物,肯定会笑逐颜开。电视前边的先生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呢?快快拿起电话,拨打屏幕上方的电话,只要299……”   任是对方口若悬河,徐久照本来都挺淡定,可是听到送给女朋友妻子爱人的时候,他要换台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不下去了。   现在任何“疼老婆宠媳妇儿”之类的而关键都能轻易的打动徐久照。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里电视导购边说边使用挂烫见嗖嗖就把一件褶皱的风衣给烫平了,边说边夸奖。同时还强调他们的赠品是多么多么的好,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终于,徐久照忍不住拿起手机,打了电视上的电话。   送礼物就是要惊喜,于是挂烫机没送过来的时候,徐久照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送来挂烫机的那一天正好蒋忻在,等徐久照下来的时候,蒋忻已经签收完毕,付了款。这让慢了一步的徐久照挺懊恼,送礼物应该他付钱才是啊。   “久照,你买东西了?”蒋忻蹲着摆弄箱子,觉得很稀奇,徐久照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一起出门逛街买东西,或者是购买专业材料,他连个酱油醋油盐都没有买过。   电视购物就更别说了,所以也难怪蒋忻感到惊讶了。   徐久照不自在的说:“是买来送给你的,我看这东西挺好的,你可能用的上。”   “送我的?”蒋忻惊喜,“那我可就拆开了。”   蒋忻几下拆开了箱子,拿出了里边的熨烫机。   徐久照平日里边绝少去的地方就是厨房和家里边清洗衣服的洗衣房,所以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家里怎么可能会缺少这种挂烫机。   不过蒋忻却是挺高兴的,至少这说明徐久照关心家里,他很开心的收下了,表示他很喜欢。   然后他倒也没有闲置,而是把挂烫机放到了洗衣房里,至于帮佣到时候为难是舍弃好几千的专业熨烫设备,用这功能不全的挂烫机讨好老板好呢?还是无视这个挂烫机,做好自己的本职专业好呢?   这种纠结蒋忻是全然不知的。   东西就是要物尽其用嘛。   徐久照虽然被蒋忻抢先付钱弄得有点沮丧,不过对方喜欢,让他挺雀跃。   于是,徐久照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开始时不时的看看电视里边有什么好东西推荐,是阿忻或者是家里边会用得上的。   衣架、旋转拖把、电压力锅、整套刀具……   这些东西都是重复的,蒋忻却提都没提,只是觉得徐久照高兴就好。   徐久照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这种人情没有消退,反正只要是他买的,蒋忻一律开心的收下,然后把这些东西都安排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直到有一天徐久照为了切东西去了厨房,才猛然发觉这东西怎么有点多余啊?!   徐久照一下就泄了气,东西买了放着不用,不是说明他白花钱,浪费了吗。   阿忻一定忍受了他很久了,徐久照愧疚的想。为对方没有故意揭破这种浪费而感动,徐久照握了握拳,这种不知道家里用不用得到,有没有的玩意他还是不要买了。   蒋忻后来还在奇怪他怎么停止这种电视购物了。   徐久照说:“以后家里边的这些家用,还是你来管理好了。我贸然插手,只是造成混乱,徒增浪费,白白闲置了东西。”   蒋忻说:“没有的事。那些不都是用上了吗?”   徐久照说:“用不到那么多,这样吧,多余的东西分给家里边的帮佣带回去使用。”   后来这些东西都分给家里边的帮佣,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徐久照没有被这件事情打击到,他开始尝试其他的事情。既然买东西不合适,那他就做点其他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出现在花园里,厨房里,洗衣房。   这让两个负责园丁工作和杂物的帮佣惶恐了起来,主家这是要辞退他们吗?   到最后孙叔不得不出面制止了徐久照的太过热心,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他这么做是让家里人的分工出现混乱,这才让徐久照消停了。   孙叔悄悄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蒋忻,蒋忻特深沉的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这件事情的。”   随后他就放了几天假,带上徐久照上了一个度假胜地,俩人关在房间里边几天几夜没出来。   好像是彻底的消耗掉了徐久照的多于热情,之后他对这些事情再也不理了。   这件事情之后,徐久照终于找到了正确打发他闲暇时间的事情可做。   他的工作室目前正在逐渐扩大规模,专门带一些刚毕业的陶艺系学生深造,让他们更加符合韵文的风格要求。这些人深造完毕之后就会根据成绩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岗位去,成绩不好就做一般的窑师,成绩好的则会成产品设计师。也有的徐久照合眼就会留下来做他的学生。   这三种迥然不同的结果,让这些在他工作室里边深造学习的毕业生们气氛挺紧张的,个个紧绷着精神。   尽管这些人都比徐久照的年龄大,不过达者为师,再加上徐久照带惯了徒弟,身上有一种威仪,这些人也不敢对他不敬。   除了这些学生之外,还有几个是从徐久照以前那个福利院里边介绍过来的,这些人有心学习,徐久照自然会给他们机会。只不过不会是他亲自教,而是正式成为他大弟子的冯忠宝来教导。   教了这些一点基础也没有的学徒,冯忠宝才能体会到当年高大全面对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如今冯忠宝已经到了29、30的年龄,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一个结婚对象,可把张文钊和他爸妈给愁坏了。整天张罗着给冯忠宝相亲,把他逼得连家都不敢回。   张文钊找到工作室门上,生气的说:“你也老大不小的,再不着急就真成了剩男。你以为你真的跟朵花似得,什么时候都有人抢着要啊?!”   冯忠宝无奈:“我这不是已经有了看中的姑娘,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行动,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你们也就别这么着急上火的。”   张文钊不相信的看着他:“你不是骗我拖延时间吧?”   冯忠宝叫起屈来:“舅舅,我就是会骗我妈,我也不可能隐瞒你啊。”随后他又嬉皮笑脸的说:“我知道你疼我,你会帮着我,让我爸妈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张文钊有点相信了:“只要说的是真的,我自然会帮着你。这过日子,还是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至少是你喜欢的。”虽然他戳了戳冯忠宝:“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到底看上哪一个了?”   冯忠宝挺不好意思的说:“她叫赵涵梦。”   赵涵梦是福利院新来的一批学徒,说起来她的年龄比其他的孩子们要大一点。不过也要比冯忠宝小了十多岁,是一口鲜嫩鲜嫩的嫩草。嫩到冯忠宝不敢轻易下口,再说了,他这说大了也是师生恋啊。   张文钊虽然真的给冯忠宝保守了这个秘密没有告诉他爸妈,不过张文钊觉得这孩子从小到大不靠谱,觉得没有一个长辈约束他,说不定谈个恋爱也能谈出个八年长跑来。于是他很不厚道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徐久照。   徐久照很诧异,怎么也没有想到冯忠宝会看上赵涵梦。然而他倒是不觉得差十岁有什么,在他那个时候相差多大的夫妻都有,甚至有女的比男的大十岁的都有。   这个姑娘就是当初得了白血病的女孩,是徐久照和蒋忻一起捐助她动了骨髓移植术,顺利康复的孩子。当初那个身体虚弱的孩子现在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一个大姑娘了。   徐久照也怜惜这个女孩吃过的苦,就让她也来工作室里边学陶艺,将来也好有一份手艺。不过他发现这个女孩在陶艺上有着不错的灵性。   学好陶艺很容易,不过要能够创造出有灵性的作品可就不容易了。徐久照这些天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孩,有意要把她正式收入门墙,传他的衣钵。   徐久照思索着,突然笑了笑,既然冯忠宝对这个姑娘有意思,那么他这个作为师长的就帮上一把。   他把俩人都叫到了一起,对赵涵梦说:“赵涵梦,这段时间的学习你的表现不错,进步很快。你愿不愿意正式跟我学习怎样烧瓷?”   赵涵梦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从没有梦想过的好远竟然这样猝不及防的降临在她的身上。   自从出了一个徐久照,他们这个福利院从郊区不受重视的小可怜,迅速的走了好运。不仅仅有各界爱心人士慕名而来的捐款捐物,更有大土豪蒋忻的爱心眷顾。   甚至会每年定期的去福利院里边去招收学徒,可以进工厂也可以进工作室。   赵涵梦靠着捐款做完手术之后就一直在休养身体,她正直生长期,没了病痛再加上营养跟得上,两三年的时间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甚至还更好。   赵涵梦被照顾着也近了徐久照的工作室,不过她跟别人的想法不太一样,是想要学好了给徐久照帮忙好来报答他的恩情。她知道要不是徐久照她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康复。   “你不愿意?”徐久照笑问。   赵涵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当然愿意!!”   冯忠宝被着一出给弄蒙了,还在那里发傻,就听徐久照说:“忠宝,现在起你就是大师兄了,要好好照顾小师妹,帮助她。知道吗?”   冯忠宝顿时惊喜起来,师兄师妹,这不是顿时拉近了俩人的关系?   “师父英明!”冯忠宝感激涕零,然后他激动的看着旁边的赵涵梦,而这个姑娘生生的让他给看的脸红了起来。   有徐久照的推波助澜,冯忠宝终于鼓起了勇气展开追求,把这个小了他十岁的女孩娶回了家。   赵涵梦确实非常的有天分,她聪慧通灵,一点就透,如同海绵一样从徐久照这里吸收着他的知识。   只不过跟冯忠宝更擅长传统陶艺正好相反,这个姑娘对于现代陶艺更加的擅长。几年后这个姑娘凭借着一件作品,一举在法国国际双年展上获得了金奖,成为了多年后第二个获奖的中国陶艺家。   赵涵梦出师之后,徐久照又没有事情做了,于是蒋忻和他一起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被抛弃的小小男婴。   这个孩子被取名为蒋境,承载着两个人期望他健康快乐成长的希望。三个人犹如一个三角,支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过着不太同寻常却又如常,平淡而温馨的日子。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